两人当然是立马劝慰安抚加油鼓劲,只有春草一边大口往嘴里填饭一边翻了个白眼:“早告诉你了,没有哪个男生约女孩子的方式是每天早上请她去晨跑好吗,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

丁实还没回答,颜豪莫名其妙:“晨跑有什么不好?早上空气清新人又少,多适合他俩谈恋爱啊。”

“对啊对啊!”郭伟祥大力赞同:“等小金花跑不动了,正好大丁把她一背,你的心跳贴着我的心跳,多浪漫多有情调,那男友力杠杠地!”

“大丁再趁机拖个上衣秀个肌肉!完美!”颜豪拳头一敲掌心:“保管跑两次这事儿就成了!”

春草:

周戎温柔道:“张嘴,啊”

司南面无表情张开嘴,周戎把一勺子糖醋排骨汁拌饭喂了进去。

“看看人戎哥,”春草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沉痛:“咱队里唯一能脱单的只有戎哥,你们仨一个都别想找到对象。”

队花和官二代都很不服气,纷纷表示戎哥要么是瞎猫碰上了【哔】要么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如果他遇上的不是司南,而是另一个脑子里不漂拖鞋的Omega,绝对在戎哥第一次强行尬撩的时候就踢爆他的蛋了。

大丁垂头丧气地吃完饭,拖着沉重的脚步跟队友走出食堂,突然看见金华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操场边,正专心致志地翻看一本手册。

金华中校在正常人眼里是朵高不可攀的军中鲜花,但在大丁加了十八层滤镜的描述中,则是乡下老家温柔腼腆又水灵的小村花,害羞的时候一扭身一跺脚,粉拳轻捶大丁胸膛,“当场让我丢了半边魂儿!”

这描述给了司南很大的理解误差,以至于后来他亲眼见到这位小金花中校时,严重怀疑她当时给大丁的不是娇羞粉捶,而是一记金刚重锤,所谓的“丢了半边魂儿”则是丁实当场被打出了急性心梗。

“放弃吧,大丁。”春草真心实意道,“你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前途无量……随便找谁不好,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话说要不你去追颜豪吧,咱队花哪儿比小金花差了?”

丁实伤心欲绝,一个劲摇头。

颜豪说:“我微妙地觉得受到了嫌弃。”

郭伟祥立刻出来捍卫118的门面:“胡说!咱队花明明比小金花还好看!”

颜豪:“……再夸我揍你了!”

几个人进行着“到底是颜豪好看还是金中校好看”以及“颜豪跟金中校谁更有可能问鼎军花宝座”这番没营养的争论,推推搡搡穿过操场。司南向后瞥了眼,只见金华的身影越来越远,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真想约她?”

丁实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委屈地点点头。

司南认真道:“我教你一招,看好了。”说着掉头向操场走去。

几个人不明所以,远远地跟过去躲在树后,只见司南双手插在裤兜里,径直来到金华中校面前,后者愕然抬头,猝然撞上了司南冷漠的脸。

司南和其他Omega不同的是,他身上总有种杀伐决断的血气。不论他是走动、站立还是静静地坐着,哪怕他微笑的时候,那二十年来白鹰部队残酷训练出来的气质总是深深附在灵魂中,从每根毛孔渗出毫不掩饰的,令人心颤的森寒。

金华虽然负责研究所日常管理,但从未与清醒状态下的司南单独对话,这么乍看上去心中竟然微微一凛,下意识挺起了脊背:“请问您……”

司南问:“你是谁?”

“我是负责军方与研究所沟通和传达日常事务的……”

“跟我们队里的丁实是什么关系?”

金华:“……呃……”

树后,丁实紧紧捂住心口,一副马上就要厥过去的样子,郭伟祥用力给他拍胸捶背:“挺住!兄弟!挺住!!”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我……”

司南毫无波澜地打断了她:“丁实是有家室的人,请离他远点。”

“叫医疗兵!”颜豪大惊失色:“大丁不行了,快!叫医疗兵!!”

金华手足无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啊?”

司南上下打量她,如同当年的铁血教官站在骄阳下,冷酷打量自己不知死活的Alpha学员,直到金华中校脸颊边的肌肉明显因为紧张而绷了起来。

“丁实一直爱着他村里的那个小姑娘。”司南俯视金华的眼珠,声音轻而缓慢:“那姑娘是他指定的紧急联络人,抚恤金继承者。一路上数不清的Omega对他投怀送抱,但所有人都遭到了拒绝,他说在他心里,那姑娘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所以你离他远点。”司南略一停顿,意犹未尽加了句:“不要破坏组织的安定和团结。”

金华:“………………”

司南转身走了,金华中校在太阳底下僵立半晌,心脏砰砰直跳。

丁实终于厥过去了。

丁实被七手八脚搬回宿舍,颜豪给他扇风,春草给他递水,周戎亲自下死力在人中穴上狠掐了好几下,丁实终于芳魂一缕悠悠醒转,大家同时松了口气。

司南没有得到应有的表扬,感到很委屈,跨坐在长条板凳上不吭声,就像只蔫了的猫。周戎有心想问问他到底跟金华说了什么,但混乱中没来得及,突然只听门被敲了几下,一个熟悉的女声问:“丁实在吗?”

所有人同时:

丁实:“小金花!”

刹那间丁实满血复活,冲出门外。众人好奇地从门框边探出头,只见金华中校背着手等在走廊上,面色微红,咬着嘴唇。

丁实站在她身边,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大丁那张土帅土帅的黑脸竟然也慢慢红了起来,期期艾艾道:“什……什么事?”

金华罕见地有些不自然,片刻后小声说:

“你那个抚恤金……甭只写我了,影响不好。而且年纪轻轻的,说这个……多不吉利……”

司南如凯旋的英雄,被众人簇拥回屋,受到了隆重的待遇。颜豪给他扇风,春草给他递水,郭伟祥虔诚地给他削苹果;周戎把苹果切成一块块儿的插上牙签,亲自端来喂给他吃。

“撩妹高手!”众人心悦诚服,“以后哥几个脱单就靠你指点了!”

司南哼道:“早说你们戎哥是我凭本事勾到手的,你们还不信。”

丁实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整个下午没回来,吃晚饭时也不见人影。郭伟祥偷偷侦查过,说金华中校打了饭去研究所吃,丁实像只忠实的杜宾犬一样跟过去了。

“周上校?”一名勤务兵过来啪地敬了个礼:“郑中将让我来传话,请您晚饭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有要事协商。”

司南挖饭的勺子停滞了下,但周戎像是早有预感,笑着点点头说:“行啊。”

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晚饭后周戎让所有人回宿舍,亲了亲司南的额角,神色如常,向郑中将办公室走去。

司南落后两步,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天光渐暗,海风呜咽,周戎迷彩服外套敞开着,衣摆在风中微微拂动。他身高腿长,又曾受过最严苛的仪态训练,走起路来姿态非常挺拔好看;但在118这样的流氓部队待久了,总有点无所谓和漫不经心的意思。

就像一头老虎,有着雪亮锋利的獠牙,半梦半醒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司南收回目光,转身向北走去。

前方岛屿最北面,靠近港口,是军方的第六停机坪。

晚八点,一辆车从军方招待所方向飞驰而来,停在了停机坪边。司机推开车门,罗缪尔在几名士兵的严密看管下钻出了车厢。

刹那间风吹起他的头发,罗缪尔眯起眼睛,只见前方静静伫立着一道身影。

根本不用凭借远处直升机的灯光,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出那是谁。

“Noah,”罗缪尔笑着沙哑道。

司南回过头:“免贵姓周,你喊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整理霸王名单,鞠躬~!!!

☆、第73章 Chapter 73

士兵们已经被汤皓吩咐过, 只作看不见,端着枪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罗缪尔端详司南片刻, 突然笑道:“我了解你太少了。”

司南不做声。

“虽然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不, 应该说在同一座宅子里长大,但我上大学之前一直刻意无视你的存在,以至于后来再想回忆少年时期的你是什么样,都已经没有任何清晰的印象了。”罗缪尔似乎感觉挺有趣, 说:“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感情方面是这么专一和执着的人。”

司南问:“很奇怪么?”

罗缪尔说:“不奇怪, 只是跟你母亲很像罢了。血缘的力量真是强大的。”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移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罗缪尔和司南对面而立, 距离不过一步, 南海上的风穿过洋流与航母, 尖啸着从两人之间奔过。

“我要走了。”罗缪尔问,“你亲自过来一趟, 该不会是特意来向我炫耀你对感情有多专一持久的吧?”

司南冷冷道:“我母亲最后葬在了哪里?”

罗缪尔有些诧异, 随即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根本不关心这个, 你连她的葬礼都没去。”

司南抱臂而立, 没有回答。

罗缪尔反问:“你觉得我会把她埋在哪?”

“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以前我很厌恶Omega。这种生物就像……怎么说呢, 海面上人鱼的歌声,靡丽、婉转、充满致命的诱惑,明知道循声而去便是死路一条,却还是能吸引无数原本头脑清醒意志坚定的Alpha,像蠢货一样前仆后继扑上去, 心甘情愿成为这种软弱无力的生物的附庸。”

司南问:“你在说你父亲么?”

罗缪尔根本不介意他话里的嘲讽:

“所以我十多岁的时候,曾经下决心成年后找个Beta作为未来的伴侣,以免重复我父亲那样可笑的悲剧。”

“但按你那个利用二级抗体筛选优等人种的方案,Beta的基因怕是在灭绝之列吧!”司南淡淡道。

“这个决定我后来在白鹰基地看到你之后就改变了。”罗缪尔耸了耸肩,说:“不过即使没改变也无所谓,你觉得这会影响我的政治主张?”

司南摇头一哂。

“所以你母亲死后,”罗缪尔继续道,“我父亲伤心欲绝,以至于后来一挫不振。他把她埋在了家族墓地里,希望百年之后能与她同葬……”

司南说:“但我在你们家墓地里没发现她的墓碑。”

“是的。”罗缪尔说:“那是因为父亲死后我把她移走,把我妈葬进去了。”

如果罗缪尔下一句话是“我把她烧了”或“扔出去喂狗了”,那司南今天肯定不会让他全手全脚地上飞机。然而他下一句却不是这个,而是看着司南微微一笑:“你猜移到哪里去了?”

司南眯起了眼睛。

“喂!”飞行员从停机坪上远远跑来,作势指着手表催促:“到点了!喂!”

身后士兵不安地动了动。

“那么紧张做什么。”罗缪尔轻松道,“我以为你们母子感情很淡薄呢。”

司南轻轻地、一字一顿问:“你把她移到哪里去了?”

罗缪尔扬眉不答,司南终于猛地拎起他的衣襟:“你……”

“公共墓园,”罗缪尔微笑道。

司南有力的手指终于一点点松劲,罗缪尔凝视着他在夜色反光中显得格外浅、由琥珀变为蜜色的瞳孔,说:“感谢我吧,这算是我爱上你之后为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司南从鼻腔中轻而嘲弄地哼了一声,放开他向后走去。

“喂!”罗缪尔突然回头朗声道:“想知道你父亲最后葬在哪里了吗?”

飞行员快步跑来,士兵上前示意他赶紧走,但罗缪尔却站着没动。那一刻司南穿过夜幕中的停机场,背对着所有人,低沉的声音在风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知道他在哪里,已经见过了。”

直升机缓缓上升,尘土随着旋风卷向四面八方。司南停住脚步,黑夜中红光一闪一灭,只见周戎叼着根烟坐在围栏边,向他笑着伸出双手。

司南上前按住他的掌心,四只手相贴,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是来杀他的,”周戎笑道,“还想着要不要阻止你呢。”

司南说:“我真要杀他的话,你也阻止不住吧!”

这倒是实话,司南发起狂来的时候除非击毙,否则很难制住。他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但罗缪尔没拿到终极抗体,回去后也不会太好过,杀不杀他都无所谓了。”

周戎拽着司南双手,把他拉到自己大腿中间,紧贴着他问:“嗯?”

“白鹰基地卡在病毒失控前研究出了适用于绝大多数人的抗体样本,但没有完成这个项目,就把不成形的疫苗封冻了。在罗缪尔的游说下,几个富有权势和历史的大家族决定把终极抗体掌握在自己手里,同时推行一种只适用于少数基因优秀者的二级抗体。”

“以此为手段,权力和土地可以得到迅速的扩张,甚至足以建立起末世中坚不可摧的独|裁王国。”

周戎无声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主动联络郭副部长,以完成疫苗研究为条件,把终极抗体的样本偷了出来?”

司南说:“差不多吧。但其实也……不能算偷,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周戎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没有打断,只静静看着他。

“虽然有能力的国家都在做病毒实验,但潘多拉病毒最终确实是在我母亲手里成型的,为此她非常后悔,跟罗缪尔他父亲……结婚后,就一直在做疫苗相关的研究,但没人具体知道她完成到哪一步了。”司南吸了口深夜冰凉如水的空气,说:“她在这方面的专业性非常超前,也可能是我父亲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动力和灵感吧。”

周戎默不作声地听着,司南自嘲道:“不论是科学或艺术,死亡的痛苦总是灵感迸发的途径之一。”

“然后呢?”周戎柔声问。

“她自缢后给我留了封信,但我一直没打开。我连她的葬礼都没去……”

司南静默了很久,周戎以为他不会接下去,谁知片刻后他竟然平静地承认了:“我不敢去。”

“……为什么?”

司南大概这辈子都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他思索了很长时间,像是在勉强组织语言来陈述自己隐秘晦涩的、不为人知的过去,终于开口道:“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一直有点恨她。”

“我恨她为什么要折腾我父亲的遗体,为什么要研究潘多拉病毒,为什么要以我为实验对象进行一系列的抗体测试。”他停顿片刻,说:“后来大概因为疫苗研究遇到瓶颈,她的精神状态慢慢就不对了,老是产生我父亲还没死的臆想,甚至又回头去继续研究潘多拉病毒……”

司南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不堪回首的一切,灰暗华美的庄园,和头顶仿佛总是阴霾着的,隐隐泛出血色漩涡的天空。

“我打破了她的幻想。”司南睁开眼睛,用一种平稳得可怕的音调继续道,“她无法承受,留下一封信后就自杀了。”

周戎这才明白“我不敢去”这四个字里,隐藏了多少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复杂感情。

“你是什么时候打开那封遗书的?”他低声问。

“好几年后吧,”司南说,“具体不记得是哪天了。看到那封信我才知道原来疫苗研究已经取得了关键性进展,但我去问罗缪尔的时候,他说项目已经被冻结了……”

“所以我就想,既然潘多拉病毒最初是由我母亲而起的,那我也有责任把疫苗传递出去吧。”

他说完话,笑了笑。

那只是个非常轻微而疲惫,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察觉的微笑。

但从那笑纹里周戎看见了从三万英尺高空纵身跃下的、摔倒在悬崖边被丧尸活生生撕咬而醒的、以及在伤重濒死时,一步步从山谷中蹒跚而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呼救的身影。

周戎坐着拉住司南那只手,两人双掌相扣,周戎用结实的大腿把他夹紧在自己怀里,低声问:“你来跟郭部长联络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相信118呢?”

司南仰起头,海岛上空夜幕深邃,半晌他笑着说:“虽然你当时已经忘记我了,但……我妈死后,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周戎伸手按住司南后颈,把他的脸轻轻扳向自己,在他冰凉柔软的嘴唇上印了个长久而缠绵的亲吻。

停机坪另一侧,远光灯穿透茫茫夜色,将他们交缠的身影随风投向远方。许久后周戎打横抱起司南,让他手臂勾在自己脖颈上,向岛屿另一侧的宿舍走去。

“你笑什么?”司南小声问。

周戎说:“我在想罗缪尔说你在餐厅里……”

“用一把勺子捅死了所有人?”

周戎低下头,司南脸贴在他颈侧,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司南扬起的嘴角:“是真的。”

“但不像你的为人啊。”

司南反问:“你又知道我是什么为人?”

周戎思忖片刻,微笑道:“能在丧尸围城的大街上停下来,主动救援一帮被困在停车场里的陌生民众,差不多就能看出为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