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把猫托付给钟余一,他就与其他人一起踏上前往西北的旅程。

众人身上又是刀又是剑,很难带上飞机,这次行程比较急,也来不及办手续走特别渠道,只好托运,这还是特许了的。

这是大家头一回集体出行,参加培训,上次二组虽然也下墓,可那充其量只能称作开胃菜,如果不是刘清波我行我素,估计连那一点波折都不会有。这次则不一样,龙深与宋志存两位副局长的亲自带队,让众人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加上昨天被告诫的那一番话,大家面色如常,但多半昨夜都没睡好,很多人一上飞机就闭目养神,或呼呼大睡了。

由于请神过度消耗过度的精神,冬至遵从龙深所说,这两天都没有用符,除了练习几趟吐纳,就是练剑。

平时有事没事在寝室悬腕练字的效果终于出来了,就像昨天对林瑄出手,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举动,速度反应力比起他刚练剑那会儿,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冬至还沉浸在昨天出手实践应敌的喜悦里,手腕自然而然又模拟了几遍挽剑花的动作,倒不像别人那样对前方充满忐忑。

坐他旁边的顾美人见他一直转动手腕,忍不住道:“你手腕拉伤了?”

“不是,”冬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在练习挽剑。”

他看到顾美人眼下淡淡的青黑:“你昨晚没睡好吗?别担心,有龙局和宋局在。”

顾美人摸摸眼窝:“我倒不是很担心我自己,只是担心到时候拖累了你们,毕竟我也只会以音色惑人。”

冬至安慰道:“你忘了我们上次的模拟训练之后,吴局说的话了吗?单人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团队配合,而且这次有日本人去给我们打头阵,说不定他们早就给我们扫清障碍了,我们一过去,轻轻松松,直接把人放倒,坐享其成!”

他笑嘻嘻手一挥,神采飞扬,连漂亮的眼睛里都闪着光,看得顾美人不由也跟着笑出声。

她自己虽然只把冬至当朋友,可免不了会想,对方以后的女朋友和老婆,天天对着这么一个人,还不得把人当宝贝似的拢在怀里天天宠着。

飞机很快起飞。

机翼穿越重云冲向云霄,短暂的阴霾之后,视野迎来开阔的云海,大片大片的云朵镶上金边,如同佛光一般。

顾美人头一回坐飞机,想跟冬至换到靠窗的座位去欣赏风景,但她转头一看,对方却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冬至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错,哪怕是在飞机上,闭上眼睛之后就万事不知。

一觉醒来,飞机还在飞行,他浑身懒懒的不想动,顺势伸了个懒腰。

手伸到一半,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自己身上多了条毯子,邻座的同伴好像也变了。

他扭头一看,吓了一跳:“龙局?”

龙深正在看书,嗯了一下。

冬至揉揉眼睛:“怎么是您?美人呢?”

龙深:“她想换座位,我就跟她换了。”

冬至有点惴惴:“刚我睡着的时候,没做什么不雅的举动吧?”

龙深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梦话算吗?”

哈?冬至傻眼了。

“我说、说什么了?”

龙深:“说了食物,还有……”

“还有什么?”冬至的心提起来。

龙深:“逗你的。”

冬至:……

龙深见他一脸愣愣的没回过神,忍不住好笑:“还没到地方,再睡会吧。”

怎么能这样!害他虚惊一场!

冬至忿忿不平,敢怒不敢言,只好把气出在毯子上,用力毯子往上一拉,直接把半边脸盖住。

龙深没在意,低头继续看书,等合上书本,扭头一看,对方早又睡了过去,毯子滑落膝盖,快掉地上去了。

真是没心没肺。

龙深摇摇头,伸手一拉,将毯子给他重新盖好。

从首都到银川的飞行时间并不长,两小时足矣,除了龙深和宋志存,其他人还是头一回踏上这座西北的千年古城,不过他们并没有市区内多逗留,一行人在机场外上了前来接他们的大巴车,直接就前往西北方向。

除了司机之外,车上还有一个年轻人,等他们一一坐定,年轻人笑道:“欢迎各位领导来到银川,我是西北分局驻银川办事处的叶承,大家叫我小叶就行,这次由我带领你们前往目的地。”

关于西北分局,冬至从看潮生那里听过一桩逸闻。

据说当年银川和西安在争西北分局的驻地,后来两边各派出一名资历最老,能力最强的大佬做代表,西安胜出,所以成了分局,银川只好委屈成为办事处。不过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银川这边,反倒是叶承这样的年轻人占了多数,缺点则是他们处理突发状况没有经验,像这次的事情,凶险莫测,他们无法独力完成,还是两位副局长亲自带队过来。

叶承谈不上多么英俊好看,但他一张娃娃脸,笑容也很有感染力,顾美人还忍不住小声对冬至道:“他笑起来很像你!”

“我们俩长得不像啊!”冬至左看右看,没看出他们两人哪里相似。

顾美人但笑不语,相似的不是外貌,她每次哪怕情绪低落,一看见冬至笑,就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那头叶承开始介绍银川的风土人情,自然风貌,弄得他们倒像是来旅游的。

“银川除了贺兰山,还有西夏王陵,这也是一个可以前往游览的历史文化遗志,西夏王陵迄今……”

“小叶!”宋志存忍不住打断他兴致高昂的演说,“你给我们说说贺兰山东面的情况吧。”

叶承哦哦两声,道:“贺兰山东面是黄河和内蒙,这里的地势远比西面要来得险峻很多,东麓现在很多地方已经开发成景区了,还有葡萄酒庄。根据群众举报,以前还有人在那里见过浑身雪白的麒麟……”

宋志存哭笑不得,抬手道:“好了,小叶,你先停一停,我来说两句吧。同志们,根据盗墓贼提供的消息,我们要去的地方,位于贺兰山东麓,西夏王陵北面,他们是从王陵建筑群附近的盗洞下去的,一开始还以为发现一座新的王陵,他们就是在那里发现的青铜镜。”

“后来,他们又在墓室侧面发现一条通道直接通往北面,盗墓团伙中有人试图进去一探究竟,但很快发现危险重重,他们因此折损了好几个人,剩下的团伙成员不得不从原路逃走退出。”

“所以我们推测,他们所发现的那个墓穴,墓主很可能是西夏时期某位达官贵人,总之在当时的西夏上层拥有一定社会地位,但日本人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北面那条通道。”

张嵩问:“北面那条通道有多长,他们遇到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宋志存道:“那帮盗墓贼也说不清楚,他们说自己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尽头,手电筒照射范围也有限,只能听见前面好像有水流的声音,他们实在走不动,也觉得没什么油水可捞,就循原路范围,这时候,其中一个同伴忽然惨叫,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四下都找不到他,越发害怕,都争先恐后跑回来,结果回来之后,才发现十个人去,只有四个人回来。”

叶承插嘴道:“如果是在王陵的方位,地面上往北驾车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贺兰山森林公园那块了,他们如果是在地下步行,估计还能少走很多弯路。”

听见他总算说了句靠谱的话,宋志存欣慰点头:“不错,我们也猜测,那条通道的尽头,很可能就位于贺兰山脉下面。但可惜的是,那些幸存回来的人,没有一个能说明白,他们的同伴到底遇见了什么,所以这次,我们需要万分小心,很多敌人都潜藏在看不见的黑暗处,丧尸模拟仅仅是模拟,这一次,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自己与同伴的性命,凡事不要轻易冒进。”

接着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冬至发现这位宋副局长在某方面很有蒋局长的特质,起码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宋副局长的嘴巴就没停过,大家耳边嗡嗡嗡,从一只苍蝇变成两只苍蝇,又从两只变成四只,在一群苍蝇围着自己手拉手跳舞之前,冬至已经成功被催眠,头一歪睡了过去。

他再度醒来,是被顾美人摇醒的,众人下车来到一家面馆。

叶承站在车门下拍拍手:“各位各位,先下车吃饭了,吃完饭我们再赶路!该方便的去方便,该买水的去买水,接下来我们就要一直开到目的地了!”

冬至:……

他啼笑皆非,更有种进了廉价旅行团的感觉了。

不过平心而论,叶承选的这家面馆小归小,味道还挺不错,面是老板手工现擀的,汤底是熬几个小时的骨头汤,最后再淋上卤肉番茄辣椒做浇头,酸辣可口,让人胃口大开。

大家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又上车继续前行,两旁的高楼大厦逐渐变矮,又从农田林木逐渐化为戈壁山峦,绿黄相间,入目苍茫,众人的心情霎时就发现了微妙的变化。

几千年前,这里也曾是千里佛国的其中一站,香火繁盛,驼铃声声。

一千多年前,一个叫李继迁的夏州节度使在这里开始扩大地盘,为后代李元昊建立西夏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坚实基础,也因此被尊为夏太祖。

而如今,一座座金字塔一般的王陵矗立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所有金戈铁马爱恨情仇悉数化为云烟,早就在元代被大肆毁坏过的遗迹孑余,依稀诉说着昙花一现的辉煌。

现在已近秋末,也不是寒暑假高峰期,不像故宫一年到头都熙熙攘攘,这里反倒呈现出难得的清静景象,偶有几拨游客,也只把冬至他们当成普通旅游团,并没有太过在意。

按照叶承指的方向,司机把车开往王陵北部的区域,那里有一块地方被单独划分开来,还树了铁蒺藜,上面挂着一块牌子。

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这是小叶他们在得到总局的指示之后就围起来的区域,当地人知道附近有个空军演习用的小机场,对这种设施也习以为常。

不过这道铁蒺藜也只能挡住普通人的脚步,对那几个日本人来说,这点小障碍根本不在话下。

叶承带着他们走向铁蒺藜中间的小门,掏出钥匙开了锁,把后边的木栅栏挪开。

“那个盗洞就在前面不远处。”

在一处陡然向上的土坡下方,大大小小的黄色石块堆垒在那里,而石块侧面,的确有一个仅供成人爬行进入的狭小盗洞。

叶承道:“之前我们分局的人先进去看了一下……”

宋志存冷下脸:“小叶,你们这是不听指挥啊,我们早就说了,在我们没来之前,你们不能擅自行动!”

叶承自知失言,忙陪笑道:“宋局说得是,不过我们只往前大概探了几十米,就立马折返了,没遇到任何危险!”

宋志存轻哼一声。

叶承继续道:“那里头前五十米左右,都是要这么弯腰爬的,然后就会突然出现一个缓坡,当时手电筒照下去,目测也有十几米左右,我们怕违反纪律,就赶紧回来了,没敢再往前!”

龙深环顾众人一眼,道:“一会儿我先进去,叶承在我后面,你们跟着,宋局殿后。”

有时候并不是在后面就一定安全,队伍最后那位同样十分重要,有宋志存在后面,大家心里也多了许多安全感。

冬至实在没法想象堂堂龙副局长从一个盗洞里爬进去,但龙深的动作很快,说完弯腰往洞里一钻,很快就没了踪影,叶承赶紧跟在后面。

事到临头,大家反而没再考虑太多,冬至跟在巴桑后面也进了盗洞,他后面则是顾美人。

第55章

盗洞狭窄,又是盗墓贼挖出来的,当然不用指望有多宽敞舒适,背上的长守剑不时硌在盗洞上,冬至不得不把剑解下来抱在怀里。

为了避免互相碰撞,每个人之间相隔了起码半米左右的距离,冬至听见前方传来身体滑下坡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到了叶承所说的缓坡地带了,果不其然,巴桑很快滑了下去,紧接着他手下一空,身体也跟着滑下来,他赶紧在滑下的过程中调整角度,避免脑袋着地。

缓坡的空间很宽敞,完全不似盗墓贼们挖出来的,估计他们已经进入墓室本身的建筑建构了。

啪的一下,他稳稳落地,拍拍手上尘土,发现其他先落地的人已经打开手上的手电筒,开始四处打量内部环境了。

在他身后,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也都滑了下来。

墓室不算宽敞,中央立着一方石碑,但上面的文字谁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张嵩不由问道。

“西夏文。”回答他的是龙深。

西夏文曾经被认为是失传的文字之一,很难有人能破解,但在考古界锲而不舍的研究下,如今也有越来越多的西夏文被解读出来,甚至还有西夏文字词典的出版,这种文字已经不再神秘。

不过冬至他们又不是考古学家,面对这样的文字,大家自然还是一头雾水。

石碑上密密麻麻,镌满西夏文字,也许从前这块石碑竖起来时,字体上还涂了金粉,不过年代久远,金粉已经渐渐褪色湮灭,文字变得黯淡无光。

“根据以往的传统,这种石碑一般是记载墓主生平,顺便警告外来者小心谨慎的。”最后下来的宋志存拍拍身上尘土道,“从那些盗墓贼的口供来看,真正的危险在墓室后方的通道,他们在这里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些机关也都被他们破解过了,东西该搬的也都被搬空了,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日本人比我们先一步来到,说不定他们为了防止我们后来跟上,会设下什么陷阱。”

大家原本还没觉得怎么样,被他一提醒,顿时悚然一惊,这才觉得姜果然是老的辣,这种细节他们就不会想到。

以龙深为首,众人踏上前往主墓室的阶梯,继续朝内走去。

主墓室由三间并排的墓室组成,一大两小,相当于中间是“客厅”,两旁是“房间”。

“客厅”中间安放着一具棺材,左右房间则堆放一些石佣陶俑,木制品与丝绸等等。

陶俑原本是彩绘的,如今与外界空气相通,颜色也已经退得七七八八,丝绸则早已腐烂不堪,看不出原本的图案颜色。

从现在的情况看,中间主墓室那具棺盖已经被撬起来,挪开一角的棺椁,应该就是这里的墓主了。

宋志存道:“盗墓贼把两边耳室里值钱的金银玉器都拿走了,他们当时还打算撬开棺材,因为按照他们盗墓多年的经验,墓主棺材里也会陪葬不少贵重物品,但是棺盖异常沉重,他们十个人一起用力,也没能把棺盖抬起,最后只能忍痛放弃。”

但是眼前,这具棺椁明显是被动过的。

到底是走在他们前面的日本人动的手脚,还是……?

从已经被挪开一角的棺盖朝里面看,黑乎乎的,视角范围太小,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张嵩听到宋志存说十个人都抬不起棺盖,偏偏不信这个邪,试着将棺盖往外推。

棺盖看似木制,却纹丝不动。

他不由面露骇然。

能够抬起棺盖并将它推开一角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刘清波李映等人也都相继过来试了,加上力气最大的巴桑,众人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棺盖终于一点点往外挪开。

“让开!”

龙深陡然大喝一声,白芒从他手中开出,伴随着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掷在地上。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黑色的小人影在墙角颤巍巍站起来,冲着众人张牙舞爪,又似有所顾忌不敢贸然扑上来。

李映一张符火掷过去,黑影尖叫一声,与符火一道化为灰烬。

有人惊呼:“那是什么?魔物?!”

宋志存走过去,拈起一片灰烬察看。

“不是,这是傀儡术,也是阴阳术的一种,用纸剪个小人,给他注入符力,可以任意操纵如傀儡。”

他将灰烬凑近嗅了一下:“这种纸片傀儡身上应该是被下了金翅蛾粉,只要沾上一点,对方就可以察知我们的行踪,而且还等于下了慢性毒。”

迟半夏:“什么是金翅蛾?”

宋志存:“它是太平洋小岛上的一种蛾类,全世界也只有那个小岛上有,据说是二战日军发现的,被引进国内之后,日本阴阳师对其进行炼化改进,将它作为控制敌人神智的一种慢性毒,大概有点像毒品,但发作起来比毒品还要厉害多了。”

原本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些倾向,觉得吴局牌子硬底子厚,进了一组以后就不愁经费不愁各种符箓丹药;龙局虽然严厉些,看上去也不大近人情,但他自身能力强,在特管局的资历同样很深,据说上面也不乏支持他当下任正局的人;唯独宋局,半路出家,三组名声不响,被戏称为杂牌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人都冲着一组二组去,三组自然乏人问津,但现在听见宋志存的一番话,许多人登时觉得自己从前对三组的看法未免有些偏颇浅薄。

能够当上总局的副局长,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就算你想加入,人家还未必要你。

“纸片傀儡应该是日本人留下的,大家小心些,说不定前面还有……”

宋志存话音未落,从棺木里又蹿出好几道黑影,不过大家早有心理准备,出剑的出剑,出符的出符,那些小小的纸片傀儡全都被斩碎消灭殆尽。

符火与纸片傀儡接触,瞬间燃烧起来,倒也就罢了,但刘清波和张嵩他们出剑,剑把纸片斩灭,上面的金翅蛾粉却不会因此消失,反倒被剑风一刮四处飞扬。

张嵩反应很快,剑锋刚斩上去就发现了,但也已经来不及收回,墓室之内,金光闪闪的蛾粉四处飞扬,飘向众人。

刘清波其实也想出剑,但他刚握剑出鞘就意识到蛾粉的问题,反倒没有出手

一道风忽然从众人身后刮起,将那些蛾粉全部卷向墓室墙壁,及时解了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