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浮图 作者:雪原幽灵【完结+番外】

现代女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古老年代,在战火中寻求安稳,以“浮图”之名立于权贵名士之间。

群雄逐鹿,众国分裂,唯一的王者,将在她身边崛起。

PS:女主天生面瘫,长于内政,穿越到古代,名动一方,辅佐王者争夺天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非(浮图),巫越 ┃ 配角:N多… ┃ 其它:女扮男装,穿越时空

第一卷:声名鹊起 陌生的世界

墨非疑惑地环视四周,有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一片树林里,刚才不是还在前往考古队的路上吗?怎么刚转个岔口就进了一片林子?回头看了看,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岔道口?那里只剩下一座暗青色的石壁,爬满了绿藤,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斑驳。

难道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作为从事考古工作的墨非来说,经常会遇到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奇怪事件,所以她个人算是个有神论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还能保持冷静。

一直待在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墨非决定往前探查一下。周围的树木十分茂盛,甚至还有不少上百年的珍稀古树,这在21世纪的现代都市中实在是不可多见,起码她在十分钟前才刚达到A市边区,那里就绝对不可能有保存如此完善的原始树林。

行了大约数十分钟,墨非隐约听到前方似有人声,她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在小心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一根树枝之后,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她眼前。

人数大概上百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一身褴褛的古装,束发纶巾,个个面容憔悴,风尘仆仆,或挎着包袱或推车板车,缓缓地朝另一个方向行进着。

墨非第一想法是:在拍戏?然而下一刻她便发现不可能,以她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些人无论衣着打扮还是随身携带的物件都透着古朴和原始,更重要的是那疲惫、凄苦和茫然的神态太真实,她还没发现哪个摄影剧组能做到这样的专业水平。

深吸了一口气,墨非暗想难道自己终年考古结果真的把自己考到古代来了?默默地看着远去的队伍,她决定跟上去,心中无数的疑惑总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刚走了几步便看见前方不远倒着一个男人,她快步走到近前,伸手扶起他,才发现此人已经死了,看他面色铁青,嘴唇干裂,一手还紧紧捂着左胸口,似乎是得了什么急病。

暗叹一声,虽然墨非经常会跟尸体打交道,但那都是上百年上千年的古尸,时代久远,也没多少心理障碍。但是面前这个却是刚死不久的人,身体似乎都还有些温热,感觉十分不舒服。

墨非站起来,暗道了声:“请安息”就准备继续行路,结果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她费力地把男人尸体拖到林子里,咬牙把他的外衣脱下来换上。目前的状况她还没搞清楚,所以最好先融入人群中,起码衣着打扮不能引人注目。

这套粗布男装穿在身上似乎有些怪异,倒不是胸部的原因,墨非每次考古时都会穿上一件束胸马甲,能使胸部平坦紧致,完全不用担心影响工作。真正不协调的是她这一头不过耳的短发,还有皮肤虽然不像明星那么白皙,但是比起刚才那些平民要光泽细腻很多,尽管穿着粗糙,也一点不像穷苦人。

对此墨非也没办法,只能在脸上摸了点泥土,背起自己的帆布包包,又朝面前死去的男人拜了拜便匆匆朝那个队伍追去。

专心赶路的平民对于墨非的加入都没表现出太多的关注,最多朝她的短发瞥上了几眼。

墨非放下心来,可是很快她又苦恼了,因为这些人的对话她居然听不懂,不知道是不是方言,墨非只能偶尔听清其中一两个字。这可不好办了,学习语言可不是一两天的事,这样她怎么尽快弄清目前的处境呢?

一直走到黄昏,为首一人吆喝一声,队伍便停了下来,休息的休息,用餐的用餐,生火的生火。

墨非环视一周,此处不过是个偏僻的山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条小溪潺潺流动。看众人的动作,显然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对此墨非倒没什么不适,毕竟以前考古时经常露营,只是这里没有帐篷,要辛苦不少。

看了看正在吃着干粮的众人,墨非感觉自己也饿了起来,她从背包中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默默地吃着,同时暗自庆幸自己为了这次考古准备了不少吃的,由于大多数考古的区域都比较偏僻,购物和饮食不太方便,所以她总会自带一些食物。

也不知道这个队伍要走多久,墨非不敢敞开了吃,若节省一点,她的食物应该能维持六、七天。

草草吃过东西,墨非坐在角落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他们大多数穿着窄袖粗衣,短褐襦裙,有的则是一身广袖长袍,戴着福巾或长冠,衣服布料也要好上许多。这明显是士与民的区别,光看衣着十分类似汉代的特点,但是一些细节方面又有点不同,比如他们的饰物和所用的漆器似乎又有唐宋的特点。墨非越看越疑惑,伴着疲惫和寂静的夜色慢慢睡去。

一夜无梦,次日天还未破晓,众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墨非在小溪边草草地梳洗了一下,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抹了一把污泥才跟上大部队继续行走。

这回她有意识地去听别人说话,开始学习他们的口音。一路上磕磕绊绊地默念着,进展缓慢,就在她有些苦闷时竟然捡到了半卷残破的竹简。

竹简?自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之后,纸才开始慢慢普及,而如今这个时代还在用着竹简,也就意味着目前应该还处于南北朝以前,至于前到什么时候就还需要再看看了。

展开竹简,入眼的是一片笔势飞动的隶书。墨非心中一喜,这字十分像汉隶,她完全能阅读。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这竹简不但没为她解惑,反而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困惑。

竹简上写着:尚宁三年,太尉辛绰上书,批评虞国国风之奢靡。世家一日三餐,耗资万千,以麦糖水洗锅,以白蜡做柴,以石脂涂墙,以花椒抹壁…君臣以奢侈相尚,王公以比富为乐…奢侈之费甚于天灾。

尚宁?这是哪个朝代的年号?虞国又是哪个时期的国家?

墨非仔细回想着脑中所熟知的历史,可是始终对这竹简上提到的几个字眼十分陌生。

“算了,以后再研究,起码这里的字我还认识,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墨非一边把这破损的竹简收起来一边自我安慰着。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随后队伍停顿了一会又继续前行。

随着大部分人远去,墨非才看见停在路中间的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仰躺着,一个少年则跪坐在旁边焦急地喊着什么。

墨非快步走上去,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只见此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还伴有轻微抽搐,看起来像中暑的症状。墨非连忙招呼那个少年把这人移到旁边的阴凉处,然后把他的衣领松开,并喂了几口清水,又拿出背包里的毛巾浸上水不停给他降温。

还好只是轻度中暑,不多时这人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这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面有长须,目光精睿,头束福巾,广袖长衫,看起来是个颇有学识的士人。

旁边的少年又哭又笑地对他说了什么,然后这人便坐起身来对墨非拱手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

尽管听不太懂,但墨非也猜得出对方在道谢,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中年士人见此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在下卫宣,字文仲,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对不起,我听不懂。”墨非只能这么淡淡地回了一句。

卫宣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竟然不能沟通,眼前这个少年不仅头发短的奇怪,口音也十分奇怪,甚至气质也同样奇怪。他脸上虽然带着污渍,但卫宣细细一看就发现这少年虽然衣着粗劣,但背脊笔挺,目光平直,绝对不是普通平民。

目光不经意看到少年脖子上挂着的玉符,上面刻着两个篆字:浮图。

“浮图?小兄弟可是叫浮图?”

“浮图”二字墨非听清楚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玉符,这是她在鬼市中买到的,听说是盗墓贼从一座无名古墓中捣鼓出来的,她当时一眼就喜欢上,也没讲价便买了下来。

显然眼前这个中年士人把这个当作她的名字了。

墨非想了想,伸手指了指他说:“卫宣,文仲。”又指向自己说:“浮图。”

卫宣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休息了一会便起身继续赶路。墨非现在又有了新的事情做,那就是跟着中年士人卫宣学习这里的语言。

三人加快步伐赶上了队伍,然后一路上聊聊写写,墨非学话的进展加快不少。

从卫宣那里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比如这群人都是前往炤国避祸的虞国百姓,如今虞国战火纷飞,强盗横行,百姓们饱受折磨,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来到相对安定的炤国重新开始。

听说炤国国君划出了整个弥郡用来安置各国的难民,这个时代的五个国家景、虞、炤、幽、庆相互制约,时有战争,特别是虞、幽、景三国之间的征伐,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以至于弄得如今民不聊生,引发大量平民迁移。

到这时墨非也终于明确自己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至少不是历史中有记载的时代。

“啊!到了,终于到弥郡境内了。”前方以人忽然兴奋地叫嚷起来,然后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众人面上都透出了喜色。

墨非心情也飞扬起来,这段枯燥的旅程终于到尽头了。

一旦有了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她就能开始慢慢研究这个陌生的时代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否还有机会回原来的世界?

第一卷:声名鹊起 疾病

这是一个废弃不久的村落,墨非跟着队伍来到这里没多久就有一个自称“主薄”的人过来为众人进行登记,并分发少量粮食。听卫宣说过,炤国国主将弥郡周围空废的村庄都用来安置流民,不但分地分屋还会在一段时间内发放食物和种子。

弥郡是炤国南境的一个小郡,因为时常受到战火波及,所以这里的土地大部分空置着,原村民都迁移到别出去了,不过最近虞、幽、景三国混战,相对之下炤国南境反而安定了不少。

但是这里显然也不是久留之地。墨非一边暗暗地思量着,一边与其他流民一样在主薄那儿登记了名字,依旧用“浮图”二字,由于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符牌,墨非最后只分到了一个暂住的木屋而没有土地。这倒没什么,反正她一来不擅农事,二来也没打算在这里定居,虽然她本来是想尽快找个安身之所,但一个随时可能陷入战乱的地方可不是她的选择。

“浮图,浮图。”墨非刚将屋里的被褥拿出来晒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唤她,转头一看,正见卫宣的书童闲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怎么了?”墨非拍了拍晾在竹竿上的被子随口问了句。这些天一直和卫宣学说话,因为类似中文方言,所以大部分都能听懂了,只是自己说起来还有些不流利。

闲子缓了缓气,着急道:“浮图快去看看我家先生吧!他从昨天开始就不舒服。”

“请大夫看了吗?”

“哎哟!”闲子气苦道,“这里哪里去请大夫?就是弥城也没有啊!”

墨非默然。这是多落后的时代,多偏僻的乡野啊!压下心中的感叹,他跟着闲子前往卫宣暂居之所。

卫宣分到了一座相对整洁宽敞的木房子,可能是因为他是一名文士,地位比一般平民要高很多。

走进屋内,墨非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卫宣,此时他眉头紧皱,面色潮红,一副难受的样子。墨非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浮图来了。”卫宣睁开眼,冲墨非苦笑了一下,“身子虚,让你见笑了。”

墨非听他声音沙哑,问道:“身体哪里不适?咽喉痛,发热,腹泻吗?”

卫宣忙点头:“是的,前天开始就觉得有些畏寒发热,头痛,腹泻了多次,咽喉倒不是很疼。”

墨非沉吟了一会,想到刚遇到这人时就中过暑,如今这摸样似乎是得了热感,庆幸的是情况应该还不算严重。

他转头对闲子说:“家里有葱白、生姜、红糖、盐之类的东西吗?”

“葱白、生姜和盐倒是有,但是没有红糖。”

墨非想着也是,流民们目前都只有最基本的物资,食盐可能还是因为卫宣的身份才额外发送的,至于什么糖之类的东西就不用想了。

“那这样,你先用沸水煮碗姜茶给文仲先生喝,然后平时多吃葱蒜粥,若能弄到白菜或者萝卜的话,就做点菜汤。”想了想,墨非又道,“屋里湿气很重,你尽量打开门窗保持屋子干燥通风,所有餐具等日用品尽量用开水烫一遍,衣服被褥也要烫洗暴晒一遍。”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想到古代病菌的传染多数是因为不注重卫生,有时候一个小小感冒都有可能害死不少人。更何况这里经常陷入战乱,时有人死亡,疫疠之气很重。她的身体素质虽然好,但也不能保证完全不被感染,要知道在这落后的时代随便生一场病都是很严重的事。

为此,她实在有必要事先预防一下。

闲子一一记下墨非的吩咐,在他看来,眼前这名男子和他先生一样是个有本事的人,和一般平民不一样,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浮图,在下又麻烦你了。”卫宣一脸感谢。

“好好休息。”墨非淡淡地说了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

卫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又开始猜测起“他”的身份,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洗干净的脸时,其端正细腻的五官和光洁的皮肤又一次说明了“他”的出身不凡,同时“他”识字,似乎还略懂医,但奇怪的是,“他”说话的口音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家,“他”的解释是一直与师傅隐居于杳无人烟的山野,难道其师是位不世出的高人?

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卫宣不再多想,先养好身体,有什么疑惑将来总有机会弄清楚的。

正在大搞卫生的墨非并知道,这批流民中其实早已经出现了不少感染风热的人,刚开始没有人重视,可是随着生病的人越来越多,病情越来越重,众人才开始慌乱起来,甚至以为出现了瘟疫。

主薄也大为紧张,立刻让人把生病的人隔离起来,希望病情不再扩撒。可惜,由于照顾病人的人都没有防护的意识,所以受到感染的人依然持续在增加。直到第六天的时候,这批流民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被感染了,甚至还出现了一个死者。

最后主薄不得不下令暂时封锁此处,在疾病彻底消失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地。

从闲子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墨非皱了皱眉,她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虽然早知道村里有人和卫宣一样生病了,但她也没想过主动去帮忙。毕竟她不是医生,谁又能肯定那些人都只是得了感冒呢?若真是感冒,一般情况下过两天就能自愈,似乎用不着她出这个头。但她显然高估了这个时代的人的免疫力,在饥饿、疲累、焦躁之下,病情只会逐步加重。

“浮图,你可有方法救助那些病人?”经过几天休养,身体已经大好的卫宣问道。

“我不是大夫。”墨非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睛看着远处那个隔离病人的院子。

“但在下的病都是多亏了浮图你。”卫宣也望着那个方向道,有些迟疑道,“我去那边看过,病况似乎与我十分相像。”

墨非沉默了一会,淡淡道:“那么,就麻烦文仲先生按照我之前所说的方式去试试吧。”

“浮图为何不亲自去看看?”若此事能得到解决,于声名有莫大助益。在这样一个世界,声名就能代表一个人的地位。

墨非想了想道:“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刚走进病人集中的院子,一股难闻的异味便扑面而来,闲子立刻用袖子捂住了鼻子,卫宣也皱了皱眉,余光看到墨非毫不变色,心中不由得叹服。

其实,墨非只是天生面瘫,即使心里有什么感觉也无法表现在脸上…

大院里面躺着一排病人,大概有十来人,咳嗽声、低泣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有些杂噪。廊道中不时有人走动,负责给这些病人端水送饭。

缓缓在屋里转了一圈,墨非有了个大概的了解,除了极个别不知道是什么病症之外,其他的都应该是感染了风寒,有几个还特别严重。更让人皱眉的是,这些病人平时喝的是凉水,所用的碗筷茶杯居然还和其他人一起共用,被褥席子也很脏,地板上污渍无人清理,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小的病也会转重。

“浮图,你如何看?是瘟疫吗?”卫宣询问道。

墨非摇头:“应该不是。”

卫宣一喜,继续问道:“那可有治疗办法。”

“按照我之前说的做就可以了。平时多喝姜茶、稀粥和温水,病人用过的东西都要分开,否则就要全部用沸水烫一遍再用。另外最好让这些人的亲人给他们换上干净的席子和被褥,清理周围的污渍…”

卫宣仔细记下墨非的话,末了又问了句:“如此就可控制病情?”

墨非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尽人事听天命吧!这里缺医少药,只能做最简单的处理了。其中有几个病情十分严重,估计…”

卫宣也沉默了,随后他轻叹一口气,转身吩咐闲子去寻找主薄大人。

根据墨非的建议,再加上卫宣和主薄的调度,病情果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一些症状比较轻的人在几天后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没有药物,也没有充足的食物,不久之后还是死去了三、四个。

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们,经历了战祸和家破人亡,如今刚有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却又迎来了疾病。

墨非第一次发现,小小感冒竟然真的是如此严重的疾病。以前研究古代历史时,虽然也研读过古代医疗水平的发展史,知道一些小病也能置人于死地,甚至在几百年前的西方,发个烧竟然用放血来治疗,治死过不少人。可那只是书本上的东西,与直接面对这种现实感觉完全不一样。

如此古老而落后的时代,她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这些百姓的苦难和死亡吗?

与墨非的低落不同,原本焦虑的主薄大人倒是心情不错,证实了此次疾病并非瘟疫,即使死了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主薄大人一声令下,原本的封锁令也解除了。

只是为了防止这几个病死的人还会传染疾病,所以不允许直接下葬,而是直接火化。

火化当日,所有人都来了,即使他们很多并不相熟,但大同小异的际遇,都流露着难以掩藏的悲哀。

看着眼前的大火,听着周围人的啜泣,墨非忍不住双手合拢,闭目念诵起心经。

这是承自她导师的习惯,每次挖掘古墓前,导师都会念诵一段心经或者金刚经,作为考古专家,导师执拗地认为不论什么原因打扰死者的安宁都是一种罪过,所以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求一种安慰。

看得多了,墨非有时也会跟着念诵,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感觉每次念完,心都能宁静不少。

这个时代没有佛教,人们也不知道心经是何物,墨非用普通话念诵着,他们甚至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但看着墨非庄重的表情,听着“他”平和无波的声音,周围的人不由得都被吸引了,哭泣渐止,偌大的平地中寂静无声,只余下火焰燃烧的声音和那带着节奏的诵詠…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第一卷:声名鹊起 良籍

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天,原本精神萎靡的流民们开始正式安定下来,墨非也准备离开这个小村落,她不擅长农事,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无论如何也应该出去看看。

正在墨非计划着出行时,卫宣意外地过来邀请她一起去炤国国都堑奚。这正合她意,原本她还担心因为不熟悉环境而走错路,或者误入了战乱之地,如今有个领路之人,这可要方便多了。

几人于是收拾行囊,告别主薄后便一起离开了这里。

卫宣年轻时就经常周游列国,对各地形势了如指掌,一路上给墨非介绍了不少奇闻趣事。墨非仔细听着,甚少发言,从卫宣的一字一句中慢慢推敲着这个时代的状况,原本枯燥的旅途也因为聊天而显得愉快不少。

到第二天的时候,几人幸运地遇到了一支三十来人的商队,这才结束了艰难的步行,搭上了前往炎竺城的顺风车。

在这个时代,文士武者都是倍受尊重和关注的人,那商队领队在见过卫宣的符牌之后,连路费都没要就同意了他们的加入。商队领队是个是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姓许,人称“许掌队”,有双细小而精锐的眼睛,留着短须,总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

在他将卫宣的符牌交换之后,目光不由得多次看向了墨非。实在是墨非的模样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太过显眼,一头爽利的短发附贴在脸庞,五官俊秀,剑眉凤眼,皮肤洁净无暇,比之一般女子更加细致,却又多了一般女子所没有的飒然,孑孑独立,即使衣着粗劣,也掩盖不了“他”的丰采。

生活在战乱时代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种阴郁之气,而一般生活于中下层的百姓更是时常表现出卑怯和惶惶,可是眼前这个少年不同,“他”的气质异常的干净,有如清晨的甘露般晶莹透彻,仿佛丝毫未曾沾染人间的尘垢,即使混杂于人群之中,最先让人注意到的绝对是“他”。

“咳,能在此处遇到文仲先生真是许某的荣幸。”许掌队冲着卫宣报了抱拳,目光又移向墨非,问道,“不知先生身后这位公子是…”

卫宣看了看这人的眼神,有些了然地笑道:“这位是在下的小友,名为浮图。”

墨非学着卫宣的样子,两掌相叠地微微行了个礼,却没有说话。

许掌队见卫宣的介绍如此简单,那少年的回礼也如此略略,便在心底猜测“他”或许出身不凡,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傲气,便压下了心中的心思,仔细地招呼着。

“许掌队,是不是该动身了?我还想尽快去明楼放松一下呢!”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循声望去,来人年约二十来岁,一身青色劲装,身材健硕,长发斜斜绑束在一边,容貌俊逸,唇边挂着懒懒的笑容,手上还抓着一把长剑,走路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气韵,显然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

许掌队还没回应,那男子的目光就被墨非给吸引了,他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几步走到近前,有些无礼地上下打量,在卫宣忍不住斥责时开口问道:“这是你的家仆吗,尊下?”

卫宣不悦道:“这是敝人的小友,非仆役。”

男子也不在意卫宣的态度,继续问道:“那是平籍还是良籍?”

墨非心下有些疑惑,却并未随便开口,卫宣沉默了一会答道:“非平籍。”

男子这才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不过片刻又自我介绍道:“某炎竺孤鹤,是武士行馆的一等武士,不知道少年如何称呼?”

“浮图。”墨非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磁性,和她的外貌一样,没有一般女子的柔美,却同样让人感觉舒服。

武者孤鹤邪笑道:“看来你们是要与我们一起同行,某一定会多加关照的。”

说完又看了墨非一眼便转身离去。

卫宣皱眉道:“他是武士行馆的人?难怪如此无礼。”

许掌队抱歉道:“虽无礼,但确实有几分本事,还请文仲先生和浮图公子不要介意。”

“算了,还是要多谢许掌队愿意搭我们一程。”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车队要出发了,委屈几位乘坐载货的马车。”说着把几人领上了马车后便吆喝队伍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