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鹤又挂起笑容,几步走进来四周打量了一下,挑剔道:“这里还真简陋。”

墨非边给他倒茶边回道:“飘零在外,能有遮身之所便万幸了。”

“所以说,”孤鹤大咧咧地盘坐在铺垫上,“你应该跟着我,我好歹是一等武者,有屋有田,绝对养得起你。”

墨非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孤鹤也不在意,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拿起墨非刚才写的东西看了看,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一种经文而已,没什么大用。”墨非随口答了句,她相信孤鹤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果然孤鹤不再多问,只是说:“某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某已经答应许掌队的再次邀请,一直护送你们到堑奚,之后的数天咱们还有的是时间相处。”说着,脸上还露出愉悦的笑容。

墨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句:“那就要请多多关照了。”

孤鹤无趣地撇撇嘴,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总是一脸淡然,也不知何时能看到你惊慌或者喜悦的神情。难道…在床上也是如此?”

墨非眉头一皱就要开口斥责,但孤鹤先一步起身大笑道:“某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待这人快走出房门时,墨非突然叫住他:“等等。”

孤鹤意外地回身,看着墨非走到内间,不过一会又走了出来,她把手上的东西递到孤鹤面前道:“上次你救了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只能用这个权当谢礼。”

“这是何物?”孤鹤好奇地接过墨非递过来的两样东西,一样是个半透明的从未见过的瓶子,一样是捆白色的纱布。

墨非回道:“这个瓶子里装的是止血药水,对外伤有奇效,另外的是包扎伤口的绷带。我想你作为武者,常有受伤的时候,这个应该会对你有用。”

“呵。”孤鹤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瓶子,心想光这瓶子就价值不菲了。

“请务必保管好,这药水的效果绝对超过其他任何伤药,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哎。”孤鹤将东西收进怀中,笑呵呵道,“虽然某比较中意你用以身相许来报答,但还是不忍忤了你的好意,就先收下了。”此时孤鹤还不知道这个药水的重要性,对于医术落后的时代,外伤没处理好都有可能丢掉性命,能够及时消毒止血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对于这个男人时不时的口花花,墨非只能尽量无视,她见东西送完,便做了个送客的姿势道:“那走好,不送了。”

“真冷淡。”孤鹤状似不满地嘀咕了句,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看向墨非,平静道,“浮图,将来若有一天你出人头里,声名彰显,是否愿意让某做你的护将?”

墨非一愣,看了他半晌才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请务必来找我。”

孤鹤这才笑开,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大步离开。

第一卷:声名鹊起 初入堑奚

第二日,墨非将写好的心经交给卫宣,在他屋中正好遇到了许掌队。他们二人相谈甚欢,墨非也不好打断,只能放了心经之后便退出了屋子,走到在院子中的石亭中耐心地等待。

没过多久,闲子将许掌队送出了门,墨非立刻站起来。

“许掌队,能否借一步说话。”

忽然被叫住,许掌队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转头见是墨非,忙笑着迎上去。

“不知浮图公子叫在下有何事?”

“许掌队是大忙人,在下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打扰您。”

“浮图公子太客气了,有何事但说无妨。”许掌队对“他”的请求颇为好奇,在他的观察中,这个少年沉稳而寡言,似乎不是轻易会求人的人。

墨非道:“在下孤身飘零,屡遭祸乱,为求能有个立足之地,不得不筹些钱银。许掌队是大商人,交游广阔,在下想请您帮我找个买家。”

许掌队惊异,暗道难道这个少年想卖身?那么以“他”的姿容气质,绝对能卖个高价。想到这里,他心中都有些萌动了。

不待许掌队回话,墨非从怀中取出化妆镜,轻轻放在石桌上继续道:“请许掌队看看这个。”

许掌队还在浮想联翩,目光随意扫向桌上的东西,只一眼便被那圆盒上精美的雕纹吸引住了。他拿在手中,手指抚摸着正中的宝石,一脸惊叹。雕刻精美的东西他不是没见过,但如此小巧还如此巧夺天工的物件却是少见,再加上这颗镶嵌闪闪夺目的宝石,确实能让人一见心喜。

墨非见他拿着镜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没打开,不由得开口道:“此物是一面镜子。”

“镜子?”许掌队愕然,又仔细看了看,完全没想到这是镜子。

墨非将化妆镜拿过来,按下镜盒边缘的一个突起,镜盒立刻打开,她又把打开的镜子递到许掌队面前。

许掌队看着这面清晰无比的镜子,瞬间被震住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镜子。接着他又伸手取出盒子中的小梳子,晶莹剔透,也是从未见过的精美。

他内心叹息:这套小巧的物件,简直是价值连城啊!

“浮图公子是想卖掉这个物件?”

墨非点头:“是的,烦请许掌队估个价,然后再帮在下找个买家。”

许掌队沉吟了一会,又问:“不知这物件从何而来?”

“此乃家师生前所制,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宝物。若非到了窘迫之时,我绝不会将其拿出来。”

“原来如此。”许掌队继续问,“不知公子是否知道此物的制作工艺?”

“许掌队。”墨非淡淡道,“若在下知道制作工艺,那如今也就不再此处了。”

许掌队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笑道:“是在下孟浪了。浮图公子放心,此物价值难以估量,低于300银锭都不用考虑。”

墨非想了想,1银锭大概是1200钱,100银锭就能买个小宅子,一般平民百姓一年的花费都用不到10银锭,300银锭已经不少了。

墨非感叹,有钱人真是阔啊!

许掌队犹豫了会道:“此物确实稀罕!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在下率先预定此物,公子不要再将其出售给他人,待到堑奚,在下一定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价格的。”

“许掌队想自己买下此物?”

“是的。”许掌队回道,“我连家主母即将寿辰,在下尚不知送什么贺礼,此物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墨非沉默,目光在化妆镜上流连着。

许掌队见墨非面无表情,以为“他”嫌价格低,忙又道:“公子请放心,在下虽说不上大富贵之人,但尚算有点家底,相信还是能买得起这件东西的。”

墨非这才点点头道:“在下当然信得过许掌队,这些日子多受你的照顾,在下还不知如何感谢呢?如今这样的小事,在下怎会不答应?”

“那就多谢了。”许掌队立刻笑逐颜开地抱了抱拳,“明天在下就先奉上50银锭的定金,待到堑奚,在下再跟公子商量个合适的价格,将此物买下来。”

墨非自然没有意见,此事其实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价格能卖多高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两人谈妥,相互拜别。

之后剩下的几日,墨非都一直待在了行馆中没有出去,不是她对这个时代的街市没有兴趣,而是如今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却偏偏又有点姿色,几乎不用去细细比较,她也感觉得出自己的模样在这个时代有些特别,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会多看上几眼,这当然不是说她真的长得有多俊美,而是…嗯,一种非这个时代应有的气息吧!

墨非是如此想的。正因为如此,她才忍住心中的好奇,没有贸然出门闲逛。在这个时代,稍有点姿色的人若非本身家世雄厚,那么大多都会被权贵豢养。这种事太平常,甚至有一些平民会主动将家中相貌姣好的子女献给大家族,以换取庇佑和一定银两的贴补。

在这个时代,权贵享有一切特权,抢几个美人杀几个冲撞他们的平民都跟吃饭一般简单。墨非暂时还没有挑战这个时代法则的想法。为了能安稳地生活…不,是生存下去,除了要有些钱财之外,更重要的恐怕就是要有权力和地位。

突然想起卫宣去堑奚似乎是准备投奔大王子的,墨非也开始考虑这个选择…

休整了几日,许掌队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再补充了足够的人手之后,一队人马又踏上了路途。

这次行程倒是很顺畅,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天气也异常的好,热是有点热,但远没有前些日子的暴晒,以至于墨非经常坐到马车外欣赏沿途的风景。除了山地之外,她最关注的是农田,开始两天还多为稻田,可是越接近堑奚,开始慢慢转变为旱地,广泛地种植着麦和粟。看这些农作物的生长情况,墨非自然不能把原来世界的情况拿来比较,只能以这个时代发展水平来推论,算是不错了。

在借宿村镇时,墨非还着重研究了这个时代的农具,除了锹、锄、镰、犁、刀、斧和凿等物之外,还发现了一些简单的灌溉工具,显然,这个时代已经开始采用精耕细作,虽然各方面还很原始,但这应该正是农业开始发展的时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除草、松地、培土、排水灌溉,可以想象农民在这类原始农活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有多大。

墨非一边观察着,一边暗暗分析着,然后慢慢整理出一些有用的资料。

她可能别的才能没有,但自从父母双亡而被导师收养之后,她就一直在考古导师的耳濡目染下,对各个时代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农业、艺术等方面的发展有比较深的了解,这大概也是她将来能否立足于这个时代重要依据。

一路兼程,在六天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炤国王都堑奚。

作为王都,堑奚自然不是一般城镇所能比拟的,就算是那座商人云集的炎竺城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无论从建筑规模、人口、经济以及政治地位等等,都是炤国之最。

以卫宣的评述,堑奚是五国七大名城之一,汇聚了来自各国的文人墨客、武者侠士和商人贵胄。

当然,对于见惯了现代大都市的墨非来说,这种程度的繁华还不足以令她惊异,真正让她震撼的是这雄厚古朴的气势和如同《清明上河图》般的热闹景象。那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透着一种古韵,石桥、小河、楼亭林立,商铺井然;百姓往来行走于街市,小商小贩吆喝叫卖;偶尔可见华丽的马车穿梭而过,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们也随处可见…即使已经粗略见识过炎竺城的墨非,此时仍然被吸引了。

到了城内,墨非和卫宣等人拒绝了许掌队的邀请,在一家客栈暂时落了脚。许掌队也不强求,在知道他们的落脚处之后便会家族复命去了。而护送任务结束的孤鹤等人也没有时间多做停留,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只能跟墨非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孤鹤离去前留下话:“少年,以后某一定会来找你的,别太早把自己许出去。”

对此,墨非只能默然无视之。

“浮图,你真的不跟在下去大王子府?”在休整了几日后,自觉状态不错的卫宣正式准备前往大王子府。

墨非摇头:“不了,先生若有闲暇就来看看我吧!我身上还有些银钱,生活上不会有多少困难。”

“那好吧。”卫宣叹息一声道,“此去若一切顺利,那在下一定想办法帮你办理好符牌,让你能自由地行动。”

“多谢。”墨非行了行礼,语气诚恳地道谢。这位先生真的对她非常照顾了,将来若有机会必然回报。

“那好,就此告辞。”语毕,卫宣便带着闲子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墨非默默祝福。

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制度,选拔人才一般只有三个途径,一是由权贵或德高望重之人举荐,二是自荐,三则是由显贵门阀公开悬赏选拔。卫宣此次去大王子府就是要参与第三种,因为炤国两位王子经常会公开选拔人才,通过考试的人,不但能入府成为食客或者客卿,还能获得一笔赏银。

这里可没有什么所谓的党羽之嫌,实在是人才稀缺,一个连纸和印刷术都没有的时代,知识传播有多困难可想而知,光是识字的人都不多,更别提别的。而且据她所知,这里连一个成规模的学校都没有,教育模式一般是请文人私授,或者拜入博士或者有学问的人名下。

这里所谓的博士,是指学识渊博或武艺高强又无意官场的人才,他们传道授业多年,声名远播,朝廷别会封其为“博士”,没有实权却享有一定的俸禄。而有“博士”之称的人挑选学生的要求也非常高,因为这些学生一旦学业有成,便可获得博士们的直接举荐,进入官场。可想而知,博士的地位有多高,一般平民是不用想入博士的门庭。

各国博士的数量十分稀少,所以一些有学问和有声名的良士也颇受尊重。他们若没有成为贵族官宦的客卿或食客,那么大多会选择收徒讲学,只要有真学识,出名还是比较容易的。

墨非仔细琢磨着这个时代的一些情况,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打算。

第一卷:声名鹊起 成功自荐?

没过几日,许掌队来到客栈拜访,正是为了前阵子说好关于购买化妆镜的事情。

当许掌队进到房间时,不由得多看了墨非几眼。前段时间这个少年穿着粗鄙仍难掩其风华,如今洗去尘埃与疲色,换上整齐雅致的长袍,顿时如雨后睡莲,澄净秀致。

徐掌队再次暗道声:可惜!若“他”只是个平籍自己都有办法弄到手。

整了整神色,许掌队对墨非行了行礼道:“几日不见,公子的气色甚好。”

“这也是托了许掌队的福。”这倒不是恭维,若非许掌队主动给了定金,她现在恐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购置一些衣物笔墨什么的了。

“呵呵。”许掌队笑着说,“听说文仲先生正式投入了大王子府,在下还没来得及祝贺呢。”

墨非淡淡道,“先生学识过人,前途不可估量。若许掌队要约见先生时,请顺便替在下道贺。”

“举手之劳,乐意之至。”

许掌队又客套了几句才说到正题:“关于那面宝镜,在下愿意出800银锭,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许掌队能出800银锭已是非常不错了。”墨非淡淡地回道。

由于墨非完全不懂声色,许掌队也琢磨不出“他”这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应付而已。因此他不得不补充道:“当然,若又达官贵人们出价必然更高,只是以在下的身价,800银已是在下所能出的最高价格了。”

墨非当然不会以为对方说的是真的,作为一个行商多年的人来说,议价时绝对不会轻易露底牌的。她敢说若这镜子拿出去卖给其他贵人,少说2000银锭的价格都有可能。只不过她意不在此,800和2000银对如今的她而言,意义都是一样的,没有足够的背景,钱再多也只是招祸的东西。

于是她点头道:“许掌队对在下帮助颇多,区区一面镜子而已,800便800吧!”

许掌队立刻喜笑颜开,忙说着感谢的话。

墨非起身从包中拿出那面镜子,轻轻地摸了几下,这才递给了许掌队。

许掌队双手接过,宝贝似的不住打量着,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再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惊叹。

墨非想了想又道:“此物世间仅有,请好好保存,若要送人也不要说出在下的名讳,以免多生事端。”

“公子说的是。”许掌队忙收敛神色,他这才察觉这个少年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这面镜子的真正价值,只是不把这些钱财看在眼里而已,否则也不会对着上千的银锭淡然处之。

这恐怕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直只注意其色的许掌队开始自我反省了一回。

这次许掌队的动作很迅速,马上叫人把银锭送来过来,足有一箱子。事毕后也不停留,告辞一声便离去了。

墨非送走许掌队,然后也没查看便把银锭收入了背包中,这可真够重的。

了解了这件事,墨非坐到书案边,摊开早已准备的空白竹简——这些东西连同衣物都是托小二帮忙购置的,她依然没有出过门,在这随便一石头都能砸到一个贵人的王都,行事需要更加谨慎。直到自己有了真正的身份和符牌,她才能放心地行走于街市。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自己谋求庇佑。

在卫宣决定投奔大王子之时,她也做了同样的打算,只是她没有符牌,若与卫宣同去,却不能参考,只能以其家仆身份入内,这未免会给人看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自荐,写一篇建议简书来引起大王子的重视,同时力求一个正式身份。相信以她从其他人打听到的大王子的为人,应该不会吝啬于帮她这个小忙。

目光看向竹简,墨非默默地在心中回忆了一遍。对于这个时代各国的局势和战争,她没有亲眼见到,也就不做评论了,免得弄出笑话。但是无论战火如何持续,有一项绝对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而农业是否发展决定着一个国家是否有足够的后援支持,也在异地过程度上决定了战争的最后走向。

她既然被动地选择了这个国家,那么她希望能够主动地提高这个国家的国力,增加其在混战中得以稳固的筹码。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力量微薄,可是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不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力开其资财之道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体寒不得衣,慈母不能保其子,君亦安能以有民?”墨非开篇先引用了汉代政治家晁错的话。

“要在安民,富而教之。一农不耕,民有饥者;一女不织,民有寒者。”接着,墨非开始在这个时代的农业基础上,将一些先进的耕种方式叙述了出来,根据南北土壤和气候的不同,进行不同的论述,从选种育种、耕种技术、施肥、水利等方面细说,“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劳,劳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缓,缓者欲急。湿者欲燥,燥者欲湿。”

最后比较重要的就是农具的介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广泛使用铁农具,只是大多效率不太高。在这里墨非着重绘制了曲辕犁、耧车、推镰、钩镰、芟麦器等,并在旁边做了注解。想了想,墨非又补上了一副铜车,“大可下润于千顷,高可飞流于百尺,架之则远达,穴之则潜通,世间无不救之四,地上有可兴之雨。”这实在是引水灌溉的一大利器。

至此,此篇书简算是完毕,墨非除了农田的改进,至于畜牧、林木、蔬菜等等都只做了简单的叙述,毕竟一下子写全了也没有必要,只是在结尾留个引子便好。

重新看了几遍,确定没有错字错漏之类的,墨非这才呼了口气,余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养好精神择日拜会大王子厉宸。

次日,墨非有些心神不宁地在客栈雅间用饭,手不时地摸向口袋中的竹简,目光却望向窗外的马路,脑中不住地演练着自己进到王子府之后所应有的表现。这可不是演戏,做不好可以重来,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得成功。

这时,小二敲门进来奉茶,墨非依然看着窗外,这时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眼前缓驰而过。

小二笑着说:“大王子又出游了。”

“大王子?”墨非这才回神,准头问道,“大王子在哪?”

小二走到传遍指了指马车的方向道:“喏,那就是大王子的专用马车,车顶上雕着金龙兽,很好认的。”

墨非忙凑过去张望,远去的马车顶上果然有一金色的雕饰在闪闪发光。

“咦,停下来了。”小二忽然又道。

“大王子到这个地方干什么?”墨非问。

“噢,应该是去照松园喝茶下棋了。”小二回道,“照松园是博士闾丘所建,是达官贵人们才能去的园林,大王子偶尔也会去那里休息下。若大王子在,那其他人恐怕是暂时不能去了。”

墨非眼中一亮,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她结了账,又给了小二几文赏钱,便匆匆朝照松园走去。

确认了马车,又看了看门口肃立的两个侍卫,墨非平了平气,上前行礼道:“庶民浮图,持简书拜见,望大王子殿下恩准入内详叙。”

两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了句“稍等。”便进去通报。

不多时,那侍卫出来对墨非一摆手:“我家主人有情。”

好,第一步顺利。

墨非面色淡然地跟随侍卫进到园内,转过回廊,就见不远处一凉亭内坐着两名男子,一名五十来岁的长须长者,一名二十来岁的锦衣男子。前者可能是园林主人闾丘,后者显然便是此次的目标人物——大王子厉宸。

墨非也不敢多看,低首默默地行到凉亭外,双手托起竹简微微躬身地对亭中两人行礼道:“庶民浮图,拜见大王子殿下。”

低头的墨非没有发现亭中老者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男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亭外站立的侍卫目光有些冷。按理来说,以墨非的身份拜见皇族,是要行跪拜礼的,可是墨非实在是跪不下去,只能这样表现了。她现在还不知道,此时只要主人一不高兴,她的膝盖可要被一剑柄打弯了。

“庶民浮图?见本王何事?”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冷浑而低沉。

墨非有些奇怪,不是听说大王子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吗?怎么给人的感觉如此有压迫感?莫非是贵气逼人…

赶紧甩去其他心思,她回道:“浮图乃一异乡游子,身无所依,游走各地,对齐民之农法略有所悟,故特此持其拜见殿下。若殿下觉得言之有物,便请殿下赐浮图一个良籍之身,从此浮图将抛却过去,一心为殿下谋。”

男子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打量墨非,一会才道:“呈上来吧。”

侍卫立刻从墨非手中拿过竹简,男子缓缓翻阅着。

墨非一直默默等待着,面上神色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是心里其实已经在打鼓,感觉时间真的过得好慢。

过不多时,男子将手中的竹简交给旁边的老者:“闾老也请看看。”

老者接过来一一阅览,稍有动容,轻声道:“确实是个人才。”

男子点点头,转头看向墨非,淡淡道:“这份简书似乎未有言尽,望阁下日后能将其补全。”

墨非心中一动,道:“殿下的意思是…”

“你今日回去收拾行囊,明日来府中报备。”

墨非还来不及谢恩,那男子又道了句:“不过不是去大王子府,而是戎臻王府。本王是戎臻王巫越。”

墨非顿时石化,戎臻王巫越?巫越不是那个黑铁骑大将军吗?怎么又变成戎臻王了?又怎么会坐着大王子的马车?

她猛地抬起头,果然见凉亭中的锦衣男子有些眼熟,上次匆匆一瞥虽然没看清面容,但这身形气势却十分相似。

她…真的搞错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