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地摸着他细软的头发,说:“沈枫恨你抢了我,所以肯定不会跟你说实话。哪里有什么医学院的学长。”

秦征的声音里有淡淡不悦:“可是之前我分明看到一个医学院的男生送你回宿舍。”

我很努力地回想,但表示一片茫然。

路人那么多,我能记得几个。

“你怎么知道是医学院的?”我狐疑地问。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别过脸去,眼神又开始飘忽。

“我让高健打听的。”

那个菊花黄瓜科的学弟。

我说:“真看不出来你会认识那样的朋友。”

秦征含糊应了一声,很久以后通过高健本人我才知道,是秦征主动找上他让他帮忙打听,结果高健这颗牛皮糖就黏上秦征当了他的朋友。

而高健这个人很不靠谱,传给秦征的都是虚假消息。说医学院那个学长确实在跟英语系的一个女生交往,让秦征内伤了一下,终于使出了美男计把我套牢。

我叹息又得意地说:“如果当时我真跟别的男人交往,你这就是男小三啊……”

秦征挑了下眉,无所谓地说:“嗯哼。”

他简直是三观不正!

可是我喜欢……

婚期定好之后,我和秦征就宴请宾客名单进行了深入讨论,然后悲哀地发现,我们两个的人缘都不怎么好,竟然没几个铁杆死党,最后只好翻出同学录,把所有同学都请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问他:“卫翼和白薇要请吗?”

秦征说:“卫翼可以请,白薇不请。”

“你真傻。”我不客气地说,“两个都得请。”

秦征皱了皱眉头,不说话。

我解释给他听。“你跟白薇怎么着都算高中绯闻情侣,如果其他同学都请了只有她没请,人家肯定要乱猜的,这就是你的错了。你请了是你礼数周到,她不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我觉得她是没脸来的,但是礼金她一定要给的,你一个学经济的,怎么这点账都不会算?卫翼就更要请了,他来不来都没关系,按着他之前给我们找的麻烦,这红包一定也小不了。”

秦征听了微微点头,说:“有道理。”

我继续说:“这婚礼上还要伴郎伴娘,如果卫翼方便的话,我是说腿脚方便的话,就让他客串一下吧。我们要彻底地物尽其用,压榨他的剩余价值。”

秦征深呼吸,转过头来正视我,含笑说:“小资本家。”

我回他无耻一笑。

“伴娘的话,沈枫早几年就预订了,她那边是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什么时候拍婚纱照呢?”

“明天吧。”说话间车已经停好了。秦征带我上医院例行检查,顺便看下卫翼是死是活。

我排着号,秦征先去卫翼的病房视察,等我检查完出来,就看到秦征眉心微锁站在外面。

“怎么了?”我走到他跟前问道。

“玩失踪。”秦征冷哼一声。

“整个人跑没了?衣物呢?财物呢?”我有些诧异,没想到卫翼是个这么幼稚的人。

秦征说:“只是人不见了。”

就卫翼那副尊荣,头上绕一圈,手上缠一截,腿上还打了石膏,扮木乃伊都已经像了八成,还能跑到哪里去。

我说:“可能是上厕所了吧。”

“离开两个小时了,看护也在找他,没在卫生间。”秦征的耐心真是比大学食堂里所谓荤菜里的肉还少,爱心就更微不足道了,所以卫翼不见了,他烦了烦也只是说,“随他去吧,我又不是他监护人。我们回家吧。”

“找找吧……”我无奈地说,“说不定是跌倒在某个角落里等待救援呢。我们分头找找。他要出事了,你跟叔叔不好交代。”

秦征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说:“我去找,你在这里等我。”

等他一走,我就去护士台找人帮忙了。

“摔伤手脚的,对,就是250病房的那个,不见了,能不能帮忙找下?”

护士台的几个年轻妹妹意兴阑珊爱理不理的,说:“我们会帮忙找的,你先回去等消息。”

我松了口气说:“那就麻烦你们了。真没想到他一回国就发生这种事,还没正是工作呢就先来体验一下当病人的感觉。这事可不能让你们院长知道。”

几个护士转头过来看我,狐疑地打量我两眼。“跟院长有什么关系?”

我惊讶地说:“你们不知道吗?谭院长有个儿子啊,之前在美国留学,今年回来听说就是要接班了,不过做人要低调……前几天我那朋友出去喝酒出了事,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可要保守秘密,让谭院长知道可就不得了了。”

小护士们神情肃然,放下手中化妆品,说:“我们知道。”

然后速度出去帮忙找人了。

话说这医院的谭院长我是认识的,主要是我爸跟他认识,也一起吃过两次饭。所以我知道他确实有个儿子,那个儿子在美国留学也是事实,今年要回来也还是事实。卫翼喝酒出事是事实,让谭院长知道我让卫翼冒充他儿子会不得了也是事实……

这么多事实,我一句谎话都没说,她们误解是她们的事了。

我本打算直接回卫翼病房等消息,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个微妙的地方。

天台。

那个传说中每个人都喜欢去但是永远只有一个人的异次元。

卫翼不会那么吐跑天台上去玩倒立吧?

这么一想,我脚下就自然地转向了,按了电梯上了顶楼,天台的铁门是开着的,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狗血地看到露出一角的拐杖。

卫翼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拐杖扔在左手边,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那小样儿跟上次被人碰瓷的时候差不多,真叫一个我见犹怜。

“孕妇在呢,把烟掐了。”我说。

他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皮朝我瞥了一眼,然后把烟摁地上碾灭了。

“怎么跑这里来了?看护到处找你呢。”我说。

“医院不让抽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别抽啊。”

他嗯了一声,一副死人样,一动不动。

“回去吧。”

“我再坐一会儿。”

“你都坐了两三个小时了吧?这里风大日晒的,你还不回去躺着。等下还要换药吧。”

卫翼抬起头看我,目光沉沉,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真吵。”

我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想一巴掌拍死他。

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说:“真可笑。”

我深呼吸说:“你在说自己吧。”

他说:“嗯。”

“我猜到了。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其实秦爸爸不是你亲爸爸。不过这样也不错,他如果是你亲爸爸,那他就不是个好人,也就是说你爸爸不是个好人。他如果不是你亲爸爸,那至少他应该还是个好人,他对你也算不错了,把你当儿子一样,好歹你有个是好人的干爸爸了。”

他那被摔伤的脑子转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我说的话,扯了扯嘴角,苦笑说:“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我说的,一直都挺有道理。”我捡起拐杖递给他,说,“所以你想明白了吧,想明白了就回去吧。”

他接过拐杖,却没有动,嘴角的笑容带了三分讥讽。“真的很可笑……这么多年来,我就活得像一个笑话。他明知道我误会了,却没有告诉我,让我一错再错。”

“你也没怎么错啊,不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吗?也就是害我和秦征产生了一些小矛盾,我们都没计较了啊。你可别说什么背井离乡在外求学,你读书好处都是你自己的,现在当上了总经理,赚大把钞票,名利双收了,这些好处别人可分享不到。”

“不是这样的……”卫翼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觉得他快要走火入魔了。

“就是这样啊。你爸爸当初是答应过你妈妈不能把你的身世告诉你吧,他遵守约定没有错,真相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这么做应该也都是为你好吧。当然你可以不领情,但是报复社会什么的,就算了吧。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别这么玻璃心啊。”

卫翼苦笑着摇摇头,“你话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