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蓁蓁洋洋得意的样子,肉包心有不甘地补充了一句:“我这小姑父样样都好,就眼神不大好使,要不然他咋喜欢上你了呢?”

蓁蓁摸起一把松子作势要丢过去,肉包立马笑着躲在了桂花后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那松子可是我亲自爬树给你采的松塔,可不能浪费了。”

蓁蓁“嘎嘣”一声捏碎了几颗松子,一边把松子皮丢到垃圾桶里,一边微笑的看着肉包:“等我看你给我找回个什么样的侄媳妇。”

眼看着天已经发黑了,王素芬连忙领着桂花、蓁蓁去厨房做晚饭。明北去隔壁郗俊杰家借了个电话打给了明西,告诉他明东、明南都来了,让他晚上下班以后早点回来。现在明西手头上没什么实验,只在办公室整理整理资料之类的,一到下班点他就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带着老婆孩子回了四合院。

王素芬领着儿媳妇闺女忙活了一桌子的菜,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幸好厨房里头的屋子足够大,一家人都坐下也不嫌挤,反而还挺热闹的。

厨房里有暖气,两个炉子也没熄火,火舌舔着砂锅烧的滋滋作响。桌子上铺着叠的十分厚实的毛巾,蓁蓁用厚手套垫着把砂锅的把手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掀开砂锅的盖子,蓁蓁拿筷子拨开里面覆盖的荷叶,顿时荤香从砂锅里钻了出来飘散在屋里的各个角落,一时间咕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明东捂着肚子直吞口水:“这些天在火车上光吃干粮了,你整个这么香的坛子上来,一下子我就觉得肚子空的心都慌了。”

明北闻着香味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去搬了一摞小碗放在一边,蓁蓁一碗一碗的盛好分给大家。桂花见碗里汤浓色褐,忍不住先喝了一口汤,只见醇厚的汤水厚而不腻,满嘴的荤香。夹起一个鲍鱼,桂花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咬一口还挺有嚼劲儿的越吃越香,吃完一个桂花想从碗里再找一块,这时候发现满满一碗的东西居然没有重样的。

比起桂花吃的十分细致,肉包等几个小的就呼呼噜噜的使劲往嘴里塞了,蓁蓁才吃了几口他们就已经吃光了一碗了。看着已经少了半坛子的佛跳墙,蓁蓁小气巴拉的一人只给一勺:“你们年轻力壮的少吃点,剩下的给我奶和我爸我妈留着。”

李老太平时吃饭时候喜欢喝一盅酒,今天连酒都顾不上喝了,吃的嘴就没住下,一听蓁蓁说剩下的给自己留着,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来,宝儿再给奶盛一碗。”

“好来。”蓁蓁见李老太喜欢吃里头的海参和鱼肚,特意给她多盛了些:“我奶最会吃了,知道啥东西好。”

李老太笑的眯起了眼:“哪样都好吃,蓁蓁你也和俊杰学学这个咋做的,回头咱也在家炖。”

蓁蓁把一碗佛跳墙放到李老太手边:“炖这个倒不特别难,关键是里头东西不好凑。”蓁蓁拿着勺子一样一样地指着李老太看:“海参、鲍鱼、花胶、鱼肚、鳖裙、鱼翅、鱼唇…鹿筋、猪肚、羊肘…这海里游的山上跑的要几十样东西呢,光买这些东西就得很费功夫。”

“那这一坛子可老多钱了吧。”李老太皱了皱眉头:“可不能白吃人家的,回头去我匣子里拿个人参给郗家,这亲家也得有来有往才是。”

蓁蓁喝了口汤说道:“直接给凌阿姨指定不能要,这眼瞅着就快过年了,到时候我把人参放在过年的礼物里头,也不惹眼。”

李老太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赞赏:“我孙女长大了,想的比我都周全了。”

“这不奶教的好嘛!”蓁蓁笑着给李老太夹了块糖醋排骨:“您最喜欢的酸甜口。”

明东喝完碗里的汤,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蓁蓁,你未来婆婆的手艺可真好。”

话音刚落,明北叼着一根排骨抬起头来,伸出筷子把骨头拽了下来,几口就把肉咽了下去:“她婆婆?大哥你想差了!”每周都能吃到未来妹夫贿赂给自己的各种小吃,时不时还能在家里吃到精美的大餐,明北已经成为郗俊杰的头号脑残粉:“这个是郗俊杰做的,哎呀,你们不知道,他手艺老好了,做的菜比国宴还好吃。”

明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的和你吃过国宴似的。”

明北不服气的昂起头:“就是没吃过也能想的到,指定不如这个好吃。”

“这坛子菜居然是我未来的小姑父做的?”肉包的筷子悬在半空中,表情十分纠结:“现在帝都娶媳妇已经这么难了吗?不但要长的好,还得会做菜?”

蓁蓁大眼睛笑的弯了起来:“所以说肉包等你高考完可得好好学学,要不然到大学里都没有女生稀罕你。”

“唉,去年冬天时候学过。”肉包有些发愁的往嘴里塞了一口回锅肉:“可我妈说我的土豆丝切的比手指头还粗,手指头笨的和脚趾头似的,压根就不是那块料。”

“那你完了。”明北使坏地直乐:“帝都这边的姑娘都可难追求了,你要是没一技之长啥的那指定不行。”

“我决定我考冰城的大学吧。”肉包一脸期待地看着明南:“三叔,你觉得咋样?”

明南笑着撇了他一眼:“咱冰城的姑娘就没有好追求的时候。”

肉包一脸绝望:“完了爹,要不咱还是回安北找媳妇吧。”

明东被他气的直笑:“你脑子里除了找媳妇有没有点正事?我和你说,要是你明年考不上帝都的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

肉包一下子就蔫了,闷着头吃了三碗饭才又重新精神抖索起来:“我刚才想了想,考帝都的大学也挺好的,起码能有机会吃到小姑父做的饭。”随即他站了起来:“太奶、爷爷、奶奶你们慢吃,我想回屋看书了。”

“去吧。”李老太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这些天坐火车也没休息好,别熬的太晚了。”

“哎!”肉包应了一声,又和在座的说了一声才走。肉包回到自己的屋里,翻开课本后,白天和蓁蓁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见了,脸上十分严肃和认真,很快就沉浸到书本里。

蓁蓁收回意识,笑着问明东:“肉包学习还挺认真的吧?”

“学习还行,也肯吃苦,每天早上五点起来背课文,就是做题时候有点马大哈,连着几回考试都是因为粗心没拿到第一。”明东说道:“不过咱家那边水平你也知道,不比帝都这边,我当初考大学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难,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就给他补补功课啥的。”

自家的亲侄子,又是这种关键时期,蓁蓁一口就答应下来,甚至盘算着明天先出份卷子先摸摸肉包的底,好有针对性的补课。

蓁蓁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吃完饭回到屋里,蓁蓁点着台灯熬到十二点弄出了一套卷子,用意识看了眼肉包的院子,看见灯还亮着,从窗口里还能看到肉包学习的身影。蓁蓁穿上棉袄,去厨房里把晚上剩下的炖牛肉和馒头热了下,给肉包端了过去。

“肉包,你还没睡呢?”蓁蓁敲了敲门,轻声问了一句。肉包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打开房门看到蓁蓁端着的夜宵顿时笑了:“还是小姑好,知道我饿了还帮我热饭。”

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蓁蓁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摞白纸递给他:“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呢?”

“什么呀?”肉包嘴里嚼着馒头,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一伸手接了过来,顿时“数学”两个字映入眼帘,吓的嘴里的馒头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噎的他一脸绝望。

蓁蓁伸手帮他把馒头拍了下来,又好心的替他翻了翻后面的卷子:“还有语文、物理、化学啥的,你好好做啊,等中午我起来的时候要给你判卷子的。”

肉包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上面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又看了眼手里厚厚的卷子,肉包顿时有些懵逼:“你要睡到中午?完了我中午之前做完这么多题?”

“是不是被我出的卷子感动了?”蓁蓁笑眯眯地撑着脸看着他:“放心,以后这种试卷会经常出现的。对了,我听你爸说你之前考试经常因为粗心做错题,若是在我的卷子里出现这种问题,一道错题倒挂在树上做一百个仰卧起坐。”

肉包嘴里的馒头掉了下来砸在了炖牛肉的碗里,蓁蓁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享受你的夜宵吧少年,明天起你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肉包一脸悲痛地看着蓁蓁:“那啥,我觉得不如你给豆包也出一套题吧,他才高一居然能考第十,简直不能忍啊。”

蓁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等你解脱以后,他的好日子就到了。”

看着肉包已经化悲愤为食欲的样子,蓁蓁很开心的回屋睡觉去了。

自打放假以来,蓁蓁很少熬夜,第二天早上她虽然没睡到中午,但也十点左右才起床。伸了伸懒腰,蓁蓁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用意识扫了一圈,只见肉包在桌前奋笔疾书,豆包带着两个明南家的两个儿子做作业,糖包陪着李老太摘豆角,明北两口子哄着面条搭积木。

见外面也没什么事,蓁蓁索性也没出门,一闪身进了空间,用空间里熬好的鸡汤煮了碗面条吃了,然后将空间的温度调到二十八度,穿着睡衣半躺在洒满阳光的摇椅上背单词。直到中午糖包过来叫蓁蓁去吃午饭,蓁蓁才一闪身又回到了床上。

蓁蓁不是那种爱躲懒的孩子,像这种偶尔睡个懒觉的事都没人说她,吃了午饭,蓁蓁去肉包屋里看试卷,基础倒是挺扎实,但两道带着陷阱的题肉包都中招了。当蓁蓁用红笔在题目上划出重点时,肉包的脸都绿了,做题之前还再三提醒自己要好好读题,怎么一着急起来就忘了。

“怪自己不长记性是吧?”蓁蓁笑眯眯地看着肉包:“没事,做完仰卧起坐你就记住了。”蓁蓁在出题的时候已经对答案心中有数了,因此只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批完了所有试卷:“一共五道题因为审题的原因做错,其他确实不会做的不在此范围之内,五百个仰卧起坐,你准备分几天完成?”

“五天?”肉包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行。”蓁蓁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反正五天后咱考下一套卷子。”

*****

明天是郗俊杰祖母的生日,郗俊杰想着把出门的时间和蓁蓁商议一下,谁知刚进大门就被明北神秘兮兮地带到了园子里。

园子里的树最细的也有一百年了历史了,一个个都高耸无比。郗俊杰正奇怪大冬天明北领自己到这干嘛,就听见一个哆嗦的声音喊着:“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顺着声音,郗俊杰看到蓁蓁坐在一个高高的树上,旁边一个粗壮的树杈上倒挂着一个人,一边坐着仰卧起坐,一边哭叽尿嚎的数数。

郗俊杰吓的脸都绿了,抱着树仰着脖子喊:“蓁蓁,快下来,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挂在树上的肉包都快哭了:“小姑父你啥眼神啊,没发现容易掉下来的是我吗?”

虽然没认出挂在树上的是谁,但是这句“小姑父”叫的郗俊杰神清气爽:“那你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掉下来。”

肉包一个没忍住险些被郗俊杰这句话给气哭了,蓁蓁坐在树上直乐,坚持着等肉包做完一百个才伸手把他拽了上来。看着这姑侄俩在三四米高的树上做这种危险动作,郗俊杰顿时觉得魂都都吓得要飞了。

抱着树干往下爬了一段,看着离地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蓁蓁一个轻松的鹞子翻身,从树上翻了下来落在了郗俊杰的前面,轻盈的连点声音都没有。

转过身来,蓁蓁发现郗俊杰脸色煞白才意识到可能有些吓着他了,她讪笑着拉住郗俊杰的手轻轻摇晃:“你知道我老家就在山边嘛,从小就这样爬上爬下的,其实这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危险。”

郗俊杰一伸手拉着蓁蓁把怀里一带,紧紧地抱住了他:“可是我看着你就像要掉下来一样。”

感受到郗俊杰的身体害怕的居然有些颤抖,蓁蓁搂住了他的背,小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没事的,没事的啦。”

肉包还在哼哧哼哧往下爬呢,好容易脚挨着地面了一转身就看见两个紧紧相拥的人,顿时吓的腿一软就坐树底下了。

明北摇了摇头把他拽了起来:“这才几年呀,做一百个仰卧起坐就腿软了?你这也太缺乏锻炼了。”

“我是被他俩给吓的。”肉包指着蓁蓁不敢大声说话:“他俩不怕让我爷瞅见打折他俩的腿?”

明北摸了摸下巴,十分中肯的地说:“你姑没事,至于郗俊杰就不好说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看见蓁蓁忽然抬起头来搂住了郗俊杰的脖子,对于这个熟悉的姿势,明北瞬间领悟了蓁蓁想要干嘛,他一边紧紧地捂住了肉包的眼睛,一边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看两人的后续动作。

好在蓁蓁顾忌着旁边有人,只蜻蜓点水地在郗俊杰嘴上亲了一下,就松开了手:“现在觉得魂回来了吗?”

不等郗俊杰回答,明北哼哼哧哧地苦笑道:“你俩的魂倒是回来了,我的魂被你们吓飞了。”

肉包七手八脚地把明北扣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拽了下来,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

到了郗俊杰祖母的八十大寿这天,蓁蓁穿了一条齐膝的毛呢裙和一件到小腿的羊毛大衣。因为这个年代没有打底裤,蓁蓁只能拿脚蹬裤打底,下面配了一双从商店买的齐腕的小皮靴。这一身打扮别说在现在,就是在后世也不算过时。

蓁蓁给郗家祖母准备的寿礼是一幅自己画的《龟鹤牡丹图》以及一棵百年老参和一个百年灵芝,都是贺寿的好东西。

汽车在九点钟准时停在了蓁蓁的家门口,蓁蓁一手拿着画一手拿着装人参的匣子,明北帮她把包着红布的灵芝搬了出来。

这个灵芝是蓁蓁回北岔山上特意培育的,先找到一棵拳头大的灵芝,把刻着寿字的圆形模具罩在外面,瞬间把它催熟变大,直到把模具装的满满当当的才停止生长,等摘下模具来,看着寿的字样还是太过清晰和明显,蓁蓁又把灵芝拉的更大些,不仅纹路更加自然,寿字也像是天然形成的。

郗俊杰帮着蓁蓁整理好东西,这才扶着蓁蓁上了车。

这个年代的帝都并不像后世那么大,尤其是家里有些地位的,基本上住的都不算特别远。汽车行驶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一个四合院门口,看着门口停着的几辆汽车,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说话声,就能猜到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似乎怕蓁蓁紧张,郗俊杰在扶蓁蓁下车时特意捏了捏她的手指,轻声说道:“放心,一切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从早上七点半就出门带孩子去挂号,中医西医都看了还拍了片子,病毒性支气管炎,希望早点能好。一到换季的时候就格外的心力交瘁啊~~~晚安么么哒~~(错别字明早修改)

第95章 第 95 章(捉虫)

凌秀蓝的牡丹花经过蓁蓁半个月的“精心”照顾, 全部绽放了艳丽的花朵,不但有紫斑牡丹, 还有红、黄、紫、蓝等复色牡丹,一眼看过去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因为凌家老宅今天要招待来贺寿的亲朋好友, 郗长波和凌秀蓝一早就带着牡丹来了, 一盆盆寓意着吉祥的牡丹一搬到宅子里, 郗老太太就戴着花镜迎出来了, 满脸的惊喜藏都藏不住:“你还真的种出来了?”一边说一边赶紧让地方:“赶快搬屋子里去, 别冻坏我的花。”

凌秀蓝也怕牡丹再冻一下会出什么岔子, 连忙叫人一鼓作气都搬了进去,郗老太太连早饭都顾不得吃, 指挥着郗长波一盆盆摆上,挪了三四次位置才算满意了。

郗长波看着老太太站在牡丹花边都不想动的样子, 连忙劝道:“妈,你赶紧去吃饭换衣裳, 一会就该来客人了。”

“嗯嗯。”郗老太太一边敷衍的点头,一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到郗老爷子下来催了一边, 郗老太太才恋恋不舍的回房了, 等匆匆忙忙吃了早饭换了衣裳梳了头, 老太太又赶忙回到大厅坐着,好容易在天寒地冻的腊月看到娇艳欲滴的牡丹,可得好好守着不能让人破坏了。

八点半一过,郗长波的兄弟姐妹们领着孩子都来了, 郗长波的妹妹郗素美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牡丹顿时脸色十分难看。一直心里存在疑虑的凌秀蓝正盯着她看呢,一看她的表情变了,这才确定了就是她使的坏。

凌秀蓝一辈子光明磊落的,最讨厌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她实在是不明白,要是小姑子对自己有意见直接说不就得了,何必去祸害自己送给老人的花,婆婆一辈子最爱牡丹,能在大寿的时候养出开花的牡丹多让老人家高兴啊。自己亲妈的寿诞都想捣乱,凌秀蓝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

今天是婆婆的好日子,凌秀蓝也不愿意说这些闹心的事,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不再理她。感觉到嫂子的目光,凌素美畏缩了下,下意识挪开眼神,可片刻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理直气壮地瞪了回来。

对于这种人,凌秀蓝只有一句话:脑子有病!

察觉到妻子的呼吸有些粗,郗长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凌秀蓝摇了摇头,两口子对视一笑,转头都去陪郗老太太说话去了。

见三哥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郗素美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觉得一定是凌秀蓝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郗长波一共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兄弟姐妹中,郗长波是长相最好的,举止投足之间也十分有规矩有教养,打小郗素美就很喜欢缠着他,毕竟有这样一个夺人眼球的哥哥,不少同龄的女孩子都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巴结她,让郗素美觉得自己很有面子。

而对于郗长波来说,他更喜欢和哥哥姐姐相处,无论是说话做事都是有商有量的,彼此亲密却又保持一个客气的度,困难的时候也能互相搭把手,而郗素美估计是这个家的异类了,身为最小的孩子,小时候哥哥姐姐都比较让着她,可到了该懂事懂谦让的时候,她却不愿意了,只想着让别人对自己好,可是什么事都不为别人考虑。家人发现她这个毛病以后也没一味的护着,说教引导一样不少的,可是怎么管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时年少的郗长波还奇怪呢,兄弟几个都是这样长起来的,咋就妹妹这么不懂事呢。

等到郗素美十八、九岁的时候,郗长波刚刚二十出头,长得玉树临风、气宇不凡。郗素美没事就喜欢往郗长波身边凑,还时常把小姐妹带家里来炫耀自己哥哥长的潇洒英俊,借此提升自己在小姐妹中的地位,郗长波二十来岁的人了,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小伎俩,一次两次的给面子,等到次数多了基本上见着她都绕道走了。

这个时候凌秀蓝出现在郗长波的视线里,郗长波对她一见钟情,开始疯狂的追求。郗素美的同学在来家里几次都没碰到郗长波后都不太高兴,很没面子的郗素美等晚上郗长波回家后和他又哭又闹的,非让他周末陪自己同学一起逛街。

郗长波大发雷霆,把郗素美大骂了一顿,连父母听到动静出来,也都斥责了她一番。而事后没几天,郗素美的同学在公园里看到了郗长波和凌秀蓝的身影,回去添油加醋讲了一番,郗素美就恨上了凌秀蓝了,她认为哥哥不理自己、同学疏远自己都是她导致的。

这种理由一看就是脑残少女的想法,凌秀蓝第一次到郗家看到这个在自己面前又哭又闹的小姑娘,就把她划到了脑子不太正常那一类。郗长波被被郗素美闹的烦不胜烦,也正好准备和凌秀蓝结婚,他索性单独置办了房子搬了出来。

举办的时候,郗素美又一次的搅场,直接被哥哥姐姐捂着嘴抬了出去,等结婚以后,郗长波和凌秀蓝单独居住,没几个月郗长波被派到法国去工作,这才算彻底的远离了郗素美。

前几年,郗长波被迫卸任回国的时候,郗素美早就结婚并且跟着丈夫下放了,等运动结束,郗素美终于跟着丈夫从边疆回到了帝都,多年的磨砺不但没让她心态成熟起来,反而更加尖酸刻薄喜欢钻牛角尖了。当她看到凌秀蓝住的宅子居然是四合院时,眼红的都快滴血了,总觉得他哥赚钱的挣都让凌秀蓝赚便宜了。那话里的意思,差不多得把房子给她住才对得起她,酸气冲天的样子直接让凌秀蓝不爱搭理她。

半个月前,一反常态的郗素美带着女儿上门,说是逛街歇脚,想着老太太的寿诞要到了,凌秀蓝也没好意思撵她出去。谁知她坐了一会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干脆利索的走了,不过她女儿尚清冉撒娇耍赖的非要住着看着倒是和郗素美小时候一模一样。

十六七岁的孩子,凌秀蓝对她也没有太多的防备之心,吃了晚饭后把她送到园子里的绣楼就回来了。想到那八盆花冻的发蔫的样子,再看看跟在郗素美旁边貌似天真的女孩,凌秀蓝觉得有些害怕,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能黑灯瞎火的出门干这事,早上起床后居然一点都看不出神色有异,这心机可比她妈强多了。

尚清冉注意到自己妈妈的眼神,顺着郗素美的目光和凌秀蓝对视在一起。她见凌秀蓝微微皱眉地看着自己,只淡淡地笑了笑又转过头去,那表情似乎在说:哦,原来你猜到了。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歉意和愧疚,甚至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凌秀蓝心里发寒,握着凌长波的手也慢慢收紧,察觉到妻子情绪不对,郗长波转过头顺着凌秀蓝的眼神看了尚清冉一眼,郗长波虽然看着温文尔雅,但毕竟这么些年的阅历在这里,只一个平平淡淡的眼神就看的尚清冉有些心虚,转头朝郗老太太跑去。

郗长波也知道妻子的牡丹花出问题和自己妹妹和外甥女有关,不过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没法拿到明面上说,否则自家就落了下乘了。按住凌秀蓝的手,郗长波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事,有我呢,回头我会告诉她以后不许上咱家的门。”

有丈夫可以放心的依靠,凌秀蓝也松了口气,她不再琢磨小姑子的事,打算趁现在人不多悄悄和老太太说说蓁蓁的事。

站起来走到赏花的郗老太太旁边:“妈,您累不累?我给您倒杯蜂蜜水?”

“我不累。”郗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我和你说,能看到这么好的花我不吃不喝心里都甜的慌。秀蓝你说你咋这么巧呢,大冬天都能养出这么好的花来,可真是用心了。”

凌秀蓝顿时露出一抹苦笑:“您可别提这事了,我险些就没脸见您了。”

“怎么了这是?”老太太的眼神从花上移了下来,看了凌秀蓝一眼。

凌秀蓝递给老太太一杯蜂蜜水,说道:“半个月前这牡丹眼看都长了不少花骨朵了,谁知一夜之间也不知遭了什么祸害,花骨朵发蔫发黑,眼瞅着就养不活了。还是俊杰的对象对花有研究,她把这八盆花带回家,精心伺候了十来天,这才长出这么好的牡丹来。不瞒您说这花我昨晚才搬回来,生怕在我家里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听郗俊杰的对象,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从牡丹花上转移了,凌秀蓝几个妯娌听了纷纷惊讶地问道:“俊杰有对象啦?谁家的孩子呀?”“这孩子素来眼高于顶,他能喜欢的是什么样姑娘啊?”“那女孩长什么样呀?今天来不来?”

一想起蓁蓁,凌秀蓝立马笑容满面地说道:“是俊杰的同学,俊杰自己相中的,我也特别喜欢哪个女孩子,一会儿他们就过来了。”

“和俊杰是同学?那是本地人吗?”郗素美听到自己那最俊美的侄子居然有了女朋友,心情和当初知道郗长波和凌秀蓝处对象一样,特别不是滋味。尤其听凌秀蓝的意思,那眼瞅着要死的花居然是那个女孩给救回的,顿时郗素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

凌秀蓝本来不想搭理她,不过看着郗老太太也一脸好奇的样子,只得说了句:“老家在黑省的一个林城小镇,不过这孩子的大伯在帝都,她一考上大学以后全家也都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郗素美捂着嘴夸张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仙,原来是山沟沟里来的土包子。哎呀我说三嫂,当年我哥找对象时候稀里糊涂的也就算了,可俊杰是我们郗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可不能和我哥似的那么不长眼。”

一句话说的全家人脸色都变了,郗素美原本是想讽刺下凌秀蓝,可她又没什么脑子,一句话把全家人都得罪了。尤其是凌秀蓝的两个妯娌因为郗素美刚才那句话贬低了自家的孩子,看她的眼神都快冒火了。郗俊杰几个堂哥错过了读书的黄金时期,他们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是在各行各业也算干的很出色,郗素美这句话可算是把几个嫂子都得罪光了。

可郗素美还不自知,有些洋洋得意地看着凌秀蓝,也不知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凌秀蓝还没等说话呢,郗老太太先生气了,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郗素美还以为自己亲妈因为郗俊杰和山沟沟的女孩处对象生的气,连忙凑过去朝凌秀蓝翻白眼:“妈,你瞅瞅她…”

“你给我闭嘴。”郗老太太黑着脸瞪着郗素美。

“妈…”郗素美仓皇地退了一步,有些搞不清楚郗老太太到底在生气什么。

郗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又是心痛又是心酸,小时候虽然有些娇蛮但好歹还有些灵气,等长大以后越来越自私、越来越不讲理直接把那仅有的一点灵气也磨光了。后来结了婚又下放了这么些年,回来以后直接就成了个泼妇了。

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八十大寿,千万不能生气,郗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努力将这口气压了下去:“你要是想让我高兴今天就把你那破嘴闭上,少给我说话。”郗素美委屈的憋了嘴,白了凌秀蓝一眼不再吭声。

消停了没几分钟,陆续的有亲朋好友上门了,一家人赶紧把刚才的不自在压在心里,笑容满面的和来人寒暄起来。来的人刚一坐下,第一眼就是看到满大厅富丽堂皇的牡丹,有的还以为是假的,凑过去一摸才知道居然是水嫩嫩的鲜花:“哎呦,这个时候天寒地冻的哪里来的牡丹?”

郗老太太笑眯眯地指了指凌秀蓝:“小儿媳妇特意养的。”

一时间来的朋友都夸凌秀蓝孝顺、心细,凌秀蓝一边笑着打哈哈,一边看了眼墙上的表,怎么俊杰和蓁蓁还没到呢?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喊了句:“俊杰哥来了。”

凌秀蓝连忙回头,透过锃亮的玻璃窗,看到郗俊杰抱了一个红包袱,里面也不知装的啥,鼓鼓囊囊的看着像一个盆的形状,旁边蓁蓁拿着一个画轴和一个木头盒子。

看着两人手都满满的,连忙有人给他俩开门。

抱着东西进来,郗俊杰笑容满面地朝郗奶奶鞠了个躬:“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蓁蓁立马接了一句:“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郗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拿过老花镜戴上看着蓁蓁:“俊杰,这是你对象?叫什么名字呀?”

郗俊杰笑着看了眼蓁蓁,连忙介绍道:“奶,她叫李明蓁,小名叫蓁蓁。”

“蓁蓁呀,是个好名字。”郗老太太点了点头,蓁蓁连忙把东西甜甜地笑了笑:“第一次见奶奶,给您带了些我家那边的土特产和我自己画的画。”

郗老太太还没等说话呢,郗素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愧是山沟沟出来的,送的礼物都带着土味。”蔑视的看了眼蓁蓁,郗素美带了几分得意和显摆:“我们家冉冉送她外祖母的可是一件羊毛毯子,质量可好了呢,纯羊毛的!”

蓁蓁一愣,看了眼郗俊杰,郗俊杰快速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小姑。”

蓁蓁了然,原来这个就是险些害牡丹冻死的罪魁祸首呀,想起她做的事,蓁蓁就知道她是个蠢的,直接无视了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

来郗家参加寿宴的都是家里亲近的亲朋好友,多少对郗素美都有些了解,但郗老太太仍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连看都没看郗素美一眼,直接笑着问蓁蓁:“我听俊杰妈妈说你老家在黑省一个林城,林区可是好地方,人杰地灵的,养出来的闺女也俊。”

“可不是嘛。”郗俊杰的大娘开口笑道:“我就说俊杰眼光高,看上的姑娘指定差不了。”说着眼睛往郗素美那撇了一眼,十分解气地大笑起来。

大家看着蓁蓁白皙水嫩的皮肤、又黑又亮的长发、一双弯弯的笑眼以及甜美的笑容忍不住都去看郗素美,刚才她说俊杰的对象是土包子,结果来了个仿佛仙女一样的姑娘,也不知她觉得脸疼不疼。

郗老太太想起自家不省心的小女儿说人家姑娘送的礼物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必须得夸一夸人家孩子,万一堵了气回去闹了分手,自己可赔不出这么好看的姑娘给孙子。

对于郗俊杰,郗老太太十分了解,这孩子眼光可高的很,一般人可看不上。瞅他看着人家姑娘笑的那么温柔,老太太就知道自己这小孙子这是坠入爱河了。

“你给我画的什么画?”郗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道:“能给我看看吗?”

郗俊杰早就欣赏过蓁蓁的画作,连忙迫不及待的打开画轴展现给郗老太看,听到旁边一声声的抽气声,郗俊杰终于知道为啥李奶奶和李木武爱显摆蓁蓁了,看着旁人震惊的样子,简直太有成就感了!

看着蓁蓁画的《龟鹤牡丹图》郗老太太连声说了三个好,回头看了眼墙壁,指了指墙上原本挂着的画轴说道:“俊杰,你帮奶奶把这个取下来,把蓁蓁画的《龟鹤牡丹图》挂上去,我喜欢这幅画,一看寓意就好,还有大师风范。”

原本蓁蓁就画的极好,郗老太太又明确的说喜欢蓁蓁的画,一时间屋子里的夸赞声不绝于耳,直到郗俊杰把画挂上去,还有人时不时地赞一声呢,凌秀蓝看着这么多人夸自己未来的儿媳妇,顿时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要说郗素美这个人最没意思的就是见不得人好,尤其是凌秀蓝的未来儿媳妇,在她眼里就和阶级敌人一样让人憎恨。

“又不是花钱买的,有什么好的。”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郗素美一眼看见郗俊杰抱来的红包袱皮,因为是倒扣着放的,圆咕噜的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郗素美嗤笑了一声,指着红包袱皮问:“这是什么呀?别是抱来一口锅吧。”

蓁蓁都无奈了,看了眼郗素美都不知道她咋想的,这是你亲妈的寿诞,一个劲的拆台是不是脑子有病?

郗老太太看着那红包袱也猜不出是啥来,连忙说道:“无论送什么都是孩子的一番心意,我都喜欢。”

蓁蓁见郗素美这个蹦跶的性子,倒是十分愿意帮着凌秀蓝打她的脸,她笑着说道:“在老家的时候去山里采的一点土物…”

果然话音未落,郗素美嘲讽的笑声已经响了起来:“千里迢迢的这是搬了个土疙瘩回来吗?可别弄脏我们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