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一口气,花月勉强道:“您还是别在屋子里待了,出去跟温大人喝酒吧,栖凤楼那边的掌柜也在请您过去看账。”

“……”说喝酒就是随口胡诌的,不然他抹不开脸待在她身边,眼下真要找喝酒,温故知还不一定有空呢。

心虚地别开头,李景允道:“栖凤楼去多了没意思。”

好笑地看他一眼,花月道:“春花秋月失宠了,不是还有冬雪夏阳么。”

“什么时候得宠过啊。”李景允黑了脸,“你别瞎说。”

花月笑而不语,旁边的霜降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那可就巧了,前天还有姑娘给主子送了首饰来,门房让奴婢过去拿,说是孝敬。”

没名没分的孝敬什么?霜降说起都来气,夫人的丧期还没过呢,就想着打关系了。

李景允有点茫然,他最近很忙,哪里顾得上什么栖凤楼?

余光瞥一眼软榻上这人,发现她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半点也不在意,只是拿这事打趣他一二。

心里有点沉,李景允突然问她:“爷若哪天迎个偏房回来,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笑嘻嘻地受礼?”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花月点头。不笑还能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与他算个什么关系,哪有多余的本事在意这些。再说了,夫人丧期还长,他要迎人,也是她生完孩子之后了。

“行。”李景允点头,“那别人送你东西,你便收着吧,好歹也算人知道尊卑,懂得处事。”

说罢一拂袖,扭头就走。

霜降气得瞪眼,抓着花月的手道:“您看,奴婢早说了,前几个月就该跟着沈大人一起走,怎么就非要留在这儿受罪。”

花月无奈地看向她:“沈大人是外人,与表小姐刚有破镜重圆之意,咱们哪能跟着走?再等等吧。”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霜降很着急,主子这肚子眼看着要生了,等孩子生下来,主子更舍不得走了,那还不得天天被挤兑?

比起她的忧虑,花月倒显得很平静,拿出账本看了看,低声问她:“先前拿银子去置办的东西呢?”

霜降闷声答:“置办好了,都放在您的妆匣里。”

第82章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7-04 17:23|字数:3038有了这些东西,花月就不担心了,继续靠在软枕上吃话梅。

没一会儿,门房来回话了,说送来的东西是两支金凤钗。

霜降拿过来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就想扔了去,结果被花月一把抓住,瞪眼问她:“咱们是家财万贯了不成?这等好东西也要扔?快去找匠人化了打成小金锭,以后还用得上呢。”

霜降:“……”

“主子。”她试图解释,“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人送来的,真留下了,不是给她长脸么?您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稀罕这玩意儿。”

“人分贵贱,金银可不分。”花月摇头,接过簪子掂量一番,笑道,“既然公子都让咱们收下了,那便是要留着的,少说也有个几两重,能买上一匹好马。”

欲言又止,霜降替她觉得委屈,可看她这一点也不介意的模样,她无奈,只能领命下去找人炼金。

黎筠说,妇人怀胎到八九月,是最暴躁的时候了,霜降特意让人知会了李景允一声,言下之意您就少来吧,反正来了也是吵架。

可是,这人也真是天生反骨,不让来就偏来,碍眼地坐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徐长逸纳妾了。”

花月一怔,抬眼看他。

李景允哼笑着道:“纳的是国公府的庶女,才十五岁,他自己看上的,求了许久才到手,那宝贝的模样,没出息极了。”

“明淑夫人呢?”花月问。

“她自然还是正室。”李景允道,“毕竟是糟糠之妻,下不了堂的。”

想起明淑,花月觉得感慨,她是陪徐长逸长大的女人,很多次酒宴,她都会在徐长逸身边帮着提点,告诉他怎么做更妥当,比起夫妻,更像是长姐。

然而,明淑看徐长逸的眼神,可不是看弟弟的,她是因为喜欢,才会一直帮扶陪伴他。

可惜,徐长逸这样的纨绔子弟,喜欢的永远是年轻柔软的小姑娘,能把他当靠山,而不是让他觉得自己永远长不大的童养媳。

“你不夸爷两句?”李景允冷不丁地开口。

花月回神,不解地看向他:“夸?”

“与爷同进同出的这几个人,除了温故知,都是妻妾成群的了。”他抬了抬下巴,“只有爷,还守着你一个。”

“那倒是,爷提醒妾身了。”花月恍然起身,“妾身该去给夫人上柱香。”

李景允:“……”

心里爆了几句粗,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很想说爷不是碍着丧期,就只是看你顺眼,只想留你一个。但是看她这淡然的模样,说出去也必定被她怼回来,白找不自在。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忍了。

打从肚子大起来开始,李景允就鲜少再与花月同房,花月能理解,毕竟大着肚子,翻个身都不方便,尤其最近,半夜睡不着会翻来覆去地折腾,他自己睡也挺好。

但是不知今儿是怎么了,李景允突然道:“再添一床被子,晚上爷过来睡。”

花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您要是——不然去栖凤楼?”

困惑地看了她一会儿,李景允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脸色一沉:“爷不会动你。”

这么大个肚子,他看着都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动?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她的肚子破开,流了一大滩血,他实在睡不好,想着过来看着能心安两分。

结果好么,在她眼里,他总归是没个好的。

“你放心,若真有什么想法,爷找谁都比找你强。”李景允冷声道,“别操那没用的心。”

沉默地听着,花月垂着眼皮,也没反驳,只轻轻点了点头。

***

江南好风光,绿水青波,万里烟云,苏妙坐在画舫上捏着从京华寄回来的两封信,乐不可支。

沈知落坐在她身侧,一连看了她好几眼,抿唇摩挲着袖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事这么可乐?”余光瞥见他的表情,苏妙笑着倒进他怀里,捏着信纸在他眼前晃了晃,“想问就直接问啊,不然说不定就落得跟我表哥一个下场了。”

“你表哥?”沈知落挑眉,“不是给你表嫂寄去的信?”

“是啊,表哥多半也看了,来信问我怎么跟你和好的。”苏妙给他抛了个媚眼,“我要给他回,就说是我宽宏大量,看你一人形单影只实在不忍,所以大发慈悲原谅了你。”

鼻尖里轻轻哼出一声来,沈知落不甚赞同地别开脸。

周和朔死后不久就有人查到他身上,将他关去了死牢候审,他还没想法子脱罪,怀里这小东西就已经哭着拉来李景允给他寻出路,说是不在意他了,不想再见他,结果他一出事,她还是比谁都紧张。

沈知落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在意的感觉这么好,就算他自己会放弃自己,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救他。

出狱之后,他带着她离开了京华,两人一路游山玩水到江南,日子不知不觉就顺畅了起来,他撕了休书,她也不再提怀身子的事,任由这世间万物打眼前过,将旧创口一点点填埋。

沈知落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怨气,所以收敛了自己的冷漠,开始学着对她好,往事既然不可追,那就且往前看吧。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肯原谅他,但至少现在她还肯往他怀里躺,就这一点,便比李景允幸运得多。

“我表哥是真的傻。”苏妙抖着信纸直摇头,“我嫂子是个死心眼,但凡他敞开心踏踏实实说一声喜欢,说往后的日子都愿意同她过,嫂子定能卸下心防与他重归于好。可你看看他,光知道对人好,不知道说,嫂子只当他是惦记那肚子里的孩子呢。”

又提起了这个,沈知落揽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苏妙抿唇,若无其事地就继续道:“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家那么多叔伯兄弟,总不会绝后。”

说完抬眼,伸手将沈知落鬓边落下的墨发抿到后头。

“午膳吃瑞丰楼的烧鸡可好?”

喉间微动,沈知落抱着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不爱吃鸡肉,但苏妙说起好吃的眼里泛起光来,那光可真好看。

苏妙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任何枯燥乏味的事物,落在她眼里都十分鲜活有趣,她会拉着他看蚂蚁搬家,看街上两口子吵架,看大雁南飞,看湖里的鱼蹦出水面。

要是以前有人敢让他看这些,沈知落定是要将人赶出去,斥一句无聊。可不知为何,她指给他看,他就觉得好玩,整个苍白死寂的人间,仿佛都从她手指的方向绽出色彩,精彩纷呈,热闹非凡。

这样的人间,沈知落想,再多活几年也无妨。

自他穿上星辰袍开始,寿命于沈知落而言就只是可以使用的筹码,他曾经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替殷花月改了命数,让这个小孩儿承担起救世的大任。

那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护着殷花月长大,保他平安,就算是他对她的弥补了,毕竟她若不那么活着,后来的一切都会不同,大魏会在大皇子十二岁的时候灭亡,人世间也会遭受长达二十年的战乱,生灵涂炭。

比起这些,他的十年寿命和殷花月的隐姓埋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现在,沈知落好像突然明白殷花月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他不懂人情,觉得凡人只是被命数摆弄的棋子,没有考虑过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承担起这些东西,会痛苦,会难过。

先前不停咳血,他以为是自己命数将尽,到如今沈知落突然明白,这可能是他罔顾人性的反噬,老天爷一直在提醒他,是他自己没有悟透。

原以为道的尽头是六根清净,超脱红尘,却没想到这最后一层,反倒是苏妙这红尘中人让他明白的。

前些日子他给殷花月又算了一卦,卦象依旧不好,他沉默许久,还是用寿命再改了一次。

这是他欠她的,得还。

沈知落不想去算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只要还活着,那就陪着苏妙,让她教他来看看这人间到底是什么模样。

***

京华纷乱渐渐平息之后,李守天病重,皇帝愈加器重李景允,连带着朝中上下都开始尊称他一声“三爷”,进出簇拥,没人敢轻易得罪,偏生这位爷脾气一日比一日古怪,喜怒无常,吓得好几个统领去求温故知和柳成和等人帮忙说情。

温故知觉得好笑:“怀身子的是嫂夫人,这位爷怎么反而暴躁上了?”

柳成和唏嘘:“谁知道呢,御林军下头那几个人可惨了,最近没少被收拾,现在一听三爷的名字都能吓得尿裤子,几箱子东西往我府上抬,就求我办个宴席,请三爷出来喝酒说话,通通人情。”

徐长逸点头:“我也听见这事儿了,那几位准备得不少,花尽了心思,三爷有空去么?”

“他自然是有空的。”温故知撇嘴,“好端端的跟宫里请了五日假,在府里养着呢。”

正是忙碌的时候,有什么好养的?徐长逸想了想:“那还是去请一趟吧,反正三爷也没多顾及嫂夫人,偷半日闲暇出来喝个酒也容易。”

第83章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7-05 17:24|字数:3044京华这地界,都是靠着眼力劲活的人,三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上下百十来人心里都有数,最近只要不在他面前提殷氏,都还有的聊。

于是柳成和就带着徐长逸去张罗安排了,动静弄得还挺大,练兵场清场布宴,御林军和禁军里的管事,甭管有没有请柬,当天都过去给李景允请安见礼,红木箱子装的东西,一样样地往上送。

李景允很纳闷:“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我府上也没什么喜事,这送的是哪门子的礼?”

秦生笑道:“开春了,送春礼吧。”

李景允白他一眼,脸色不太好看,挥手让人把礼都挡回去,然后就自顾自地坐在主位上喝酒。

他说了今日只有一个时辰的空闲,下头的人便是争先恐后地想上来露脸,生怕错过这回,回去便又要迎上这一张铁面。头一个上来的就是御林军七营的副将安远,张口刚想说话,就被李景允冷眼对上了。

“你有空出来喝酒,没空将你那惹事的弟弟处置干净?”

笑意一僵,安远心虚地低头:“今日不是不谈公事么。”

“谁同你立的规矩?”李景允嗤笑,“我只休沐五日,五日之后你弟弟若还在七营吃白饭,那我便将他留下,让你回家。”

安远是没想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大都护还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左右看看,赶紧先让歌姬舞姬上来献艺,企图用美人计先化一化大都护这石头心。

然而,莺歌燕舞了半个时辰,李景允还是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秦生在左下角坐着,一边喝酒一边笑,想用这点手段让三公子通融可太蠢了,栖凤楼里泡大的人,什么好颜色没见过。要他说啊,就不该走女人的路子,送些炼青坊的珍贵宝剑宝刀,兴许还能博他一笑。

“这可怎么办?”安远着急地去到徐长逸身侧,低声询问。

徐长逸和安远有些交情,不然今日也不会帮他这个忙,但眼下三爷在想什么,徐长逸也拿不准,不由地面露难色。

刚要让他自己去周旋,旁边的明淑突然开了口:“你让你夫人去门口接人。”

安远一愣:“接谁?”

“大都护的夫人。”明淑道,“我给她送过请柬了。”

徐长逸一听,脸都绿了:“你捣什么乱?三爷最近就不待见殷氏。”

朝他笑了笑,明淑道:“妾身与殷氏也是许久不曾见面,她说想出来走动,恰逢今日有宴,妾身也只是请她过来喝杯茶,与三爷没什么关系,咱们坐得偏远,只要无人通报,三爷不一定能发现。”

“胡闹!”徐长逸直皱眉,“你向来喜欢这么自作主张,万一惹出乱子来,别说安远这事解决不了,反倒可能惹了三爷不高兴。先前就同你说了,做人夫人,别管那么多闲事,你就是不听。”

欲言又止,明淑抿唇,别开了眼。

安远左右为难,看看明淑这神色,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让人去请吧,到底是大都护的夫人,旁人请不来的贵客,也不能怠慢。”

徐长逸气得拂袖起身,端着酒就去找柳成和了。明淑坐在位子上等着,没一会儿就见花月带着霜降过来了。

酒席上人来人往,这地界又宽敞,时不时来个人也没不会引起太大的瞩目,花月在明淑身边坐下,也只有离得近的温故知那几个人察觉了。

温故知心里也是一紧,不明白这位主子来做什么,连忙捏着酒杯上去跟李景允打岔,生怕他给看见了,又要教训人。

“夫人。”明淑与花月见礼,笑盈盈地道,“难为您身子这么重了还出门来。”

花月摆手:“黎筠说让我多走动,好生产,我闲着无事,慢悠悠走过来也无妨。你说你名下有铺子要盘,是真的么?”

“是。”明淑颔首,“妾身也不知夫人对这个感兴趣,不然早就与夫人说了,妾身家乡在淮北的小镇,镇上的铺子有十来间要盘出去,小地方没人出得起价钱,若是夫人要,妾身便修书回去说一说,都给夫人留着。”

眼眸亮晶晶的,花月点头,低声与她问起价钱,明淑小声答,双方讨价还价一阵,便乐呵呵地一起饮茶。

时辰眼看着差不多了,李景允已有要走的意思,安远在旁边急得汗都下来了,连忙让人奏乐杂耍,十几个穿着纱裙的舞姬上来镇场子留人。

李景允觉得烦:“饭菜都吃过了,还非得坐一下午不成?”

安远赔笑,徐长逸往上一瞥,见三爷当真动了怒了,连忙让开挡着的身子,给他开道。

李景允起身转头,正要走呢,也不知扫到了什么,动作突然一僵。

“三爷?”徐长逸好奇地打量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李景允就已经坐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徐长逸不懂,安远也不明白,众人面面相觑,安静片刻之后,连忙继续给他添茶送酒。桌上大鱼大肉放着,李景允扫了一眼,不悦。

安远明白了,转头就吩咐换菜色,清淡的、鲜香的、麻辣的,一样都来点,见李景允最后盯着清蒸鱼和鸡汤动了筷子,长舒一口气,低声吩咐下人多上点清淡菜色。

徐长逸正觉得纳闷呢,突然就听得上头问他:“你吃饱了?”

“还行。”回过神,他答,“这席上哪有吃得饱的。”

白他一眼,李景允将鸡汤和糖醋鱼都推给他:“端回去吃,别老捏着酒杯跟人凑合。”

徐长逸这叫一个感动啊,他们家三爷原来也有心疼他的时候,连忙让人帮他把这两盘菜送回他的方桌上。

花月和明淑聊得正好,徐长逸回去见了礼,也没地方坐,给她小声见了礼,放下菜回头看了一眼。

三爷在继续喝酒,温故知和柳成和挡在他这个方向,也算是没让爷注意到这桌,只是,他们几个都在喝酒,有些东倒西歪的,挡得不严实。

李景允放下酒杯,不经意地往这边扫过来了,徐长逸一惊,连忙挡住花月,低声道:“这地方闹腾,嫂子还怀着身子呢,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明淑闻言就瞪他:“夫人好不容易过来一趟。”

花月笑道:“大人莫急,我且与尊夫人再说几句就走。”

朝她拱手,徐长逸回去了柳成和的身边。

李景允看他一眼,问:“吃完了?”

“嗯。”徐长逸连忙应,“只几口就饱了。”

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李景允还待再说,安远就跪到他腿边了:“都护大人,这一杯酒小的敬您。”

神色阴沉了两分,他侧头看过去:“是想敬酒,还是想求情?”

脸上有些尴尬,安远低声道:“他闯了祸,自然是要受罚的,但安家就我们两个兄弟,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过这一回。至少先让他戴罪立功,别这么早将人赶出宫。”

说着,捏了红封就往他手里塞。

徐长逸想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忘记告诉安远,这主子最不喜欢人在犯错之后给他塞红封,犯错之前塞都管用,之后就算他塞天大的票面,也换不来什么情面。

果然,李景允一看这东西脸就黑了,挥手拂开他,斥骂道:“他与宫女搅合,牵连你七营数十人,你不想着保全自己手下的人,倒是宁愿拿着身家和别人的性命来给他往里填,目光短浅,是非不分,也不用我再提携你,你一辈子就做个副将足矣!”

他这一骂,四下都安静了。温故知等人也闷不吭声,就看着安远跪在他身边瑟瑟发抖。

李景允是个惜才的,看得上安远这一身武艺,一路提拔他坐到副将,眼下发火,也是怒其不争,旁人自然是不会上去劝的。只是,这位爷发起火来是真吓人啊,丝竹皆停,舞姬歌姬跪了一片,连带着旁边喝得正高兴的几个将领也都噤了声。

一片窒息般的宁静里,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

娇娇的一声,听着是个姑娘,众人脸色皆是一白,料想这怕是火上浇油。温故知那几个人酒都给吓醒了,齐刷刷地往李景允左侧挤,屏气凝神地站成一堵人墙。

李景允斜目扫他们一眼,冷笑:“怎么,怕爷被风吹跑了?”

“不是不是。”柳成和摆手,“咱们就是……站得近点,暖和么,这刚开春,还有些冷。”

话刚落音,花月又打了个喷嚏。

目光一动,李景允沉声道:“让开。”

倒吸一口凉气,柳成和摇头:“让开您吹着也冷啊。”

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李景允一字一句地道:“让,开。”

完了完了,几个兄弟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绝望的神色,磨磨蹭蹭地往旁边挪,徐长逸挪在最后,将后头花月那一桌不情不愿地露了出来。

花月正捏着帕子揉鼻尖,冷不防对上主位上那人的眼神,见怪不怪地冲他招了招手,算是请安见礼。

“谁让你出来的?”脸上风雨欲来,李景允怒目看她。

“三爷别生气,是明淑请嫂子过来坐坐的,马上就回去了。”徐长逸连忙上来求情,一边说一边给明淑打手势。

第84章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7-06 17:19|字数:3052李景允将他推开,冷声道:“用得着你来找补。”

完了,给台阶都不肯下,徐长逸皱着脸看向温故知,后者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退远些。

这位爷今日遇上安远这不懂事的孩子,本就火气大,再撞见殷氏,一双眼都发红,额角起了青筋,身子也紧绷,若是手边有刀剑,怕真是要往下扔的。

他倒是不担心殷氏,毕竟有肚子在,三爷再狠心也不会如何,可下头跪着的安远可就惨了,离得近,第一个被火烧着,躲也躲不开,被李景允扫了一眼,杯子里的酒尽洒,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这下别说他那闯祸的弟弟了,他自己今日能不能完好从这席上出去都另说。

四下气氛实在紧张,明淑捏着花月的手都发凉。花月低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问:“怕什么?”

“夫人可要先走?”明淑小声道,“三爷这是发了大火了,保不齐要出什么乱子,我让丫鬟带着您和霜降先出去吧?”

这是发大火?花月觉得好笑:“他每天在府里都是这样,这不挺寻常的?”

明淑:“……”

看这练兵场远处飞沙走石,近处鸦雀无声的模样,还寻常呢,都不亚于黑云压城的气势。

拍了拍明淑的手,示意她别紧张,花月抱着肚子慢悠悠地就朝主位上头走。

周边的人都慌忙给她让路,看她去往的方向,心里都忍不住捏把汗。这要是个受宠的姬妾,在这场面里撒撒娇兴许管用,可她一个不受宠的夫人,能顶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