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大课间，全校做早操的时间。
学校广播响起音乐的时候，姜绾一脸土色，大姨妈来了，她不想去做早操啊。
“同学们，请尽快到操场集合。”
唐璟淮看也没看周围，眼睛只瞟向高一年段的方向，隔着人潮，他只能看到一个个黑压压的头。
舞动青春音乐响起的时候，姜绾身后传来声响，她没注意，跟着主席台上领舞的人做出相应的动作。
她人有些不舒服，有些跳跃的动作做不来，转身的时候望入一双带笑的眼眸。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和周围跳动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姜绾再做动作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肢体僵硬了些许，脑海中想的全是唐璟淮怎么会跑来他们班？
主席台上的老师说了一声解散的时候，姜绾来不及走，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握住，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熟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因为之前的事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算是和他熟悉了不少，但也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调笑的关系。
姜绾不想和唐璟淮多做牵扯，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特别是平时和唐璟淮交好的人，隔着不远处吹着口哨，看着他们满脸兴味。
唐璟淮见她沉默有些紧张，“怎么了？和我说啊。”他伸手将她垂落的碎发别至耳后，动作温柔，声音蛊惑，“我只是喜欢你，又不是干什么坏事，为什么不理我呢？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姜绾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将手从唐璟淮怀里抽出来，“我不喜欢你也强求不了，别再缠着我了。”
一直跟在姜绾身后的女生想去追姜绾，看到唐璟淮满是冷厉的脸有些害怕，哆嗦着说了一句话，“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唐璟淮垂下眼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女孩的脸有些红，她说不出口啊，咬牙，“就女生那个啊”，说完赶紧追着姜绾跑了。
妈耶，吓死个人了，唐璟淮简直两副面孔。
唐璟淮抬头盯着姜绾走向高一楼的背影，看着她听了身旁的女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头撇了他一眼后，唇角微扬。
唐璟淮的兄弟在一旁快笑死了，揽着他的肩膀，“被拒绝了还笑得这么春心荡漾啊。”
唐璟淮抿着唇没说话，嘴角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
她之前都给他冷着个脸，现在好歹是问一句回一句，至少理他了呢，情况还算不错。
生物课上，姜绾捂着肚子，咬着嘴唇忍痛，她没有痛经的毛病，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异常地疼痛。
桌上的红糖水自早上到现在已经凉了，她同桌的女生有些担心，小声地问道，“要不和老师请假回家休息吧。”
姜绾摇摇头，“不用。”
已经第三节课了，忍一下，快放学了，何况下学期是要会考的，她没那么理直气壮。
下课后，姜绾拿起水杯，去走廊上的饮水机接些热水。
走廊上尽是些妖魔鬼怪，群魔乱舞的，姜绾尽量避开别人，脚步有些浮。
从饮水机流出来的水冒着热气，在空中升腾为白雾，慢慢被吹散，姜绾的手指微蜷着，指尖发白。
身后伸出一双手搭在她的手上面摁下开关，温热的气息包围着她，“想什么呢，水满了都没发现？”
姜绾的睫毛颤了颤，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明明高三和高一楼隔了大半个学校的距离，他却是搞得像是同一栋楼的样子，动不动就过来找她，猛刷存在感。
唐璟淮从身后虚搂着姜绾，深吸了一口气，鼻腔满满都是她的味道，跟罂粟一样让他上瘾，克制不住地开口道，“你身上好香啊。”
姜绾盖好瓶盖，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耳根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的有些红，转身没看唐璟淮一眼，走向班级。
唐璟淮亦步亦趋地跟在姜绾的身后，在姜绾快要进入班级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腕，顿了几秒，拿出口袋里的东西快速地塞到姜绾的手中，脸上透着可疑的红，清咳了一下缓解尴尬，“听说这个东西能让你舒服一点。”
他不太懂这些，问了认识的女生，翘了一节课去买这东西。
姜绾低眉看着手里的暖宝宝，满眼诧异，心里溢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仰头去看他，一双剑眉英挺，漆黑如墨的眼眸盛着光，白皙的脸多了一丝以往没见过的红。
姜绾的目光太过专注，唐璟淮有些看呆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进去吧。”
夜幕下，星空如湛，临市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姜绾的房间亮着一盏小灯，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璟淮，想到那个人，姜绾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别对她太好。
真的。
她还不起，只会越欠越多，最后不堪重负，无力偿还-
放学铃声在校园内响起，唐璟淮这才从臂弯处懒洋洋地抬头，睡了一早上了，反而有些累。
“阿淮，走不走？”
唐璟淮有些慵懒地靠着身后的墙壁，“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姜绾高一时面试成为学校广播站的成员之一，学校传统，一般都是高一新生播报，今天正好轮到姜绾。
姜绾放学后便赶往广播室，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呼吸声，按下开关，“大家好，我是姜绾…”
声音空灵悦耳，带着一股清凉，轻易抚平了唐璟淮心中的焦躁。
姜绾走出广播室没想到会看到唐璟淮，他斜靠在墙壁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姜绾在唐璟淮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以前在学校见不到几次的人，现在倒是经常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最近交往似乎有些过密，姜绾早在心中下定决心要远离唐璟淮。
这么想着，姜绾挺直腰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唐璟淮，从他身边走过。
对于姜绾刻意的无视，唐璟淮皱了皱眉，紧跟着姜绾下楼。
姜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惊，下意识走得快，到底不及人高马大的唐璟淮，没走几步手就被拽住了。
他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可他如果不这样，在她眼里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
“你走那么快干嘛？”
唐璟淮力气大，姜绾挣脱不开，“你跟着我干嘛，有病啊？”
“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想你了，你就不想我吗？”
明明只是一个上午没见到人，他就感觉过了春夏秋冬一样漫长，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一时不见如隔几个秋冬，想念得紧。
姜绾有些无语，唐璟淮简直是死皮烂脸之最。
“不想，我巴不得你别出现，你放开我。”姜绾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希望唐璟淮能打退堂鼓。
“这么狠心？”
姜绾没理会唐璟淮的问话 ，伸出另一只手使劲去掰他的手，好不容易地挣脱出来，撇下唐璟淮，朝学校门口跑去。
她跑的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倒没了平时清冷端庄的模样，女神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唐璟淮盯着姜绾的背影，从喉骨溢出几声低笑。
怎么就让他这么喜欢啊-
一中有不少住宿生，像这种国庆长假一般都是走读生留下来整理班级和打扫卫生。
这届高一的男生本来就少，走读的就两个，留下的女生大部分都当男生来使用。
姜绾的同桌是班长，她没什么走得近的朋友，但同桌算是一个，人不错，国庆节刚好碰上她喜欢的男生的生日，便央求着姜绾放学陪着她去挑选礼物。
等到出了校门，外面一片人山人海的，都是接人回家的家长和一些大巴车。
一中建在市区，学校不远就有几家大商场。
姜绾没有给人买礼物的经验，何况是男孩子，提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只能跟着她四处逛逛。
最后买的是一对情侣表。
姜绾拿着礼物站在卫生间外，有些无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余光突然就撇到身旁一双黑色的万斯运动鞋，姜绾抬头往上看，果不其然看到唐璟淮那张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刚刚经过的时候无意地回头，看到这里站着一个人很像她，没想到还真是她。
姜绾懒得搭理他，唐璟淮目光向下，盯着姜绾手中提着的礼物，眼角向上挑，多了一丝凌厉，“你买的？”
他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她，带着冷意，仿佛只要她开口承认，就会扑上来弄死她一般。
姜绾抖了一下，又唾弃自己居然会有些害怕唐璟淮，也冷着个脸，语气很淡，“与你无关。”
情侣表，他没看错那包装，妈的，这哪里冒出的野男人截了他的胡。
唐璟淮冷笑，上前一步靠近姜绾，擒住她的肩膀，“你确定与我无关？”语调低了一度，“我这段时间在追你，你就没有感觉？”
他下手没有分寸，姜绾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不知道唐璟淮又要发什么疯，“干什么，你放开我。”
“干什么？”唐璟淮重复着她的话，像是在思考问题的答案，而后抬手捏着她的下巴，眼神多了一丝痴迷和向往，“你啊，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每夜都在想着呢。”
姜绾被唐璟淮的荤话气的满脸通红，眼见唐璟淮的脸慢慢压下来，声音对他一贯的冷，“唐璟淮，你是不是又要猥亵我？说着喜欢我，又不顾我的意愿猥亵我，唐璟淮，你的喜欢未免太廉价了？”
唐璟淮整个人像是被泼了凉水，浑身冻住了一般，心上的燥热不再，看向姜绾的眼神很是复杂，夹带着受伤和难以置信。
她说他的举动是猥亵，还质疑了他的感情。
他从未对哪个女生这么认真过，他的感情在她眼里廉价不堪，他所有的举动都是在骚扰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惟有你最深得我意，也只有你最不识抬举，唐璟淮没有一刻对这句话这么有体会。
她被篮球砸到了，他比谁都担心；她肚子痛，他惦着脸没羞没臊地去问缓解办法…真是好极了，她现在说他猥亵。
唐璟淮紧绷着下颚，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的跳着，眼底一片猩红，“姜绾，你就是块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是我犯贱，我真他妈是有病才会这么喜欢你。”
姜绾的同桌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姜绾眼圈微红，脸色也有些差，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满含关心，“姜绾，怎么了吗？”
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姜绾摇摇头，垂下眼眸，“没事，不是还要去买礼盒吗？我们走吧。”
当晚回到家，姜绾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整个心思乱的很。
唐璟淮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
这样也好，温暖从来不是她该企及的。
还好她没有完全地陷进去，离开了也好。
她拿起练习题，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投入到学习当中。
心跳在某一刻跳得飞快，好像有什么要迫不及待地宣涌而出，又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外面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划破苍穹般的嘶吼着，豆大的雨点慢慢降落，拍打着窗户。
冷风刮过，姜绾看了一眼窗外乌黑的天空，过了国庆，临市怕是要转凉了。
姜绾低头演算着数学题目，不曾注意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发出亮光，小幅度地震动。
姜绾手指抚着额头，秀气的眉拧了起来，被函数求导难住了。
这种题目的第三小问一向最难，作为压轴题出现，她做了很多类似的练习题，对这道题目现在居然毫无思绪。
这种状态明显不正常，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头钝钝的痛，书本上的什么字都看不进去，关上了灯，姜绾窝进被窝里拿起手机，竟是有十几通未接电话和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姜绾一惊，点开短信，最新的一条已是一个小时之前。
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她毫不怀疑地确定，这是唐璟淮的号码。
姜绾用被子包住头，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心跳跳得很快，手指握着手机，紧紧的，姜绾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在床头柜，慢慢闭上了眼睛。
听觉没有任何时候比得上这时的敏锐，外面是淅沥沥的雨声，她想着，雨滴落在地上会溅开，会汇聚成一片水洼，会，他会不会淋湿了呢？
不管了，她才不信那个人会那么傻还在楼下，何况他都说了是他犯贱才会喜欢她，她还管他干嘛。
姜绾辗转翻了个身，刻意忽视那轻微的震动，用被子想隔绝一切声音。
手背遮着眼睛，那震动声愈加清晰，姜绾有些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拿出手机。
她咬着唇迟疑了几秒接通电话，压低声音，“喂。”
那边的呼吸有些沉重，低声下气的，语气急切，“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好不好？之前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
唐璟淮讶异地看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间十一秒，她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一股挫败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唐璟淮有些粗暴地蹂.躏自己的头发。
他想上去抓人，可是没有钥匙，他连这栋楼的大门都进不去，上次还是跟在别人的后面才进去的，现在大晚上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唐璟淮甚至来不及看来电显示一眼，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绾绾，我…”
唐璟淮一开口才发现把自己心里对她的称呼给叫了出来，有些紧张，刚想解释，那头就传来略显粗哑的声音，“阿淮，你叫谁呢？”
唐璟淮闭了闭眼，忍着气，对着朋友才没给骂出来，“你他妈别再逼逼了，我现在正烦着呢。”
楼道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唐璟淮抬眼望去，楞了一下，突然就咧嘴笑了起来，不自觉地挂断电话，放下手机。
整个眼里，也就只剩下站在楼梯上的人。
姜绾喘着气站在阶梯上，低头看着靠在墙壁上的人。
她不敢坐电梯，是一路跑下来的。
对视了几秒，认了输一般，她走下去用钥匙打开门。
唐璟淮看着穿着睡衣的姜绾，眼神都柔和下来，等不及姜绾再走下来，三步做两步走上楼，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姜绾，谢谢你。”
谢谢她肯下来，让他还能够坚持下去，还能够继续地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