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有过甜蜜,也有苦涩。

龙椅,好像是个快乐的记忆,又好像很伤感。而现在呢?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描述现在的心情。

抬起手腕,那里印着一个吻,绕着很多很多星星。

他抚着她的发,看着她在刘海后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

“我的礼物呢?”他又找到了发丝里那小小的耳垂,像颗小小的珍珠,细腻的在指尖揉转,希望永远不用松开。

“忘了买。”她躲着,耳垂很痒,他的手,不依不饶的追逐着。

“为什么?”

“不喜欢你!”她笑了,他知道她喜欢说反话,也习惯了听她的反话。

“那我要罚你!”他佯装生气。

“怎么罚?”她想知道,很想知道。

“不让你当老师…或者…今晚不许回家了,你选吧。”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脸发起烧来。

坐起身,终于逃开他的大手,“都不要!”

她克制着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把手里藏的小盒子向前推,一直推到他面前。

“圣诞快乐!”

她收回手,看着他。

那也是个黑色的小盒子,会是什么?

“你也让我打耳洞吗?”他笑着逗她,“我不喜欢作女人。”

“再说!快打开!”她的黑眼睛淘气的眨着。

他慢慢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卷轴,盒子中央,是一对雅致的纯金袖扣。

打开卷轴,密密麻麻的写着汉字,汉字上面还注了拼音。

“这是什么?”他皱皱眉。

“我给你写的信啊!”她看着他,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这么多汉字,看不懂,你读给我听吧。”他把那个小卷轴递给她。

她一边笑着,接过那封信,“好好听!”润润嗓子,她开始读。

“扁担宽板凳长

扁担想绑在板凳上

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

扁担偏要绑在板凳上

板凳偏偏不让扁担绑在那板凳上

到底扁担宽还是板凳长

你知道我爱你!

哥哥弟弟坡前坐

坡上卧著一只鹅

坡下流著一条河

哥哥说宽宽的河

弟弟说白白的鹅

鹅要过河河要渡鹅

不知是那鹅过河

还是河渡鹅

我知道你知道我爱你!

有个小孩叫小杜

上街打醋又买布

买了布打了醋

回头看见鹰抓兔

放下布搁下醋

上前去追鹰和兔

飞了鹰跑了兔

洒了醋湿了布

我知道你爱我!

嘴说腿腿说嘴

嘴说腿爱跑腿

腿说嘴爱卖嘴

光动嘴不动腿

光动腿不动嘴

不如不长腿和嘴

到底是那嘴说腿还是腿说嘴

你知道我知道你爱我!”

她说的很快,清朗的声音很动听,每个字都像小珠子一样,纷纷滚落,她像个淘气的孩子,开心的显示自己的宝贝。

他听着,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这个女人,十是十,四是四还不够,又用绕口令给他写信。

她笑着,看着他,他喜欢的,就是她的不乖,所以,她写了这样一封信。“看不懂,我就不作你的老师了!”

“听懂了!”他溺爱的抓着她的手,“我知道你爱我,你知道我爱你,我们俩都知道,对不对?”他只抓住了那几个字,那就是她想说的,藏在那绕口令中间。

她摇头,“不对,你读读看就知道了!”

她要他每天都读她的信,读那些绕口令,她想了好久,怎么让他开心,让他多说中文。她喜欢看他皱眉的样子,她喜欢听他读绕口令始千奇百怪的错误,她要每天听,永远也听不腻。她写的那四句话:

你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你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

你知道我知道你爱我!

他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那这个呢?”他拿出那两粒精致的袖扣。

“穿西装的时候,就别上。”她拿过其中一枚,细心的别在他袖端的扣眼里,小心翼翼的打理那颗扣子,又要去拿另一枚。

他拉住她的手,一脸不高兴,“那我不是每天都要穿西装了!”

他,不舍得摘掉她的心意。

“好啊!”拿过扣子,给他别好,“你就每天穿吧,你穿西装,很好看。”她知道他喜欢,她选了好久,才找到这对满意的。

龙椅里的吉他手开始了午夜之后的演奏,轻缓的音乐飘过来,卷着微微的悠长。

“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在圣诞音乐里,她问他。

“有,你的,就是我!”他回答的理所应当。

“可是,你没有白胡子。”她伸手摸摸,他的胡子渣总是扎扎的。

“老了,就白了。”他握住她的手,不许她缩回去。

平安夜,圣诞夜,欢乐颂,圣诞树,圣诞老人进城了…一首接一首的圣诞音乐,在吉他悠远的弦音里,陪伴着他们。

桌上的烛台,一点点的滴落,镌刻着时间。他们就这样握着手,直到天明,直到黎明的霞光映在彼此眼里。

他和她,两个人,留在了平安夜。

龙椅的角落里,他们又把一些珍贵收在了记忆的盒子里,慢慢锁好,一起保存。

天亮以后,他送她回家,她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中午的阳光里,她醒过来,走到窗口,看到楼下已经停了那辆黑色吉普车。

他们说好了,今天去打耳洞。

他开着车,眼睛有些泛红,应该没有睡好,但是看起来很开心。

在美容院,他看着美容师拨开她的发,用消毒棉轻轻揉着她的耳垂。

她坐在那里,对着他微笑,一心期待,没有害怕。

耳钉穿透的那一刻,她没觉得疼,即使疼,也是快乐的疼。他在窗外一直专注的看着,没有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那耳洞是他打在她耳垂上的,也是打到她心里的烙印。

她让他看镜子里那两粒闪闪的耳钉,两颗小星星。

他站在她后面,没看耳钉,一直在看她,看得她不得不低下头。

她很开心,但是,他比她更开心。

男人,总是在得到的一刻最满足。他是个大男人,抓住就不曾放手。

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在那家韩国餐厅,庆祝这个节日,庆祝她的新耳洞。

她总觉得别人都在看她,是看她耳际的星星吗?

圣诞以后,她常常照镜子,看那两粒星星。

木莲说她,已经陷的不可自拔。晴美说很好看,让她好好珍惜。

下雪了,她们在圣诞节后见到了子恒和他的女朋友,子恒看到了她的耳洞。

就像两条并行了很多年的线,曾经想过交叠,但是还是一直平行下去,直到找到自己不同的轨迹,还会一直平行下去。

他们变的平和了,子恒看起来很幸福,有人依靠他,让他空着的怀抱终于充盈。她从心里祝福他们,希望他们能一直幸福下去,像她这样幸福。

下雪的时候,总是看着窗外,等着,他从车里下来,在雪里扬起头看着她的窗。

告别的时候,抖落他短发上的雪花,给他围好围巾,亲亲他冰凉的脸颊。

他总是搂着她,缠着她的耳垂,反复亲吻那两颗星星。

她的眼睛,笑起来像月亮,开心的时候,是弯弯的月牙。现在有了星辰,更漂亮了,让人看不厌。

当他轻轻亲吻着那两粒小小的星星,她能瞥到他袖口闪亮的袖扣。那袖口轻巧的别在那里,像两弯月牙。

她的星星,和他的月牙,交互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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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新的一年

圣诞后一周,大家都在准备元旦。元月有一天假期,他们准备开车去海边。

冬天的海边,风大水冷。他们就像两个没有理智的人。

因为她说,海的对面,是他的家。所以他们约定了凌晨出发,一路向东,开到海边。

12月的最后一天,各个公司都在搞庆祝活动。她被好多学生邀请,诺基亚,米其林,朗讯,航运公司…有些她推了,有些,简单的应酬了一下。

毕竟,大多的时间,要留给他。他们在一起,一共才有一个多月,但是感觉已经很长了。

刚刚从宝洁公司大楼出来,学生请她参加年末的尾牙会,她推却了,只上了半个小时课,告别,准备明年再见。

她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晚上,他们要和晴美、木莲两对一起在家吃饭,然后他和她去酒吧和他的朋友集合。今天,他们部门的那些男人好说赖说,让他做东喝酒,跑了圣诞夜,她觉得应该应酬一下,也就同意了。

酒吧有卫星电视直播,那些来自美国的工程师,准备看着时代广场的倒数。他不在乎那些,他要的是她新年的吻。特别警告她,元旦的一刻一定要躲着别的男人,他们向来是抓着谁都要乱吻一气的。她笑了,点头。

聚会之后,他们就该出发去海边了,新年的第一个黎明,一起在海边看日出。

想着忙碌的一晚,她嘴边都是甜蜜。这是她渡过最充实的一个元旦,身边有朋友,有爱人,心情特别好。现在要到超市去采购,他会提前下班,但是要把实验室里的东西都料理好才能来接她。

中午给他打电话,汇报了吃饭情况,得到了他的表扬。他说有礼物给她,让她猜。猜不到,七天以前刚刚收了他一套星星的金饰,不知他又要买什么给她。觉得有些太过破费了,虽然他有钱,但是不需要这么溺爱她。他们可以留着,一点点慢慢消磨。

挂了电话,一路坐车到了超市,找了推车开始逛。

他爱吃的韩式泡菜要到京西花园附近买,今天只能买一些大家都喜欢吃的。

超市里人很多,年末集中采购,大包小包往车上放。她一个人,不想买太多。

手机响了,是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接听,对方马上挂机了。没有太在意,继续推着车走。路过咖啡货架的时候,小小的回了一下头,好久没喝了。

手推车突然卡了一下,她推着没站稳,从咖啡货架上赶紧回过神,看见车撞到了前面的男客人身上。

“对不起。”她道歉,拉着手推车往后退,想转到别的货架。

被撞的男人回过头,叫住她,“厉俐!”那声音,她听过,很多次。

郑远手提着购物筐,慢慢走到了她面前。

一年多没见面,上次在餐馆,不确定是否碰到的是他。但是此刻,尴尬是不变的,还有难堪。

她没说话,想推车离开。一个早已分开的人,没有付出过真爱的人,没有必要纠缠。她从来没爱过他,他也没有爱过她。

他要她的顺从,她的乖巧,她的身体,她都没给他。他太自私,而她太需要保护自己,什么也不敢轻易付出。他厌恶她的脾气,她的执拗,她的坚持,所以,他们命定会分开。

推着车,想忽视这个不该有的重逢,往前走。

“厉俐!”她听到背后男人的声音,突然觉得陌生、可笑。

一年多前,也是这个声音,“我们分手吧,我腻了!”摔坏他的手机,摔门走出房间的时候,她知道,这辈子和这个人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他,只是一条意外偏离到她身边的线,交织过后,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她没有停下来,越走越快,那身影,那声音,对她,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