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她朋友的联系电话,周末里他不知道去哪找人。他只能等在医院,在太平间的门口。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回到这里,她不会放手朋友的事情不管,尤其是晴美。

他守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只是焦急,守在太平间门口,他感到绝望。

绝望人生的无常,离开前,晴美的眼泪和悲哀,他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他觉得晴美是个坚强的人,她是护士,看透了生死,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她懂得珍惜,比厉俐懂。

晴美走了,他悲伤,但是更悲伤厉俐失去了亲人。她千疮百孔的心里,还能承受住如此的痛苦吗?

他不敢想象她会疼成什么样,她到底去哪了?她,不许出事!

在东奎的疯狂担忧中,他一直在医院等待。

没有等到木莲、也没有等到子恒,他最终等来的,却是——陈赓。

木莲、常昆、子恒都在晴美的家里。

陪着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弟弟。

两个老人受不了刺激,一夜之间全都病倒了。亲戚帮着打理身后事,晴美的弟弟,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孩子,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除了伤心,只能帮衬着照顾父母。

姐姐的突然离开,一下击倒了这个家庭。

子恒和常昆都没找到厉俐,那晚她被那个美国人带走之后,再没联系大家。东奎不在北京,即使在,也联系不上。

大家都在一片混乱里,不知道该去找谁,谁还没有找到。能通知的人都通知了。最难做的厉俐已经做了。

那晚她在抢救室,拿着木莲的手机,声音平静,没有一滴眼泪。

“晴朗,我是厉俐,你姐姐刚刚过世了,来医院吧,我等你,先别告诉你爸妈,来了再说。”

她坐在长廊里,等着那男孩。看他一路冲进来,她最先站起来抱住晴朗,好像那是她自己的弟弟。木莲知道她有一个厉鹏,但是她从来不提他。而那时,她抱着晴朗,让晴朗在自己怀里哭,像世界上最宽厚的姐姐那样,安慰着年幼的弟弟。

“先别告诉你妈,她受不了。告诉你姑姑,让姑姑告诉爸爸,知道吗?”她安静的安排着后面的事情,自己几乎站不住,一直靠那个美国人扶着。“回家,让你姑姑给你姐姐买一套漂亮的衣服,我们给你姐姐换上,让她漂漂亮亮的走。”

她的声音,甚至没有哽咽,她平静的可怕。木莲哭到无法自持,听着厉俐嘴里的嘱托,感觉害怕。常昆和子恒,谁也插不上嘴。她已经都安排好了,她独自离开医院的三个小时里,安排了后面的事。没有和任何人商量。

别人都沉浸在绝望和悲伤里,她最先冷静下来,安排后面的事情,回来安慰大家,拥抱大家。

最后,是那美国人制止了她,把她带去打针,然后把她带走。从那晚,厉俐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为晴美碎心,也为厉俐担心。

“你醒了?”Cris站在窗边,看着她慢慢从梦里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女儿。Charlotte也曾在儿时有过如此清澈的眼眸,透着无助,望着他。

“感觉好点了吗?”Cris坐在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她那么柔弱,任他拉着,不反抗,也不说话。

她看着Cris和一个陌生的房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我怎么了?”

“睡着了,睡了很长的一觉。”他不想说,她如果忘记了,最好。如果没有忘记,至少不要马上回到残忍的现实里来。

“我上课迟到了吗?”她记得,她九点才到他的办公室,“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我从不生气。”除了唯一的一次,他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当她选择了别人的时候,他唯一一次失去了理智,让她离开,除此以外,他从没生过她的气。

她看着Cris脸上流露的温柔,感觉到他手里的温暖。觉得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大律师,内敛镇定、一丝不苟。

她微微侧身,试着坐起来。“现在几点了?”

他扶住她,给她背后加上靠垫,看她坐稳。“五点了。”他看了一眼屋里的表,从周六凌晨到现在,她整整睡了四十多个小时。

“今天星期几了?”

“星期日。”

她安静了一会儿。

“明天下午再见面吧,四点,这次,我一定不迟到。”她微微笑了,靠在那里看着Cris,想着明天上课的事情。每个星期两次,她和Cris都有两个小时相处。她很珍惜相处的四个小时,非常珍惜。

Cris不敢说什么,她依然平静,好像周五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从一场安静的梦中醒来,忘了一切,那么平和的讨论着明天的见面,如同每次下课前的她。

“下周一再见吧,我会回家好好翻译的。”她抱着他给的文件,轻盈的走出了办公室。

“周四,四点,不会忘的。”她总是按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他们曾经取消过课程,他曾经把她赶走,又把她找回来,他习惯了,见到她,和她一起。即使再也不能有蓝那样的夜晚,她在他的怀里,但是看她坐在办公室对面,静静地和他谈论问题,他也知足了。

“厉俐?”该说吗?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只能看着她平静的笑容。

“Cris…”她盖住他的手,“送我回家吧,谢谢你。”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回家了。这里再好,不是她的家,Cris再好,不是东奎,她,不想留在这里,不想在这里崩溃。她已经安静下来,安静接受了死亡,接受了一切。

“好。”他起身离开,去客厅拿了自己的西装,给她披上,慢慢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她一点力气没有,依靠在他怀里,微微的喘气。

几十个小时前,她在他怀里,说的不是我要回家,而是,“Cris,别离开。”

他不想离开,但是她想。他抱着走出家,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有机会进来,他不会对她说一个不字,她想回家,他就送她回家。

他什么也没问,也不用问。她愿意说的时候,就会告诉他。

发动车子前,看到她在身边平静的注视着窗外。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那圈在她指间的星星,还是牵扯着她的心,她最终选择的,还是另一个怀抱。

他拿出手机,拨了那个电话。

东奎正抓着陈赓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陈赓嘴角被打出了血。

刚才的两拳,为了晴美,也为了厉俐。他没有躲闪,默默地承受了。他没有勇气反抗,从同事嘴里听到消息,他已经整个傻掉了。

他太熟悉死亡,在手术台上,病房里,他送走了太多,晴美也是。但是,他没想到,他结束的一段感情,会把晴美送到另一个世界。而且,带着他们俩的孩子一起走了。

他受了东奎的拳,没什么感觉。听到消息,他不会哭。他傻了,完全傻了。

“你不值,也不配。”东奎拉着那个男人,他记得他走出诊疗室时鄙夷的眼神,留了厉俐一个人在里面发呆。他能想象他是如何绝情地抛开了晴美和她的孩子。

这样的男人,就是垃圾。

一个男人无情到这种地步,是晴美的悲哀。为了他送了一条命,是生的悲哀。

东奎一路拽着陈赓到了分诊台,拿出他刚刚疯狂翻找的那本记录,寻着日期,找到了他要找的。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吧。”他把记录塞在陈赓手里,放开他,转身离开。

他想打他,但是打有什么用,晴美还是死了,厉俐还是找不到,为这个男人,他出拳都是不值得。

他恨陈赓的自私,鄙视他的为人,他毁掉的不仅是晴美,不仅是孩子,还有晴美的家庭,甚至厉俐的一生。

他恨这些悲剧发生,听到分诊台传来男人的哭嚎时,他的眼里也有泪。他的厉俐不见了,她也许死了,疯了,他找不到她。

东奎的眼泪,滑出了眼眶。

他走出医院的大门,拿出香烟,想逼着泪水收敛。死亡已经够悲哀了,他不能再哭,她还没有找到,她还没有哭够,他要足够坚强。

街上车水马龙,周日的太阳一点点快落山了。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车声人潮中显得微弱。

他皱了皱眉头,是个陌生的号码。

除了她的电话,他谁也不想理,除了她,他谁也不要。

他挂了电话,点上烟,注视着车流。

电话又响了,他看着这个号码,和自己一样用的全球通。

按了绿色的接听键,他马上听到一长串恶毒的英文咒骂…

第二十五章她是我的

Cris对着电话骂了他能说的所有脏话,那个混蛋男人,刚刚还不接他电话。看看车上的厉俐,他心里不甘心。

他不想把她交给任何人,他已经把她交出去太多次了。Shellas那晚他就说过,他不要,他要。如果那个男人不知道珍惜,他一定要把厉俐抢回来,不管用什么方式。

那个韩国男人也没有罢休,夹杂着英文和他听不懂的语言,回敬了很多。口气似乎要从电话里出来宰了他。

他确实藏起了她,但是都是为了她好。她需要休息,需要遗忘。“我在她家楼下等,给你三十分钟,否则我报警。”那男人报上了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Cris上到车上,重新发动车子,他本来就是要送她回去。她睡着了,安详的靠在座位上,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西装外衣,又让他想到了Charlotte。他把西装盖好,不再多想,她要回家,他就送她回去。

东奎站在楼下,抽着身上最后一支烟。刚刚一路从医院开回来,心里是急躁的。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美国人把她带走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相信那个美国人会好好照顾她,但是,他不放心她在他那里。

她是他的。她要当他的唯一,她就是。他,很久以前就排斥那个美国律师,从他们第一次上课时,从她嘴里听到中文最好的是那个美国人开始,他排斥那个男人。

不管是蓝,还是Shellas,他都不会把她交给别人,尤其是他。

远远一辆银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停在楼下。他看见那个男人下车,又去开另一侧的车门。

他苦苦等了几十个小时,整整一个星期没见面的厉俐。脸色苍白的躺在他臂弯里,脚上缠着纱布,身上盖着男人的西装,嬴弱而无力的闭着眼睛。那男人抬头看到了自己,手臂收得更紧了。

东奎走了过去,用手指捻碎了没有燃尽的烟蒂,他看着美国男人,还有他手上的厉俐,没有丝毫犹豫。

两个男人第二次面对面,不再是Shellas那晚的混乱和血色,他们在太阳下看着彼此,不容自己退缩,东奎没有时间争执,他就想尽快把她要回来。

“谢谢你这两天照顾她。”大家都是场面人,他们已经从电话里的咒骂中恢复过来,不会再互相攻击。东奎伸出了手。

“你不要她,我要。”Cris把她抱紧,小心自己的力道,她睡着了。“没有下次了。”说完把厉俐放到了男人手上,松开了手。

东奎接过了厉俐,抱紧,拿掉了她身上那件西装还给眼前的男人,转身往自己的车走。他不想和他讨价还价,只想把她接回来。她不需要别的男人的外衣。

Cris看着他把她带走,发动车子,黑色吉普很快离开了。他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车上。副驾驶上,似乎还有她的身影,但是她已经离开了。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个韩国男人的沉默应对,就是胜利。

没有下次,真的,他不能再给别人机会。下次的话,他一定要留住她,不管谁来插手,他也不会把她让出去了。

东奎把厉俐带回西京花园,进门的时候她就醒了,靠着他,任他把她带到卧室。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床边的东奎。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看着他,好像下一秒他们就要永远分开。

他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Cris的暴戾气息已经收敛了。面对他,他有另一面,他不想提晴美的事情,他不舍得她伤心。

她突然从床上跪了起来,歪歪倒倒的抓住他的身子,用她仅有的力气掴向他的脸颊。

清脆的一声。

不疼,但是是对他的惩罚。

她疲倦的气喘吁吁,又去抓他的衣领,他的头发,用手紧紧掐住他不放,她知道他疼,但是她想让他疼,他再疼也没有她疼。

他抱着她任她打,任她抓,其实她的力道几乎给不了他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她心里压了巨大的痛苦无处发泄。

“你去哪儿?!”她的声音哑然,好像很久没有张嘴说话,“你去哪儿了!”她抱住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去哪儿了!

“我在开会,后来在飞机上,我回来晚了。”他紧紧抱住她,让她尽情出气,不想为自己辩解。

她打闹了一阵,他不动不反抗,任她出气。她累得停下手,跪在床上,看着他混乱的发、歪斜的衣服和褶皱,他脸上,被她的指甲划到了,红红的一道痕迹,很长。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满脸都是疲倦和担忧。

“东奎,”她慢慢跪起来,叫他,轻柔抚摸那道划痕,她心疼了。决堤的心疼从看到那道划伤,从她心里最深的地方涌了出来,为了他,也为了晴美。

“东奎。”

她反复叫着他的名字,从大声到无声,她干涩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疼痛的感觉,她眼前的东奎模糊了,那些水气让她看不清楚。

“东奎。”她不停的叫着,眼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东奎,东奎,东奎…”

他抱住她柔弱的身子,应着她的呼唤。“我回来了,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她摸着那划痕,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能不能说,她害怕说那个字,但是她接受了,她想说出来。妈妈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了,她比别人坚强,她要帮大家处理事情,她有经验,她不能哭。

“晴美…她…死了!”她的嘴唇和声音都是颤抖的,说了五个字,就扑到他怀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听到了撕裂的哭声,像是尖叫,像是绝望的嘶喊。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她心里积累的伤痛从来没有如此暴露。

她,再也忍不住了,再不哭,她肯定会发疯,肯定会。

“东奎…晴美…”她疯了一样的抽泣,哽咽,她的声音里有血,她的眼泪里有绝望。她失去了亲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被他箍在怀里,她抓住他的头发,像要死去一样的哭着,她嘴里,除了那两个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她不放手,除了他她什么都没有,疼,她忍了太久了。

Cris不让她清醒,她没法哭。大家都在悲痛,她不能哭。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心的落泪。

死亡,对她并不陌生,只是这次的,太过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拿着玫瑰走近的应该是一个恬静的睡容,而不是迎接死亡。

她,五个小时的陪伴,看着自己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她只想晴美回来。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想救回晴美。

但是,老天又一次剥夺了她最后一点点东西。妈妈走了,晴美也走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着,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她不停的喘气、咳嗽、发抖,但是她一定要哭,她心里那五个小时的煎熬,午夜前的镇定,最终颓败了。

他心疼,陪着她落泪。她是个不愿意哭出声的女人,一直试图压抑自己的痛苦,而现在,她再也压不住了。

哭了很久,她突然推开他,趴在床边无力的呕吐,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也吐不出东西,但是她习惯性的悲伤,依然反射到她的胃里。

她不许他离开半步,任自己在呕吐和眼泪里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她抓住他的一只手,指甲掐到他掌心里,她在晕眩的意识里,又回到他的怀里,被他抱着离开床,趴在他肩头。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只能流泪。

他抱着她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他坐在地上,把她放在他腿上,从身后抱着她,给她盖上毯子,让她对着窗外的风景流泪。

看着眼前春天的绿色,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看到夕阳里慢慢晕红的天,她的泪停不下来,但是她累了,靠在他身上,挂着泪,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总之,她安静了,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滑下她的脸颊,滴落在他手背上。

她在床上睡着了。

他在她身边亲吻她。她安详的样子,让人害怕,虽然她已经哭够了,但是他依然担心。他只能亲吻她,缓解内心的忧虑。

她的耳垂上有小星星,她的无名指上有定情的戒指,她的锁骨上垂着他买的项链。他亲吻她手臂上抽血的瘀痕,亲吻她裹着纱布细嫩的双脚。他在她身边,用亲吻感受她的存在。他心里非常害怕,她就如此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但出乎意料,她周一下午醒过来,人很平静。要了电话,给木莲打电话,联系好晴美的家人。头七那天,他们要送走晴美,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她开始恢复到平时的状态里,再也没哭。

她和他出门前,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送走晴美,我就搬来住,不管你同不同意。”她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一点不柔弱,她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她需要活下去。

他听了很欣慰,她愿意依靠他。“我们结婚吧。”他是这样回答的,非常认真,只除了没有跪下。

她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我们已经结婚了。”然后拉着他出门。

他不再说话,准备好陪她渡过之后漫长的煎熬。

她此刻的坚强,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但是她的理性回来,总比癫狂要好。他希望她的反应是看开了,长大了。

他们首先去了医院,几方面都见了面。安排好头七的时间和操办方式。晴美家亲戚主要出面,她和木莲帮着。但实际上,很多细节都要她们来做。晴朗还是孩子,父母又病着,最了解晴美的就是她们俩。

然后,她和东奎去了医院,见了陈赓。厉俐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陈赓出丧葬费,让那母子俩个得个妥善的走法。虽然没名没分,但是没有陈赓,晴美不会送上一条命,如果前一晚她不上那个大夜班,她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上那个夜班,只是为了躲开白班的陈赓,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走的体面,让陈赓至少当回男人。对方答应的很痛快,提出出钱买墓地,被厉俐拒绝了。离开时,她送了陈赓三个字,“你不配!”

她不缺那些钱,她只想让陈赓悔恨内疚一辈子,他不配得到晴美和孩子,也不配得到平静,这辈子都不配。

最后他们回了那个不再是家的地方,因为晴美已经不在了。木莲一直住在常昆那里,客厅到房间还都是血腥的记忆。她亲自动手清理,不许别人碰。她擦干净所有血迹,擦了很多遍,然后收拾晴美的房间,把房间打理的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