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念书吗?研究生很难念的。”

“我知道,但是我有好老师。”他笑着,当初找黄教授的研究生上,全是因为他的助教。对汉语,兴趣反而在其次了。

“一年,学得好,学不好,都看你了。”他让她靠着自己的肩,从她手里取过那个耳钉。因为另一颗留在北京,所以他们把它带了回去。

两颗耳钉,终于要凑成对了。

“机电系的工作,主要还是陪你,我有兴趣教教书,让自己休息一下。”他并不隐瞒,以后还是想回到北京工作。毕竟,在那里他的事业有了一定的基础。“你得跟我回去,Stuart他们还等着我给测试部涨工资呢。”

“好。”她枕着他,摸着她的耳钉,“等你的汉语,我的韩语学好了,我们就回去。”

北京,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Cris回了美国,半年后才会回来。这是子恒告诉她的。

头几天带着学生忙碌实习的事情,他们没有时间享受自己的生活。

学生在经济开发区安顿好了,他们才回了市区。

见了结婚不久的木莲和常昆。她们很幸福,和她离开时候一样。子恒也很好,只是最近出差更频繁了。

也许一年后,他会调到欧洲工作一两年,只是现在,都没有定案。

他们三对在韩国餐厅吃了一顿饭,是厉俐请的,东奎出钱。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好日子近了,都是热切的祝福。

聚会之后,他们依然赶回了京郊的经济开发区。学生面前,他们依然是老师,只是不太专注。

有学生私底下传着流言,机电系的新老师,喜欢那个中文系陪他们来的女助教。

她不在的时候,他从来不在。她在的时候,他一定站在她旁边。

不管是在工厂的车间里观摩,在实验室里练习操作,还是听报告。

他们的新老师,盯得都是那个女助教。

就是这样,他们的掩饰,不够专业,尤其,马上又要结婚了。

在摩托罗拉总部参观那天,他意外的缺席了,只剩下她和另一个老师。那天,他们见了摩托罗拉几个部门的工程师,大家亲自尝试了很多没有做过的测试和实验。

很投入,也很新奇。

她第一次进入了七层,虽然只是一间实验室,听着Jay代表测试部给这些学生介绍日常工作。

今天一早从驻地出发,就没看见他,不知道去哪了。

学生们频繁用英文提问,陆续有几个测试部的工程师走进来,见到她后笑笑。她点点头,与他们也算是旧识,这里,曾经是他的天下。

报告的时间不长,下午,学生还要去别的企业参观。

她带着胸卡,最后一个走出七层的保险门。学生们,已经陆续乘着电梯下楼了,她也得走了,来不及和Jay他们打招呼了。

“厉俐!”Stuart从保险门里走出来,叫住电梯前的人,“Lee让你上二十六层去。”

“呃?”他,也在这楼里吗?为什么一早没有一起来?

进了电梯,没有按向下的键,反而,按了属于回忆的一层。

看着数字一格格攀升,她一心平静。

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听的,尤其是现在。

二十六层,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就站在电梯间等她,像某个他们曾经共度的下午。他把她一路拉到首尔,反身锁上了大门。

“怎么了?”

他搂过她的身子,给她戴上了那对耳钉,回来好几天了,他一直想这么做。

一早,从她家里搜来的,还有他们的那几个戒指,但是他不着急她戴。

“下午还要去工厂呢,该走了。”她不知道他在专注什么,看她的眼神,又和以往不同。

“下午!”他咬她的耳朵,“咱们结婚去!”

番外六 新的家

在办事处的时候,他认真的像个学校里的孩子。因为是涉外婚姻,所以得到了一些优待,照相到办手续都非常顺利。

那张结婚照,他们的笑很淡然,却充满了幸福。摄像师准备按快门前,他突然转过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嘴唇。

也因此,她的脸色红润了很多,洋溢着满足。

他从办事人员手里借过那个章,握起她的手,一起盖在了两个红色的小本子上。

就这样,像一对最平凡的男女。

他们,结婚了。

没有张扬的形式,没有鲜花,没有亲友,没有祝福,只有彼此。

走出办事处,她带着他走到一棵树下,对着阳光,看他们的结婚证。那张薄薄的纸,改变了他们以后的生活。她亲亲相片里的他,把他的那本交到他手里。

“好好收着,李东奎!”她笑着,眼角压制不住的泪水终于流出来。终结单身的生活,原来也是五味杂陈,“你要是不听我…”她说不下去,突然用手捂住了脸。

“以后,都听你的。”他知道她有些伤感,就这么嫁了,虽然开心,也是孤孤单单的。“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听你的,我的太太。”他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

他们结婚了,无论如何,他娶了,她也嫁了。

他终于让她当上了李太太。

“下面去干什么?”他不许她刚刚嫁他就以泪洗面,“怎么庆祝一下?”晚上他们还要回到饭店照看学生,料理明天的事情,这个宝贵的下午和晚上,是他们仅有的时间。

“为什么是今天?”她止住泪,靠在他怀里,其实一点准备都没有,仓促中就来了。她以为,他会选个周末的日子和她办手续。

“今天是四月八日,农历二月二十六,所有的数字,都是双的。”他出发前问过母亲,选了几个日子,只有这个最理想。虽然行程排得很满,还是空出了她的下午。

他们要成双了,不能不选个吉利的日子,回韩国举办仪式的日子,父母也早就挑好了,只是没有告诉她。

她不会太在意这些的,重逢之后,她格外的听话,依顺。也许是等待太久了,现在完全靠着他,任他安排她以后的生活。

“你真迷信!”听着他的话,她思量着他们的新身份,和他们的新生活。“回家吧,你给我做饭。”现在对她来说,家,有了更深的意义,新婚,哪里也比不上家更重要。

这个男人,从此,是她的家了。

“好,我们回家。”他拉住她的手,往路上走。

曾经牵过无数次手,但都比不上现在,他们要开始的漫长之路。他觉得北京的阳光,从未有过的暖人,她发现,天,格外的蓝。

拉紧彼此的手,他们一步步往前走,数着人行道上的各色地砖,数着他们经过的车站,数着路边的高楼大厦,直到华灯初上,他们走回了西京小区,回到了那个家。

她被他抱进家门,像个新嫁娘。

在门口,他悬了一束绿色的植物,抱着她,站在那束植物下面。

“是什么?”她看着有些熟悉的一幕,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槲寄生。”他的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传说在槲寄生下亲吻的情侣,会厮守到永远。”他的眼神,焦灼在她的眉目之间,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嫁了,就要和他厮守到永远。闭上眼睛,她虔诚地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在吉祥、平安、亲爱的槲寄生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们久久的吻着。这扇门,将是新的生活,走进去,是另一段开始。

他,是她的夫,她,成了他的妻。

那一夜,他们没有回酒店,而是在他们的新家里一晌贪欢。

他们是两个迷路的孩子,也是两个疲惫的旅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在遇到彼此后,找到了归宿。

当缠绵的喘息平复之后,他给她戴上了戒指。

一枚,是一年前圣诞节送她的,一枚,是晴美头七之后买给她的,一枚,是求婚时圈住她的,最后一枚,是一颗闪闪的钻石,他给了她一辈子的承诺。那枚婚戒在夜色中映衬出她有神的眼睛,那两弯月亮,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的两只手,他圈了四重,牢牢把她绑缚,注定了一生。

她在被子里找到了他的手,紧紧交缠,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从没有过的安心和释然。这一生,经历过太多悲喜,而这一刻,归于初始,只有她和他。

“给我讲个故事吧,奎。”她累了,幸福的想睡,却舍不得这新婚的夜晚,舍不得身边的他。

他把她抱到怀里,让她枕在胸口。

“北欧神话中,有个和平之神叫Balder,他被邪恶之神Loki以槲寄生制成的箭射死了,Balder的母亲,也就是爱神Freya得知后痛不欲生,和众神想尽办法挽救Balder的生命,终于将他救活。”他用英文低沉的叙述着那个故事,想着过去,和不久前的那些坎坷磨难。

“我已经被毒箭射死了,因为你,又把我救活了。厉俐,厉俐。”他轻轻重复着她的名字,感觉她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身体。

“Freya对大家的帮助非常感激,因此承诺无论谁站在槲寄生下,便赐给那个人一个亲吻…”他轻轻抚着她的背,继续他的故事,“所以,我们要在槲寄生下亲吻,那样,就能永恒,你永远是我的。”

他知道她睡着了,却依然不舍得结束,亲吻着她的发,他眼角有一丝泪痕,没有让她看到。

得到,很艰辛,但是真的得到了!

他和她,成家了!

番外七 李太太

他们结婚的消息,在回首尔的航班上,由机电系的那位老师宣布给所有学生。一片喝彩和祝福声淹没了机舱,前排那些并不相识的乘客,也频频回头注视他们。

其实,最后几天,他们尽量掩饰了,但是她手上突然多出的戒指骗不了人。他寸步不离的守候,也让学生们猜到了大概。

空勤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朵花送给了她。他只好拉着她站起来,给大家鞠躬表示感谢。机舱里的快乐,胜过了出行两周的收获。

坐下时,他坦然的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李太太,早就名副其实了,现在,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属于他。

回到大学,他们安顿好学生,才着手搬家。

出发前,他已经在大学旁边租了新房子,回来,就不再住宿舍了。

那个周末,他们给自己的新家添置了很多东西。他推着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挑选窗帘、床单,时而摸摸这套餐具,时而又对一套布艺凝视。

装点自己的家,是当太太最该做的。每一样都会征求他的意见,但是他都没有意见,就像婚前说的那样,什么都听她的,他只负责结帐。

看着她挑选,他已经很满足。当初在超市,他们曾经像情侣一样选购着生活用品,那是多久以前?现在,她给他们的家买,买了很多,堆满了推车。

他是个耐心的先生,一直默默跟着,时不时拉过她亲亲,男人在新婚里,常常有压抑不住的热情。她不怪他,害羞的躲开,或是乖乖的顺着他。

一起开车回家的时候,他从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送她。

“什么啊?”她很好奇,刚刚没有看到他买东西,一直是她在挑选。

发动车子,他揽过她又亲了一下,“还是忘了东西,你自己看吧。”

她坐在他身边打开包裹,是两件围裙,绿色的,一件大,一件小。像是他们留在西京花园的那两件。他还记得这些细节,她反而疏忽了。

“小的是我的,大的…”车拐弯的时候,他凑近她耳边,“是你的!”

她开始不明白,但是很快就顿悟了,被这个不正经的男人盯着,脸红到不行。好在是在车上,没有外人。

到家了,她把采买的东西扔给他,依然被那个玩笑弄得耳红心跳。

他停好车,和邻居打着招呼,看着她冲进屋里的身影,掩饰不住的快乐。她依然容易害羞,对亲昵常常是半迎半拒的。

但是,她是个称职的好太太,已经开始学习做韩国饭。

每天早上,也比他早起,给他准备早餐和一天的行头。他不舍得她干太多活,请了帮佣帮她,毕竟学校的工作对她来说也很繁重。

他最近常常陪着她备课,她也会陪着他看那些中文书,写报告。毕竟,他还有一半学生的身份。

每到这个时候,她最开心,又回到了初识时的凶悍,是个母老虎,对他的错误不依不饶。现在怎么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呢?让他去刷碗,擦地?

她都没有,只是抱着他的枕头,扔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从此以后都很听话了,乖乖的完成教授交给的作业,陪她备课的时候,也不再闹她。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伏案的背影,手里拿着一本中文,久久的出神。

还有些不真实,他们已经结婚了,开始了两个人的生活。朝夕晨昏,不分开。

他开车一直把她送到中文系的楼前,中午,在餐厅买好了午餐等她,下午下课前,他已经站在阶梯教室门口等她。

“你都没有课吗?每天这么闲?”她拉着他的手,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五月,首尔已经有些热了。

“上完了。我要求系里把微电子的课程,都排在了上午。”其余的时间,他都是空闲的,中文课,有时在下午,有时在早上,但是都赶在她下课前完成。

作为先生,他要每天接送他太太。

作为她的韩语辅导,他也在找机会惩罚她。

比如现在,她在给他刮胡子,重复着刚刚学习的五个词语。韩语的发音很难,她总也读不准。

“再读错,我可要罚你了!”他一直没有机会报复那次枕头事件,最近开始教她韩语了,一直等待着机会,他们约法三章,现在,轮到他了。

她认真地刮着,撇撇嘴,又把词重复了一遍。她已经很努力了,平时没有什么时间学习,本来应该和他多练习的,但是她一错,就被他罚,罚得她的嘴唇都肿了,第二天早晨要在浴室冰敷才敢去学校。

“还是不对!”他拿过她手里的刮胡刀,转过她的身子,让她和他一样对着浴室的镜子。他说了一次,口型很夸张,让她跟着重复。

她试了,努力说了好几次,但是他都不满意。有时候觉得,不如和录音机学习,因为他太挑剔,太爱作弄她。

看着她撅着嘴重复的可爱样子,小月牙里写着不满,他的笑容反而越来越深。

拉着她走出了浴室,他们回到了卧室。

有些东西,总算派上了用场。

“受罚吧!”

她不明白他又要怎么罚她,被他一直拉到床边。

他竟自脱了运动衫,套上了一件围裙,短短的,绷在他身上。

然后,他把另一件很大的围裙,举到了她面前。

那一晚,李太太被“凌虐”的很厉害,第二天,不得不穿一件高领的薄衫。

周末回釜山的时候,希望印记能消掉。

她的哭喊或者求饶,只是换来他更肆意的热情。

她躲在他怀里,累得睡着了。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他早早醒来,抱紧她的身子凑在她耳边。

“就要你!”

番外八 小意外

回釜山好几次了,第一次是正式拜见父母,下一次是举行他们的结婚仪式。

因为毕业生的答辩时间越来越接近,她比平日忙了很多,没时间把精力放在婚事上。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家的三姐妹在操办。

回釜山带她挑韩服那天,她在城际快车上昏昏欲睡,到站的时候,还是他把她叫醒的,她被一路领出车站,钻到出租车里,又靠着他睡了。

前晚忙着改论文,她睡时天都亮了,眼下有淡淡的疲倦。但是和三姐妹挑选衣服时依然很开心。

她们给她选了一身月白的韩服,飘逸的前襟衬着她秀气的脸庞。他很喜欢,看着她在镜子前不自在的拽拽这里,又弄弄那里,全是小女孩的神态。

其实有些不舒服,可能热伤风了。她尽量保持着笑容。想到半个月后的婚礼,试穿这身礼服,她都很紧张。

之后婚礼,全是他的家人朋友,他们省去了中国的繁文缛节,却在这里遭遇了更铺陈的婚宴,她怕自己应对不好。但他是家里的独子,她不能不配合。

每次回来,在婆婆的房间里,看着姑姑姨妈围在一起,不是商量坐席菜谱,就是各家在张罗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