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是不那么像个身体一眼就能被看出存在某种问题的重伤患了。

而抬手就从里头取出一件熨烫到不见一丝褶皱的衬衫,又脱了睡衣露出腰背肩膀都劲瘦性感的上身换上,并一颗颗开始往上缓缓系扣。

这个过程中,额发还因为早上锻炼之后有点湿的他稍微侧头,又追求完美地往耳畔喷了一点自己惯用的男式香水。

这款香水味道中带着一丝法国骄阳玫瑰的味道。

香气浓郁张扬中透着丝矜贵,和符大少爷的这种骄傲矜持,奢侈高贵的外在形象也很符合。

见状,大清早就冒着三种光,顺带播报着新闻的‘瑞秋’小姐也在房间右上角安装的电子监测系统上方闪了两下。

又十分臭美且羞涩地就活动了下自己僵硬冰冷的机械操纵杆,对着‘她’的主人符白龙先生连闪了七八下试图引起注意。

只可惜,‘她’的主人还是一如往常地不解风情。

不仅始终无法重视起‘她’作为一个女性ai,这番在贵ai届都独具风情的美,还十分冷酷在这大清早,就只留给人一个背影压根看也不看‘她’。

‘【“瑞秋,今天,换了新的色号的芯片,是最新款的,很闪,很亮,有三种颜色。】’

这响彻在系统中,充斥着点诡异感的内心金属卖萌声,正在面无表情换衣服的符总本人也没有去搭理‘她’。

一般情况下,他的这个像傻妞的ai,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用试图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他也已经习惯了。

通常,他都不会去主动理睬。

因为他要是一旦搭理了,事后以为自己受到某种鼓舞的‘瑞秋’一定会想出更多奇奇怪怪的花样,去搞乱他藏在书房之后的那个小实验室。

“不好看,不要换,很奇怪。”

‘瑞秋’:“……”

“花花绿绿,像红绿灯,自己照镜子看。”

‘瑞秋’:“……”

这一番来自符总本人的挑剔又毒舌的评价。

一瞬间就把‘瑞秋’并不存在实体的机械少女心都给扎穿了,当下‘她’的灯快速地闪了几下,半天我们伤心欲绝的ai小姐,还是一个人保持自闭默默回楼下去了。

而目送这陪伴了自己多年的ai一声不吭地赌气消失,终于是得到了这大清早起床后的彻底安静。

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对别人态度也就不太好的符白龙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半天,还是故作冷漠地望了眼头顶那已经不再乱闪的电子操纵杆,继续换衣服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了。

等将手指划过抽屉里一排表带,又取了块日常出席有些固定场合的名表带上。

另搭配上领结,袖扣和一身还算得体的正装,他这身即将恢复往常傲慢姿态,面对旁人的正式装扮才算是完成了。

“通知下司机,我好了,走吧。”

“好的,符先生。”

这么一番精心的准备后,算是勉强恢复身体状态的符白龙也打了个电话,告知了等在楼下的另一个瑞秋。

秘书小姐一早上就专门赶过来等候在楼下。

听说自家老板终于是下楼来了,也赶紧收起手中正在浏览中平板电脑,提前站到车门外耐心地等候着。

等看到符白龙面无表情地下楼来。

身材曼妙的瑞秋张首先迎上去替他开了车门,接着两人才一前一后上了车,又一路向着今天的目的地——张家一路开去了。

这一路,坐在窗边的符白龙都很少开口说话。

毕竟今天说是去人家家里吃饭,但其实光一想到对面坐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人,本就因为身体原因,这两天吃的不多的他顿时就胃口全无了。

而果不其然,当司机的车缓缓穿过市区,又沿着绿叶茵茵,荒无人烟的山路,进入本市寸土寸金的一处坐落于龙江别墅上方的单栋住宅。

才一到门口,他就被门口接人的管家邀请了上去,又和这位今天专程等在家的张氏董事长亲自喝了一杯茶。

这是符白龙自二十五岁后,少有的一次和这个老东西的单独会面了。

他知道有些事暂时还不能摆在面上和他闹翻。

因此就也干脆保持着冷淡却也基本礼貌的态度接受了。

等上去后,管家领他一个人进了二楼,一眼望去,欧式别墅,檀香茶几,上等的英国红茶,两人对坐背后的那副名人字画。

每一样摆在符白龙面前的,都是最顶级奢侈的富人享受级别待遇。

张士朝年过六十,一身唐装,虽然身形已有老态,但鬓角处却是相较于同龄人少了不少白色的痕迹。

符白龙有听闻这些年他一直精于生物保健品的研究。

那家原子能生物研究所现如今每年活生生地在量产着各类新奇药物,他自己也是常年服用,想必是从中获益了不少。

而在各自入座给他斟茶之后,这位据说和曾经的符白龙父亲一样坐拥着龙江市半数财富的张氏掌权人也在与他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后,才意味深长地笑着招呼了他一句。

“白龙,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地稳重了,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

“……”

“今天正好我家那个傻丫头不在,出去和同学玩去了,不然知道你来,她一定比谁都高兴。”

这种聊胜于无的寒暄,符白龙一时只冷着脸没开口。

他很清楚张士朝现在和他提这个是想暗示什么事,但两方博弈之下,对方目前确实还不能强行要求他什么。

尤其他对外的样子一直就是这么混账,所以在听到这番话后,从始至终表现的并不认真的符白龙也只是毫不客气地回道,

“抱歉,张叔叔,我想我和您的女儿还没有那么熟,如果只是出去随便吃几顿饭玩过几次就要我负责,那上过床,就想找我负责的女人应该早就排出几条队去了。”

这话说的可是万分不给长辈脸面了。

当下见他这个世侄多年来还是这副傲慢无礼,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那端坐在书房正中央的中年人也是脸色一冷,随后才勉强压下笑笑道,

“呵呵,你年轻,到底是贪玩了些,这些都不着急,话说,我也是才想起来,你刚从国外回来,想来这段时间在外头应该吃的不惯。这段时间,龙江这边可是出了不少事,先是我资助的一个研究所被人给袭击还爆炸了,后来我又生了场小病,险些就卧床不起了。”

“……”

“幸好这两天是勉强恢复过来了,我的胃口也因此变好了不少,今天家里的厨子正好琢磨了道新菜,咱们下去一块看看,你也好好尝尝世伯家厨子的手艺。”

这番盛情邀请,是个人都不可能拒绝了。

也因此,双手正把玩着一把西式茶具的符白龙也在眯着眼睛‘嗯’了声后,这才插着兜跟着起身一块下了楼。

可等下来之后,他才发现楼下的餐厅里除了张家的那些佣人。

另外还多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上一次他送张小姐回家时,那个在车里一闪而过的那个女研究人员。

“哦,介绍一下,这是雪梅,我的心腹,今天她是来别墅给我送新药的,雪梅,打个招呼吧。”

“符总,您好,我是曹雪梅。”

这姑且算是两人的第二次正式见面了。

第一次是在机场接陈臻的那次,第二次就是在今天。

符白龙莫名地对这个奇怪的女人印象很深。

不止是因为她一度神神秘秘,出没的频率有点反常,也因为她身上那种危险到有点类似猎食动物的气息,和她那双永远被黑丝袜包着的双腿。

而眼看着花名在外,人品听说也十分不佳的符白龙时不时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丝袜下包裹的腿看,一身黑色短裙配丝袜/高/跟鞋的曹雪梅心中也莫名地涌上了一丝厌恶和反感。

只是眼下这是在张家,谁也不好当众发作。

所以履行自己的职责,快速将那道‘新菜’送上餐桌后,本能地想要用刀子插瞎这恶心又无能的富家少爷的双眼的曹雪梅也不再停留,冷着脸就下去了。

等注意到她被自己明显给‘恶心’走了。

依旧保持着自己花花公子形象的符白龙也撑着头一脸若有所思回过头来,而目睹这一切,再次确信他就只是个狂傲的蠢材的张士朝只十分宽宏大量地笑笑,又如此开口道,

“白龙,尝尝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可是道十分名贵的好菜,品尝起来不仅有维生素的味道,还有丰富的营养价值。”

“……”

“光是用大量的营养液水培,使原材料一直不腐烂而是继续进行正常的光合作用,从而分泌更多可口的果糖,我们就花了大心思,尝一尝吧,外头可是再难找到这样的好东西了。”

这话说着,符白龙也不由得被眼前盘子里装着的那些烹饪过的白色胶质给吸引了视线。

那东西乍一看像是肉质比较干,水分不太足的肉类。

但细听之下,又像是某种水培环境下才能进一步生长的水果或者蔬菜。

而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对着这盘东西下口了,心里更觉得有些难以形容的反胃感。

眼看着皱着眉的符白龙不吃,一直表现得十分饥饿的张士朝竟也不管他了,突然红着眼睛张开大口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嗷呜……咕,咕噜……嗷呜嗷呜……”

这个诡异又漫长的进食过程,一度令符白龙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胃里翻腾不止。

他从头到尾一口都没去动面前的东西。

只看着对面满脸幸福狂热的张士朝将那些‘肉团’大口大口塞进嘴里,又一点点嚼碎,任由果冻状的残渣掉落,只从滚动的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叹气声。

“啊,好吃好吃!好甜的肉!比……最好最贵的水果……都要甜都香……”

就是这个难以形容的画面,让大病初愈,本就胃口很差的符白龙冷着脸一直死死撑到吃完这顿饭后,都没有一丝胃口。

更糟糕的是,当他好不容易结束这场活生生凌迟他胃般的晚餐。

才一出来才走到门口,胃里一阵抽搐的他就忍不住快速停了,又在瑞秋张的惊呼下就脸色难看地弯下腰差点狼狈地吐了出来。

“符,符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赶忙扶住他的瑞秋张的这些问候,嘴唇惨白,死死捂着胃的符白龙一句都没能回答。

事实上,他的整个胃都被之前的那一幕给彻彻底底地恶心到了,以至于这会儿明明他什么东西都没吃,他都有种完全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在想,装在盘子里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散发出那种类似生肉的味道,又会那么令人突然着魔。

而原地休息了大概一分钟后,暂时还不想在张家门口暴露更多事的符白龙还是闭着眼睛,一脸纸白地缓缓站起来,又在走回车里后才对瑞秋张皱着眉开了口。

“……我没事。”

他口中这十分勉强的一句话,听上去显然说服力并不够。

一时间,心里提心吊胆的瑞秋张也不敢去猜测方才在张士朝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家老板突然就变得这么反常。

所以片刻后,心里到底有些担心的女秘书还是小心谨慎地出声询问道,

“那,那您有没有想吃些什么啊?刚刚不是都已经……嗯,不如我让司机去买些清淡的餐点,毕竟不吃东西肯定对恢复不太好,您现在肯定是需要吃些什么的。”

这个问题一时间可真有点难住符白龙了。

事实上,他从来不在吃的事情上又任何讲究,自从父母过世后,他更是从来没有好好地在家里吃过一顿饭。

他母亲以前偶尔会在家也会给他下厨。

那一般也是他小时候生病的时候,通常那个时候,身体不舒服的他会很满足地吃光,然后得到他母亲的一个温柔的微笑。

而坐在车里艰难地想了半天,胃里却依旧一阵阵地涌上酸水。

在这种时候,反而莫名地想起某天晚上,自己在医院吃的那顿清汤寡水的晚餐,和一个简陋的铁饭盒的符白龙也突然沉默了。

关于这个饭盒和那顿并不好吃的晚餐,这段时间养伤在家时他也时常会想起。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将其归类为自己的幻觉,并冷着脸迅速将其忘记,可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关于过往和父母的回忆却再次涌上——

“瑞秋。”

符白龙开了口。

“嗯?”

“你和司机先回去,我要一个人去一个地方。”

“……”

“谁也别跟过来。”

※※※※※※※※※※※※※※※※※※※※

啦啦啦,猜猜符总要去哪里嘞~

第32章 (上)

“嘟嘟——”

晚上六七点钟, 天色渐暗。

老城区的巷子口,照例挤着一堆下班之后,才出来打水的附近居民。

就在这时,身后又一次传来车辆试图穿过门口的那些自行车开进巷子的喇叭声,两三下响后, 那辆车也跟着开了进来。

行人见状纷纷朝一旁避让。

那驶进来的车看到这一幕, 也很低调地拉着上窗户就快速开了过去, 没怎么一直在这附近响喇叭扰民。

而第八钢材厂后头,那栋破的单元楼底下的小卖部老板原本正在自家烟酒柜旁一边吃晚饭, 一边盯着旧电视机。

当看到有辆好像看着有点眼熟的黑色豪车缓缓驶进来。

后头的牌照都和上次来找楼上住的那个谁的一模一样, 那端着碗的小店主也略显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印象里,这好像是第二次见这辆外观看着就挺神秘的车来这儿了。

上一次,因为天色有点晚了, 基本没什么人去注意。

但这一次,钢材厂的这帮上了岁数的居民们除了照例的小心围观, 还额外地对这车里也不想露面的有钱人到底为什么三番五次来找楼上的某个住户表现出了些许的好奇。

“哟, 楼上那个穷修车的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最近老是有看着很有钱朋友来找啊……”“嘘, 碗里的饭都塞不住你的嘴吗……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到时候来找你家麻烦。”

这些夹杂着本地话的议论。

或多或少在透露出这一带居民这么多年了,都和楼上处的其实不太熟的讯息。

然而车里那位冷着脸, 拉着车窗的符总却什么都没听见。

从头到尾, 他也没心情去注意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他的。

相反, 他的脑子里更多地是在思考, 待会儿具体该怎么解释自己,又十分反常地大晚上跑到这儿来的事。

自从上次‘见义勇为’事件,他竟然又一次跑来找有个和他八字不合的‘冤家路窄’了。

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觉得十分荒唐和不可思议。

可这种来说照理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事,却因为今天符白龙自己在张士朝家遇到的那桩无比恶心离奇的遭遇,而不得已变成了现实。

当瑞秋张方才在车里询问他,如果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有没有想吃些什么的时候。

重伤还没好的他在那一刻,竟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医院的那个晚上,自己一个人吃光的那顿毫无特点的家常菜。

除此之外,他这个活了这么多年,人人羡慕的符家大少爷。

那单调沉闷的二三十年人生里就再找不出一点关于家庭,亲人,朋友,或是一个人生了病应该拥有什么的真实温暖的回忆了。

“我想喝粥。”

“啊?是平时酒店卖的那种吗,不如司机现在就开车去买。”

瑞秋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意外。

“有家里自己煮的那种吗?”

符白龙反问道。

“可,家,家里,可家里煮的那种,外头现在也没有得卖啊,符先生。”

“……”

不能用钱买到的,他好像统统就都无法拥有。

这就是,刚刚那一瞬间符白龙突然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强行压下的某些事,又开始无比烦躁的原因。

家人,朋友,身体不太舒服时来自别人的一句关心,甚至哪怕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病人该喝的粥,对他来说都好像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