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龙吗?他学的是金融相关。”

陈臻答。

“他为什么不学机械,我以为他对这个更有兴趣。”

“因为,他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那关,事关他人安全和生命的实际机械操作和驾驶他都不能做了,开车开飞机或是其他交通工具,只要是这些,他都不能做。”

这么想想以前,某人每次在自己面前出现也大多都是伴着司机出现的,而注意到李邪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陈臻接下来也没避讳,就主动验证了他的猜测。

“和他家里的事有关?”

这么问着,正好在从眼前的登山包拿露营包塞折叠鱼竿的李邪看上去态度倒也不意外。

“对,只要是车上还有别人在,他都不会主动去前面开车的,除非是他一个人,白龙是个凡事都很谨慎的人,以前的事确实带给了他很多不好的影响,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会时不时想起来。”

“……”

“不过这么说起来,他小时候还是很喜欢机械的,他的书房里到现在都有一个底下是火苗记号的黑色机器人模型,那是白龙小时候最在乎的玩具,有一次不小心摔了一下都哭了……”

就像个老母鸡一样。

我们的陈博士不可避免地,又一次像喜欢夸自家孙子小时候可爱的老奶奶,在别人面前讲起了关于符白龙小时候的睡前玩具的故事。

李邪听了倒也没和陆一鸣之前一样大惊小怪,但一时间却也像是觉得有几分耳熟亦或是在哪儿听过这事般反问了一句。

“火苗记号的……黑色机器人模型?”

“对,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然后下面这句话这是对你单独供应的,听说那个是白龙小时候最崇拜的人送他的。”

“……”

“他总是对别人很好,是个不会主动告诉你,却一直会对你很好的人,他一直很怕失去身边的人,就算是对张小姐这样的多年下属,他都是很在乎的,我觉得他对另外一些……他身边的人也是一样。”

这些说着又忍不住笑了的话,到底是个含蓄绅士的陈臻表达的很含蓄。

但有一句话却也没说错。

那就是符白龙这个人确实一直很小心谨慎,是那种下意识对自己,对周围都很戒备很心狠,却又挡不住他骨子里对人挺好的性格。

“白龙哥,我不会搭帐篷。”

“自己搭。”

“可我真的不会,你就教教我好不好……”

车子的另一边,好不容易给后备箱加完油的陆一鸣这家伙又开始缠着他了。

低头准备帐篷等东西,同时还在想着之前那两个在房山无故的失联了女学生的事的符白龙嘴上说着自己很不耐烦。

但看到这小子一直在旁边黏黏糊糊地看着他,他还是皱了皱眉,又无可奈何地蹲下来帮他开始一块折。

“你是吃粮食长大的么。”

“是啊,我妈说怀我和李邪的时候,她饭量可大了!”

一点都没察觉到符白龙其实在讽刺他。

捧着下巴一脸崇拜笑着看他的陆一鸣还点点头回了一句。

符总一听到他那个今天晚上还得和他有一番‘纠葛’和‘搏斗’的倒霉亲哥顿时一脸更糟心了,臭着脸冷冷地索性无视他就继续搭帐篷去了。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就算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也看到了符白龙脸上的表情,李邪想了想什么,之后也就没和陈臻多聊,就这么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

下午,因为山上的那团灰色的雾气还没散。

所以他们一行人也并没有着急和其他游客上山,而是在这附近又开了gopra拍了点旅行过程中录影片段,到底是专业人士的陈臻在山脚抓拍到了不少稀有鸟类的照片。

如鹰,鹫,枭,鹞,鸢,种类非常多,伴着那半山上越来越重的灰色雾气倒真给人一种,这群鸟是在像卫士一样保护着远处这座山的感觉。

这天夜里,因为明早还要一起早起去山上的缘故。

四个人就也没多说什么,挺早就收拾好东西分帐篷各自去睡了。

可就在大家按照对应的关系,分配好各自的帐篷。

今天一整天都在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和李邪保持着某种距离的符白龙就看着某人先把自己的睡袋给铺好,又在躺下后,才闭着眼睛就对他来了这么奇奇怪怪的一句。

“你等会儿要是觉得睡不着,最好把耳朵早点捂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过会儿可能会有点吵,早点睡。”

李邪的这句话,符白龙莫名没听懂。

两个谁都不想和谁大半夜主动唠嗑的家伙躺下来后,还和故意赌气似的在中间放了一堆东西画了条一条线,以此达成符大少个人想要的那种‘安全距离’。

外头的天很快黑下来。

夜里山上的风很大,因为白天的时候是雾天,晚上并没有星星,只有林子里沙沙沙地响动和小型鸟类归巢滑翔的声音作祟。

车上的那个go pra发着红色的电子光,并转动着摄录镜头正对着远处的山脚和森林记录在夜间人肉眼看不到的一切。

这一切,对于睡在睡袋中各自闭着眼睛,但其实都没真正睡着的两个人莫名地有些吵闹。

但很快,符白龙就明白过来真正的‘吵闹’,以及李邪这个家伙刚刚说的捂耳朵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就在大概一小时后。

他本以为应该已经睡了的隔壁帐篷里突然就小心翼翼地传来了一阵奇怪又微妙的声音。

先是伴着两人亲密的低语,接着陆一鸣害羞埋在被子里说着什么小声嘀咕和不自觉又开心地笑起来的哈气声都一并传来。

符白龙:“……”

耳边,陈臻和陆一鸣好像在接吻。

间或另一些微妙的摩擦的声音,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但总之,他们两个肯定正在很小心,并保持尽可能对他人礼貌地做一些情侣间很正常的晚上该做的事——

“我早说了,让你不如别来,或者干脆早点睡。”

“……”

“喂。”

“……”

“要聊点稍微严肃沉重的话题缓解下你内心的尴尬,心烦和手忙脚乱么。”

仿佛是之前预见了符白龙接下来必定的窘迫处境。

李邪这个根本早就什么都提前猜到的混蛋,当下一脸你非不听我的表情,就枕着自己手臂在两个人睡袋中间那条‘三八线’外和他突然搭腔了。

而顿时从一开始的震惊,尴尬,羞耻,不知所措中勉强抽离了出来。

脸色古怪又烦躁,连被眼前这一切搞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睡袋的哪儿放,连和身旁那家伙死死皱着眉,保持镇定说话都带着热气的符白龙当下就语气焦躁地问了一句。

“你想聊什么严肃沉重的话题。”

“我想想啊。”

“……”

“不如就趁着今晚的月亮挺大,咱们聊聊,咱叔叔阿姨,也就是……你爸你妈都走了多少年了吧。

符白龙:“………………”

第49章 (中)

1994年11月15日

房山

“滴——”

一架安装在车顶的一代大疆云台摄像机正迎着冷风, 对着山顶来回旋转着亮了两下红色的灯。

它的画面镜头已经持续这样对准山顶拍摄了两天一夜,并因此记录了大量关于山顶树木,丛林和动物的夜间实拍变化。

15日至17日。

房山著名的群鸟迁徙日。

迁徙,是一个在生物界是一种非常有特殊意义的词汇, 它指的不单单是一种鸟类的自然生理状态,更是一种环境天气的板块运动。

据房山当地的一种自古流传下来的说法是。

在这两天一夜里,这里的时间气候会暂时由山中的鸟类来控制。

春夏秋冬等明显季节变化, 会一夜之间在房山神秘消失,过程中,山中的其他生物也暂时无法离开这个巨大的天然气候巨变磁场。

小型动物如兔子,鹿。

大型生物甚至是虎, 人这样的都会在这样呈现出山顶灰雾状的特殊磁场环境下迷路, 或是暂时进入另一个空间。

直到17日零点之后,房山的鸟全部从此地一夜之间飞走。

伴随着鸟类群体的大范围迁徙结束,这种在当地貌似已经延续了近百年的神秘自然现象才会彻底结束, 一切回归正常。

这个说法, 在房山,乃至龙江都不是有很多当地人清楚,此前传统科学界也从没有人验证这一点。

但在一本距今流传已经有快三百年的县物志上曾提到的, 到现代后,也曾有不少断断续续相隔几十年的目击事件者验证这点。

而就在此刻耳边的风传来呼啸愈发大的时候, 一双手从这么从车里伸出来将它从车顶取了下来。

坐在车上的是一个穿着冲锋衣, 因为感冒在低头擦拭着鼻子的男人。

他眼下正在用调整自己手上的天线发射信号, 并和这个通讯装置另一头那个可能会听到的人说着些什么。

“喂, 你在听吗?嗯,我已经到了,这次任务结束应该就能回秦江,我好像感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上山,这回运气是真不好,而且我这两天晚上总有一种一直在做噩梦的感觉,知道,我会注意安全,嗯……”

这些话,有点朋友之间拉家常的意思。

因为彼此都挺忙,还有任务在身,对方讲完这几句询问了下他近况就挂了。

还感着冒的男人见状也把这个通讯装置塞回了椅背底下,又拿起旁边的手持望远镜一边看远处山顶的灰色雾气,一边做着记录拍了几张照片。

【sutala标本√】

这种在边缘标签纸上打红叉的记录方式,是赵博自己的私人习惯。

而在他手头夹住的这些因为一些缘故而模糊不清的照片里,那团灰色的雾气失踪未散。

山顶上的鸟越来越大,似乎预示着15号这天的这场群鸟迁徙即将正式开始。

他的胳膊上佩戴着一个由两个水蓝色地球被切割开来的勋章。

这个勋章的图案有点特别。

但从表面磨损程度来看,应该是被男人佩戴了很久,而就在他脱掉手套调转开摄像镜头机,准备看里面昨晚都拍了些什么时,外面的窗户玻璃被人扣了两下。

“博子,你出来一下。”

这听上去有点别扭的咬字发音的方式。

应该是这支队伍里唯一的,却也是会讲中文的外国友人,也是他的大学同学JR?山姆士。

赵博本人是个岁数不过三十多,却经验老道丰富的探险工作者。

他自己是陕西人,但却和JR?山姆士二人从多年前就因为一些原因在秦江认识。

除他们俩以外,其他人分别是一位姓丁和曹对勘测有所建树的夫妇,一个对化石标本很有研究的王姓女同学,一个带路的本地老人,以及——

“赵,赵同志!快来!山姆士发现了好东西!”

突然从窗户外面,传来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赵博的思绪。

这就是他方才正准备说的队伍里的第七个人,也是赵博唯一在路上虽然只是新结识,但却还算关照的一位同行者和队友。

因为对方的本职工作,在此次考察登山队中占据的特殊性,也因对方虽和他们几个同龄,算是个这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

但以往总因为性格懦弱,在自己的原单位饱受欺负排挤。

如果不是这次赵博个人为其支付参与登山队的酬劳,并好心邀请他来参与这次勘测,有家庭有子女的他在龙江市怕是快连基本的养家糊口都难了。

“怎么了?”

“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我们找到兔鳄和孔子鸟的脚印,山上真的有这两种尚未灭绝动物在出没,证明地球的进化过度期正在山中进行,也许‘那个’也在,这一次的‘任务’看来真的没有白来!”

“我们都快迫不及待要继续向着山上探究那些丛林里的未知了,赵博,这次我们的发现一定会因此震惊世界的……”

“不,不止是震惊世界,这可是项事关人类进化本身的发现,不仅可以论证现有地球上人类的进化史,也包括那些看不见的……赵领队,我们什么时候继续出发?”

来自四散在周围的队友们的热切讨论,和蹲在地上拿手指描摹了下那脚印边缘的赵博似乎隐约形成了对比。

他同样也确信,这就该是自己带着‘任务’在寻找着的神秘东西。

毕竟眼前这陷阱里的兔鳄和孔子鸟的脚印与羽毛是那么的真实逼真,就像是从亿万年前的原始丛林中自行穿越时空而来的。

如果找到,那么他和山姆士就可以完成身上的任务,顺利返回秦江那支真正的大队伍中。

只是此刻,他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激动,反而隐约有些潜在的担心,或者说因为职业习惯而藏在骨子里危机意识。

“出发不着急,先把晚上的露营装备准备好,如果有兔鳄和孔子鸟出没,那么说明也有会进化的中间过度产物,比如说‘那个’也会有。”

“今天晚上除了带路的老伯,我们还是两个人一个帐篷,记得每个人的枕头底下要藏好一把柴刀,如果车顶上的摄录机中途出现异常的声音,也记得一定要守好营地,不要丢失药品和食物,并且把刀拿出来先杀死袭击的异常生物,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嗯,赵博说的很对,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有命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为科学奋斗到底。”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担心,流露出赞同的山姆士也在旁边跟着来了一句。

他们俩的话一时间引起众人的赞同。

七个人商议好今晚轮流醒过来的时间以及把帐篷分配好就各自去睡了。

这一晚,第一个守夜的是年岁已长的带路老伯,最后一个守夜的本该是负责带队上山的赵博,但因为他有点感冒还没好,他的朋友山姆士就代替了他。

“博子兄弟,生病了就该躺下好好养病。”

他多年的外国朋友如此笑眯眯地对他道,身体不太舒服的赵博见状也有点无奈,转头就领了友人的好意就回帐篷躺下睡了。

装在车顶的一代摄录机正常绕着山周围的运行,一晚上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奇怪声音。

但当众人第二天醒来,他们却发现只有山姆士一个人不见了。

“山姆士他去了哪儿?”

起床后的大家都很讶异,帮助大家整理各类标本王姓女同学对此赶到有些紧张不安,因为她发现摄录机的画面在十二点之后曾经一度陷入了一种雪花状的震荡和一段奇怪的黑幕,但是当时却并没有人发现——

“山姆士……是不是被‘那个’抓走了!或,或者说已,已经……死了,我们是不是已经被那些‘天神’已经盯上了,这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你在说什么呢!快住口。”

“难倒不是吗!或者说,不——是‘那个’来了吗!是‘那个’来了对吧!今天是16号,去往山下的路已经消失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逃不出去了对吗?”

“不,你千万别这么说,也许他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会儿,山姆士先生的身手很好,甚至能自己空手制服一只小牛,赵同志,你先别着急,我们大家现在这附近周围的找一找吧……”

这番来自关系明明最一般的那位队员的好心安慰。

令最好的朋友失踪,本在生病阶段的赵博当下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脸色惨白,不顾还生着病地匆忙忙地披上了自己的衣服,又按照过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就开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这周围寻找。

可一早上,他们几人找遍了山脚下都没有找到。

而就在内心无比焦虑痛苦的赵博想着。

也许不发现什么东西,才是最有可能保留生存概率的可能时,队伍的第七人,也就是那位早上好心安慰他的队员之一,却独自在河边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新的发现,当然并不是他们此前所收集任何动物标本,或是生物脚印。

而是山姆士本人那已经漂在变成全红色的溪水中的半截尸体。

是他血淋淋被什么东西剥去了皮肤,露出黄白色的人体脂肪,除了坚硬脑袋和被咬碎的四肢,只剩下半截的尸体。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赵博都陷入了疯狂的震惊后怕尖叫,身后的有的女性甚至当场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