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垂下眼,不再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柔荑,用力不大,却也让她无法挣脱,“我经历了太多有缘无分,也许我的一生注定孤单。”抓着她的手,他笑了又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与他表情相反,他的内心苦之又苦。最终,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仿佛最后留恋那丝柔美,一咬牙,将它轻轻放开。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初相逢时便注定无缘…”说到这,他停了一下,而后将一直噎在胸口中那口气缓缓吐出,这口气让他挣扎许久,他终于做了决定,还是决定放开。“既然相逢注定无缘,再去强求也是枉然。路友儿,愿你一生幸福。”

路友儿皱眉,双眼疑惑地看着她,觉得这萧白真是莫名其妙,之前那么痞气,现在这么煽情,到底哪个才是他?人都说女人心难懂,但这男人心也不明了。

萧白挣扎了片刻,迟疑地伸手,缓缓将她抱在怀中,仿佛珍惜天下唯一的珍宝,小心翼翼。

“我说小白,你可别沉寂占便宜,你…”友儿直觉没反抗,任由他抱着。因为离得近了,因为拥抱,因为她的头在他肩上,阳光强烈,射到两人身上,友儿正想说什么,后半句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因为,她看到了他的耳后,他耳后有一道淡淡痕迹,时刻提醒着友儿,此人为易容。

友儿虽不敢说是易容高手,不过却多少会一些,早就对萧白的容颜有所怀疑,但她是个为人保护隐私之人,既然人家不想说出来定然有人家的原因,只要不是害她便可,但如今,听着他莫名其妙说这么多话,傻子也能听出来两人以前应该打过交道,但她又不敢肯定,为何?因为她最终也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她占据这幅身体也仅仅数年。

友儿的手已经抬起,想撕开他的面具,不过想了一想,还是放下了。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既然他不想表明,她为何又要强求。“别瞎说话,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可以相聚。”她出声安慰。

萧白笑了,声音清脆爽朗,与之前刻意低沉的声音不同,能听出,这才是他真正的声音。

慢慢放开她,但双手还是留在她腰间。手臂一用力,将她举到马上。细心地将缰绳塞到她手中。抬头看她。

“走吧,去找你要找之人。”

他的脸迎着阳光,本来蜡黄带着麻子的脸被强光照射得也白皙几分。友儿低头看着莫名的萧白,心底隐隐生疼出压抑感,却不知这压抑感何来。平日里她很少注重他的容貌,如今仔细一看,他的轮廓分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笔直尖细。一双唇薄薄,抿着完美的弧度,还有那双眼,幽黑。

不等她再询问什么,萧白一拍马臀,那马得了令便慢跑起来,载着友儿向扬州城大门而去。

友儿想说什么,但却总是说不出来,莫名的,声音卡在喉咙上,发不出声,只能失措地回头看着他,他的身形笔直如竹,面对着她,笑着。而后优雅地伸手从怀中掏出玉箫,放在嘴边,如哽如咽的箫声便慢慢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听到他吹箫,这五日,都是夜深人静,他对着篝火吹箫,吹奏之时,他全情投入,好像将自己封闭进一个空间,与世隔绝,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白日里,友儿觉得与他近在咫尺,但若是夜晚吹箫,她便觉得雨他分离天涯。

人越来越远,箫声却越来越大,好像已经深深驻入她的心中。

莫问当年朱颜戴绿翠

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芳花任谁贪

凭君枝头占

无承望,华飞分谢珠落散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

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萧白放下手中玉箫,眼前已没了佳人身影。

以前的箫声为自己吹奏,如今想为她,却没了机会。

垂眼,低笑。

慢慢伸手探向耳际,将那蜡黄色的人皮面具撕开,俊美容颜露出。

一双幽眸,一张玉面,宫羽翰。

运了内力,身子腾空而起,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不知道要去哪。

在心中,他感谢路友儿,是她将正在走入歧途,逐渐被自己心魔束缚的他解救,她救了他,也许也救了这南秦国,也是救了他唯一的弟弟。

他这一生最羡慕之人便是宫羽落,在他每日被太子之职压于身,他却可以整日玩耍。

母后对他严加要求,却对宫羽落无限纵容,他知道母后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宫羽落,但他还是一次次质问苍天和命运,为何将他摆到不愿之位,为何不让他过想过的生活!?

友儿出现,这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不想成为他妃子,不想成为皇后的女人,又是一个掌握火炮秘术的女人,也是他第一个想得到的女人,但最终考虑种种因素,只能将她眼睁睁送入宫羽落府中。那时他心里暗喜,只因宫羽落不喜女色,若是有朝一日除去宇文怒涛,她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连宫羽落也为她沉沦…

罢了,罢了,现在感怀又有何用?事已迁,时已逝,留下的只有悲秋伤月吧。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五天,也许是他与友儿二人这一生缘分的最终饕餮盛宴,这五天将永远铭记在他心,却不知友儿能记多少。

几十年后,他带着这份永恒的记忆游走江湖,而她儿孙满堂,不知…

她会不会记得,她生命中曾出现过这么个男人,一个悲剧的男人,一个永远得不到心中所求的男人…

不知奔跑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已经入了林。树上开出了嫩芽,放眼一望嫩绿一片,这是希望的春季,他心中却逐步严寒。

掏出玉箫,这箫,将永远伴随他。

箫声起,呜咽如斯。

经过扬州城门。

城内热闹非凡,因扬州地理位置处于枢纽地带,是最大的海岸码头城,来往商人众多,又因达纳苏国已平,其被苍穹北漠两国瓜分,三国之间贸易日益增多,如今这扬州城内也满是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各种语言参杂,让她想起了当年的阿达城。

周围的声音很大,但她的心却十分平静,不知为何,心中那箫声总是挥之不去,让她烦恼。

伴随着箫声,心中总是有种压抑的情绪盘旋,气氛之压抑,令她呼吸困难。

抬头望天,天上阳光很足,刺眼。

眼睛被太阳刺得生疼,但她却还是喜欢看着太阳,莫名其妙,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太阳一般,只不过其变为了绿色。

有液体顺着面颊下滑。

终于,她的眉忍不住皱起了,心中开始疼痛,她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口,身子靠在马身上,如断了线的珍珠,眼泪一颗颗下滑。

莫问当年朱颜戴绿翠

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芳花任谁贪

凭君枝头占

无承望,华飞分谢珠落散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

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全文完(必看)

扬州城,人来人往,无比喧嚣。

这喧嚣吵得友儿耳朵疼,心也疼,因为忐忑。

扬州城,她是熟悉的,虽然仅仅在此数月,分开数年,但却还是觉得犹如故乡一般。

少小离家老大回,如今她算是明白其中滋味了。

沿着大道走着,看着身边热闹的摊位,林立的商家,听着叫卖的吆喝,琐碎的砍价,路友儿忽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一般,经历了多少,最终又回到了原点。她的原点并非魔教山洞,而是这扬州,原因?说不出的原因…

牵着马,慢慢走着,遥遥可见一条街口,这街口她认识,转过来那条街头一路向北,就有一处老旧的住宅区,奶奶就住在那,要去吗?

蹴足想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不去了。

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把,奶奶的生活已经平静数年,没必要再为她带去波澜,奶奶是个普通百姓,最需要的也许便是安定,而自己…也许是个麻烦源吧。路友儿想着,牵着马继续向前走着,自嘲着。

遥遥可见林府,还是那样朱门高耸,只不过却有着别样的气氛,这氛围有些诡异,友儿不解,但当将视线放到门外挂着的两大白色灯笼时,心猛地一沉,双眼大睁,就连手上的缰绳也不自觉掉下。

那灯笼上硕大的黑字——祭。

有人亡去了?是谁?难道是…

路友儿觉得自己自己有些眩晕,不知道是这几日赶路还是今日太阳甚大。

最后一次见到林清然时,他中毒已深,毒医碧苓和仙医碧玺同时医治才好转,而后未修养立刻回了扬州处理危机的事态…难道!?

路友儿甩了甩头,自责自己为何什么事都向坏处想。但心中的不安还总是盘旋。

“请问…这位大哥,这林府有丧事?”正巧有路人经过,友儿抓住那人便问。

那人看了友儿一眼,惊艳于姑娘的亮丽,点了点头。“是啊,林府主母病故。”这林府是扬州城首富,林府的事便是扬州城的大事,如今林府主母病故,整个扬州已经传遍。

“谢谢你。”友儿微微笑笑,心中那块大石算是落下了一半。还好,不是他。

几步走到林府正门。

因此时为祭典期间,林府之中进进出出之人甚多,多半是与林家有来往之人,皆是穿着素色衣服,还好,友儿今日一身白色衣衫。

将马交给门口专门管理客人马匹的下人手中,友儿心情复杂地缓步向前。

林府还是原样,毫无改变,只不过处处挂着白色的垂帐,往来的下人们都穿着素色衣衫,在外披着麻布。

“请问姑娘,您是来悼念老夫人的?”管家走上前,来到友儿身边询问。这绝艳的姑娘他怎么都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加之最近林府大丧,大事小事甚多,他一时间也倒不开空细细思考,干脆便直接上来询问。

友儿一愣,这管家她认识,管家也知道她,却没想到没认出她,这样也好,凭空少了许多麻烦。点了点头,“是啊,我与你家少爷是旧识,忽闻老夫人离世,特来悼念。”

“姑娘这边请,请问姑娘怎么称呼。”管家将她领到厅堂。

“免贵姓路。”她的名字不想轻易透露,当年的路友儿只是个小人物,除了江湖人很少能听说,但如今的路友儿可是堂堂的阿达城城主,若是说出来,想必要有不少骚动。林清然是个可怜之人,年纪尚幼便接手这庞大的家业,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饿狼亲戚,动乱刚平,家业刚安,如今又遭遇丧母之痛。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真不知…他能否接受的了。

到了大厅,见已有数人在此等候,有些悠闲地品着茶,有些甚至拿着书卷慢慢研读,由此可见,他们已等候多时,林清然定然十分忙碌。

“不瞒姑娘,如今少爷甚是忙碌,您请稍等,在下定然去禀告,但若是少爷一时间抽不开身,还请海涵。若是姑娘还有事,也可留言,随后等少爷有了时间,定然将拜帖送到府上。”说着,伸手示意门口有个桌案,那案台上平整放着文房四宝,而案台一旁伺候了个书童,想必为等不及的客人们准备。

友儿微笑摇了摇头,“有劳管家了,我今日清闲,在这多等一会吧。”

管家微微福身,稍带歉意离开,友儿刚刚入座,便有丫鬟送来上好香茗。

在她落座的一刹那,整个屋子人都向她望过来,惊艳她的美貌,暗暗猜想这貌美女子与林家少爷是什么关系。有一些年轻公子,更是投之炙热的眼神,只要她稍带回应,想必这丧事便能变喜事。

友儿品着香茗,能感受到这一切,无语…早知道就易容而来了。众年轻公子很多都与林家有生意往来,都是富家公子,十分自负,那一道道火热眼神,恨不得将友儿纤细的身子看穿。急不可见地微微叹气,缓缓将茶碗放在一旁,友儿干脆闭上了眼在体内运转起了内功,忙里偷闲用这时间增强内力,同时也眼不见为净,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林清然忙得焦头烂额。

虽然这丧事由管家一手操办,林家各大管事也积极协助,但真正接待贵宾只能是林清然一人。林家富甲一方,定然与官府有些往来,这林母一去,各地方官员亲自来吊丧,林清然也必须要好好招待。

此时已是午时,到了午膳时间,有些官员在林府入席,有些则是抱拳告辞,他终于舒了口气,可以稍稍休息一下。

亲自送官员们出府,刚一转身,管家上前。“少爷,会客厅众贵客等候。”

林清然的面色稍显苍白,母亲的突然辞世给他打击甚大,而表哥此时却忙不开身,段家叔叔和婶婶又不知去哪云游,他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孤苦一人。扛着巨大伤痛,他还得强做镇定撑起偌大的林家,办好丧事,招待好贵宾,里里外外定然不能让人说出半个不字。

“现在是午膳时间,怎么不引贵宾去用膳?”他微微皱眉,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稍带责备,但更多的是疲惫和无力。

看着才十五岁的少爷,管家眼中满是疼惜。“回少爷的话,大部分宾客已去用膳,只是…一些公子留了下来,只因一位女宾客。”

“女宾客?”林清然顿了一下,“什么女宾客?”

“刚刚来的一位姑娘,年纪看着不大,应该是十六七岁,貌美如花,说是姓路。”管家答。

“路?”

林清然双眼笃地大睁,一直揉着太阳穴的手停了下来。

“是…啊,少爷,您走慢点。”管家还想说什么,哪还见林清然?他也顾不得什么少爷身份,向着厅堂就冲了过去。

是她吗?

会是她吗?

友儿!?

大厅里,内力已在体内运行了整整九个周期,今日是极限了,不能再练。长叹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那些压抑已久苦苦等候的富家公子们看到友儿终于睁开了眼,也不管什么明示暗示了,都冲了过来,围了一圈。

“这位姑娘,在下姓赵,是这赵家粮铺的少东,今日与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姑娘的洞府在何处?”一位穿着青色上等丝绸长袍的年轻公子抢先,虽不算绝顶俊美,不过也算五官端正。

“姑娘,在下是钱家当铺的二少,钱家当铺遍地全国,今日一见姑娘惊为天人,不知姑娘能否给在下个机会,小叙一下。”穿着淡绿色长袍的年轻公子不逞多让,赶忙上前争抢,

紧接着,周围众公子都跑来一个个自我介绍,自爆家底,有的还将洞府汇报出来,更有甚者连家里有多少家人都直接交代,只为博得美人欢心,引得美人垂怜。最开始,还有些礼貌的自我介绍,不一会这介绍就变了味道,变成了相互的攀比,炫富。这个是当铺,那个是粮铺,还有什么古董店啊,丝绸铺啊,绣坊啊,相互攀比好不热闹。

自始自终友儿都没吭声,好在她耐心还算比较多,不然早就一掌拍飞了众人,不过此时也在频临崩溃的边缘。心中十分气愤,难道在这些男人眼中,女人就是爱好钱财之人?有钱就能抱得美人归?他们也实在太瞧不起女人了!井底之蛙甚是可笑!

若是在男人的世界有钱便为王者,那她还真希望段修尧在此跺跺脚,将他们一个个震飞。

就在友儿丹田的内力自动运转,手痒想拍飞众人的前一刻,厅堂的门口有一道声音。“友儿?”

争吵的人都停了下来,因为林家少爷来了,这是他们最大的合作伙伴,这南秦国除了那变态的段家便是这林家独大了。“林少爷,您可有时间了,我们已等候多时了。”

“林少爷,我们一别数月,您节哀顺变。”

这群人在商场已久,孰轻孰重还是知的,见林清然到来,立刻面色一变很是哀伤,这时候方能显出,他们是来哀悼的。

林清然没搭理他们,直直向人堆中走来。

友儿也缓缓站起身来,面上微笑,但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嗯,是我,清然。”

众人一愣,默默为两人闪出一条路。林清然走得很慢,不敢一下子冲过来,生怕这一切都是梦,眨眼间梦醒,她又消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数个日日夜夜,只要他停下手中的事儿,便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将两人在一起的短短一年反复温习,无论是高兴,还是赌气,无论是笑还是哭,真是她的一个眨眼,都被他拆解成无数画面,放在脑海中慢慢咀嚼。

如今…这是她吗?

与林清然的激动相比,友儿将波澜掩在心中,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他面前,点头。“是我。”

从与他认识,已经四年,从他的十一岁到如今的十五岁,从她的十四岁到如今的十九岁,四年了…

当初两人在临城初相识,他还是个孩子,个子比她还要稍稍矮上一点点,如今他已长高,逐渐褪去少年的青涩,有了青年的俊朗。他的个子如今足足高了她一头,她想看他也得抬了头去看。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林老弟,这位姑娘是谁啊,你我交往已久,这是初见姑娘芳容。”一旁有位公子开口,这姑娘一看就比林清然年纪大,会不会是他远方表姐之类的?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心中默默祈祷这绝艳女子是林清然的姐姐,若是这样,马上回家准备礼品求亲,抱得美人归不说,还和林家攀上了亲戚。

林清然一时语噎,他该如何…介绍她?她又是他何人?四年前她明明已经答应了他的爱意,却发生了众人抢亲,她逃出扬州一走就是三年,如今她已不是当年的江湖女子而是名震天下的阿达城主,她的追随者非富即贵,而他还是个商人,她还能看上他吗?他还能配上她吗?

本就苍白虚弱的脸颊更为苍白,气氛一时间尴尬。

就在又有一不长眼的欲询问时,友儿开口了,那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如出谷黄鹂。“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而后嫣然一笑,迷倒众生,心中却捏了一把冷汗。虽然林清然个子高,但多少还是没脱离稚气,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年龄差距,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取笑老牛吃嫩草?

众人唏嘘惋叹,可惜,可惜,名花有主,这主还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

一瞬间,林清然的头脑一片空白,双眼大睁呼吸困难,这不是梦?这真是友儿?

友儿心中备受打击,之前林清然是小不懂事,为了报救命之恩非要娶她,如今的林清然仪表堂堂,身家丰厚,别说商家女子,就是官家大小姐想必也想挤进林府当少奶奶,她还比他大那么多,他还会喜欢她吗?大囧!后悔刚刚一时冲动,将自己逼入窘地。“那个…这婚事是四年前定的,也只是口头婚约,未必成事。”没办法,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吧。

林清然从震惊中猛然清醒,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将她紧紧保护怀中,搂着紧紧,生怕这真是一场梦转眼即逝,也怕她化作云彩而去,仿佛只有将她紧抱于怀方能验证她真真切切的存在。“不,一定成事,这婚约虽时隔四年,但这四年我林清然却从不敢遗忘,我一直等着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只要你回来,我们立刻成婚。”

众公子瞬间如同打了蔫的茄子,算了,人家郎有情妹有意,他们算是不能插足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此时都知道别当灯泡,拱了拱手,无声退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厅堂,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几名下人。下人们见状,也偷偷退了出去,细心掩上厅堂大门,默默守在门外。

“友儿…真的是你?”林清然的声音几进颤抖。

友儿笑着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他腰身结实,想必这四年捡起了武艺。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完全是男子的声音了,稍稍低沉,富有磁性,那语调温柔谦和,在震惊中透露出无限宠溺。

想到这,友儿扑哧又笑了。这个小鬼,明明比自己小上那么多,还非要宠溺她,当年明明是个孩子,还未她撑起一切,忆起他每每面红耳赤地强调他马上就能行夫妻房事,她就想笑得捶地,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男人。

林清然皱眉,“友儿,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友儿摇了摇头,从他怀中挣扎开来,那算是他的窘事吧,她不打算点开,再说,此时也不是甜蜜大笑的时候,府中正在办丧事,还是林清然母亲的丧事。抬眼看他,面容消瘦,双眼下有着淡淡青痕,想必操劳数日没休息吧。“段修尧没来?”赶忙扶着他坐在椅子上,那修长的身子稍显摇晃,总觉得随时要崩塌一般。

“叔叔和婶婶不知去哪游玩了,母亲离世突然,表哥一时间不得抽身。”他本想挣扎,却被友儿硬塞进座位,无奈,他哪有那么弱不禁风?虽不敢说武功有多高超,却一直没扔下,也算是个中高手。

“那这忙里忙外的都是你自己?”友儿的眼中担忧更甚。

他看出她的担心,微笑着微微摇头,想让她宽心。“还有管家,放心吧。”

友儿长叹气,“你就是喜欢苦撑,明明很苦很累,却总是自己一人承担。”眼中满是疼惜。管家有管家的工作,各司其职,主子也有主子的责任,一般这种大家族办红白喜事皆有有头有脸的亲戚帮忙料理,最次也有个女主人忙上忙下,但林清然却一无所有,他的亲戚皆是贪恋林家财产,他孤苦伶仃,唯一可依靠的母亲也离世。

如今是,当年也是。

想到当年林清然一次次帮她挡住林母的刁难,想到林清然拆穿红袖的诡计,想到林清然以十一岁的年纪背上硕大的黑锅承担起云陌父亲的责任,她只觉得鼻尖一酸,不敢呼吸,因为这喘息间,在眼中晃悠的热泪便能潸然而下。

林清然一直盯着她看,“若是一场梦,便永不醒来。”喃喃自语。

友儿破涕为笑,“笨,这不是梦,只是…哎,我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她指的是林母的离世。

林清然点了点头,想到心中哀痛,怎么也笑不出来。路友儿的到来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一扫之前的迷茫和略略无助,仿佛眼前迷雾瞬间散去一般。“放心吧,友儿,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我能看得开,就是最近劳累了些,迎来送往不得休息。”

友儿笑笑,“这不是有我吗,放心吧。”

林清然大惊,“友儿,你…你是说,你要留下?留在扬州?”

心中涌现歉意,低下头,是对林清然的歉意,“抱歉,不是永远,但我保证经常来扬州。”要是她永远留在扬州,想必那群人也得跟来,“即便我不能来扬州,也欢迎你去阿达城啊?”

心中的苦痛因为她的后一句话冲淡了许多,算了,他能强求什么?别说他林清然,就是表哥那般的人物也只能区区分得一杯羹,她心中有他,就足够了。他心中忽然阴暗起来,是否可以把林家总部搬到阿达城?这样就能日日夜夜见到友儿了。

“现在去你房间吧,”友儿道。“找人准备几件像样的衣服首饰,我梳洗一下。”

林清然瞬间明白了友儿的意思,她是要梳妆打扮,站在他身侧,以女主人的身份陪伴他,帮他应酬。心中暖意涌现,“友儿,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