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得知他出轨也是忍着希望他自己能醒悟,浪子回头,结果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居然带了两个外人住家里,还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

张成新虽与徐默没有感情了,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百般疼爱的,此时见她脸上发怒,那皱紧的眉毛和不停颤抖的嘴唇却显得格外委屈,一阵心痛,上前要拉她,想慢慢跟她说。

“别碰我!”恶心,说不出的恶心,这是她的父亲么?是她从小就想寻求的那种理想型男人么?如果连自己的父亲都做不到好男人的榜样,如何让她对男人有信心?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么恶心的么?

一个是她已认不出的所谓“父亲”,一个是冷眼旁观似笑非笑的女人,一个是面无表情气场冰冷的少年,没有一个会站在她这边,都在看她笑话。她大喊大闹,她激动悲愤,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笑话而已,只是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女孩无理取闹,只要像小猫小狗一样哄哄就好,她的想法,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张成新不就是这样想的么?他之前没跟她打过招呼就让外人住到家里来,不就是抱定了她会无条件接受,无条件认命么?

目光在眼前几个人中慢慢扫过,抓着楼梯扶手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她咬紧牙关不让委屈的呜咽漏出来,扭头奔下楼,一分一秒也不想待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的手指刚接触门锁忽地停止——不行,凭什么是她走?她走了让他们三个快快乐乐地在她的家里生活下去?妈妈不在家,难道她也要离开这个家,岂不是正合了他们心意?

再说,她虽已成年,但还没有能力养活自己,若是为了赌气一走了之,学习怎么办?怎么生活?她高三了,正是要高考的关键时刻!

张美丽脑子里想了一圈,坚定了谁离开这个家她也不能离开,为了妈妈,为了自己,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家让给两个外人!

这么想着,她又气势汹汹地折回头,迎面一把撞开正要追她的张成新,指着走出房门的俊美少年厉声说道:“这个卧室是我的,凭什么让个来路不明的杂种住?我不管,让他给我搬出去!”

那男生正要下楼,目不斜视,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毫无关系,听到“杂种”二字,才轻轻抬起眼瞄了她一眼,又冷着一张脸走下楼梯。

张美丽虽要强好胜,从小也算知书达礼,家教也好,从来不会说脏话,此刻正在气头上的她却是什么难听挑什么说,说出“杂种”这样难听的词汇也让自己心下一惊,自己也觉得太侮辱人了,表面上还硬是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

夏雪情在边上一听情人的女儿这么说自己儿子,顿觉万分委屈,眼睛刷地就泛红了,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不住望着张成新。

张美丽梗着脖子,瞪着自己的爸爸用眼神示威,一副今晚不顺着她就没完的模样。

张成新帮哪边都不是,夹在中间十分为难。

他三步两步跨上楼,拉住女儿把她往书房拉,张美丽也想跟他说清楚,就由着他把自己拉进去。

关上门,他拉过女儿的手,好声好气地说:“美丽啊,爸爸和阿姨的以后再跟你解释,爸爸也知道把阿姨带进家来是不妥,阿姨一开始也不肯,说要在外租房子住……”

“那就让她滚出去!”张美丽坚决甩开男人那熟悉的大手。

“你听爸爸说,要是阿姨住到外面去,爸爸就总要两头跑,万一你回家难免照应不到,不如住一起……”

张美丽快被气晕!打小因为张成新外面工作忙,她在家的时候就难得能见到他,现在有了情人又拿不能照顾她这套搬出来做说辞,想把情人带回家来还要找这么堂而皇之的接口,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那你也一起滚出去!”她气得声音都在抖,“我不稀罕你照顾!”

张成新滞了一滞,鼻子也发酸,他没想到从小就疼爱的女儿对他说出这种话,忍下心中酸楚,又劝她:“夏阿姨她……从来没过过好日子,一直孤儿寡母的,一手把儿子拉扯大。那个男孩,也很听话懂事,和你是一届的,比你小一岁,成绩也很好,他学校离我们家近,在我们家去学校比较方便……你就当……可怜他们母子俩……”

谁来可怜我!?谁来可怜妈妈!?张美丽眼前一花,头晕,想说什么又很无力。

“你也当……可怜爸爸……”张成新搬出亲情政策,红着眼看着她。

心里冷笑一声,这能怪谁?怪那个第三者?一个巴掌拍不响。怪爸爸?她就是再恨,也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至于那个陌生少年,她知道与他无关,他的母亲和谁好也不是他能控制范围之内,硬是迁怒于他太不讲理了,但是她还是很讨厌他。

深吸一口气,她缓了缓:“明天带我去见妈妈。”

“好好,”张成新见女儿口气有所缓和,忙不迭答应。

“让那男的搬出我的卧室,他住哪儿不关我事,”她争取自己的权利。

当初让那个男孩住进大卧室是夏雪情的主意,张成新急忙应了,又安抚她道:“你看,现在晚了,你东西又不少,搬也要好一会儿,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张美丽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把站在门外不知在干什么的夏雪情吓了一跳,她冷冷地说:“请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张成新慢慢走出去,伸出手还想摸她的头,被她厌恶地闪开,他长叹了一口气,伤心地下楼了。

夏雪情急忙跟在他后面,临走还惊惶地看了张美丽一眼,后者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狠狠地摔上门。

脱力地坐在床上,难过,却没有想哭的欲望,反而对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感到无比可笑。纵然那个女人再美,难道抵得过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十几年的情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龌龊!?

她突然对所谓爱情有了一种大彻大悟,心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像是一下被掏空了。

过了一会儿张成新敲她的房门,叫她吃饭。

她心力绞悴,想说话也觉得吃力,半天才哑着声音说:“我不想吃。”

“你好歹吃点,”张成新许是感到愧疚,从来没对她这么温柔。

“我不想吃,”她只重复这句话。

门口半饷没有声响,片刻后他又来敲门:“美丽啊,开下门,爸爸给你盛了点粥,你好歹喝一点。”

她不耐烦地几大步跨过去大力打开门,正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这个烦人的男人,却一眼看到门对面正要进房间的少年。

那男生显然也听到她的开门声,也没有在意,转身关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从他那冷漠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轻蔑,他好像对她这种反抗行为有种打心里的不屑。

“哼,我没你们那么好胃口,不想让我把它泼了就赶快拿走!”她冷哼一声,恶质地扯出一个笑容,不怀好意地观察着父亲脸上的表情。

伤害她的人,她绝对会百倍地伤害回来。她就是要不断地伤害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她知道她有必胜的筹码,自己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爱她。

看着父亲失落地走下楼的背影,她的心却越来越冷,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二楼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小卫生间,当晚她洗完澡习惯性地换好睡衣出来,走到房间门口突然有些慌张,不安地看向对面卧室紧闭的门。

这里面,毕竟住着一个男生啊。

看着自己身上的短袖短裤小睡衣,她赶紧回到书房。

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是她一个人在这不安?难道应该感到别扭的不是他?他占了她的房间,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床,还能睡得心安理得。

不亏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俩脸皮一样厚。

她第一天回来,不能就这么老老实实待着,今天不给个下马威以后说不定让他们爬到头顶上去!

张美丽是个言出必行的行动派,这么想着就把被子一掀,一手裹着被子,一手夹着枕头,轻手轻脚走出书房,悄悄走到对面,一扭门把手,竟然开了!

可能是刚回来的大闹让他知道好歹了,知道本应该是她的房间所以没有反锁。

还是第一次进男生房间,她有点怕万一迎面撞上会尴尬,又给自己打气,这是她家,她的房间,该感到尴尬的应该是他,不是自己!

夹紧了手下的被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去,却只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原本应该在的少年不见踪影。

想不了许多,她直奔向床,一脚把床上铺好的被子枕头踢到地上去,自己躺上床,飞快地盖好被子,眼睛闭得紧紧的,大气也不敢出。

她今天就睡定这张本该属于她的床了!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修文的过程也是在帮我回忆这篇文,可能我自己对这文的熟悉程度还没有某些看了好几遍的真爱粉们深,奇怪的是文章以后的走向我一点没忘,在我当年构思好的剧情上,如今我又构思了一些虐虐的梗~想到以后的戏份我就好期待!

这文居然还有新读者!?震惊了……我一直在想这五年前的剧情放到现在是不是有点老掉牙了,能继续看下去的都是真爱!

她就是不能让他们如愿,就是要闹得鸡飞狗跳,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张美丽揪着被子,头埋到枕头里,静静地听房里的动静。

虽然原来的被子枕头都被她踢到地上,但是身下的床单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顺着身体与被子的空隙透出来,钻进她的呼吸里。

正紧张着,突然卧室里的浴室门打开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连忙闭紧了眼睛装睡,等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白皙的少年因为刚洗过澡脸上还泛着粉红,湿答答的头发垂在两颊边,黝黑的眼眸罩上一层雾气,让那种冷漠的气息减弱了不少,薄薄的嘴唇红润水嫩,显得娇艳欲滴,分外可口。

可惜了张美丽没见着此情此景,若是见着了,也会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生得这副美貌,实在是有违天理,着实令人生厌。

她屏住呼吸,感觉到湿热的水蒸气离她越来越近,全身立即进入高度警戒状态,那人在她边上停留了一下,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脚步声又离她越来越远。

张美丽正猜想着他准备怎么对付她,房门被轻轻打开,那人走出去,接着把门也带上了。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斗不过她,搬救兵去了。

她闭着眼又躺了一会儿,防止他突然杀个回马枪,然后一骨碌坐起来,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闹腾。

目光飘到地上,却是吃了一惊。地上乱七八糟的被子枕头都没有了,全被那人拿走了。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的儿子,会不声不响给她让位!?

又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看来这人是真的没去搬救兵。张美丽坐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床上倒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本来准备好的满腹怨气没地儿发泄,这人这么轻易就认输了,这个对手的实力简直不够看,这么想着心里又舒坦了些。大半夜的这么一折腾,没有吃晚饭的空腹小声地叫了起来。她本来想忍一忍撑过这阵子,明天再说,胃反而越来越不听话地叫唤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抗议不已。

张美丽饿着,睡又睡不着,坐起躺下好几次,纠结不已。想原来,只要她喊饿,吃的东西妈妈都是送到嘴边,现在饿了没人管,任她自生自灭。

父母对她的教育态度向来是放养,但是她乖巧懂事,脑子也够用,自己考进了市里有名的重点学校十中,成绩在班里前几名。张成新做生意颇有些小钱,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要什么给什么。这么个娇生惯养的高中女生,一夜之间的变故要强迫她变成大人,有着不甘心,不情愿。

一想到是谁害她这么惨,她满脸阴霾,觉得委屈又欲哭无泪,想想自己的家庭变成这样,自嘲般地笑又扯不起嘴角,心情沉重,却无可奈何。

现在这种情况照顾好自己才有力气跟敌人斗争,闹绝食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反而让外人看了笑话。于是张美丽下床打开门,看到了对面紧闭的书房门,心想那个人应该是自觉睡到书房去了,便下了楼。

楼下的灯全熄了,张成新和夏雪情已经回房了,客厅里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影响张美丽的行动,她对自己家非常熟悉,绕过各种障碍物走进厨房。张美丽挺要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偷偷下来找东西吃,没有开灯,先倒了杯水喝,白开水越喝越饿。她无奈之下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几盘剩菜,她厌恶地撇了撇嘴,当下就把那些菜全部倒进了垃圾筒。

想到妈妈在家的时候,冰箱总是满满的,饭菜也弄得很可口,也没见父亲常回家吃饭。她妈妈都这么好了,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要她。她承认那个姓夏的女人比妈妈好看得多,难道糟糠之妻还比不上这点美色吗!?

想到张成新那个老色鬼,她恨恨地关上冰箱门,肚子饿得都有点胃疼了。她想了想,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到离家不远的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堆吃的。

回到家她摸索到客厅的沙发,靠着沙发扶手坐下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面包拆开就啃。

啃着啃着觉得不对劲,屁股底下好像有软软的东西硌着,没平时坐得平坦,好像还高了些。

她方才在想事情没怎么注意,觉得奇怪就伸手往屁股下面一摸,想把硌人的东西拖出来,不拖不要紧,一拖吓了一跳,还好大一块软软的……棉制品?

被子?

张美丽不是傻子,一下就猜出手里是什么东西,这么想着又不自觉地往外一拖,沙发那头竟然还动了一下。

她这边正诧异不已,一楼主卧室的房间门开了,穿着真丝睡衣俨然女主人样子的夏雪情打着哈欠出来,可能是要去厨房喝水,在半路上顺手按了一把客厅大吊灯的开关,屋子里顿时灯火通明。

张美丽的眼睛一下子被灯光照得睁不开,还没等她眯着眼睛反应过来,夏雪情的高分贝尖叫就响遍了整座小别墅。

张成新急急忙忙从卧室冲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张美丽的手里还揪着莫名其妙出现在沙发上的被子,和沙发另一边微微抬起头冷着脸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我的儿子怎么会睡在沙发上?”刚才还叫得挺大声,看见张成新出来夏雪情的眼睛刷地就红了,一脸的痛不欲生,“虽然这孩子从小就苦,我作为妈妈也没给过他什么好的,但是什么时候让他睡过沙发?我为他掏心掏肺的,就是我去睡沙发也不能让他睡啊……呜呜呜呜……”

说得好听,那你倒是睡啊!张美丽听得一阵头皮发麻,这小三不但人贱,还挺矫情。

张成新安抚着情人,转向他们问道:“孔铭,你房间不是在楼上吗?怎么睡到下面来了?”

孔ming?好怪的名字。哪个ming?张美丽向他看去,看他怎么说。

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的,孔铭漠然地摇了摇头。

张成新又问女儿:“美丽,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睡在书房吗?”

她哼一声,“我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吃点东西有什么不对?我又不知道有人睡这儿。”

“再说了,”她慢悠悠地说,“我可不睡书房,书房不舒服,我搬到对面睡去了。至于这个人……”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答案已经一目了然,张美丽抢了孔铭的床,他只好睡到楼下沙发上去。

张美丽心想,书房里空着的床他自己不去睡,怨不得谁。

夏雪情眼泪掉得更欢,张美丽冷眼瞅着,心里感叹小三也不是人人当得的,泪腺得发达呀!

“铭铭,跟妈妈上楼去,卧室被别人占了,妈带你睡书房,你委屈点……呜呜呜呜……”

张美丽差点没煽这女人,她睡书房就不委屈了?还在这指桑骂槐说她的不是!又没把她宝贝儿子怎么样哭得跟死了人似的。死色鬼什么眼神带回这么个极品。

越想越是为自己妈妈抱不平,她还就偏不走了,今天把面子撑足了她也要撑到他们离开这房间,这是她自己家,她想睡哪睡哪,想坐哪坐哪,还轮不到外人说话。

夏雪情去拉儿子,拽了几下没拽起来,少年摇摇头,抽出自己白皙漂亮的手臂,把被子拉拉好,头一转埋进被子里继续睡自己的。

他还挺识相,知道书房全是她的东西不肯去。张美丽白了鼓鼓的被子两眼,也坐着没动。

夏雪情站边上哭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反应,张成新看到女儿倔强示威的眼神也没办法,拉着她进了屋,顺手把灯关了。

客厅又是一片漆黑。

看他们走了,张美丽身子一动不动,继续啃面包,吃完面包拆了一包薯片继续吃,又开了一瓶汽水咕嘟咕嘟地喝,大半夜的,客厅里吃东西的声音半晌没停。

她睡不着别人也甭想睡,盘算着以后该怎么整这不要脸二人组,然后又想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琐碎事。

直到身边传来细微平稳的呼吸声,她惊讶地转过脸去,虽然看不清,却感觉到他已经睡着了。

这样都能睡?神经是有多粗啊!她忿忿不平地想着。

话说回来,到现在这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该不会是一哑巴吧?

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两个原本丝毫没有交集的少年少女在同一张沙发上沉默地度过了一晚。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担心五年前的我会不会把孔铭和张俪的互动写的很幼稚,五年后的我看了会不会不满意,一直想着要不要改,但重看一遍却并没有要改的地方,我觉得原来这样就很好,可能青春期的孩子们就是这么冲动敏感吧。

改文的时候我一直在循环歌神的慢慢,简直太符合离婚后孔铭的心境了,特别是这句“寂寞的夜独自承受”,哎呀听着眼泪掉下来,更想写我以前没能写完的那些内容了。

张美丽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妈妈也许住到某个朋友家去了,也可能住在哪家旅馆里,但不管哪一种,都不是眼下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当她看到在医院里的母亲时。

先是她爸疯了,再是她妈疯了,她也要疯了!

眼前的女人完全不认识她,准确地说,她谁也不认识,张美丽去拉她的时候被狠狠地抓了一把,手臂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血痕。

“妈……妈妈……”她看着徐默暴躁地发癫,传来的那种怪异的尖叫让她头脑发涨,喃喃地喊了好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白色墙壁,被单,全都在摇晃,不停地摇晃,她双腿直发软,内心被巨大的绝望笼罩着。

徐默本来一个人在病房还好好的,坐在床上抱着膝谁也不理,看见张成新和张美丽进来就不对劲了,喊了她没两声就发病了,她一边发狂一边含糊地说自己没有女儿,没有丈夫,什么也没有,挥舞着手阻止别人靠近她。

张美丽失语,茫然地被闻声扑上来的医生护士挡开,看着昔日熟悉的母亲时痴笑时狂叫,疯疯癫癫,手舞足蹈,然后被两个护士压住,拽紧膀子,医生把注射器刺入,慢慢推进。

眼前这个发疯的女人是谁?她完全认不出来了。这是会做可口饭菜的妈妈?这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这是会快快乐乐出门和朋友们打牌,赢钱会给她塞钱,输钱会唠叨整晚隔天就忘掉的妈妈?

小时候她是有过不满,埋怨妈妈老出去玩把她一个留在家里,在她的学习上也根本不上心。此刻她什么都忘了,她只要原来那个正常的徐默,即使她永远泡在牌桌上,即使她再也不做好吃的饭菜给她,即使她天天打她骂她。

是不是身为儿女就如此无力,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连一气之下离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做不到!

张美丽被医生护士们挤到边上,靠着墙艰难地喘息,半天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去,靠着墙支撑自己,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她怕得发抖,抖得无可遏制。

她原以为还有妈妈可以做她的同盟军,母女俩共同渡过难关,但是现在,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

好像她一瞬间被所有人抛弃了……

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生活对她太残酷,原先的平衡像是一下子塌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张成新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地追出来,拉着张美丽解释。

“爸爸和妈妈是协议离婚,房子也分给了你妈,当时你妈也没什么异常。但是……后来有一次我回家拿东西,就看到她这样子……”

“爸爸也不想这样,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子,要是我事先知道会这样……”

张美丽眼神空洞,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进去,漠然地甩开他,自己往外走。

“美丽,你要相信爸爸……”张成新不知她要去哪,焦急地拉住她。

她猛地回头,用一种离奇愤怒的声音吼道:“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你这种爸爸!”

吼完,她用力推他一把,转身逃离。

张成新被推得一愣,等他跟着追出去,她早已不见踪影。

晚上十一点,张家客厅里还亮着灯,张成新坐在沙发上焦躁不安,人失踪了一天还没回家,即使已经在外面找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想再出去找找,就披了衣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