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气时会叫他死书生,正常时便选了个稍微人性化的称呼——虽然这个称呼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冬生也懒得和她计较,便随了她去。

冬生摆弄着纸张,不以为意,随口回她:“三婶的闺女给我从省城捎了支好笔,我便写幅字算作答谢。”

她听罢,磨着墨吃吃笑道:“我还以为这条街上除了你这个书呆,都是些贩夫走卒,市井庸俗得很,没想还有人附庸风雅。”

冬生不太爱听她这种瞧不起人的语调,可见她似乎是真的心情不错,想想,责备的话还是吞了下去。

而当他稍稍转头,看她小心翼翼磨墨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有种佳人相伴,红袖添香的错觉。

打了个冷战,摆了摆头,冬生让自己回归现实,她哪里是什么佳人,根本就是祸害。

墨磨好,冬生打开那只新笔。握在手中果然不太一样,便蘸了墨,在白色宣纸上落笔挥毫,一个一个洒脱俊逸的字,便跃然纸上。

秦珠玉站在一边默默看着那几个字,慢慢成型。她认得那些字,不知为何,脑袋忽然有些空白起来,片刻之后,一些念头又依稀在脑子里形成。

“喂!”当冬生写完,小心翼翼吹着墨迹时,秦珠玉闷声开口,语气是少见的犹疑,“你……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

冬生瞅了她一眼,不明所以:“这几个字怎么了?”

秦珠玉撇着嘴,不回答只继续问:“你是写给三婶闺女的?”

冬生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

冬生白了她一眼,再点头:“当然知道,我好歹是个秀才好不好。”

“那你还写?”

冬生被她问的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写?人家让我写这个,难道我却写别的。”

秦珠玉愣了下:“你说这是三婶闺女让你写的?”

“恩。”冬生一边婊着字,一边回,“三婶闺女说她喜欢这句话,让我替她写。我怎不能拒绝吧。”

“原来是这样啊!”秦珠玉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

只是这句话还才说完,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冬生开门。正好三婶闺女沈春花。

沈春花端着一个小盘子,巧笑嫣然地站在门口:“我娘炸了圆子,让我给先生送来一碗。”

冬生忙请她进屋:“真是太麻烦三婶了。”

“只是多炸几个而已,不麻烦的。”沈春花进了屋,便看到还站在桌子旁的秦珠玉,愣了一下。又朝冬生道,“这位姑娘就是先生救回的那位吧,先生真是好心肠。”

冬生见状,笑了笑,朝秦珠玉招招手:“小花,这就是三婶的闺女。”

秦珠玉不为所动,反倒是头一偏,哼了一声。

冬生有些尴尬,不料沈春花却是抿嘴轻笑,头稍微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先生不必在意,我听我娘说过你的事情了,真是难为先生了。”

这般亲密模样,看在秦珠玉眼里,真是无比刺眼,她哼了一声,便跑进了卧房。

冬生的尴尬稍稍缓解,但是心中却嘎登了一下。虽然知道秦珠玉的人品人缘差得人神共愤,但是被人在他面前带着略微嘲弄的语气这样说,他是有些不高兴的,连带着对沈春花的印象也打了几分折扣。

不过面上还是未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的道:“对了,沈姑娘要的字,我已经写好了,您看看满意与否?”

说罢,放了手中的圆子,走到桌前,将那幅字拿起来呈在沈春花面前。

沈春花夸张地哇了一声,似娇似叹:“先生的字果真是妙,有柳骨颜筋之风范,只怕当今状元郎都比不上。”

太……夸张了吧!冬生默默抹了把汗:“沈姑娘过誉了。”

“哪里过誉,明明就是名副其实。”沈春花似乎是爱不释手地欣赏着手中的字,继续啧啧道,“一支笔换先生的一幅字,春花真是太划算了。”

冬生被称赞的有些尴尬,只得和她虚与委蛇,“沈姑娘看得上宋某的字,是宋某的荣幸。人生最难觅是知音……”

他这话说完,卧房的门忽然被打开,秦珠玉双眉倒竖,恶声恶气道:“我要午睡了!”

说完,便又大力将门关上。

冬生和沈春花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片刻,回过神的冬生讪讪笑了笑:“不好意思,沈姑娘。”

还未说下去,沈春花已经善解人意开口道别:“那春花就先告辞了。”

等沈春花离开,冬生咬牙切齿,大步迈到房门口叩门:“小花,你给我开门!”

“我睡着了。”

“你……你开不开!?”

“我就不开!”

“你信不信我踹门?”

“不信!”

冬生提起脚,半响,最终还是叹着气放了下来,他到底是个书生,作不出这种事情。

第9章 败家娘们

秦珠玉和沈春花杠上了。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开始于沈春花回来的第二天,在秦珠玉知道三婶闺女名叫沈春花之后。

时间追回到这天早上,冬生去了学堂,秦珠玉吃饱喝足,无所事事,便出门溜达。

走出门几步,便见几个街坊围城一团,嗑着瓜子叽叽喳喳。

虽然记忆全失,但秦珠玉骨子里的养尊处优感却还在,对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热闹着实很鄙夷,实际上,她对这条街上的市井小贩都很是有些看不上眼。

但是,这群人言谈间一口一个的“春花”让她停下了脚步。当她有些疑惑地朝人堆里看去时,然后就看到被人群人围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三婶闺女,也不知她们说了她什么,只见她笑得花枝乱颤。

而让秦珠玉如雷电击的是,结合昨天死书生口中的沈姑娘,那么这位三婶闺女便是叫沈春花,沈春花,那不就是冬生给她说过的这街上最漂亮的姑娘么!

秦珠玉觉得这是一个让自己很不爽的发现,得到这个结论后,她的双腿已经先于脑子的指令走了上前。

那群三姑六婆见了秦珠玉,先是有些诧异,又个个面露嫌恶之色将她视为透明,然后继续嗑着瓜子谈论沈春花。

“春花啊,你看看你去了省城一个月,越发好看了,省城就是养人。”

“春花啊,你身上这衣裳看着真贵气,你看看你怕是比京城那些王宫小姐还俊。”

“是啊是啊!这头发也梳得好看,是从省城学来的新发式吧。”

“头上那发钗是纯银的吧?”

……

沈春花在这些夸赞声中,笑得愈加灿烂,而人群外的秦珠玉盯着她,脸色比抹了黑炭还黑。半响,终于冷不丁,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说完鼻子哼了一声,便昂着头转身走开。

众人包括沈春花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看着看她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片刻,才有人挥手切了一声,继续唠嗑。

秦珠玉气哼哼地跑回家,忽然想起前天死书生刚刚结了月钱,似乎是随手放在桌子下的抽屉里。

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拉开抽屉一看,果然见五两碎银子摆在里面。

秦珠玉一把抓起那些银子,嘴角翘得老高,颠颠地跑了出去。

不就是衣服漂亮了,发钗好看了点么?都怪死书生给她买的衣服,又土又丑,她要穿上自己选的衣服,肯定比那个什么沈春花好看十倍,不,一百倍。

这样想着,秦珠玉攥着冬生一个月的血汗钱,便在街上的衣服店、首饰店、胭脂店扫了一身的货,手里的五两银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散尽。

其实这种偏远小城,哪里有什么高档玩意,秦珠玉买的那些衣服发钗胭脂本来都是些便宜货,哪用的了那么多银子。怪只怪,秦珠玉一个月以来在这街上人品太差,商贩见是她,便故意开高价,偏偏秦珠玉失了忆脑袋少了根弦,加上大小姐的那点奢侈病已经根深蒂固,根本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人家说什么她就以为是什么,昂着头很潇洒地就把钱掷了出去。

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家,冬生还没下学。秦珠玉赶紧换上衣服,绾好头发,又对着镜子画了些胭脂。左右摆弄一番,觉得满意极了。

等到冬生中午提着菜回来时,就见她靠在门边,笑得意味不明。他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头皮都有些发麻,一时想不出所以然,只继续迈步朝里走。

秦珠玉见冬生已经跨过门槛,径直走进屋,赶忙跟上拉住他:“喂,书呆,我有话问你。”

冬生停下脚步,蹙眉睨眼看她:“说!”

秦珠玉抿了抿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问:“你说,这条街最好看的姑娘真的是……沈春花?”

冬生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作何,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街坊都是这么说的,那当然就是了。”

秦珠玉哼了一声,片刻,又问:“那你呢?你觉得呢?”

冬生想了想:“这街上统共就几个年轻姑娘,胡屠夫的闺女怕是有两百斤,卖胭脂那姓张的姑娘是斜眼儿,街头李家那对姐妹一个有雀斑一个有麻子,剩下几个我还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照这样看的话,还真是三婶闺女最好看。”

秦珠玉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说,有些高兴又有些郁卒,高兴是因为那沈春花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有什么好得意,郁卒是因为,现在她直矗矗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还说沈春花最好看。难道眼睛瞎了么?

这样恶毒想着,她很不爽咬咬牙,在冬生正对面站定,又左右晃着头道:“你再想想,真的是沈春花最好看么?”

冬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揪着个这么无聊的问题问他,不过还是配合得想了想,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地,双目灼灼盯着她的脸,似乎是有些纠结,纠结地整张脸都快要变得通红。

秦珠玉以为他看出自己的变化,要说出自己的心声,心里的得意油然升起。不料冬生却忽然红着脸支支吾吾开口:“其实我觉得棺材店李叔家儿媳妇挺好看的,我刚来这里还以为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后来才知道,原来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冬生没说谎,刚来这里时,他第一次见那位孩子娘,真是觉得有些出水芙蓉的感觉,都没好意思盯着人多看,生怕以为他这个夫子其实是登徒子。后来知道是俩孩子娘后,才舒了口气。

而秦珠玉没听到她想听的话,又见他跑题跑到了棺材店老板家,气得快要跳脚炸毛。龇牙咧嘴将一张脸定格在冬生脸前三寸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死书生,你眼睛睁大点,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冬生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睁大眼睛,直觉不好,三不做两步跑到桌前,拉开抽屉。

果不其然,里面放的银子没了踪影。

他脑子轰的一声,差点懵住。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火焰,深呼吸了口气,慢慢走到秦珠玉面前,伸出手:“剩下的呢?”

秦珠玉不明所以:“什么?”

冬生吸了口气:“你买你这身乱七八糟的行头,剩下的银子呢?”

秦珠玉只在意他前半句,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行头?我这是用心挑的。”

冬生懒得与她多说,只继续道:“把剩下的银子给我,你要用钱,我给你一点零花就行。”

秦珠玉愣了愣,道:“没有剩的,都用完了。”

冬生沉默着看她表情,确定她没有说谎,一口气差点噎住。抬手指着她半响,终于还是狠狠甩下来,喘着恶气道:“你行啊,一个月的月钱都被你败光了,这个月就等着天天喝粥吧。”

本想骂她一顿,但是想到她被街坊坑成这样还不自知,到嘴边的狠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倘若告诉她,她被坑了,怕是她会闹得整条街都鸡犬不宁。

街坊邻里总归还是要和睦相处的。

幸好……幸好,他娘给他的钱还在,不然恐怕就不是喝粥,而是喝西北风了。

秦珠玉见冬生脸色发白,是真的生气的样子,终于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此时,也再顾不得要冬生承认自己美不美的问题,而是识趣的,灰溜溜的,退回了房间。

第10章 吃素的日子

冬生说到做到,一天三顿都用清汤寡水的白粥喂自己和秦珠玉。

秦珠玉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算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没了底气——虽然之前的底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喝了两天粥,她已经两眼快冒绿光,每次和冬生一起吃饭时,频频向他释放幽怨的眼神。不料,冬生此时是彻底发挥了读书人的淡定,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慢条斯理地用食,仿佛一直这样喝粥也没什么问题。

秦珠玉简直怀疑他是和尚投胎的,不,人家和尚还会吃点小菜呢。

不过,冬生在她瞪着自己快要恨不得揭竿而起时,便会幽幽地唉声叹气,像是自言自语:“五两银子啊,都能买好多肉了,下个月结月钱还差二十几天呢,家里米也不多了,只怕过几天,还得向三婶借点米。”

其实冬生也受不了天天喝清水白粥,虽然可以好多天不吃肉,但是油味总是要沾的,他又不是真的和尚。不过为了给秦珠玉点警戒,他必须要再坚持几天。

这样持续到了第三天,冬生中午下学时,肚子着实抗议得厉害。走出学堂,他偷偷瞅了瞅家中的方向,没见着秦珠玉的影子,赶紧一拐身,去了街上的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草草塞进嘴里,大快朵颐解决掉。吃完之后,又赶紧抹赶紧嘴巴,才朝自己家中走去。

冬生知道这两天秦珠玉悄悄翻过家里所有柜子抽屉,还有他藏在床下的包袱。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能让那个败家娘们把他的这点家当败光,自然全部的银子都时时揣在身上。那死丫头估计真以为他是半分钱都没有,所以才没敢要求吃这个吃那个。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秦珠玉跟个饿死鬼一样瘫在椅子上,等着她的口粮。据冬生所知,她这两日,大致是因为光喝粥没力气,也没见她出门,就光待在家里两眼冒绿光。

见冬生回来,秦珠玉好不容易打足力气跳起来,跑到他面前到巴巴道:“我饿死了,你快去生火煮饭吧!”

只是说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眉头一蹙,靠上前来,吸了吸鼻子,忽然道:“你吃了肉包子?”

冬生一怔,心道她是狗鼻子来着么,不过还是很淡定地否认:“你是想吃肉想疯了吧?我一个月工钱都被你败光了,哪里有钱买包子。”

秦珠玉蹙眉抿嘴,慢慢退开,却仍旧是有些怀疑的模样。

冬生以为她相信自己的说辞,正要舒一口气。不料,面前的人却忽然猛凑过来,整张脸几乎贴在他脸上,然后用力地嗅着鼻子。

冬生猝不及防,一动不动看着离自己仅仅半寸的脸,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就在自己眼前,跳动的眼睫根根分明,下面是璀璨如星辰的黑色眸子……再往下便是粉色的薄唇,轻轻翕张。

刹那间冬生只觉由下至上窜上一股热气。他不敢再看她的脸,只得将眼睛往下移动。不料,因为是居高临下的原因,他的眼神不偏不倚便落在她脖子以下的起伏上。

除了那次心无杂念的喂药,冬生从未和女人如此接近过。可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长期吃素的男人,浑身燥热难抑,平日装圣贤书的脑子此时终于旖旎一片。

秦珠玉嗅了片刻,终于发现冬生异状,她稍稍后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戳了戳他又僵又红的脸,切了一声:“你怎么了?被我发现悄悄吃了肉包子,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冬生打了个激灵,从云端跌下回归现实,为自己刚刚的反应恼羞成怒,却不知该如何回她。

这时,未关闭的门口响起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宋先生!”

这让冬生松了口气,他少见地热情回应已经自主走进来的沈春花:“沈姑娘,有什么事吗?”

沈春花摇动着曼妙腰肢进屋,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笑道:“我娘今天做了春卷,让我给宋先生送些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前些天才送了圆子,今天又送春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三婶了。”

“这些都是简单的玩意。我娘说宋先生一个读书人孤身在外,既然做了邻里,自然要多多照应。”沈春花说的自然而然,完全对两米外的秦珠玉视而不见。

秦珠玉听她这样说,自然心里不快,毫不掩饰的哼了一声,实际上,她对这个三婶闺女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不顺眼。死书生那个呆头鹅看不出来,她可是看得出来,这位大妹子见着书呆,根本就是饿狼见到羊一样,恨不得马上拆吞入腹。

不过,想着,秦珠玉忽然将视线移到冬生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那柔情似水的眼。她忽然抖了一抖,难道说……这个死书生对沈春花也有意思。

这个想法刚刚冒上,就被她强行压下。死书生和三婶闺女,怎么都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至少在她眼里,一定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其实是秦珠玉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反正她不喜欢沈春花,自然就不允许死书生喜欢她。

沈春花和冬生寒暄了几句,不知是不是无法忍受秦珠玉顽固持续的刀眼而又碍于冬生不能还击,只得暂时败退。

秦珠玉见沈春花离开,脸色浮起一丝得意。冬生倒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更是没发觉两个女人间的暗涌丛生,只是端着春卷走到她面前,自己抓了一个吃进嘴里嚼地嘎嘣响:“不是受不了白粥吗?正好用这个改善下伙食。”

春卷的香味滋溜溜往秦珠玉鼻尖冒,但是她一想到这个是沈春花送来的,鄙夷地撇撇嘴,很有骨气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冬生切了一声,依旧吃得极香:“这是三婶送的,是邻里往来。你天天吃我的,那才叫嗟来之食。”

“你……”秦珠玉气得直跺脚,哼了一声,“你放心,等我有钱了,一定加倍还给你。”

冬生心里嗤了一声,再故意抓起一个春卷丢进嘴中,又伸了伸手中的盘子:“真不吃?不吃我就吃光了,待会还得继续喝白粥。”

恰好这时,秦珠玉的肚子不听使唤地叫了两声,着实又饿又馋,眼见盘子里的春卷只剩了两三个,她赶紧抢过来护住,脑袋一昂:“谁说我不吃,不吃是傻子。”

冬生心道,你啥都不记得,不就是个傻子。不过他很识相地没有说出来。

而秦珠玉一边狼吞虎咽春卷,一边想的是,这春卷是三婶做的,又不算是沈春花给的,吃了也没怎样。

第11章 生米煮熟饭

沈春花往冬生家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只要冬生下了学,沈春花必然会出现在他家门口,一会儿送点三婶做的什么吃的,一会儿又拿着本书像冬生讨教学问。

这种边缘小城,读过书的女子不多,何况是市井小户人家的闺女。不过大致是因为家里靠着学堂的缘故,沈春花倒是识得一些字。

冬生本来对沈春花没什么太多感觉,不过不好拂了她和三婶的好意,送的吃的都会悉数收下,又见她一个姑娘这般好学,着实难得,便会耐心为她解答。

这时,两人通常都会忽略家中还另有一个人的事实,言笑晏晏的模样,让秦珠玉恨不得眼射飞刀,刺这两人几个血窟窿来方才解气。

最令秦珠玉可气是,那沈春花表现得也忒明显,每次见冬生,一双眼睛就跟见了肉包子的饿狗一样,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含情脉脉。

她恶声恶气地提醒冬生,沈春花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死书生都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她,然后还嗤笑鄙夷她一番:“同为女子,人家春花不仅善良,还谦虚好学。哪像你,整天除了惦记着三顿饭,什么都不想。现在好了,终于想了点事,却是胡乱诽谤人家的好学之心。我真是……”

说着,还颇为遗憾地啧啧了两声。

秦珠玉气极,平日这死书生对人都是温润谦和的,唯独对她是时不时尖酸挤兑。她不就是白吃了他的饭么?

更可气的是,这厮之前还叫沈春花沈姑娘,如今都一口一个春花,她听着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偏偏,秦珠玉又找不到话反击他,干脆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其实也没跑多远,就是旁边的医馆。主要是因为秦珠玉人缘实在差的人神共愤,整条街只有性格古怪的许老头还能和她说几句话。再加上她也知道自己被救,还有许老头的一份功劳,所以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许老头见她气哼哼地跑进医馆,捋着胡子了然地嘿嘿一笑:“怎么?死秀才还是春花又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