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人群涌动太厉害,她挤着挤着,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便栽倒在人群里。

她嘴里念着“书呆”二字,费力想爬起来,却只觉得头昏脑胀,黑压压的人群影影绰绰,然后便是秦季桓焦灼的脸,脑袋钝痛得实在厉害,最终还是软软倒在地上。

秦季桓赶紧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来,急急叫唤:“小玉,你怎么样?”

秦珠玉双目痛苦地眨了眨,嘴里喃喃冒出微微的一句:“书呆,痛……”

“没事没事,四哥马上带你回家。”秦季桓顾不得她口中的书呆是谁,只想着赶紧将她带回家,给家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在马上的冬生,隐隐约约听到秦珠玉在后面唤他,只是当他转头时,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哪里看得到她的影子。

看不到秦珠玉的冬生,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不安。

如果他没听错,刚刚小玉的那几声呼唤,分明就是带着点慌张。

有了这种念头,冬生再也无法享受这打马过街的荣耀。一结束,就匆匆告别其他人,心急火燎地往回赶。

回到酒楼,张瑾正在打着算盘算账,见到他,立刻堆上一脸笑:“书生,你刚刚好气派啊!我都听见好多姑娘夸你呢!可羡慕死兄弟我了。”

冬生没有心情理会这样的恭维,朝周围看了圈,没见秦珠玉的身影,赶紧问:“小玉呢?”

“去看你了啊!还没回来呢。”

“这都结束了,街上的人都走光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可能去哪里玩去了吧!”张瑾没注意冬生脸色的晦色,随口道。

冬生想了想:“你们刚刚没一起?”

张瑾摇摇头,这才发现冬生有些着急的模样:“本来是一起出去的,但是她挤得太快,把我给甩掉了。”说完,又朝冬生挥挥手,“你放心,她肯定一会儿就回来的。你又不知道她没几天就对京城熟悉了,不会丢的。”

冬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去找找罢。”

本来冬生只是稍稍有些不安,但是出去寻了两圈,没看到秦珠玉的影子,那不安便慢慢扩大。

到了傍晚日落时分,冬生再次回来,见到张瑾对他摇头示意秦珠玉还未回来时,他的心已经开始慌张。

到了这时,张瑾也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妙,想开口安抚他,却又觉得要是小玉当真出了什么事,这样的安抚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于是赶紧召唤来酒楼的师傅小二,安排他们分头去找。

安排好后,张瑾才拍着他肩膀道:“要是晚上小玉还没回来,我们明天就去报官。那么大个人,我就不信能丢了。”

冬生揉着额头,叹道:“我之前明明有听到她叫我,叫得很急。我怕她那时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我当时却没下马去寻她。”

“那种场合,那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她那脾气,估计也就是和人起了什么纷争。”

“是啊,她那个脾气,怎么会叫得那么急,甚至还有点恐惧。”冬生近乎是自言自语道。秦珠玉脾气拗,性子傲,向来是死鸭子嘴硬,绝不示弱,从前遇到什么事,即使是害怕恐惧,表面也会强装不在乎。可是今日,她怎么会叫出那样慌张无措的声音。

这个认知,将冬生的不安再次扩大。

晚上,酒楼一众出门寻人的小二自然是空手而归,秦珠玉也没有自己回来。冬生不甘心,一个人又提着灯笼去找。

张瑾见他快要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得赶紧跟着他。

在沉入夜色中的京城街头,除了偶尔的狗吠声,哪里有半点秦珠玉的踪迹。到了后来,张瑾见冬生来来回回走,一处不拉地翻找每个角落,实在忍不住,边将他拉回去边点醒他:“要是小玉能在街上找到,她干嘛不自己回去?”

冬生愣了愣,讷讷道:“或许是迷路了呢!”

张瑾忍住怒吼他的冲动:“你傻了吗?她对京城有多熟,难道你不知道?我去青楼喝酒,还是她给说哪家好的。”

冬生听他这样一说,难得地没了平日的从容,烦躁地抓了抓头:“那她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

张瑾怔了怔,终于还是小心翼翼道:“也许……也许是遇到什么坏人了。”见冬生抬头看他的眼睛瞬间发红,他赶紧接着道,“你先别急,京城虽然鱼龙混杂,但是小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明早我们就去报官。”

怎么可能不急。张瑾的这个推断,冬生其实一早就想到,只是他不敢往下想。他倒是宁愿小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样或许还能少吃点亏。

这样想着,心里便更加害怕了。

第61章 亲人相见

冬生晚上自然是睡不着的。独守空床辗转反复一直到天亮。公鸡一打鸣,他就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去报官。

还未走到门口,张瑾也从后面急匆匆跟上来直叫唤:“书生书生,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官府,人家官爷衙役方才开工,那官爷眼见还未睡醒的模样。放他们进门后,打着呵欠不耐烦道:“堂下何人,何事报官?”

冬生想了想,如实道:“在下宋冬生,乃今年殿试探花。因家中娘子失踪前来报官。”

那糊涂官听说是新科探花,终于稍稍睁开了眼。当然,虽说他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探花初封职位翰林院编修也不过是七品,他自是不需谄媚。他只是觉得新科探花丢了娘子,着实是件新奇事。

于是这糊涂官正了正色,对旁边的文书示意做笔录,自己则开口道:“原来是新科探花郎,不知宋探花妻子姓啥名啥,因何失踪。”

这本是句过场话,可冬生却因此怔住。他方才想起,小玉她竟然连个姓氏都没有。

糊涂官见他半响未作答,假意咳了咳:“探花郎?!”

冬生反应过来,想了想,临时给秦珠玉取了个全名:“她叫宋小玉。”

说罢,又将秦珠玉的音容相貌描述了一番。

待文书记录好,糊涂官挥挥手:“行了,本官会照着探花郎你说的去派人搜查,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你。”

冬生点点头,表情却是有些沮丧。

张瑾瞅了眼他,又看了看堂上的糊涂官,忽然不着痕迹地挪到前面,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悄悄自案堂下塞过去,谄媚道:“还望大人多上点心。”

那糊涂官低头一看,立刻喜上眉梢,连连道:“一定一定,这本就是官府分内事。”

从官府出来后,冬生多少有些失望。那样的糊涂官,怎可能指望得上。今日这事,大概也就是那群小官们这些时日,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新科探花丢了媳妇,说起来着实是件笑谈。

指望不上官府,冬生只能继续自己想法子。整日奋笔疾书,画上秦珠玉的画像,贴在京城各处城墙处。

他本算的上擅长丹青,但画出的秦珠玉,却总还是跟本人相差甚远。唯有那画像下的字,字字锥心。

小玉,速归——书呆。

如果他的小玉看得到,必然知道他找她有多急。

两日后。秦侯府。

“小玉,小玉,你醒了?”

秦珠玉费力睁开眼睛,缓慢眨巴了几下,眼前的一众人影渐渐清晰。最最前边的是位华发满头的老人,旁边则依次是四位清俊贵气的男子。五人均屏声静气地蹙眉看着她。

“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秦珠玉终于从嘴里慢悠悠吐出这几个字。

本来静的连根针掉都能听见的室内,忽然炸开。

秦老侯爷猛地扑在床边,老泪纵横地嚎啕:“小玉啊!你这一年去哪里了?怎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轻舟说你没了的时候,爹爹差点就伤心死了。”

思女成疾,加之失而复得的狂喜,让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侯爷,此时此刻完全失了态,涕泪交加的模样,让旁人看着好不心酸。

秦珠玉脑子里各种画面交织不停,清晰又混乱。只是面对着自己亲爹的这模样,也顾不得多想,鼻头一酸,眼窝一红,伸手摸上老侯爷垂落的一缕白发,哽咽道:“爹,您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秦老侯爷虽然年过六旬,但是身子骨极好,在秦珠玉的记忆里,她的爹爹明明就是一头青丝,可如今竟然是这般模样。

其实不用说,她这时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家的几位公子,见父亲哭成这般,只得镇定下来。尤其是向来最为沉稳的大公子秦伯松,扶起老侯爷,安抚他:“爹,既然小玉回来了。您也就别难过了,小心伤了身子。”

老侯爷抹了把眼睛,瞪了大儿子一眼:“我这是高兴的。”

秦伯松讪讪摸了摸鼻子,又往向床上的人,厉声道:“小玉。你自己想想有多不懂事,留了封信说去找轻舟,就带着小荷去了那等边远县郡。本以为你遭劫遇害,可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回家?要不是阿桓遇到你,你是不是还要在外玩个三五年玩够了本,才回来?”

这位秦家大哥,比秦珠玉年长二十岁,所谓长兄为父,加之母亲早逝,从小秦珠玉被老侯爷宠得不成样子,唯有他这位大哥稍微理智些,怕自家小妹成为混世魔王,对她算得上严管有加。

秦珠玉抬眼看了看自家大哥,那冷峻的表情,自然让她有些畏惧,嘴巴一撇,露出委屈的表情。

老侯爷一见消失一年的女儿这模样,赶紧瞪了眼大儿子,复又摸着她的额头安抚:“乖儿乖儿,没事没事,回来就好。”

“爹。”秦伯松不满父亲毫无原则的宠溺,“你再这样,小玉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来。”

老侯爷吹胡子瞪眼地就要和大儿子干起来,一直在旁边沉思的秦季桓赶紧拦住两人,又对大哥道:“小玉这次应该不是贪玩不回家。我遇到她的时候,她似乎是真的不认识我。”说完,看了眼已经微闭双目的秦珠玉,声音放低,“而且,她嘴里还念着什么相公。我怀疑她这一年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忘了事,就是遇到了什么歹人。”

“什么?”秦伯松眼睛震惊地睁得老大,继而猛得蹲在床边,用力去摇秦珠玉,“小玉,你告诉大哥,这一年你到底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一连串的逼问,加这用力的摇晃,秦珠玉脑子一阵混乱,哼哼唧唧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头好痛,我要睡觉。”

秦季桓和另外两位哥哥见状,赶紧拉住秦伯松:“大哥,小玉好像不舒服,你别逼她。有什么事等她好了再说。”

秦伯松只得沉默着站起身,对秦季桓小声道:“去把李嬷嬷叫来,给小玉检查检查。”

秦季桓明白他的意思,认同地点点头。

半响之后,秦珠玉又沉沉昏睡过去。秦季桓带着个老嬷嬷进来,吩咐房内下人离开。又在父亲耳边耳语两句,扶着念念不舍地老侯爷也一并出了门。

秦家父子忐忑地站在门外,过了片刻,只听门咯吱一声打开,李嬷嬷面带难色地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样?”秦伯松呼吸深沉地抓住她的手。

那李嬷嬷戚戚然看了看这五位大人物,脸上几乎淌出汗水,许久之后,才小声支支吾吾道:“小姐她……她已经和人行过房了。”

“什么?”秦老侯爷抚着胸,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秦季桓赶紧扶住他:“爹,事已至此,您也别动气。想必小玉也不是故意的。”说罢,又转头对李嬷嬷道,“你下去吧。这件事要是说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是是,少爷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吐露半点。”李嬷嬷躬身哆嗦着退了下。

老侯爷拍着胸口,一脸痛不欲生:“我的儿啊,你这一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啊?”

秦伯松也气得直喘气,他是四兄弟中性子最烈的一个,这时掀了房顶的心都有了。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秦家老二秦仲柏老三秦叔桢,到了这时也实在是震惊得不行,见着父亲和大哥的模样,赶紧拉着人稳住道:“先别急,等小玉彻底清醒,我们问清楚她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打算。”

秦季桓也点头附和:“顾家那边应该没有问题。本来两家的亲事去年等轻舟回京就该完成,没料小玉失踪。好在顾轻舟还未重新定亲。虽说小玉失了贞,但这事顾轻舟本就有责任。况且他和小玉感情向来好,我想他不会因着这事轻待小玉的。”

老侯爷一听,眼睛一瞪,怒道:“难不成那顾家小子还敢为着这事退婚?要不是他认错尸,我们小玉会在外面流落一年?”

秦伯松点点头:“是,我料想顾轻舟也不会怎样!”罢了,沉思片刻又道,“但是不管怎样,等小玉醒了,我们得问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不管是谁,都不能留。”

秦季桓愣了下,看了眼大哥严肃的表情,小声道:“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万事还是留点余地为妙吧。”

秦伯松瞥了眼他:“胆敢染指侯府千金的人,就算是我们不追究。你以为顾轻舟那边会作罢?他那种傲慢性子,想想就知道。”

在离间躺着的秦珠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争执的声音,揉着头起身想去看着究竟。不料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他大哥的这几句。

脑子更加嗡嗡钝痛得厉害,听到外面的人好似要推门而入,又赶紧捂着头回到床上躺好。

第62章 一问三不知

秦家父子进门见着秦珠玉还闭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秦老侯爷这时方才想起闺女昏了两日,还未进食,赶紧冲大儿子道:“玉芬不是吩咐厨房去熬粥了,怎么现在还没端上来?小玉怕是饿坏了。”

玉芬是秦家长媳秦伯松的嫡妻,侯爷夫人过世后,这秦家长媳基本上就担当起了秦珠玉亲娘的责任,对家中这唯一的小妹妹,很是疼爱。

侯爷这话刚问完,便见玉芬领着厨房的下人推门而入。秦老侯爷这才满意地喜上眉梢。

秦珠玉本是假寐,刚刚是头痛欲胀,现下那股混乱的痛意下去,脑子也渐渐清晰。空空如也的肚子自然是开始叫嚣。

她慢慢睁开眼,望着床边的父兄,虚弱开口:“爹,小玉好饿。”

老侯爷赶紧坐下来,将她扶起来,又示意下人将粥递过来,亲自端起来喂她。

秦珠玉本想自己动手,无奈昏睡两日,此时浑身软绵无力,只得顺从如流地让老父亲服侍自己。

她吃了几口,稍稍缓过了劲,看着面前父亲满头的白发,鼻头酸酸地就啪嗒啪嗒掉眼泪,伸手摸着老侯爷的头发,抽抽搭搭开口:“小玉让爹爹担忧了,都怪小玉不好。小玉不是不想回家,是小玉不小心把爹爹给忘了。”

这话说的秦老侯爷眼眶立刻一阵发红,一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一边安抚小女儿:“没事没事,回来就好。来,多吃点,吃饱了有了力气,还是我的千金疙瘩。”

一屋子人看着一家之长,一勺一勺伺候着这位归家的小祖宗,也不是不动容的。期间便没有人出声打断父女俩的其乐融融。

喝完了两碗鸡蓉粥,秦珠玉终于是恢复了面色红润,老侯爷也为自己的功劳喜笑颜开。

这时,一直沉默的秦伯松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开口:“小玉,你刚刚是说你是因为失忆了,这一年才没回家?”

秦珠玉理所当然地点头:“嗯。虽然大哥总说小玉任性不懂事,但是一年无故不归家这等事,小玉还是做不出来的。”

秦季桓也随之附和:“我就说嘛,我见着小玉时,她是完全不认识我的模样。”

秦伯松了然地点点头,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那你这一年是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秦珠撅着嘴,眨了眨眼睛,露出无辜的模样,抓抓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秦伯松稍稍提高声音,认真地注视着她,“既然不记得这一年的事,那你怎么知道你之前是失了记忆?”

秦珠玉怔了一下,又坦坦然开口:“就是因为我现在不记得这一年的事,我才猜想我当时也肯定是这般失了记忆,所以才没回家的。不然我为什么不回家?”

“小玉!”秦伯松眉头微蹙,声色俱厉喝了声,“你知道大哥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说谎。”

秦珠玉因这一声轻喝,浑身抖了一抖,躲开秦伯松的厉色目光,抱着秦老侯爷手臂娇嗔:“爹,小玉真的不记得了嘛!哎呀……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够了!伯松。小玉大难不死,好不容易回家,你一定要现在摆出一副严厉兄长的模样审问她么?”秦老侯爷揉着秦珠玉的头,对大儿子狠狠睨了一眼,“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给我碍眼。”

虽已年届中年,又是烈性子,但老父的威严还是不容置疑,秦伯松只得甩甩袖子,沉着脸携着妻子离开。

秦季桓见着自家小妹在父亲肩膀撒娇的模样,明白这一年秦家的阴云终于散去。他舒了口气,对其他两位哥哥道:“二哥三哥,这两日你们也辛苦,先回去休息罢。这里有我就够了。”

虽说秦家人并未分家,但三位秦家公子都已经成亲,家中小萝卜头也早就成群,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守在这里。

两位秦家公子眼见自家小妹找到,身体也已无恙在,自是重重松了口气,便听了四弟的话,上前疼爱地摸了摸秦珠玉的头,让她好好休息。

待到屋内只剩下三人,秦季桓走到秦老侯爷身旁坐下,轻声道:“爹,您也去休息罢,这两日您都没怎么阖眼,你身子刚刚才好些,可别再熬坏了。小玉这里由我陪着就行了。”

“不行!”秦老侯爷立刻拒绝,“我都一年没见着我的千金疙瘩了,我要再陪陪小玉。”

秦季桓无奈,只得朝自家小妹使使眼色。秦珠玉会意,她当然也是舍不得她爹,但是见着她爹身子骨似乎真的不似从前,便哼哼唧唧摇着老侯爷撒娇开口:“小玉没事了,爹爹您去歇歇可好?小玉可不想看到爹爹病倒。”

秦珠玉打小是个蛮横的惹祸精,可偏偏吃准了她爹吃软不吃硬,闯了祸便耍赖撒娇,老侯爷心肝立马就软化,哪里还舍得罚她。十几年来受的所有惩罚,也不过是她大哥,趁着老侯爷不在时,狠狠整治她一顿。当然,过后她自是会哭着撒娇跟老侯爷告黑状,见到她大哥被骂,方才幸灾乐祸地在背后嘿嘿得意。

秦老侯爷听女儿这般善解人意,颇有些窝心,拍拍秦珠玉的手,转身念念不舍走出了房间。

“四哥……”秦珠玉抬眼,看着在她旁边坐下的秦季桓,声音糯糯的有些委屈。

秦季桓捋了捋她额头垂下的头发,嘴角轻笑,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有哥哥在就没事。”说罢,沉默了片刻,又才道,“你要是什么都不想说,哥哥也不会逼你。”

秦珠玉嚅嗫了下嘴,想说点什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秦家四兄弟,虽说个个都很疼爱家中唯一的千金。但上面三位公子,因为年龄差距太大,自是无法太亲密,秦伯松几乎就是将自家妹妹当成女儿一般,怕她被宠得太坏,总是端着大哥的身份约束她管教她。秦珠玉最怕的也便是这位大哥。不过,严厉归严厉,秦伯松对自家妹妹倒是真心疼爱,无论自己如何严管,到了外面却是不能容忍秦珠玉受到丁点委屈的。另外两个哥哥秦仲柏和秦叔桢,因着是典型的战场铮铮男儿,心思粗犷,一直将妹妹当成小孩子般,疼是疼,可哪里顾及得到小姑娘心里想了些什么。

于是,同秦珠玉最为亲密的哥哥便是这位秦四公子了,两人年岁相差最近,相处的时候自然是多些。秦季桓虽然也是武将,但性格温和又不失洒脱,秦珠玉最最喜欢的便是这位四哥。而秦季桓自然是最了解她的人。秦珠玉从小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他。

但是,这一刻,她嘴里的话,却不知如何当着他说出来。

秦珠玉醒来后,秦家就立刻派了人去顾家通知。可想而知,顾家当时自然是震惊的一片兵荒马乱。

顾轻舟飞奔至侯府时,秦珠玉正在和秦季桓谈笑风生。

见着坐在房内的人,顾轻舟几乎是不可置信。脸色表情又惊又喜,也不管旁边还有秦季桓在,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哽着声音语无伦次道:“玉儿,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都怪我太草率,这一年让你受苦了!”

秦珠玉被他箍地喘不过气来,用力从他手臂中挣脱开来,对上他已然发红的眼,讪讪笑道:“顾大哥,我挺好的。”

顾轻舟似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双手捧上她的脸,左看右看:“让顾大哥看看你有没有事。”

见她当真无碍,舒了口气,便要凑上去亲吻她的额头。不料,秦珠玉却是下意识猛得往后一躲,一屁股从椅子上跌下去。

顾轻舟见状,赶紧凑上前,要把她抱起来,却被秦季桓抢先,将自家妹妹扶了起来。秦珠玉夸张地揉着跌痛的屁股,皱着眉嗷嗷直叫:“哎呀,顾大哥,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吓了我一大跳。”

顾轻舟微微一怔,他刚刚明明就只是要亲亲她而已。他看了看她吃吃笑着的脸,却未对上她闪烁的眼神。

秦季桓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秦珠玉,转头对顾轻舟道:“轻舟,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有些话对你说。”

第63章 清白之身

秦季桓看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男子,心中百味杂陈。

出生世家,惊才风逸,加之少年得志。提到京城顾家二公子,谁都知是自负张扬的小将军。因着两家关系,又是自家小妹从小定下的亲事,秦季桓和顾轻舟自然是熟稔的。但毕竟性格南辕北辙,秦季桓算不上喜欢这个准妹夫。

但是,现下看到眼前这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露出自责难过的模样,秦季桓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或许会很残忍……但总该是要让他知道。

顾轻舟见秦季桓似是兀自陷入沉思,犹疑着唤了声:“阿桓……”

秦季桓怔了下,俊眉微微蹙起,终于是缓缓开口:“关于小玉的事,我有一些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轻舟见他郑重其事的表情,面上虽然竭力淡笑,但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季桓抬头,定定盯着他,抿抿唇,一字一句开口:“小玉过去一年失了记忆,已经和人有过夫妻之实。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小玉确实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顾轻舟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怔怔往后退后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