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可荣浅事先不知道,书兰肯定介意。”

“她人呢?”

“回房了,这么半天没出来。”

两人在楼下坐了会,等佣人全部准备妥当后,厉景呈才上楼去喊荣浅。

一桌人围坐在圆桌前,小米糍就放在旁边的婴儿床内。

厉青云看眼,“书兰呢?”

“她说待会就出来。”

盛书兰不是不懂事的人,这点沈静曼还是放心的。

不出几分钟,果然见她走到餐桌前,沈静曼示意她坐。

厉青云手边摆着个文件袋,在动筷之前,先将东西拿起来递向荣浅,“这是我当初承诺过的,现在我就把匡利食业给你们,权当送给我孙女的压岁礼。”

荣浅不敢接,“爸,小米糍她还小。”

“快拿着吧,这是你们该得的。”沈静曼忙朝荣浅使个眼色。

厉景呈伸手将文件夹接过去,也没多余的话,“谢谢爸。”

沈静曼坐在旁边浅笑,“等你再生个儿子,你爸自然会有更大的奖励。”

盛书兰坐在边上,眼圈还有些红肿未消去,挂了抹淡淡的笑瞅着荣浅和厉景呈。

沈静曼从怀里掏出个红包,“这是我给我孙女的。”

荣浅伸过手,“谢谢妈。”

盛书兰见两人都送完礼物,这才站起身。

她拿过边上的小盒子走向荣浅,“浅浅,这是我送给小米糍的。”

荣浅并不想收她的东西,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收着吧,”沈静曼催促,“书兰的一番好意。”

荣浅见状,只好接过手,“谢谢。”

发生了方才的事后,难免尴尬,荣浅想将盒子放到女儿的小床里,但想了想,还是放在手边。

偌大的落地窗外,烟花璀璨,盛开的瞬间是最美好也最辉煌的时刻,吃过晚饭,月嫂接过小米糍照顾着,荣浅看向窗外,蠢蠢欲动。

“我想放烟花。”

除夕夜由家里的儿子点燃烟火,这也是吏海的规矩,燃放的时间越久,便象征着来年的运势越旺。

沈静曼听闻,出声阻止,“这可不行,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吹冷风,你留在屋里看看吧。”

“妈,没事的,我戴上帽子穿上厚衣服就好。”

“这头一响,让书兰和景呈点吧,你难道不怕落下月子病吗?”

厉景呈取过架子上的羽绒服,已经在替荣浅穿了,“这头一响,我和荣浅点,她现在是厉家的媳妇,就该她点。”

荣浅接过帽子戴上,心有疑虑,难道这放烟火还有规矩不成?

盛书兰没有争,只是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巨大的烟花放在帝景的空旷处,荣浅没点过,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走近,“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她喜笑颜开,“你该不会买的三无产品吧?”

“我差那几个钱吗?”

厉景呈拉着荣浅蹲下腰,“待会点在这,我跟你一起。”

“好。”

沈静曼和厉青云都站在窗边,荣浅蹲着时,长长的羽绒服拖到地上,沈静曼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盛书兰,“以前在厉家,都是书兰帮忙点的。”

“那是因为,景呈那时候还没有认识荣浅。”

“青云,你不也同意他们两的事吗?”

厉青云头也没回,“那也要他们自己同意才行。”

厉景呈抓住荣浅的手,握着打火机凑近,才点上,引信就快速地燃烧,荣浅惊叫声,忙起身往后跑。

厉景呈手臂一搂,将她扣在身前,“不用躲那么远,在我怀里保你安全。”

“砰砰砰——”

烟花的巨响震破天际,同时也带出一片绚烂斐然的夜色,半空中的火光变幻着不同的形状,盛开在最美的彼端,消逝时无影无踪,点缀在眼里,一点零星光芒都不会再闪现。

荣浅捂着耳朵,她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享受着美好事物给她的冲击力了。

厉景呈紧搂住她,下巴贴在荣浅头顶,两人的身体挨得如此近。

耀人的光芒将整片夜空都飞射得犹如白天般骤亮,也将荣浅和厉景呈脸上的每个跳跃表情捕捉清楚。

盛书兰就站在他们几步开外,她怔怔盯着两人,完全忽略掉此刻的美好,似乎是格格不入般,她就好像是一个硬闯进来的人。

“看!”荣浅惊呼,“好大的一团火云!”

厉景呈抬起头,俊朗绝伦的脸绽放出只有荣浅才能感染给他的欣悦。

盛书兰眼眶一热,泪水不住淌过脸颊。

他和她之间,已经竖起一道高高的网,任凭她怎么努力,她都再也没法靠近了。

沈静曼看着盛书兰的背影,不由心疼。

盛书兰擦着眼泪,潭底的晶莹被烟火点亮,他不曾回头,自然也看不到她这一方的落寞和孤独。

荣浅捂住的手干脆松开,其实也不算震耳欲聋,盛书兰先回到屋内,跟沈静曼道了句晚安后,便一个人进了房间。

放完烟火,厉景呈捏了捏荣浅的手,“都冰冷了,赶紧回屋。”

来到卧室,荣浅将那份文件交给厉景呈。

男人接过后随手放进柜子内。

荣浅望向盛书兰送的那个锦盒,看着应该是首饰一类,估摸着可能是给小米糍准备的挂件。

她将盒子打开,果然,是个纯金挂件,只不过色泽醇厚,好像有些年月了。

厉景呈朝这看了眼,在看清楚荣浅手里的东西后,面色微重,他接过手仔细端详。

“怎么了?”

“没什么。”

他将盒子放回荣浅手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荣浅凑到盒子前闻了闻,果然有股花香味。

厉景呈站在小床前给女儿换着尿不湿,荣浅看了眼四周,她不能将这个东西放在卧室内,她走到楼底下的书架前,随手将东西塞在一叠报纸下面。

回到卧室,厉景呈站在窗前,房间内恢复宁谧,外头忽然传来阵敲门声。

“景呈。”

是沈静曼的声音,荣浅过去将门打开,“妈。”

“你爸说要打牌,让我喊你。”

厉景呈朝荣浅看眼,“我不去了。”

荣浅还在坐月子,身边需要人,荣浅听闻后忙接口,“你去吧,我待会就睡觉了,再说小米糍晚上睡得也沉。”

“难得打个通宵,”沈静曼站在那,“你和你爸都几年没有好好得在一起过个年了。”

“好吧。”厉景呈答应着。

为了不打搅荣浅休息,几人就在楼下的客厅内打着牌。

荣浅坐在床沿,远处的天空因为不同方向的烟火而亮彻,她目光别向小床内的女儿,她从没打消过离开的念头,厉家即便再富可敌国,厉景呈即便将整颗心捧到她面前来,她也不再稀罕。

但表面上的工作,荣浅做得很足。

他不能让厉景呈有丝毫的怀疑。

洗过澡,临睡前荣浅下了楼,月嫂问她要吃些什么,然后替她榨了杯果汁。

荣浅分别均匀成两小杯,她走向桌前,盛书兰和厉景呈坐在对面,她将果汁放到厉景呈手边,“手气怎样?”

“必须顺当,”厉景呈将跟前的牌一推,“自摸。”

“臭小子,”厉青云不满,“今晚的手气这么好。”

“我有老婆和孩子在这,手气当然好。”

厉青云闻言,更是不服,“我老婆和孩子也在这,我还有孙女,怎么全输我身上。”

荣浅扑哧下,差点笑出声来,真没想到厉青云还有这一面。

沈静曼抿着笑,朝盛书兰使个眼色,得放几把水才行,不然老爷子可就真吹胡子瞪眼了。

厉景呈见荣浅站在边上,“先去睡吧,别站太久。”

“好。”

荣浅不知道他们打到几点,她睡得迷迷糊糊间,身子被旁边的人捞过去,荣浅困得不行,也就没将他推开。

翌日醒来,厉景呈还睡着,荣浅将窗帘打开,男人翻个身,嫌刺眼,干脆将脸蒙入枕头内。

沈静曼和盛书兰,包括厉青云都要将近中午才起来,厉景呈听到小米糍的哭声,抬抬头,看到小家伙正窝在荣浅怀里吃的欢。

他饥肠辘辘凑过去,“我也饿了。”

荣浅将他的脑袋推开,“起来去吃饭。”

“先喂我两口。”

“你想跟你女儿抢食吃吗?”

“不用抢,一人一边。”

他作势起身,荣浅忙侧过去,“再胡来,我让小米糍咬你。”

厉景呈扳住荣浅的肩膀,专注盯着小米糍吸吮的动作,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去洗漱,差不多要吃饭了。”

楼下,沈静曼揉着太阳穴,“人老了,就是不能熬夜,这会还在头疼。”

“妈,我给你揉揉。”

书架前,佣人正在整理收拾,报纸和杂志已经堆得很高,最近忙着过年的事,未来得及清理。

以往,一个星期她会丢掉一次。

佣人拿着成摞的报纸往外走,盛书兰站在沈静曼的后面,“好点了吗?”

“好多了。”

盛书兰目光不经意瞥向佣人手里的东西,余光瞄到个熟悉的影子。

她不敢确定。

“你,你这是拿去哪儿?”

“这些都是要丢掉的,是往期的旧报纸。”

盛书兰手里的动作顿住,佣人朝她点下头后,径自往外走,一根红色的流苏泄露出来,盛书兰面色微变,这是她自己编织以后挂在那个锦盒上的。

佣人已经走到门口,沈静曼见她不动,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盛书兰轻咬下嘴唇,“你等等。”

佣人满面犹疑,停在了门前。

盛书兰大步过去,她从成摞的报纸间将那个盒子翻了出来,佣人惊呼声,“哎呀,怎么会有这东西夹在里面?”

沈静曼听到动静后也走了过去,“什么东西啊?”

盛书兰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个盒子,她强忍着情绪,但还是有伤心从眼里泄露。

“你说这些,都是要丢掉的?”

“我,我以为都是旧报纸。”

沈静曼走近后一看,“这不是你昨晚给荣浅的吗?”

盛书兰小心翼翼抚摸着盒子,“也许是随手塞在那的吧。”

沈静曼将盒子接过去后打开,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她难掩吃惊,“书兰,这不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吗?”

45出逃

盛书兰抿紧唇瓣,其中的苦涩随之流泄入嘴中。

沈静曼面色沉重,朝佣人摆下手,“你先去吧。”

“好,好。”

沈静曼将盛书兰拉到边上,两人坐在沙发内,“书兰,你怎么会把这个东西给荣浅?”

“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遗物,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不是想给荣浅,我是想给小米糍。”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沈静曼眉宇间扬起些微的怒意,“就算小米糍生日,你也不必这样,这东西对你的重要性,你自己不知道吗?”

“妈,”盛书兰幽幽叹出口气,“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子的,我说把小米糍当女儿,浅浅肯定不高兴,但我是真有这种想法,当然,我没有任何要取代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那样爱着景呈,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我再也没法靠近他,所以我把这个东西送给小米糍。”

沈静曼闻言,满心的难受和自责,她握紧盛书兰的手,“我会想办法让景呈接受你的。”

“不可能了,”盛书兰嘴角淡勾抹苦涩,“景呈那样喜欢着荣浅,怎么还可能接纳我。”

“书兰,”沈静曼握了握她白皙的指尖,有句话藏在心里不是一天两天,只是当着盛书兰的面,她总是难以启齿,“景呈肯定是对不住你的,妈一直存着私心,想让你做我儿媳妇,但…”

盛书兰盯着手里的锦盒没说话。

“书兰啊,要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你试着谈谈吧。”

“妈,你?”

沈静曼是真为她考虑,“你也老大不小的,景呈这样,我和你爸都没把握说动他,你也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

连最最坚持的人,如今都改了口风,盛书兰心里最后的希冀仿佛被沈静曼的这番话击穿。

“妈,那也要合适才行。”

“你不试着接触怎么知道呢?”沈静曼看向她,“等回吏海后,我就让人给你介绍。”

“不,”盛书兰斩钉截铁地拒绝,“妈,我这辈子都只爱景呈一个人。”

“你真是死脑筋啊,”沈静曼懊恼不已,“不值得你这样。”

“景呈是您的儿子,他值不值得我那样爱他,妈,您还不知道吗?”

楼梯口传来阵说话声,荣浅和厉景呈相携往下走。

沈静曼将盛书兰手里的盒子接过去后塞到旁边,荣浅过来打声招呼,“妈。”

沈静曼示意她和厉景呈坐,荣浅本想去用餐,但见她这样,只好先坐了下来。

“浅浅,”沈静曼开门见山,“书兰昨天送给小米糍的礼物呢?”

“我放好了。”

“你放哪了?”荣浅和厉景呈对望眼,沈静曼既然这样问,想必已经知道些什么。“我放书架上了。”

“那东西是书兰爸妈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可想而知有多珍贵,你去找出来。”

厉景呈按住荣浅欲要起身的动作,“我去。”

他走到书架前,荣浅扭过头指着角落,“我就把它放在报纸中间。”

可厉景呈却连报纸都没看见,恰好佣人从外面进来,见厉景呈在找东西,“厉少,您要找什么?”

“放在这的报纸呢?”

“啊,刚,刚被我扔掉了。”

厉景呈脸上并未显露出异样的神色,他迈开修长的腿来到沙发前,“妈,您就别卖关子了,那东西丢不了。”

沈静曼冷哼声,将锦盒朝茶几上重重一拍,“要不是及时发现,这会它就已经躺在垃圾桶内了。”

“妈,我只是暂时将它放在那里。”

“荣浅,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别人送你的东西,你怎么能…”

盛书兰拉了拉沈静曼的手,“妈,荣浅也不是故意的,别说了。”

“我打开的时候,闻着里面挺香的,我就想宝宝接触到香料不好,这才放起来得。”

沈静曼将盒子打开,果然有种花香味,她将挂件取出后掀开夹层,看到里面躺着几瓣干瘪的百合花。

盛书兰眼睛止不住酸涩,“因为妈说过,我妈最喜欢百合花,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将新鲜的百合花放在里面。”

荣浅并没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她提防着一手,不是应该的么?

厉景呈看眼盛书兰,“既然这东西这样珍贵,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小米糍也戴不上,你留在身边有个念想,别再拿出来了。”

沈静曼心里是气愤的,她将盒子往盛书兰手里一塞,“你这样掏心掏肺做什么?也不看看别人领不领情,赶紧收着。”

盛书兰双手捧住锦盒,别人不喜欢,她又何必再次倒贴上去,“好,”她强颜欢笑,“只是大过年的,我也没给小米糍另外准备礼物。”

“没事,”荣浅接口,“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厉青云是起得最晚的,下楼时精神抖擞,精气神已然恢复过来,“我明天就要回吏海,静曼,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过了十五再走,这边放心不下。”

“好。”

厉景呈视线扫向对面一语不发的盛书兰,“荣浅坐月子其实还有月嫂照顾着,书兰,你明天和爸一起回吏海吧。”

盛书兰眼里难掩吃惊和失落,沈静曼闻言,想替她说话,“让书兰陪着我,到时候跟我一道走不好吗?”

“妈,荣浅坐月子需要清净。”

“就跟我回去吧,”厉青云想到这两日的不愉快,“明早的飞机,我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盛书兰勉强勾勒起嘴角,“好,我跟爸一道。”

然而,苦涩却萦绕着跳动的心脏在蔓延,她心里一遍遍说着,景呈啊景呈,你明知我在那个家有多难受,现在那人又回来了,可你早已不管不顾我的死活,为了一个荣浅,他将她完完全全排斥在他的世界外面。

他为什么就不能记得,他也曾有过对她温柔缱绻的夜晚呢?

盛书兰尽管没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可荣浅就是没法喜欢她。

厉景呈能开口让她回去,自然是最好的。

沈静曼看了几人一眼,也不好再坚持,荣浅的目光落向那个锦盒,她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盛书兰都能将最重要的东西给小米糍,可想而知,笼络人心这一关,她比谁都做得好。

翌日,盛书兰和厉青云离开时,荣浅还没下楼。

厉景呈亲自提着厉青云的行李,司机已经将车行出车库,男人打开后备箱,盛书兰批了件水红色的斗篷站在厉景呈身侧。

“景呈,昨天妈说,回吏海后给我介绍对象。”

厉景呈落在后备箱上的动作收住,然后目光落向她,“你是时候可以找个人了。”

盛书兰眼睛一酸,滚烫的晶莹在眼眶内打转,“你让我找别人结婚吗?”

“难道你真想一辈子陪着妈待在厉家?”厉景呈将后备箱重重合起。

她轻咬下唇,很多话堵在喉咙口,“是,你说得对。”

司机替厉青云将车门打开,他扭头望向两人,“书兰,走吧。”

盛书兰小小的脸藏在斗篷竖起的毛领内,她抬头朝二楼阳台的方向看眼,“景呈,要是哪天你需要我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不会的,我需要的人她就在我身边。”厉景呈朝后退步。

盛书兰闻言,不得不黯淡了神色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