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会变得,得不到的时候,心里就想要,等离那个目标近一步后,你能保证她不会不择手段?”

厉景呈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晚间。

某家高档酒店。

举办晚宴出来的人络绎往外走,一名高挑的女子踩着玫红色的高跟鞋,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扎着,同行的朋友朝她挥下手,“稚宁,慢走。”

女人莞尔,“再见。”

刚走下两个台阶,就见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上前,“宋小姐,老板想见您。”

女人笑了笑,眼里也不知是苦涩,还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老板还没换掉你,看来他对司机的要求,远远比不上他对女人的高要求。”

司机闻言,一语未发,只是在前面引路。

不远处,宋稚宁看到男人的高大背影落入眼中,厉景呈肩头批了件外套,整个人掩藏其中,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又将手里的烟丢到地上。

宋稚宁朝周边看眼,“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没法帮忙,这是厉老爷子下的死命令。”

厉景呈面色微动,朝地上那个烟头狠狠踩去。

“既然这样,打搅了。”

他转过身,拉开一侧车门欲要坐进去。

宋稚宁娇媚的小脸一阵发白,眼见男人半个身子进去,她匆忙开口,“等等!”

厉景呈扭头看她。

“如果我有别的办法呢?”

“什么办法?”

宋稚宁嗓音冷然,“放心,我不会说我卖了自己这种话,况且,你这样的人,还能期望你去心疼别人么?”

“什么办法?”厉景呈再度反问。

宋稚宁握紧手里的包,“等事成之后,我再找你。”

厉景呈上前,“走,我送你回去。”

宋稚宁其实自己也开了车,听到男人这话,神色间留有雀跃,厉景呈拉开车门,宋稚宁毫不犹豫坐了进去。

男人却是将门重重拍上,“送宋小姐回家。”

“是。”

宋稚宁眼里满是失落,她放下车窗,“厉景呈,你心够狠。”

厉景呈朝司机看眼,对方见状,赶紧发动引擎带着女人离开。

厉景呈站直身,看向远处绵延不绝的霓虹灯,他怎么不觉得自己心狠?

他的一颗心,就差全化在荣浅身上了。

22当年他强要你,都是因为我!!

荣浅抱住膝盖坐在床上,除了这样的动作外,她也找不到别的事做。

拘留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两个男人进来,荣浅心想这个时间点了,她抬起头,还未说话,其中一人便开口,“跟我们出去。”

她想,该是放她离开了吧?

荣浅将信将疑放下两腿,可厉景呈说好要来亲自接她的。

走出拘留室,却并不是朝着大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前,“今晚进来好几个人,就委屈你进去挤挤。”

荣浅肩膀处被轻推,人跟着往里趔趄步。

里面的几人还没睡,听到动静,一个个抬起头看她。

荣浅觉得这样的氛围,真是压抑至极。

她穿过人群往里走,选了张空的床铺。

几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向她。

“喂,你犯什么事进来的?”

“就是,看你这样,偷东西?抢劫?不像啊。”

“这只是拘留,又不是判刑,”荣浅抬头看向诸人,“事情解决后,就能出去的。”

“你可想得真简单啊,说不定他们就要将你送监狱去。”

边上的另外几人,忽然为了几句琐事吵起来,其中一个身形彪悍的中年妇人一把抄起板凳朝对面床的女人扑去。

紧接着,尖叫声、惨叫声、拉架不成后逐渐加入的响声越来越大,一伙人跟地痞流氓似的哄打,按在床上的女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双眼被血色迷蒙住,立马扑过去又纠缠在一处。

荣浅看得胆战心惊,对方的椅子随时有挥到她这边的可能性。

拘留室的门很快被打开,有人进来拉架。

荣浅坐在床沿,似乎很镇定。

她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刚把她换到这个房间来,她们就能当着她的面打斗,她在这都能受到无形的压迫感,更别说厉景呈了。

他一天不点头娶盛书兰,想来,她就一天没法离开这。

主动闹事的两人被带出去,其余打破头的也被拎着离开,荣浅抬首看向窗外,心没有被越磨越脆弱,反而是更加坚韧。

厉家。

厉青云坐在沙发内看会报纸。

盛书兰的房间门被敲响。

“请进。”

巩裕端着个小碗进去,“书兰,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来,银耳莲子羹,趁热吃吧。”

盛书兰受宠若惊,放下手里做到一半的活起身,“小妈,你别忙活,我胃口不是很好。”

“那也要吃东西啊。”

巩卿巩裕俩姐妹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盛书兰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谢谢小妈。”

巩裕拿过盛书兰绣了一半的帕子,“这绣工可真好,”她很快转入正题上,“书兰,我和姐姐以前对你那样,那也是为你好,毕竟要在这样的大家庭生活下来不容易。”

“我,我知道。”

“大姐对你好,可那也存着几分目的…”

盛书兰安静地吃着银耳莲子羹,巩裕没将话说透,有些事也急不来,“那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好,谢谢小妈。”

等巩裕将门合上,盛书兰将嘴里的银耳吐出来,她起身来到浴室,将整碗都给倒了。

大半夜的时候,荣浅开始合眼,门却被再度推开。

有人招呼她出去,又将往先前的那个小房间带。

走在前面的人同她搭话,“住在这肯定不习惯吧?”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

“这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女人停住脚步看她,“我看你也不像吃过苦的人,再说不犯事谁想进这种地方是吧?待会,你就诉诉苦,让人赶紧捞你出去得了,也不是大事,犯不着在这蹲。”

荣浅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来到小房间内,门被锁上。

约摸十来分钟,厉景呈就进来了。

男人手里拎着某家酒店的外卖盒,荣浅一看,忍俊不禁,“你以为我是在这度假呢?”

“我知道这儿的饭菜你吃不来。”

厉景呈将食盒放向小桌子上,荣浅抬眸,看着男人小心翼翼把饭菜取出来的样子,她嘴角挽笑,“都大半夜了,再吃,会成肥猫的。”

厉景呈习惯性地脱下外套,这才感觉到房间内很冷,没有暖气。

他伸手将外套披至荣浅肩膀处,“不怕,肥猫我也喜欢。”

尽管是单间,也是条件最好的一间,但毕竟是拘留人的,冷清阴森不说,四面白墙,足能令人压抑疯癫。

厉景呈拿起筷子,桌上摆了不少吃的,其中还有盒炒饭,他生怕她吃不饱,琳琅满目的菜色到了这种地方,还抵不过一盒热腾腾的饭。

其实,荣浅是真觉得很饿。

她接过手,默默吃着。

很快,半盒饭见了空,厉景呈喉间轻滚,心里抑制不住难受,“我在想办法弄你出去,再等我两天。”

荣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吃过饭,荣浅看眼外面,她想要将外套拿开,却被厉景呈按住手,“披着吧。”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

“今晚,我在这陪你。”

荣浅讶异,“他们肯定不让。”

“我都打好招呼了。”厉景呈手伸向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摸出副扑克牌。

荣浅眼梢带笑,她在这也是整夜得合不上眼,她似乎一下来了精神,眼底跳跃出丝丝火苗,“跟我打牌,你不后悔?”

厉景呈将牌拿出来,剑眉微挑。“你这叫什么话?我可是人封赌神。”

“我以前在学校,有个绰号叫打遍天下无敌手。”

厉景呈不由失笑,“待会不许耍赖。”

“这话应该说你吧?”

两个人,也玩不来花俏的。

荣浅摸着牌,厉景呈翘起长腿,檐口的灯光射在窗户边,又在防盗栏的地方倒映出一道橘黄色的影子。荣浅小心翼翼藏着牌,不给厉景呈看,明明是陪她消遣的,怎么却被她防贼似的?

厉景呈手往下一压,“要看吗?”

荣浅快速瞄了眼,厉景呈手腕翻动下,她也就看到几个花色,牌一张没看清楚。

幼稚!

荣浅继续摸牌。

厉景呈早早就排好了,准备开打,可荣浅边上放着张黑桃三,先有出牌权。

男人等待半晌,“理好了么?”

“等会,我要深思熟虑一下。”

玩上牌,没想到她这么认真。

荣浅开始慢条斯理地打,思考的时候,就用牙齿咬着牌角,厉景呈揶揄道,“会不会一晚上下来,牌都被你吃光了?”

“你才吃光,快打吧。”

荣浅一张老K出去,一下就被厉景呈的大鬼也压住。

男人抬头问她,“要吗?”

她摇摇头,要不起。

厉景呈紧接着抛出一个顺子,掌心内的牌眼瞅着去掉大半,荣浅有些着急,还是摇头,“不要。”

“三张A带一对十。”

荣浅瞅着他手里最后的两张牌。

恐怕是个对子,甩出去她就彻底输了,还输掉这么多牌。

她眸子朝桌上的那堆牌扫去,“刚才我好像打错了,不该出老K。”

“你想悔牌?”厉景呈将那两字说得特重。

荣浅本来是有这心思的,不过被他这么一说,肯定不好意思。

厉景呈顺势将剩下的一个对子丢出来。

“来来,再来。”

几副牌下来,荣浅赢得次数屈指可数。

她单手撑住前额,“本来在这就是心情阴郁沉闷,还要受这种侮辱。”

厉景呈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堵塞在一处的郁结忽然就松开了,原本的沉重也挥去些许。

他瞅眼荣浅手里握住的牌,“那我让你赢一把?”

“怎么赢啊?”

厉景呈伸手将她勾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臂抱住她后,两手放到荣浅跟前,也让荣浅清清楚楚看到他手里的牌。

“出牌吧。”

这样,玩牌惊险的乐趣是没了。

但荣浅有了必胜的决心,出牌的时候钻研厉景呈的牌许久,这一把,是稳稳赢下来的。

厉景呈双手圈紧她的腰,“不早了,休息吧?”

荣浅并未回头,人却往后靠,头枕在厉景呈颈窝处。

“这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她知道他们将她带回这个房间,是怕厉景呈知道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另一方面,又想让她向厉景呈诉苦,她摆下脑袋,“反正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谁敢动手,就剁手。”

等她合眼睡着后,厉景呈将她抱到床上。

男人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白皙的小脸,从进到这里至现在,厉景呈还没见荣浅掉一滴眼泪。

单人床实在狭小,厉景呈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睡到中途,荣浅是被惊醒的,她下意识一捞,就像是被人猝然推入水中,她拽住厉景呈的领子,将他使劲朝自己一拉。

男人原本撑着头小憩,被她这一把拉得直往前冲,两人的脑袋差点就撞上。

厉景呈也是吓了一跳,猛地睁眼,“怎么了?”

荣浅动动手指,力道松开,“没,没事,做噩梦。”

男人眼里有血丝,荣浅手臂抬起放到胸前,“要不你睡会?”

“我明天回家还能睡,你放心地闭眼,今晚我在这陪你。”

荣浅点点头,合起双眼。

翌日,她是被走廊上经过的脚步声吵醒的,荣浅真佩服自己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这么沉。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帘,窗户那边没有窗帘,阳光不遗余力穿透而入,待眼睛不那么酸涩之后,她这才睁眼。

侧目一看,厉景呈却并不在。

荣浅心里陡得空落,忙坐起身。

桌上的那叠扑克牌还在,荣浅慌忙掀开被子,上面的外套掉落下去。

他应该走了有一会了。

荣浅心里说不明的酸涩,鼻尖被堵住似的想哭,她看眼四周,空落落的,半分人气没有。

拘留室的门被打开,昨晚带她过来的人开口,“走吧。”

荣浅知道,这是又要将她关进大房间了。

厉景呈一早离开,就去找了人,等到中午再过去时,却被拦在外面。

“厉少,对不起,事情解决前您不能再进去。”

厉景呈横眉冷对,“为什么?”

“毕竟是拘留对不对?总不能搞得和自己家似的,传出去我们也不好做。”

“又是老爷子吩咐的?”

赵队面有难色,厉景呈看了眼前方的大门,转身离开。

回到厉家,厉青云一边翻着报纸,一边似乎在等他。

他三两步跨入大厅,沈静曼见他面色铁青,忙上前拉住他手臂,“景呈,那事你想清楚了?”

“爸,”他径自来到厉青云面前,“我跟你说了,我不会娶书兰,你还想怎么样?”

“不娶,那就依法办事。”

“您这是依法办事吗?”厉景呈出声反问。

厉青云将手里的报纸重重合起,“被撞成重伤的人还在医院,车总是荣浅自己开得吧?”

“那给她灌酒的呢?又是谁?”

“景呈,你当真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厉景呈不卑不亢,神态自若,只是眉宇间藏有犀利霸气,“前途我当然要,可女人,我也一样要!”

“娶书兰做小,对你一点点损失都没有。”

“那你让老二娶,盛家的股份财产你也可以一分不落地给他,我没有任何意见。”

沈静曼听闻这话,朝厉景呈肩膀拍了几下,“这种话可别乱说。”

余光正好看到盛书兰从二楼下来,沈静曼示意儿子噤声,盛书兰走到跟前,“爸、妈。”

“书兰,”厉青云抬头直问,“你要嫁给景呈吗?”

厉景呈目光斜睨而去,盛书兰朝他看看,面有羞涩,“嗯。”

厉景呈冷笑出声。

“景呈,你要实在想不通,就让荣浅在里头待个半年,你慢慢想。”厉青云说完,重新拾起报纸。

“爸,我没想到你对自己的亲人还能下这样的手。”

“小米糍是我亲孙女,可荣浅只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罢了,况且,三年在外,这种女人还想要进厉家?”

厉景呈点点头,心里漾起讽刺,转过身大步离开。

沈静曼追上去几步,“景呈,景呈——”

“别追了!”厉青云气得起身,将报纸狠狠抽向茶几,“不识好歹的东西!”

“爸,您别气。”盛书兰在旁劝。

厉青云神色稍稍缓和些,“书兰,景呈要实在不同意,我和老二说,我看他对你一直有意思。”

沈静曼闻言,脸色煞白,忙朝盛书兰递个眼色。

不用她说,盛书兰也有自己的打算,“爸,从小到大,我就只爱景呈,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厉青云拿他们也没办法,“可老大这样,我估计他很难低头。”

“我可以等。”

盛书兰和厉青云的这席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站在不远处的厉景寻耳朵里。

他垂在裤沿处的手掌握拢,狠狠捏紧。

厉景呈中饭也没顾得上吃,直接又开车去医院。

找到被撞伤那人的病房,他已经脱离危险期,这会正由家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