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目的简单明确。

就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车再度上路,景胜也如愿以偿坐到了副驾,终于能好好瞧清楚这女的长相。

他朝于知乐身在的位置偏过头,一点也不知避讳地紧盯着她。

她的侧脸。

好看,几乎挑不出差错的标志。

额头饱满,下巴微翘,鼻梁秀挺,最妙的是上面还有颗小痣,跟他迷过的一个韩国女星一个样,差不多的位置。

她颧骨稍高,五官却没因为这少许的嶙峋减色,反倒增添了几分淡欲无求的味道。

金色的车流,连接着鳞次栉比的商铺与霓虹,在窗外穿梭不停。斑驳的光影汩汩滑过去,女人的脸,忽明忽灭。

出乎他预想的赏心悦目。

也是这一瞬间,景胜动了个念头。

心痒痒的,他把蔽在暗处的手,张开又握上,来来回回好多次,为了判断自己的身体尚有余力。

没一会,他留意到女人的腮帮子动了下。

极小的动作,也很快,难以捕捉。

但他看到了,景胜当即笑开来。她磨了下后槽牙,明显是被他看出脾气了,隐忍不发着。

置气了又如何,他偏要看。

看看看看看。

管她嫌不嫌,烦不烦。

想到这里,景胜唇角扬得高高,愈发张狂地注视着这女的,一刻也没放开。

他还特意调了首歌助兴,点着鞋尖打拍子。

歌是魔力红乐队的Animals。

“Baby I\'m preying on you tonight,Hunt you down eat you alive,Just like animals,

Maybe you think that you can hide,I can smell your scent for miles…”

没有多余的交流,一曲结束,车停在了钟山广场B1停车场。

钟山广场是市中心最为高档的住宅区,里头公寓的面积和价格不输于周边的别墅山庄。

于知乐挂好档,熄了火,把车钥匙还给景胜,然后就下了车,头也不回往车后走。

景胜见状,紧跟着下去。醉意未退,他走路也带着少许踉跄之态。

于知乐打开后备箱,弯腰把她的平衡车拿了出来,夹在臂弯里。

刚要压下后备箱门,有只手已经提前架住,不让她关上。

于知乐抬眼,撑着一边门的,是这辆车的车主。

他松开手,盯着她问:“这车怎么样?”

于知乐与他对视一眼,不笑不怒,只评价道:“挺好啊。”

“是嘛——”顶配保时捷,能不好嘛。

砰一声,景胜自己关上了后备箱,单手插到大衣兜里。

他再度看向于知乐,眼底眉梢都是笑。

景胜是典型的眉压眼,一笑便一股子坏气,分外勾人。

此刻,他的笑容里沁满暗示,且越发露骨,是不低于刚才车里音乐的暗示和露骨。

接着,他勾起一边唇角,问她:“要不要跟我上去坐坐?”

第二杯

翌日,景胜在一身酸软中睁开了眼。

头疼欲裂,颈侧也隐隐作痛,他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跟被子搅和了好半天,才吃力地仰坐起来。

怎么会这样?

景胜大脑里一片空白。

记忆只停留在昨晚停车场那里,他真诚邀请那个女人上楼一“坐”,然后呢?

想到这,景胜活动了下脑袋。

“靠!”好疼。

倒吸一口凉气,手摸上脖根,是这吧?他都不敢多用一点力去揉。

难道落枕了?

愈发疑惑,景胜拧眉,像只受惊的河豚那样,鼓足了腮帮子,徐徐呼出一口浊气,而后翻身下床,走向了盥洗室。

收拾妥当已是中午,身穿大衣的男人提上公文包,乘电梯来到公寓一层。

走出轿厢,景胜对着门外的金色反光墙整理了一会头发,确认自己完美无缺无可挑剔才往大堂走去。

跨了两步,他又忍不住退回去,瞄了瞄反光墙里的自己,须臾便收回视线。

啧。

不能多看。

太帅,晃眼。

单手插兜,走秀般来到大堂,巡逻的保安大叔笑着和他打招呼:“景总,昨天喝得有点厉害啊。”

景胜停步,眨了两下眼:“嗯?”

“在外面就不行了,”保安大叔眼角的纹路蔓延得愈发舒展:“昨晚上你倒大堂门口台阶上睡着了,小费把你弄上楼的。”

景胜:“……”

“那儿啊?”景胜不敢相信地冲外面扬了扬下巴,硬邦邦的大理石阶梯正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诶,对。”大叔答。

“……”景胜搞不懂了,没再问保安什么,走出门去。

天光朗朗,一碧如洗。

在公寓正门前绕了一会,景胜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在这栽过。不过,他倒是记起了有关那女人的一点事。

当时,他问出那句话后,女人没有立刻给他答复,缄默不语,仿佛在考虑。

景胜心想她大概也有些蠢蠢欲动,像他这种财大气粗又英俊不凡的男人,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无法拒绝。

没等两分钟,女人对他莞尔一笑,回道:“不上去了,就车里好了。”

她的笑仍是淡淡的,像夜间半开的槐花,有股子别致的气质。她补充道:“你车大。”

哇哦,这么刺激?

野生女人就是不一样,巨他妈带劲。

景胜清晰忆起了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并且还压抑了一下可能会瞠目结舌的窘态。

再然后……

他屁颠颠跟进车,对即将而来的春风一度不可描述满怀期待。

所以,最后?

景胜左右歪了两下头,越想越不对劲,他脖子疼得都没法动,可能还真不是因为落枕。

“当然不是落枕,”医院里,鬓角花白的年迈医师觑着手里片子,一面严肃地在景胜颈侧按压:“怎么会是落枕呢,明显是被打的啊。”

“被打?!”景胜不可置信地伸长了脖子,嘶,痛痛痛痛痛,反应过来立马像乌龟那样缩回去。

“嗯,”老医师放下片子,提笔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小景啊,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歹徒,遭袭了呀?你说不知怎的睡在外面了,我想可能是外力攻击导致的昏迷。”

老医师搁笔,摊开手掌,就着自己的脖子演示道:“看着啊,就这样,手刀,也叫砍掌,打击颈动脉窦位置……是足以致晕的,猛劈一下,人就没意识了,”他重新提笔书写:“打你那个估计还是个练家子,力道控制得可以,没把你打出什么大问题。”

“……”景胜撑额,不解全挤到了眉间。

所有的线索串联无误,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昭然若揭。

她说:你车大。

敢情笑里藏刀,不是方便他动手动脚,而是利于她拳打脚踢?

初次见面出于礼貌约个炮怎的了?

不想约就拒绝,直接动手几个意思?

敲晕了把他往门口一丢又是几个意思?

不知道天冷?

“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老医生阖上病历,含笑嘱咐。

年轻男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越想越气,一下撸高软绵绵的毛衣袖子,露出白晃晃的小臂:“你再帮我查查别的地方,要不再做个核磁共振?再量下血压?”

老医师安抚道:“没事——身上没伤,脑子也没事,没必要查,你放心。”

“不行,要查,”惹谁不好,惹他景大爷头上来了。他要找那女的算账:“不然你帮我把伤势往严重了写,不能不明不白被打。”

“你晓得打你的是哪个?”老医师好奇地扬眉。

“知道。”景胜放回袖子,咬牙切齿,他当然知道。

老先生摇头轻叹,给这位脸上写满“人傻钱多速来”的小辈开检查单。

等候过程中,景胜很是焦躁,曲着指节不断敲击桌面。

看他这苦海深仇的恨恨样,老医生关切问:“没丢啥东西吧?”

袭击这样的公子哥,不为贪财,便是图利。

“没,”景胜脱嘴而出,转而改口,恹恹道:“不……丢了。”

“什么哦,把你气成这样。”

景胜没给出具体答案,站起身,和老医师道别,走出门诊办公室。

走廊上,他翻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翻出先前的订单。

找到那女人的资料和照片,景胜盯着看,好似要烧出个洞来。

能丢啥?

丢了脸,他那张帅得发光的脸。

他要去捡回来了,等着。

正午时分,一辆重型机车在小巷里穿行。

马达轰鸣,惊散了一地觅食的鸟雀,它们啾啁着跃上屋檐,望着下方这只呼啸的柴油野兽渐行渐远。

机车最终停在一间名叫「思甜」蛋糕店门前。

店面的布置极为粉嫩,橱窗后摆放着几款精致的展示蛋糕,以假乱真的裱花足以证明甜点师手艺非凡。

于知乐踩下脚撑,摘掉头盔,甩了甩挤压过后稍显凌乱的头发。

女人头发漆黑,天然的黑色,顺滑柔亮,任太阳为其打蜡抛光。

于知乐长腿一迈,下了车,朝蛋糕店里走去。

显然,店主是个少女心满满的人,特别在玻璃门内悬上了淡粉色蝴蝶结拴着的小铃铛,一有人推门便会叮咚作响。

几声清脆过后。

柜台后边的女孩瞄过来,一见进来的人,原先因为百无聊赖而涣散的双眸立即明亮起来,她柔柔唤道:“知乐——”

她声音本来就甜,刻意拉长的尾音,好似多抹了一道绵软的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