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胜给了于知乐自己公寓的地址。

他曾在那被她揍趴下过,如今也要亲眼在看着她为自己的财力跪降。

对啊……

我他妈为什么要看上一个打过我的女人??

回家路上,景胜四仰八叉地坐在车后座,心事重重,不是很懂自己。

饶是不懂,他还是煞有其事地吩咐正在开车的宋助理:“等会到家了,你先别回去。”

“景总有什么事?”宋助理从内后视镜里问。

景胜斜过去一眼:“反正你跟我上楼一趟。”

二十分钟后,在沙发上坐如钟的宋助,看到自家祖宗换了一身崭新的穿搭从卧室走了出来。

黑色粗针高领毛衣,烟灰长裤。

宋助:“……”干嘛哦?

“这身怎么样?”景胜站在他面前:“是不是稍微成熟知性点?”

敢情喊他上楼看他的个人时装秀?

“好看。”宋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并僵硬地鼓了两下掌。

景胜给出前提条件:“我过会要见一个女人,比我大一岁。”

“于知乐?”宋助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姑娘。

像被踩到尾巴,景胜立即炸回去:“是谁不关你事!你看怎么穿就行。”

想起昨晚这人的挫样,宋助有一滴滴心疼,绷了绷唇,决定好好给自己的上司建议:“现在年纪大点的女人不是都喜欢小鲜肉么,我老婆二十八了,就喜欢那些吴X杨X李易X。”

宋助总结陈词:“你那个26,差不了多少。”

“是嘛——”景胜低头审视了一会自己的衣服,转身一溜烟回到卧室。

等他再次出来,已经套上了奶白毛衣。他问:“这身呢?”

实在看不出太大区别,直男宋助理严肃脸拍马屁:“景总,你个子高皮肤白,穿什么都很帅气。”

“这种显而易见的大实话不用告诉我了,”景胜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说说你看法。”

这和平常工作一样。

上头让你说点方案意见,你没意见也必须得挤出点意见来,否则就是敷衍。

宋助心累地思忖几秒,问:“既然去约会,为什么不穿的正式一点呢?”

景胜啧了声,搓搓后脑勺的头毛:“我必须得穿得休闲居家一些,不能过于正式给那女的我特意在等她的感觉。我只是在家看电视,顺便等她送来的蛋糕?啊懂?”

“你又找她给你送蛋糕啊?”宋助心说,看来真是于知乐。

“不是重点,好吧?”景胜回,接着扯自己毛衣:“衣服!八点之前必须帮我看好!”

宋助又打量他一番:“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景总不如穿回今天上班的正装,做出累了一天刚下班回到家等投喂的疲惫状态,还能让女人心生怜惜。”

这个兢兢业业的男人陷入平素的家庭温情,还自我肯定地颔首:“我老婆就这样。”

“有点意思。”景胜琢磨般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第三次滚回卧室。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今早的味道。

景胜忐忑不安地绕着茶几踱来踱去,一会拿起水杯仰头灌水,一会捞起遥控器调台发泄。

他的手机,自然是被端放在茶几正中央,时刻准备着。

临近八点半,手机震了。

景胜一个箭步上前,拿起来看。

【思甜烘焙:我到了】

到了到了到了!

吊在天花板上的心啪叽一下摔回地毯,景胜瘫向沙发,仿佛已没了半条命。

他举高了手机,回了一句自己早就安排好的话:

【我刚下班,很累,你送上来吧,1818房】

那边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这就同意了?!

上次喊她上楼坐坐为什么比登天还难?!

还要付出血与痛的代价?

想不通。

再怎么想不通,景胜还是强压着促促跳的心,在等。

他有个坏习惯,一着急就抖腿,越抖还越他妈急。

也不过五六分钟光景,门铃响了。

仿佛警车鸣笛,景胜清醒一般从沙发上起身,奔回卧室……

……照……照镜子。

仔细瞄上两眼,确认倦怠眼神和西服皱褶都很OK,才拐出来,往门口走。

开门前,他又自顾自模拟了一下撑不动眼皮疲惫脸。

差不多了,保持住,才咔哒一下,开了锁。

景胜推了一下,自动门缓慢外展。

逐渐露出外面站着的人的,一部分的身子来。

直至……

完全打开。

真是她。

他想了一整天的女人,就在门外。

心得到告慰,又有一些不解,本来就应该是她啊,就是她送蛋糕啊。

她还穿着初次见面的那件,漆黑凌厉的冲锋衣,但周围的空气,却因此温柔了几倍。

……

呆看了于知乐几秒,景胜陡地回过神。

不不不,不对啊。

我眼神呢。

男人飞快地搭住门框,耷了耷眼,拉着尾音问:“我蛋糕呢。”

音色较之以往,稍显低沉。

他看到她身前的蛋糕了,却明知故问。

于知乐也回望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把蛋糕交给他。

景胜伸出一只手拎着,刚垂回身侧,就听到女人淡着声,叫他的名字:“景胜。”

陡然回神,瞬间抬头,瞳光闪闪,宛若听到主人呼唤自己的某种犬类。

反应过来,景胜就后悔得想自打耳光,计划好的疲惫不堪呢!!!

周边氛围凝固了两秒,迫切需要什么来打碎。

很快,于知乐启唇,问了四个字:“你在追我?”

……

……

如果说,两人之间原本只是结冰小湖,那么,这个相当直接的问题,便一下衍生出了一整片南极。

极冻状态维持了约莫十秒,火山喷发紧跟其后。心理上的气候多变,在男人年轻的面庞上毕露无疑。

“我追你??谁追你了?!”景胜脸涨得通红,急于驳斥后又强行扳回:“再说了,我追你又怎么了?”

于知乐的眼底,仍是寂静。她拿出手机,掂了两下,问他:“这样?用钱追?”

不对吗?

她不是收了他的钱吗?

景胜勾唇笑了笑,望着于知乐,一口咬定:“你们女的不就喜欢钱么?”

他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全,言辞间已刻意摆出一股子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也因而让他看上去有些矛盾的滑稽。

于知乐看着他,似乎对男人不断变换的态度早有预料,她随意将手机插回兜里,问:“你被人拒绝过吗?”

景胜眨眨眼,不太懂她问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实实在在回:“没啊,我这样的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这女人也笑了。

分外眼熟的笑容,第三次见,轻而快的一笑,唇角挑出极小的弧度,让你看不出下一句是真心还是讥讽。

笑完,她说:“那现在有了。”

于知乐抬手,将左手一直拎着的一只黑色帆布袋子抬高了,悬在他面前:“这里面装了49872块钱,”

稍作停顿,她补充道:“感谢您最后一次光顾思甜蛋糕店。”

作者有话要说:景总说:不高兴,扔钱玩。

让作者代扔。

第九杯

“感谢您最后一次光临思甜蛋糕店。”

话音刚落,原本吊儿郎当撑墙而站的男人,缓缓挺直了腰杆。

他望向于知乐,眼底闪过许多情绪,吃惊,荒唐,困惑,不可置信,五味杂陈。

他没有去接那袋数目清楚的现金,只是看着面前的女人,一眨不眨。看着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眉毛也耷拉了下来,不自觉的,竟染上几分委屈的意味。

帆布袋还悬在半空,于知乐并不惧怕男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也不急迫,静静地等待,等他的反应。

她有备而来,有足够的耐心处理干净这个人,以及与他相关的所有事。

也是这般对视,她发现景胜是典型的狗狗眼,眼尾下垂,毫无攻击力的眼型。

空气仿佛凝固。

唯有客厅里的电子钟,悄无声息地变换数字,证明时间尚在游走。

僵了好一会,景胜嘴唇小幅度动了动,问:“为什么拒绝我?”

问完,嘴角还不自觉地撇了下,不甚自信的微表情。

“没理由。”于知乐脱口而出。

不是早有准备,而是条件反射。反感就是反感,需要什么原委。

景胜又噤了声,半垂着眼,瞥她手里的袋子,鼻子里悄悄地哼了一气,回:“你不说理由,钱我就不收钱。”

“你不收?”于知乐回问,把袋子抬高了点。

近五万的纸钞,被她提得轻飘飘的,像是时刻要丢在地面弃如草芥,又像在威胁。

景胜犟犟地别过脸,开始把不提蛋糕的手,一点点往自己身后别。

于知乐见状,旋即擒住他那只鬼鬼祟祟的手臂,强硬地拽到自己面前。她想,她应该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宛若被点着了尾巴尖,景胜险些当场跳起来。

一把火烧到头顶,景胜想挣回来。可女人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要大,大很多。

反抗无效,景胜不动了。脸却不断发烫,他只能稳住自己声音上的体面:“每次都这样?你只会这招?”

语气里,能听出他已动怒。

于知乐把袋子递过去:“好好拿着,我就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