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了扬下巴,挑着眉毛,毫不心虚,更无愧色。

干活?

能干什么活?

于知安有点懵,继而血往脑袋奔涌,他完全不能接受他把歪主意打到自己姐姐头上。

他知道姐姐相貌生得好,被这种小开看上的可能性很大,可他打心眼里不愿这样,就因为他一个人的过错。

于知安双颊热乎乎的,憋了一会,突地梗起脖子叫嚷:“你别找我姐做那种事!她不是那种人!今天都是我的责任,你找警察来抓我,吃牢饭都行,反正你别让我姐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还要嫁人的!”

话落,直接被于知乐扇了下头:“嘴闭上。”

于知安抽抽鼻子,立即噤声。

“说说看,什么活?”于知乐利爽地开始和他商议。

她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无法再负担一笔巨额的车祸赔偿,弟弟没两天就得返校期末考,她也不希望这事导致他挂科,影响学业。而且这段时间,她大概摸清了景胜的性子,外强中干,他不敢贸然要求她做那些出格的事情。她也清楚他现在对她兴趣很大,借着这份人情缓一缓,也能让家里喘口气。

她有自己的考量,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只有这个。

“于知乐你干嘛!?”弟弟急得直呼她全名:“你别犯贱。”

“我犯贱?”于知乐轻轻笑了:“上了大学每个月三千块钱都不够,有事没事哭穷,拿着妈的血汗钱去伺候我们没见过一面的小姑娘,要说犯贱,于知安,我比不上你千分之一。”

“我说了不用,不用你帮我!”弟弟眼圈发红,又恼又恨。

“你真有本事就别再问家里要一分钱,”于知乐直接凶回去,她已怒到极处:“没本事就给我闭嘴,别再闯祸!”

景胜浓眉竖起,好端端的怎么吵成这样。

“干嘛?”景胜打断他俩,瞥了眼这个已经开始簌簌掉泪的小子:“哭什么,我让你姐干嘛了?”

“让她陪我睡了?”

“我说帮我干活,就是被我干啊?”

“年纪才多大,把人想那么恶俗。”

“我是那种,有钱又高雅的人,懂吗?看你这傻逼样子。”

景胜很高雅地爆了个粗口,单手插兜,吁了一口气,嫌弃地看向别处,眉心微紧,小声嘀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他妈以为自己是烈士。”

于知乐心烦意乱,定了定情绪,她问:“说吧,要我干什么?”

见她神色有缓,景胜偏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车,调侃着称呼她:“于老司机——帮我开阵子车。”

“怎么样?”他勾了一边唇角:“不过分吧。”

没料到是这个要求,于知安停下抹泪水的手,一时有些发愣。

于知乐问:“多久?”

“再议。”

“随叫随到么?”

“再说。”

“需要全天待命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干别的工作。”

“我说了再说。”景胜有点不耐烦,这女的怎么这么事儿逼?他哪能马上就想好,公司拟合同签合同还得花时间。他这会脑子光顾着兴奋,压根没空思考。

于知乐不再说话,回归沉默。

“行了,”景胜对宋助勾勾手:“你在这等着,过会4S店人来了,让他们直接把车拖走。”

“就说,不小心撞了树。”他环视一圈:“随便找棵不顺眼的说。”

“嗯。”宋助立马听命。

景胜又瞄了眼闷头不语的于知安:“不哭啦?”

男孩僵了僵身子,嗓音若蚊:“谢谢……”

他冷哼:“要谢就谢你姐,我可没帮你,走吧。”

景胜又看看缩在边上围观了老半天的齐凯:“你们把车开回去。”

“哎!”少年赶忙点头,回头就想钻进自己的小面包车里,回去拜拜菩萨。

“站着,”景胜叫住他,问:“你有驾照的吧。”

齐凯挠头憨笑:“我当然有的。”

“哦,”景胜做出很刻意的欣慰脸,点点头:“你俩一块回去,快走。”

快点滚,全滚,碍眼。

于知乐身边的任何男性,哦不,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性,都很碍眼。

有个疑问在宋助心中萦绕颇久,此刻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景总……我去4S店,两孩子开车回去,你呢。”

“我当然跟我的新任司机走啊。”他大言不惭回,神速把自己代入了新角色。

宋助:“……”

景胜一脸煞有介事:“我本来就跟徐镇约了时间谈事,必须去陈坊一趟。”

又望向远方白茫茫的天,口气颇为焦灼:“结果都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叹气,再叹气。

状似很着急。

于知乐看他两眼,启唇道:“走吧,我送你回镇子。”

第十七杯

景胜跟着于知乐,走到她机车边上。

于知乐回过头看他,他就猛一下别开脸,眺望渺远的山峦。

“怎么了?”于知乐问。

“没啊,没事。”景胜轻描淡写答。

憋笑真他妈比憋尿还难。

于知乐又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取下挂在车把手上的黑色头盔,递到他面前,没说话。

景胜瞄瞄她手里东西,问:“你不戴吗?”

“就一个,拿着。”于知乐把手往前送了点。

景胜双手一直插在兜里,没吱声,也没接。

见他闷那不动,于知乐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戴?”

男人登时抬眉瞪眼:“怎么可能!你别逗,就这玩意儿我怎么可能不会?”

于知乐若有所思点头,换双手拿头盔:“低点。”

“啊?”景胜不明白她意思。

“头低点。”她重复道。

景胜蹙了蹙眉,还是乖乖地,一点点倾下上身,到与女人面部持平的高度。

于知乐抬高双臂,蹭一下,把头盔套到了他头上。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景胜立即把已经圆乎乎黑漆漆的脑袋竖回去,对女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怔愣。

他其余五官都被头盔遮了个严实,唯独只有两只大眼睛暴露在外面。

盯着于知乐,扑眨扑眨。

傻了吧唧的。

被他神态逗得失笑,于知乐不经意勾了下唇,扬手把他眼前的挡风玻璃随意一罩,挥手示意:“上车,走了。”

景胜依旧不动,准确说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

风在动,云在流。

都怨头盔太紧实,密不透风,这会他整个脑袋都像被关进了一间小型的球状桑拿房,持续不断发烫。

就因为那女人对他笑了一下。

还有,这头盔也是她戴的吧?

完了,大事不妙。

感觉不太好。

突发性心脏病。

走不了路了。

“你不走吗?”于知乐已经在车上催他。

她在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习惯性发呆的症状,她已经不止一次看过他突然跟木了一样。

“哦。”景胜应了声,慢吞吞往她那挪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四肢看起来有点僵硬不协调。

景胜人高腿长,垮上后座,倒没废什么功夫。

就是突地碰到了女人的背脊,那个地方跟除颤仪似的,尽管隔着厚厚衣料,景胜的心还是猛地促动了一下,很大的一下。

气息不稳,满腔失重感。

“坐好了吗?”轰鸣里,他听见于知乐这样问。

回过神,景胜局促地曲腿,总算找到两边的脚踏,才回答:“好了。”

……好个鸟。

他手根本不知道往哪摆。

又不是没碰过女人,为什么于知乐跟电击棒一样,从上车后,他完全不敢动,不敢接触。

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间隙,于知乐已经加速,冲了出去。

惯性朝后仰,景胜慌忙抓紧了后面的扶手。

机车走得极快,耳边全是奔涌的风,女人乌黑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他眼前的玻璃。

两旁的田野地,雪松阵,相互交叠,被拉扯成了青绿交织的狂草线条。

景胜无声地待在头盔里面,居高临下地注视身前的女人,许多明亮的光斑从她的发线,外套,肩膀之上,急促地翻滚而过。

那种初次近距离接触的惊心动魄感,逐渐转慢了。

景胜开始考虑自己的坐姿问题,准确说,他不太喜欢这个姿势。

他小幅度往前挪了下身,贴得离于知乐背部愈发亲近。

闷了一会,景胜微低下头,叫她名字:“于知乐。”

“有事吗?”外面女人回道。

她听见了,景胜别扭地活动了下脖子,纠结了少说也有十来秒,终究还是闷在头盔里,瓮声瓮气问:“老子能……搂你吗?”

于知乐在外面,隔着一层不说,风声那么大,还有机车的轰隆掩埋。

这回她真没听清,大声回了句:

“你说什么——”

“……”

草。

这女的是不是故意的?

把这个要求问出口已经够艰辛的了,他可不想再来一遍。

不管了,景胜直接松开还拉着把手的手,毫不犹豫地,环住了女人的腰肢。

她真瘦,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她的上身为此一僵。但他不管,假装什么没都没看见,也没发现,他已经抱着她了,只会抱得更紧。

“你干嘛?”察觉到身后人持续收拢的臂膀,于知乐放慢车速,冷声发问。

他不轻不重地挨在她背上,胸膛温热,一言不发,安静得像入睡,也完全地,包裹住了她。

“景胜?”她叫他名字。

下一秒,男人回得理直气壮,振振有声:“给你系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