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所有事的开端,奚娴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惦记上的。

只是最早的时候,皇帝还是有些漫不经心,样样好物件都有她的份儿,但却没有把她当作一回事,更像是把她当作心爱的宠物来养活。

他还有别的女人,而那些妃子出身高贵,青春貌美,奚娴更从来没想过要独占他。

但她上辈子被宠了几年,心里却愈发被纵得不知足。

贪恋的荣华和宠爱越来越多,近乎欲壑难填,原本被修剪的爪子也长了出来,会偷偷暗算别人,栽赃陷害样样学了十成十。

别的妃嫔哭,她便能哭得更憔悴动容些,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冷的地上,皇帝便愿意信她。

奚娴也不知道他到底真的信了,还是不信。

她却一点点伸出小爪子试探他的底线,妄图给自己安全感。

但当她发现试探和疑虑全都像是云烟,消散在漆黑的深渊,便愈发彷徨胆怯。

奚娴那时还小,并不知道他究竟要什么。

她只知道,皇帝待自己大约是很纵容的,超出底线的容忍和宠溺。

最后男人甚至在她的憔悴和伤神下,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更为她遣散大半后宫,冷落佳人。

年轻的小姑娘沾沾自喜,以为骗到帝王的心,往后自是百般荣华,一生无忧。

却不懂所有的付出,都是需要报酬的。

第13章

这一场风波直到半个多月后才堪堪平息,奚娴不晓得到底发生了甚么,但这段时间内贵族人家也甚少开宴,长安城内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百姓们不知发生了甚么,只晓得官兵骑着马到处搜查呵斥,越到后头,越是加紧力度。

直到解禁时,奚娴觉得应当是找到刺客了,但皇家却似古井不波,丝毫没有任何动静,和前世一样,沉默之下酝酿起了猜忌恐惧。

最恐惧的应当是当今圣上,他活了那么多年,坐享祖父和父亲创造的太平盛世,耽于享乐的同时在朝政上无所改进,平庸无奇,但的确不是个昏君,自以为了得。

隋元帝以为自己颇有建树,对朝中党羽的控制亦尽在掌握,偶尔有些偏差及时决断,更也不会有所影响,只现下不同,太子遇刺,近乎奄奄一息,刺客下了狠手,幸好他难得去东宫探望儿子,才使他幸免于难,太子因此对他这个父皇感激涕零。

刺客捉到了,却只剩下一具江水边煞白发胀的尸体,没有任何线索指正到底是谁意图谋害太子。果真如此,背后主使之人的势力实在强盛,若不及时斩草除根,恐怕等此人再次坐大,他这个皇帝也难以安眠。

他做了几十年的帝王,并不多么忐忑慌张,却仍立即清醒过来。

是瑾王…是五皇子,还是太子,亦或是…

这么一想,似乎每个人都有动机。

他怀疑每一个人,就连最宠爱的儿子陆宗珏也毫不例外,因为愈是宠爱,权利便愈是大,野心也会难以遏制地膨胀,相反若是太子,动机便不明朗,更加模糊难以理解。

除非太子算准了隋元帝的心思,知晓他会因此怀疑每一个人,即便是幺儿亲母,即便是深爱的妃子,那是近乎神经质地猜测和彷徨,风吹草动都将引起他的忌惮和恐惧,这帝位坐久了,安享太平的同时,内心深处的恐惧也难免浮现。

孤家寡人众人都皆知,但只有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真正明其深意,高处入骨的寒凉和孤寂,更不是十多岁的皇子们能透彻的。

但这样的心情,是隋元帝历经了几十年才明晰的,太子还年少,即便孤僻一些,却不至于把人心算得这样准。

相比之下,瑾王等人做这样的事情更有动机,若是借此嫁祸旁人,难免引火烧身。

而太子死了谁得利最大,宁可冒着被怀疑的危险也要做这样的事,因为只要做的干净,没人能怀疑到此人头上。

这般一想,儿子们的面目都扭曲诡谲起来,恭敬的脸在阴暗的角落里,变得晦涩恐怖,像是歹毒又极端渴望的蛇类,窥伺着他凭此享乐几十年的龙椅。

老皇帝在窗前负手站了一夜,脑中愈发混沌,神智却脱离出来,在梁柱上冷静清醒看着一切。

他非常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观其变,而现在最好的做法,便是谁也不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

奚家鲜少有孩子新生了。

似乎从大太太去世,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出生,王姨娘的孩子没立住,五六岁的时候被小小风寒带走了,剩余的皆是女孩,故而这个孩子成了一个祥兆。

奚老爷与老太太奚周氏,皆十分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

孩子满月的时候,奚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嫡姐了,院门紧闭着,她听说嫡姐病了。

奚娴有些想叹气,她对于嫡姐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恐惧中带着不情愿,另一方面却有些感激。

弟弟出生前这样的感激太单薄,因为奚娴还没有从重生的得意中超脱出来,但弟弟真正出生,伴随着平安的喜讯,她才开始发觉重生后一切都不同了,甘霖般真实的喜讯很快便浇筑入心扉,使她无法再含有更多的戾气,和不顾一切的毒恨。

奚娴本质上,仍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她甚至觉得,若是嫡姐不死,即便李愈娶了嫡姐,她也会带着笑祝福。

毕竟她不喜欢李愈,想要的不过是安稳,而谁知李愈前世不娶,和嫡姐的死有没有关系?

奚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微微怅惘,人人都有姻缘,她真正契合的姻缘又在哪里?

她想通了。

这几日弟弟出生,姨娘的身体越来越健朗,眼中的清明也漫上灵台,弟弟满月时姨娘几乎已能下地,行走如常,还为她绣了几双袜子,那是前世她梦寐以求的圆满日子。

即便为了姨娘,她也觉得不该再与嫡姐抢男人。

奚娴本来想做个坏人,现在却做得这样不伦不类,趴在桌上逗着花瓣,又觉得丧气。

又一喜事临门,老太太奚周氏院落的大门,终于被她撬开了一角。

奚娴从旧年进府里,便时不时为老太太做一些针线活,她的女红不算好,但上辈子好歹绣了那么多皇帝佩戴的御用之物,也差不到哪里去,更晓得一些时新的款式。

虽则每趟送去,老太太皆只是派了身边的嬷嬷来道谢,又赏了一些瓜果,却从没有亲近她的意思,但奚娴从没懈怠过。

若停了,反倒叫人看出她满心利益,一点儿不诚心,故而不若就当作日常功课来交,即便老太太还是不喜欢她,却至少不会厌恶她。

似乎是弟弟出生的缘由,亦或是旁的甚么,她也不晓得,老太太在前日便召了她去。

老人家带着一圈墨绿攒珠绒布抹额,眼角眉梢皆带了细细的皱纹,笑起来格外明显,却也很亲和。老人见了她只是含笑点头,又拿了糕点与她用,捏着孙女肉呼呼的手,问她读甚么书,平时爱用些甚么。

上辈子加这辈子,奚娴对老太太的印象都是远在天边,慈和却疏远,对孩子们缺少固有的疼爱之心,但他现在却发觉老太太至少是可亲的,若是眼前的老人想,她便能做到让人心神开阔舒朗,充满孺慕之情。

奚娴给老太太念书,陪老太太用膳,静静的不爱说话,却显得很稳重。

过了一些日子,老太太又提出,要把奚娴收在膝下抚养。

奚娴有些惊讶。

老太太出身的周氏一族,是江南书香门第,族中榜榜出进士,乃是江南学子仰慕难企的标杆,而周氏家教亦极好,自古便周氏女便有美名,亦有列入女传者甚,所出的女子皆嫁得不错,而周氏女亲手教养出来的子女也天生享誉美名。

无论是婚嫁还是旁的,都比别人多一些机会。

奚娴觉得自己无德无能,又是个黑心眼的,若是被老太太看出来她不入流的心思,便要丢了老人家的脸,是以不敢应承。

老太太却慈和浅笑,轻抚她的鬓角:“孩子,你当得起。”

“祖母年纪大了,亦盼着有人陪伴,你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差不了。”

姨娘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在床上,额头绑着抹额,却欣慰含泪道:“我们娴娴出息了,去老太太身边,姨娘便不会带累你…”

奚娴其实很是不愿。

她没想过要嫁得多好,去老太太身边对于她没有任何意义,除非她想要嫁进顶级的世家当主母,不然有这名声也没意思,反倒阻了她真正想嫁的人。

奚娴考虑再三,却不敢直接拒绝,她虽然坚持自己的路,却不想让老太太失望,于是便在深夜里偷洗了凉水澡,又不盖被子,近乎一病不起,得了伤寒,药味从小院里渺渺传出,而奚娴绑着头巾靠在病床上,一张小脸瘦巴巴的,唇瓣也苍白干枯。

老太太来瞧过她一回,只是摇头叹息,为她掖了掖被角,再也没有说甚么,拄着拐杖慢慢离开。

奚娴有些愧疚,却也觉得老太太实在好教养,这样被拒绝也不生气。

时下讲究人家,并不在明面儿上讲究嫡庶,更何况律哥儿还是难得的男丁,故而奚家在长安解禁后,很是大办一场,奚娴不知前院的盛况,却从喧天的声响中,感受到了盛大的喜意。

或许也是对于长安城解禁的喜悦,但众人却借此抒发,这些无人得知。

后院的女眷围着论道家常,奚娴病还没好,却也不咳嗽了,身子还虚得很,连说话都没力气,却不愿放弃接触各家夫人的机会。

这些妇人大多家境与奚家差不多,又有些是比奚家还低一头的人家,那恰巧是奚娴想嫁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太恨嫁了。

奚娴默默坐在一边,笑着听人谈论家常,却静默无声,涵养仪态俱是优雅无可挑剔,却没有急于交往甚么人,只是慢慢审视着众人的仪态和谈吐,心中得出一些可以参考的结论。

很快众人皆寂静下来,奚娴有些不明所以抬头,却看见嫡姐在众星拱月中慢慢坐在了老太太身边,一席水墨青衣,长发以玉簪固定,在花团锦簇中有些萧疏。

嫡姐的面容有些苍白,看得出带了些病容,淡薄的唇角并无笑意,长眉入鬓,眼眉深邃,而高挺的鼻梁则使她看上去有些傲气冷淡。

但毫无疑问,嫡姐长得很好看,尽管不是时下流行的瘦弱美人,但只要见过她一面,便会被气场所摄。

若说羸弱美人,奚娴却更适合些,她和奚衡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极端,虽然都很美,却姝色各异。

上头老太太奚周氏似乎与奚衡说了些甚么,奚娴却见嫡姐垂眸抿一口茶,顿了顿,修长清贵的指节扣在鹿纹茶盏上,忽然淡淡转眼看她。

久别重逢,奚娴是有些喜悦的,她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试着把嫡姐当作是长辈,但却不能否认,自己很想见到姐姐的事实。

可是嫡姐的眼神,却带着审视,一寸寸把她打量得有些局促。

奚娴睁大眼睛,低下头,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宴请毕了,奚娴便起身想要回去,因着总觉得奚衡对她有些不满,还是莫要招惹得好。

却不妨青玉很快拦住她,对奚娴含笑恭敬道:“六姑娘,咱们主子请您过去。”

奚娴踟蹰一下,抠着袖口的花纹,柔柔咳嗽起来,眼眸泛着红,虚弱道:“我、我身子不适意,改日罢,我只怕叫姐姐也染了病,那可是大罪过了…”

青玉却摇摇头,只是笑道:“六姑娘,请罢。”

青玉的手虚虚拦着,没有过分不恭,却也不是甚么客气的手势,奚娴咬了唇道:“那…好罢。”

嫡姐正在沏茶,手势皆标准优雅,礼仪永远像是以尺子量出来的一般,绝无挑剔之处,却也叫人觉得她身上没有人气。

嫡姐没有抬头,平淡道:“坐。”

奚娴便乖乖坐下来,像只鹌鹑一般低眉顺眼,脖颈柔软低垂,却不说话。

很快,茶沏好了,热腾腾含着苦涩的清香。

奚娴看见嫡姐清贵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嫡姐支着下颌,冷淡道:“今年的云顶贡茶,你尝尝。”

第14章

奚娴只觉耳边嗡嗡的,迷茫地握着杯子,浅啜了一口,点点头说:“好吃。”

嫡姐:“……”

嫡姐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抒情拖沓,只是看着奚娴带粉生晕的面颊,语气便放柔了一些:“老太太想要抚养你,我望你允她。”

奚娴想也没想,低头柔柔拒绝道:“我不要。”

嫡姐沉默不语,只是面色绷着,不大好看,却没有开口讽刺刻薄的意思。

奚娴知道,嫡姐开口嘲讽时,其实才算没生气。

可这是她自己的事体,到底关嫡姐甚么呢?

奚娴有些疑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或许嫡姐把她的婚事放在心上了,才会这样叮嘱。

她于是解释道:“我知姐姐是好心,但我姨娘身子不好,弟弟又刚出生,我想留在他们身边多陪着。老太太那头我也会常去,必不会叫她冷落了门庭。”

这相当于是在委婉拒绝了。

他知道奚娴不经骂,一骂就要哭啼啼惹人心烦,哄也哄不住,到头来不舍得的还是自己。

嫡姐缓缓沉声开口:“在老太太膝下到及笄,你会有很好的名声,到时想要嫁得好些,才更具胜算。”

嫡姐的语气很平和,但奚娴却听出一些端倪。

嫁给什么人,才需要“胜算”?

奚家不差,也是书香门第,只是门户氏族没有那么强盛,但若非是有底蕴,也娶不到奚周氏,或是奚林氏这样的媳妇,奚娴去老太太身边养着,那么即便是顶级的世家也不是不可能的,所谓胜算有些微妙。

但奚娴觉得,嫡姐应当不是在暗示她任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故而她也不必记挂在心上。

奚娴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答道:“姐姐,娴娴感念您的好意,只是我没想过要嫁给甚么厉害的人物或是豪门世家,只想嫁个差不离的殷实人家,有个疼我护我的夫婿,一辈子一双人,这样便是很好的一生了。”

奚娴终于把自己所求说出来,在心尖放着是一回事,但真正萦绕在唇舌之间,吐露心声时,更多的却是解脱和喜悦。

酸意从颧骨蔓延,她几乎泪盈于睫,绽露出一个弯弯的笑来,泪水划过面颊。

奚娴软和道:“所以只想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呀,希望您能理解。”

半晌,对面静默无言。

奚娴拿着帕子给自己抿了泪水,才看见嫡姐的神情。

复杂晦涩,带着一点阴冷幽暗,这么静静看着她,鸦青发间赤金的步摇慢慢晃动着,衬出一张高高在上的容颜,苍白中带着难言的傲,还有入骨的寂寥。

奚娴怔怔看着嫡姐,才犹豫开口道:“姐姐…你…”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才见嫡姐慢慢合眼,语气温柔平缓:“娴娴。”

嫡姐很少这么叫她,奚娴的小名有两个,一个是“娴娴”,另一个是“娴宝”。

只是后面那个再也没人会叫,只属于另一个她或许今生都不会再见到的男人,而嫡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很爱叫她“六姑娘”。

奚娴轻轻眨眼,颤着嗓音道:“姐姐…”

嫡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我没有在问你的意见,只是告知你,今日夜里就去老太太院里,听懂了么?”

她缓缓睁眼时,淡色的眼珠中古井不波,眼角微微上挑,没有讽刺也没有挑剔奚娴不懂事,只是单纯的命令。奚娴也能听出,嫡姐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耐心了。

可是她仍旧不能去,踏错了一步都不可以。

更何况,这是在她知道怎样做的情况下,那便更不能了,她宁可一病不起,都不要当个声明卓著的贵女。

奚娴有些倔强地支着肩,低着头不肯答应,声音闷闷的:“姐姐不要逼我了…求您了…”

嫡姐深深看她一眼,笑了笑道:“你一定要去,别忘了,你还有你弟弟,还有你姨娘,若是你不去…”

“能保证,他们太平享福么?”

嫡姐言语中似是在告诉她去了有什么好处,但这样似是而非的语气,却更像是在威胁她。

一定要去,不能不去。不然她的姨娘和弟弟就会有危险。

奚娴下意识的不相信。

嫡姐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姨娘安胎,怎么又能动手将姨娘和弟弟推入深渊呢?

嫡姐这样的人,不屑做这般事,也不会做。

但奚娴却也知道,嫡姐是个喜怒由心,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即便姨娘和弟弟没有生命威胁,想教他们过得不快活,过得庸庸碌碌愚钝不堪的法子太多了。

那样的日子比死了还难受,她又如何能让姨娘和弟弟承受这些?

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带着恐惧质问:“姐姐为什么要逼我啊?你怎么这样呢,我不要荣华富贵了,也不想要嫁甚么乘龙快婿,姐姐我们都是女子,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些么…你不懂得我的心么…”

奚衡当然不懂,完全嗤之以鼻。

面前的嫡姐起身,绣了水墨图的衣裙徐徐展开,漆黑的长发披散着,她像是一个清冷不食烟火的仙人,但眼中却含着殷红。

她的脖颈优雅而纤长,在光晕下显出别样的沉静,垂眸单手把妹妹揽在怀里,从容悠缓为她梳理散乱的长发。

稳重沉静的檀香萦绕在鼻息间,嫡姐任由奚娴哭泣,声音温和散漫:“我说过,要为你寻一个更好的夫婿。”

嫡姐笑起来,细长的手指挑起奚娴的下颌,给她慢慢擦去面上的泪水:“娴娴是要我食言?”

“不,我说出的话一言九鼎,从不反悔,永不食言。”

奚娴近乎崩溃起来,身子还没有好透,便被人这般嘲弄摧残,她觉得自己脑袋里俱是乱哄哄的东西,像是钝刀子一般凌迟着她的脑髓,还有一切一切的自尊。

从前她总是不相信,不相信嫡姐说要为她找更好的夫婿,是认真的。

但现在她信了,或许上辈子这个病态阴郁的嫡姐,只是得了病,病到没有机会,给她那个卑躬屈膝的好妹妹寻一门相当好的亲事。

但这辈子一切都不同了,或许是出了差错,嫡姐身体尚好,而奚娴却得了病。

嫡姐的善意像是最致命的毒药,带着阴郁和不可救药的偏执。

要给妹妹找个好夫婿呢,一定一定,即便违拗了她的意愿,那又如何呢?

奚娴字字哭着恳求,却没有任何用处,嫡姐这样坚持,不容许她再说出半个不字。

奚娴挣脱嫡姐松垮的环抱,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哽咽着红着眼圈道:“我要去告诉爹爹!爹爹不会叫你这样做的,你不能强迫我,不能强迫我做那些事情,我不想嫁给那种人…你们都不愿意放过我,我才不要…”

她说着扶着窗棱,长袖疏疏垂落下,随着打颤的动作飘动起来,奚娴的背影纤细柔弱,带着与生俱来的病态美,那样易折精致。

嫡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困惑和宠溺:“娴娴,是姐姐做错甚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