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衡随着月色缓步走入主院,在屋内合眸,开始缓缓平息自己的沸腾的血液,还有勃勃难抑的心跳,再睁眼时,眸中淡淡的血色缓缓褪却,她又是那副冷淡清高的模样。

奚衡对着铜镜缓缓微笑起来,透着淡淡的温柔,这使她看上去就像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姐姐,有一颗洗尽铅华后,再娴静温柔不过的心。

奚娴只需要这样的人护着她。

强大而果断,同时又足够温柔和小心翼翼,不会伤害到她,能够给予她温暖和怜惜。

这样便足够了,这是她那么多年缺失的东西。

嫡姐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裳,随着衣料的摩擦,华贵绣银纹的素色衣衫逶迤在地上。

再往上看,却是带着许多伤疤的身体,筋骨分明,线条流畅肌理分明,新伤旧疤层叠凸起,与女人纤细优雅的脖颈又全然不相配,看上去诡谲而阴森。

她的筋骨在月色下缓缓绽开,一节节脊椎缓缓凸显,初时甚至看上去不像是个人,却又像是撕开了桎梏和画皮。

嫡姐的身子随着筋骨的声响,变得修长而利落,属于青年男人的肌肉线条也凸显出来,结实而富有力道,在光影下勾人心痒。

衣衫褪尽,奚衡成了一个男人。

赤裸着结实宽阔的胸膛,剑长眉入鬓,眼尾略上调,睁开眼时眼珠是淡棕的色泽,通身带着像寒川般的冷肃。

青玉姑娘从外间而入,手中的玉盘中端着一套玄青色的绣金常服,整齐的的堆叠着。

她跪在地上,侍奉着男人穿上,劲瘦的窄腰间系上龙纹玉佩,纤细的手指为他绕上羊脂白玉腰带,低头和缓道:“今日宫中大宴,殿下这般早离,恐是不妥。”

青玉姑娘跟了太子很久,是他最忠诚的奴婢之一,也是自小便受尽磨炼,武功高强的细作。

但她面对愈来愈俊美的年轻主上,却未必没有身为女人的小心思。

太子没有理会青玉,只是沉寂合眸,屋子四角架起青铜灯盏,照亮了男人半边锐利沉冷的眉眼,他似乎睡着了。

青玉的面色变得温柔起来,后退两步侍立着,不愿吵醒他。

待酒醒,太子捏着额角,倒是淡淡吩咐道:“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往后便不必留在奚家做事。”

青玉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却只能跪下,裙摆逶迤在地上,磕头谢恩道:“谢殿下恩典。”

她知道,自己言语中藏得很深的一些小心思,却被主子察觉了。

即便她什么也不会做,留在奚家只会服侍好那个小姑娘。

可太子却不允准她再插手。

这份差使,之后也会换一个心思干净的人来。

对于那个小姑娘,殿下一向那样小心翼翼,恨不得把最纯净高贵的东西捧给她,又怎么会容许她这样怀着一点异心的奴婢保护他的小姑娘。

若是奚六姑娘想要星星月亮,想要太子殿下的命,想必也是可以的。

奚娴第二日醒来,却发现嫡姐已经离开。

她想起昨夜对自己心思的剖白,便有些害羞起来,怎么能这样就说了呢?

似乎嫡姐身上有种奇异的力道,能让她放松戒备。

把那些话都说出来的感觉真好,就像是松脱了桎梏,或者是身上的重担别分解开,不必自己一人承受了。

奚娴这般想着,又想要去嫡姐院里寻她,连早膳也顾不上用,便提着裙摆往主院走。

主院换了服侍的丫鬟,原先的青玉不知去哪儿了。

现下专门侍候的,是个高挑吊稍眼的女子,穿着奚家侍女的衣裳,见了奚娴也不太说话,不过是恭敬行了礼儿,其余的事体是一问三不知。

奚娴道:“你可知晓,我姐姐是去哪里了?”

那女子轻轻摇了头,并没有说话。

奚娴又继续道:“青玉姐姐呢?”

那女子顿了顿,沙哑道:“走了。”

奚娴有些失望,她觉得青玉是个不错的人,好好儿的怎地突然便走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那女子在一旁袖手着,并不多言。

奚娴便有些丧气起来,可也并没有说甚么,只是眼眸亮晶晶道:“那待姐姐有空了,你再来知会我。”

奚娴又问道:“你叫甚么名儿?”

那女子开口,沙哑道:“紫玉。”

奚娴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些银瓜子,给紫玉拿在手里,偏头温柔笑起来:“你是姐姐的丫鬟,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是我赏你的。”

奚娴的模样在阳光下十分纯真,就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应有的样子,也是她头一次这么开心的笑,对着紫玉这样几乎不认得的人,也能这般由内而发的欢喜。

紫玉姑娘看了奚娴一眼,轻轻眨了眼,垂下脸去。

她没有推脱,只是行礼谢恩,非常利落。

奚娴没有多呆,只是吃了半盏茶,发现嫡姐实在不叫她进去,便起身离开。

她有点参不透嫡姐的心思,昨夜待她这样好,都答应替她挡着太子,又承诺了那么多,把她哄得这样开心,叫她小姑娘。

可是今早起来又不见人影。

第24章

虽说嫡姐与她不是血亲,但奚娴是真心将她当作姐姐来瞧了。

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经能够忘记前世的种种不开心,只要是人,都会有做错的时候。

奚娴认为这没什么,有些罪是可以赎的。

嫡姐这头一无所获,回了院子,那头老太太又告诉她,隔几日还有一场宴会要参加。

这次是继后娘娘的生辰,可非比寻常,奚家的女眷只有老太太身上带着诰命,自得入宫贺寿。

至于奚娴,身为世家贵女,也被允许一道进宫,只是有一定的名额罢了,到底有年轻的小姑娘进宫里,热热闹闹的才是皇后娘娘乐见的,是以本次寿辰倒是额外破例,让未嫁没诰命的姑娘们,也能有机会入宫去。

奚娴是不肯的,因为她不想见到太子。

最重要的是,奚娴希望重生后,他们能两不相干,互不相欠。

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皓月和萤火何足并论,一辈子都见不了面那也寻常。

奚娴只能跪下行礼,挺直了脊背道:“祖母,娴娴不想去,我才学规矩没多久,若是扰了贵人的眼,那对于奚家便是一件坏事儿了,请祖母成全了娴娴罢。”

只是老太太这次却很严厉,缓缓摇头拒绝道:“娴娴,你还小,不明白机会是多么宝贵。”

“你想想你弟弟,还有你姨娘,他们在江南能过上好日子,难道全是仰仗老爷的宠爱么?”

“不,他们仰仗的是你。你若是出息了,他们都是受益者,而你若是为上位者厌弃,那你姨娘与你弟弟,与王姨娘母女不会有任何分别,也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快乐。”

奚娴很不喜欢被人逼着,还是低顺着头,沉默着不肯说话。

姨娘和弟弟不可能一辈子靠她,所以她不会有所动容,每个人都只能靠着自己,想要机会和快乐,除了自己争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譬如她,亦比如许多人。

老太太端视她的神情,又温和询问道:“娴娴,你到底有什么心事,祖母总见你神思不属,行事悖乱。”

奚娴有些心慌起来,却始终双手捏紧,手心汗湿了,却不愿多言。

老太太把她拉起来,叹息道:“这事儿本是要你长姊去的,可你也晓得,她身子不爽利,实在没有空闲。你另两个姊姊没受过规矩,只怕行差踏错,可咱们奚家总得有个姑娘一道进宫,这事儿不好办。”

“若你当真不愿,祖母必不勉强你。”

奚娴听到这本还是嫡姐的事,只是姐姐不愿参与罢了,又思及昨夜里,嫡姐倾听她言语时温柔若所思的模样,心便软了下来。

如此想着嫡姐的好处,她无可奈何,只得垂头答应。

眼泪水却像是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小小的一团跪在下头,老太太只能见到她头顶的发旋,绣着小兔子的粉白裙摆逶迤在地上,边缘露出一角水红精致的绣鞋。

这小姑娘瞧着可怜又委屈得要命。

老太太也没法子,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体。

小孙女年岁太小了,根本就不懂事。

太子年长她好些,已是成熟男人,且心思深沉,手握重权,注定要为了皇位厮杀,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便与寻常男人区别开了,更不是一般女人可以伺候的。

她的小孙女儿娴娴和太子,压根不是能处在一起的人。

若要老太太自己选,即便选长相最艳丽,身材本钱最好,而心眼多的奚娆,这样的女人,像太子那般的男人才会喜欢。

即便不喜欢人,这身子也不至厌弃。

如何也不会选奚娴。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会迷恋奚娴这样的。

快要及笄的年岁,可一张脸却无端显小,带着点婴儿肥,看着还不知事呢。既对她起不了欲望,又谈何宠爱?

谁都看得出不合适,可是太子偏钟情了娴娴。

正在这当口,嫡姐院中的紫玉却通报着走了进来,身子纤瘦高挑,只对老太太利落一福,沙哑平静道:“老夫人,咱们主子吩咐过了,有的事若娴姑娘不喜欢,便不必勉强她,这个机会留给旁人便是。”

奚娴跪在地上,又一时的发怔,挂着泪的小脸呆愣着。

紫玉是怎么晓得老太太院里事的?

不过半会儿的功夫,她便这么快赶来了,那可实在是够快的。

老太太凝神看了紫玉姑娘半晌,才缓缓叹气道:“你们主子,便是太纵着她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任性不懂事也是有的,与她把利害说个分明便是了,何必事事都宠着,反倒把孩子惯得一事无成。”

紫玉不似青玉那般会做人,此时不过嗯一声,道:“主子的决策,奴婢等不敢忤逆。”

奚娴在一旁跪着,脸上还挂着眼泪水,紫玉又把她扶起来,拿了手绢为她擦干眼泪水,颔首干脆道:“奴婢告退。”

待紫玉走了,老太太亲自起身,把奚娴拉回了位置上端坐着,捏捏她的小脸,无奈道:“娴娴啊,祖母以前是不觉得,现下真觉我的小孙女儿命好。”

“只是这好命,也得长久才是。若是不能有一辈子那么长,便宁肯是没有的。”

奚娴听不懂,若自己这也算是好命,天下还有人命薄么?

奚娴没有答话,只是如释重负一般,从老太太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自回了碧纱橱看书写字。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被要求看一些书籍,并写字帖,没有更多严厉的要求,只是这样修身养性的事体,奚娴自己也乐意去做,而且看的还大多是她没看过的,上头晦涩之处,甚至会有一些批注解释,以便她能看得更明白。

奚娴注意到,批注用的是簪花小楷,更是她上辈子惯用的笔法,一撇一捺俱是婉约娇柔,便明了是嫡姐作的批。

奚娴却觉得,嫡姐也不必用簪花小楷。

她隐约思考了一下,嫡姐翘着小指,捏着衣袖在窗台下写字的模样,便捂着腮想笑,想起姐姐那张冷冰冰面无表情的脸,却又萎靡下来。

边看着书,她回想一瞬,稍想起一些关于皇后寿宴的细枝末节。

这个时候,其实老皇帝的身体已是溃败,只靠着一些内服的虎狼之药,只内里已然烂得不成模样,于是便更要靠着皇后的生辰营造出喜庆的氛围,不但能冲冲喜气,且还能叫一些有心窥伺者心存犹疑,按兵不动。

即便是为了这个,老皇帝也会把这场生辰宴办好。

更重要的是,老皇帝会借着这次机会,再次遴选几个美貌的世家女子充盈后宫,这般能借机笼络几个世家,更能享受年轻的身体。

隋元皇帝是个再平庸不过的皇帝,而这样的愚昧,在晚年时期尤甚。

他有属于帝王的孤高和敏感心思,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一辈子都活在虚幻的拥趸之中,手腕不足以抵抗卧薪尝胆十余年的皇太子,却到死连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晓得。

才会到临终,都以为是自己误解了太子,而他是个忠君孝顺的好儿子。

储君殿下心思深沉,于朝政之事智珠在握,杀伐果断之余,手法娴熟老练得骇人。

奚娴的记忆里,这次遴选上去的世家女子中便有太子的人,在接下来的三年中更会是老皇帝的宠妃甄氏,最后老皇帝甚至会死于那个女人的肚脐眼上。

其他的皇子王爷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但变数太大,背后操纵受制颇多,而太子的人却一路顺遂,似是知悉了老皇帝所有的喜好和禁区,乃是天生为隋元帝而生的女人,故备受圣宠。

而那位绝代宠妃甄氏,最后却一根白绫吊死在屋里,甚至不能被允准厚葬。

奚娴知道,即便这个甄氏贵妃是太子殿下的人,却也不能代表甚么,他心性冷漠,若是谈好了条件,便不再有多余的恩赐和怜惜。

可是奚娴不懂,他这么厉害,为何又不立即杀了隋元帝,自己登基,而是耐性等了几年。

她一点也不懂,也没兴趣考究。

快到冬日里,奚娴便决定要为嫡姐做一双鞋,姐妹之间本就该亲手缝制些东西,彼此赠与,才能算得上是亲密。

自然,她认为嫡姐这样厉害,连剑法都练得凌厉精奥,必是无甚不会的。

女红绣花自不在话下。

若是会的话,必是要央嫡姐给她绣肚兜,或是荷包帕子的。

隔了几日,奚娴也听闻了皇后宴上的事体。

果然那位甄家的小姐被隋元帝看上了,纳入后宫封了妃。这甄家本也是世家之中的中流,算不得显赫或者冷落,却是百年世家之一了。

奚娴对于甄氏的容貌,自然是没有丁点怀疑的。

太子选中的绝色,样貌不可能会差,最主要的便是,传闻中此女内媚之相,胸口鼓囊囊的,身段丰腴含怯,难怪老皇帝会沉溺在她身上了。

不过更为重要的,大约还是性情和聪慧的头脑,与高段的手腕,不然也当不了隋元帝的宠妃。

奚娴对于甄氏没有好奇,顶多便是爱八卦些,况且她只关心自己的事体。

她本不欲叨扰嫡姐清修,却还是为了讨要尺寸的事体。

走了半程,尚没过院门,只见三姐奚嫣从嫡姐的内院走出来,一身藕粉色常服,披着掐金丝的猩红斗篷,手里捧着镂花铜手炉,头发温婉绾起玉穗垂落悬动,见了她便笑着寒暄几句。

奚嫣从前与奚娆关系不错,但自从奚娆出了事,三姐便甚少与她来往了,只是奚娴总觉得这个三姐也不大一般,通身的温婉贤良的气质,和她们另两个庶女都不同。

自然,奚家除了奚嫣和奚娆,其实还有两位姑娘,二姐在奚娴入府前便嫁了出去,四姐早几年过世了。

其中只有奚嫣最像个中正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皆教养极好,行事从不偏颇,通身的文秀内蕴的气质叫人不敢小觑了她去。

其实在奚娴心里,三姐姐奚嫣是最像嫡女的人。

而嫡姐若是个男人,恐怕奚家便没有嫡长子奚徊甚么事体了。

奚娴见她出来,顺道问了一嘴:“三姐姐可是去见了长姊?我这些日子来瞧她,总是不见我呢。”说着便有些隐约酸溜溜的,脸颊泛红,又有点不好意思。

奚嫣微微一顿,才给奚娴拂去鬓发边的落叶,轻轻叹息道:“是啊,我不过是去与长姊说说话,没说几句便出来了,妹妹不要多心,长姊一向是最疼你的。”

奚娴没有再说话了,含笑着点头与奚嫣道别,莲步轻移进了屋。

嫡姐正站立着作画,是一副水墨山河图,卷轴铺在长桌上,纤细高挑的身段背着光影,眉眼轻垂时,叫人瞧不见神情。

嫡姐的手执笔,是骨节分明的利落,腰间佩戴了一块雕工繁复的玉佩,肤色冷白似冰雪,通身俱是云淡风轻的气度,不言语时叫人难以小觑。

奚衡鬓发上带了赤金点翠的牡丹,垂落下点点流苏,显得格外华贵雍容,抬眸是一片寂然深邃,使人不敢与之顽笑。

奚娴乖乖坐在一边,眼巴巴等着嫡姐画好,这样她便能去量尺寸。

她想好了,要给姐姐做一双粉色的鞋子,上头要镶水晶花卉,和金珠子。

嫡姐平日穿得太深沉,显得有些太冷漠,若拿柔和亮色点缀一番,裙摆浮动间露出粉色的绣鞋,才更有女人味。

顺道她还能撒娇暗示一下嫡姐,要嫡姐也给娴娴绣肚兜。

…起码也该是荷包手帕,必得是小兔子的绣纹。

她必然日日穿戴着,这般交换彼此做的物件,才算是好姐妹呢。

第25章

奚娴在嫡姐跟前是乖囡,仰着软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姐姐,满脸俱是仰慕敬佩。

她已不那么惧怕厌恶奚衡,却又对她心生依赖和好感,故而嫡姐在她眼里便是神女一样的人物。

云鬓峨眉,肤白如冰雪,双眸冷淡略上扬,眼尾有一粒极淡的红痣,端视时有些邪性,垂眸下笔时,却又沉稳持重。

嫡姐的纤腰劲瘦若柳,长眉入鬓锋锐,锁骨纤纤性感,长相比寻常女子不那么柔和,眼窝也略深,故而使她看着人时,便像是在直勾勾的温存凝视,是独一份使人心痒之感。

奚娴想不出,到底有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嫡姐这般的女人。

可是她只知道,自己很敬仰嫡姐,喜欢嫡姐护着她时沉稳可靠的模样。

而嫡姐身为同性,却拥有奚娴所没有的一切,这令她时而感到羡慕,时而又颇为渴望,时常对着铜镜描摹自己的样子,想象着她若也能像嫡姐那样冷冽硬气,便是极好的,甚至还会吃吃笑起来。

奚娴看着嫡姐在光影下的样子,还有她漆黑发髻上赤金华贵的牡丹,一时竟发起怔来,就连面颊都微微泛红,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

嫡姐落下最后一笔,收回笔触,才侧眸看着奚娴,与少女温软水润的目光相触一瞬,奚娴的眼睛便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