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倒也着理,点点头便坐回了原处。

安陵也点头应和,“没错,眼下我们尚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等随老的时间里,不若由我与你们说一段天地洪荒时期,帝俊与混沌大战的故事如何?”

随老真法相

“帝俊小儿,快快出来!”一声长喊,从地面直上云霄。

此人着一身乌金战甲,披头散发,红色的炽烈图腾在身上缠绕,臂弯处夹着一把硕大的斧头,颜面倒是显得极为俊朗,与那危险的个性显得格格不入。

天空处,半晌毫无动静,一片白云从这头飘到那头,甚至有一只鸣蝉伴着这声长喊,嘶叫的格外热烈,为他喝彩。

阴森森的眸子便开始泛出了红色的微光,而后他再次放声喊道,“帝俊小儿,你要再不下来,我便让这地上的子民陪你一起完蛋。”

蝉鸣依旧,这光秃秃的山头上,唯有这位浑身图腾的男子在风中乘凉。

正当他冷着脸拔出腰间的巨斧时,天空惊雷,身着天蓝色宽袍、银色战甲的高大男人从天而降,他的嘴角噙着微笑,倒是不急不缓,悬在空中。

“混沌,别来无恙。”

“无恙个鬼。”混沌二话不说,巨斧从手中脱飞,惊雷阵阵,从天空整个劈向帝俊。

帝俊微微蹙眉,似乎是很习惯混沌的这种打法,只一手便招出了长剑,狠狠的抵在了巨斧之上。

巨斧贯日,就听见二人的身后一片摧枯拉朽,哗啦啦的一声巨响,整座山被一分为二。

帝俊微微回头,面目冷峻下来,“休要猖狂。”

长剑拔起,帝俊手中弹起二十四道符纸,每一张都携着千钧之力,若万箭齐发的向混沌袭去。

……

“像这样的战事,在洪荒时期,几乎每一天都在上演。”安陵叹了口气,手中的茶碗轻轻放置在案桌上。

那时候的战斗并非一径的单打独斗,混沌的巨斧终究威力无比,一斩便会将那山撕裂半边,所以帝俊时时会因此格外伤神,他心忧地上的子民。

终于有一日,帝俊对混沌下了战贴,要了解这一场永无休止的挑衅,混沌赢则让出九重天,混沌输,则将任其处置……

那一战,集结了九重天上所有的兵马,而混沌,也将大军搬到了昆仑山界。

这一场战,打的可谓是日月无光,无数神仙折损在此战之中,甚至为此受血祭而消亡,帝俊也因此受了重伤。

“总之……”安陵再次抬起茶碗,饮了口仙茶,“九重天的安宁,也是用无数神仙的命换回来的。”

那你还反叛,那你还篡位,我只在心中暗暗低骂着,表情上还做着万分认真的聆听。

听他那一席话,终是百感交集,我虽同样是万年的神袛,却被保护的这般没心没肺。

偷偷的将眼递去到琅轩身上,他巍然不动,我才稍稍宽心。

“为何只有帝俊才可撼动混沌。”他问了一个直指人心的问题,目前我们这群神仙面对着那强大的敌人完全束手无策,可当年初,帝俊几乎是以单打独斗与混沌驰骋大荒,怎能不让人神往。

“因为帝俊足够强大。”

“哎……这不废话么……我们要是足够强大何苦会在此想如何克制混沌的办法。”我撑着头,一脸的茫然。

“若能寻见帝俊的那柄剑,或许堪有一战。”安陵突然说。

我下意识的便说,“那剑极长,是一柄毫无光华的古朴长剑,剑身上镂刻着日月光华,时刻能吸收着日月精元。”

我的印象里,帝俊若是出征归来,便会将长剑置于天宫的诛仙台上,太阳鸟每次飞过之时,那剑便愈加夺目,就在那刹那,光华万丈,连太阳鸟的光轮也敌之不过。

帝俊离去后,他是带着剑走的。

那天劫之处,谁也不知道剑去了哪里。人消亡了,剑……也随之消亡了。

“那剑,恐怕无人能使……”那柄剑名唤日环,我曾经想去碰,结果帝俊说剑随主,太过炽烈,所以从不让我碰。

众人又是一片默然。

“那随老究竟是何身份?”琅轩也问道。

安陵点头,“提个醒,血祭一战后,只有随老化形而出,原身并非这模样。敢问这世上,究竟还有谁有此神通?”

随老化形,原身并非此模样,这话的确有提醒作用,恐怕这世上的确只有……难道……

我心下起疑,望着正殿的大门之外,门外广场上是帝俊封印的九龙坛井,但是在一场混战之后,帝俊残余的神力却不翼而飞。

我苦苦思索着,一边是随老那呼之欲出的身份,一边是想当是时的神力会去了谁的身上,恐怕时间愈久,神力早已在千年的时光中消磨殆尽。

正说间,一位持杖僧人却赫然出现在门外,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而我因为正目视着正前方,瞬间惊悚的站起了身,其他人惊诧于我的举动,也望向了门外。

他是何时出现的?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僧人宝相庄严……身着一袭不染尘俗的白衣,清俊的面上光泽如玉,还挂着颇为友善的笑,口中轻念着,“阿弥陀佛……”。

“你是……”安陵打量着他,眸间一丝诧异。

琅轩与我却同时盯上了这方丈手上的杖以及他手中垂挂的念珠,同时喝出,“你是随老!”

怎么……怎么可能,随老不是一张老树皮的脸,走路都能蹦跳,说话满口戏言,脾性极似孩童,怎么能与这眼前如此俊俏的白衣僧人挂上钩?我虽能猜到随老参悟的是佛道,却根本猜不透居然相貌差别如此之大的结局,所以瞠目结舌,连琅轩都满面惊疑。

“善哉,行走世间,皮囊好恶,原是无常。”僧人扣着菩提珠,眼眸间倒是滑过了一丝笑意,却依旧毕恭毕敬的答曰。

安陵长叹口气,“菩提老祖……您居然会以本相示人,真不敢置信。”

随老的本相居然是眼前这清俊僧人,我们更是不敢置信,对望几眼后,见颜寒反倒是明镜在心,原来这满殿又变得我与琅轩孤陋寡闻了,感情随老在魔界住了那么久,在天界也是闻名已久,只有我们二人被蒙在了鼓中。

“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寂静不起念,而得永恒之喜乐。唤贫僧法相即可。”

随老去,法相归,而满口的佛禅。

我抚着额,对殿外守门的小花仙喊道,“去将碧渊喊来。”

小花仙领命,匆匆离去。

是,我是不信,这皮囊是皮囊,为何连内心都变去,我还担心这是安陵与随老与我玩的一个把戏。

碧渊蹦蹦跳跳的便闯了进来,见临门处站着一位笔挺的僧人,还颇有些腼腆的垂着眼,碧渊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琅轩,从僧人旁窜过,扑向了我怀中。

“渊儿,去问问法相大师,他说他是你随老师傅。”

碧渊张大了嘴,一张小黑皮瞬间涨红成关小爷子,想他也是没办法相信,自己那玩世不恭的师傅居然突然间变成了个知书达理的和尚,谁能信!谁敢信!

“你说你是我师傅?”碧渊站在法相面前,问。

法相念佛,“随老是,法相不是。”

“那你为何拿着我师父的杖,拿着我师父的念珠,我师父呢?”碧渊的问题很直接,脑子也很直接。

“万发缘生,皆系缘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法相伸手,轻轻的在碧渊额上一点,碧渊突然轻呼了声,抚着额头叫疼,再抬头,一点朱砂自生,像极了个小灵童。

“不懂。”碧渊对这法相无恶感,虽弄疼了他,但也知道对他自己无坏处,所以叉着腰又问,“师傅你喜欢睡觉吗?”

法相微怔,终于颇为腼腆的点头,“喜欢。”

“那师傅你睡觉时喜欢说梦话吗?”

法相又是一愣,“喜……欢……然佛曰……”

碧渊笑了,才不听他后面的佛号,抱着法相的胳膊说,“那你就是我师傅。”

我暗暗舒了口气,佛有千相,而相由心生,法身万千,我真是未料,随老只是菩提老祖的一个法身,而本相却是面前这清俊的僧人。

真是妙不可言啊……

法相终于是施施然走到我们身旁,一个一个的参见,这每参一下我便多了丝压力,颇为怀念那癫狂的随老啊,这一板一眼的作为谁能忍受。

“大师,请问……你是为何还了本相?”我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法相点头,缓缓坐在位上,才刚要说话,终于被颜寒一把拦住。

“莫答因果,只说缘由。”颜寒八字点破了我心中所想。

法相才叹口气,笑说,“随老本是我人世间的一个化身,疯癫行事,方能求本心之道,此乃大道之行也。此次混沌将醒,我的本相也随之渐渐苏醒。”

“大师,可有法子?”琅轩很是恭敬,菩提老祖乃是佛家大圣,得他相助真是保险万分。

“可还记得五色灵珠?”法相看着我,问。

我微愕,安陵也“咦”了一声,他才接着说,“缘法因缘。帝俊有大神通,重生决、他预留的神力以及五色灵珠,都是一环扣之一环。”

“这五色灵珠……”我喃喃着,单手伏在自己的小腹上,颇为意外。

“我等若能困住混沌一炷香的时间,五色灵珠结阵,当能试它一试,只可惜……若能寻回帝俊的神力,这胜算又将提升。”

“胜算有多大?”安陵问道。

“至多五成。”法相微微摇头。

“混沌竟然如此厉害了?连菩提老祖的你都无法有神算?”我好奇的问道。

“混沌乃是上古魔神,早已吸收了众生之邪气,愈来愈强大,何敢言敌。世间皆无常,有生即有灭,我佛慈悲。”

还剩三日,那混沌血祭一成,便再无回天之力,愈来愈紧迫的时间,逼得我等燃起了种不是你生便是我亡的冲动。

我看了看坐在席间的众位神仙,突然慷慨激昂的站起,握拳说道,“兄弟们,最后一战,不拼也得拼了。”

法相含笑,指着琅轩说,“今夜,你尚需从百花上神的小腹中取出那五色灵珠,日后将有大作为。”

我微微面热,回身瞪了眼法相,果真还是孩童心性,说句话果真毒辣如斯。

巧取五色灵珠

芙蕖灼灼,莲色妖娆。法相的厢房前一派繁华,倒与这位白衣僧人的清淡有些出入,他拾衣而起,坐在廊上,一派的宁静。

我与琅轩从今月阁的阁楼上向下望,黄昏下那白衣胜雪,出尘若圣,我轻轻的问琅轩,“说实话,随老不在了,倒也有些想念。”

“嗯。”琅轩轻轻落下一言,并未接太多话。

他的目光也是送到了法相身上,那位仁兄正好抬头,向我等微微笑点了点头,随后将那细白的手覆在腹上轻轻一按,倒是窘迫的我痛骂一声,“我真想撕了那面皮,明明还是随老那性子。”

我方说完话,就见碧渊从法相身后窜出,扑在法相身上,一白一黑极为明显。

碧渊笑的开心,似乎觉着师傅一下变得这般神仙中人慈悲心肠,让他这黑皮黑脸的瞬间有了十分的面子,白歆跟在身后似乎有些羡慕也有些落寞,看来是想念凰阅了。

凰阅虽则十分懒散又怕麻烦,在教导白歆这件事情上,从未出过差池。

我刚要说话,就瞧见碧渊的手呼喇一下伸向了法相的面上,在那上很是好奇的查探着,法相似乎有些无奈,但好脾气的任由碧渊胡闹。

琅轩轻笑了一声,伸手揽过我,便酥了我半边身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正要回话,他却长叹一声,“此事过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