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坐到这里来,我来帮您卸妆。”芭菲指了指梳妆台,说道。

啊对了,化妆麻烦的一点就是还要卸妆。

我乖乖地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仰着脸让芭菲帮忙。

“宴会好玩吗?”亚娜站在一旁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我。

“还行。”坐下休息了才感觉到小腿的酸痛,我揉了揉小腿,随口回道。在矮桌边坐了那么久,后来又走了那么长的路,小腿都快抽筋了。

“咦?”亚娜忽然惊讶地叹了一声,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这里的妆怎么没了?”

她的手…指的正是我的嘴唇。

做贼心虚一般捂住嘴唇,我的脸再次一阵阵发烫。

真是太丢人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就该给拉姆瑟斯一个耳光的。那个花花公子,前一刻还跟那些女人打情骂俏,下一刻却来吻我…果然是个混蛋!

“咦,你怎么脸红了?”亚娜再次惊叹。

“…那妆是吃东西吃掉的。”我眨了眨眼,认真地说,“宴会的食物很丰富,我一不小心多吃了些。”

“哦…”听了我的解释,亚娜点点头。

“加油哦芭菲,我快困死了。”怕亚娜再问出什么,我忙催促芭菲,顺便转移话题。

不一会儿,经过芭菲的巧手,妆就彻底地卸干净了,我又享受到了素面朝天的自在感觉。

收拾好一切之后,亚娜有些不舍地离开,似乎还想多了解些什么。但鉴于我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她虽不愿意也只好离开了。

看到亚娜和芭菲完全出了门,我才放松身心仰躺到床上。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我大概要睡不着了。

一夜辗转,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

我顶着个黑眼圈,打着哈欠去给拉姆瑟斯送行。

因为这次战争拉姆瑟斯只是一个小队长,不像赫雷姆布福将军一样需要跟法老王辞行什么的,因此拉姆瑟斯他们可以选择很低调地出发,到城外跟大军汇合。所以,说是送行,除了要上战场的拉姆瑟斯和要跟着他的迪亚,似乎来的就我一个而已,而我也只要到门口意思意思就好了。

“拉姆瑟斯大人,祝您出征顺利。”站在冷清的别苑门口,我照着以前听到的台词,念道。

“借乌鲁丝拉吉言。”拉姆瑟斯自信地笑笑,忽然靠近我,压低声音说道,“等我回来,让我看到更精彩的你吧!”

他离我极近,晨曦下的双眸泛着微光,似乎能让人沉醉其中而无法自拔。

“走吧,迪亚。”

没等我说什么,拉姆瑟斯就招呼一声迪亚,潇洒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等他…回来么?

两匹马早已消失在街角,我却有些恍惚。直到早上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将大地普照,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傻不啦叽地站了许久。

转身,回房。

我还是再去睡个回笼觉吧…困死我了。

拉姆瑟斯这一走,似乎就真的闲了下来。大概是他走之前的关照吧,我和亚娜吃穿不愁,想出去逛街还有人送钱。不过,我没忘记要帮亚娜找她姑姑的事,所以当天下午,我们就开始出门寻找起来。

要在底比斯找一个人——一个不是非常有名的人——确实是很不容易。

亚娜说她的姑姑叫美德尼拉,今年应该已经三十一岁了。因为在亚娜小的时候她姑姑就离开了,所以她也不太记得她姑姑的样子。

虽然希望挺渺茫的,但也还是有希望的不是么?不去找的话,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正在讨论要不要去各个贵族府邸问问,硬是要跟着我们出门的芭菲忽然告诉我们,下午的时候北边距离这里不远处会有个集会,来自各国各地的小东西都会在那里出售,底比斯各个贵族的侍女守卫都很喜欢去那里看看。

我和亚娜一致同意去那里瞧瞧。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去找,还不如到人流量集中的地方去问,说不定运气好被我们问到了。

——有个当地人帮我们出主意,真是太好了。

芭菲带路,我们跟着走,不消一会儿就来到了集市。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里热闹的人群。走近看,一个个商贩或就地摆摊,或有张小桌子,热烈而忙碌地吆喝着。从服饰来看来自各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商贩摆弄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有来自努比亚的耳栓,有来自巴比伦的布匹,还有埃及人自己的各种生活小物件,比如说样式新奇的眼影盒,造型奇特的镜子,五花八门的首饰等等。

我一向就是个很孤陋寡闻的人,这些个或小巧可爱,或美丽大方的堪比艺术品的物件让我大开眼界。

虽然我们来的主要目的是找人,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们观赏的情绪。找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已经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

基本上逮住人就问府上有没有一个叫美德尼拉的女人,但可想而知,大海捞到针的几率微乎其微,每一次的希望都落了空。

一直问到了集市散场,我们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事。

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我们决定明天再来问后,就开始往回走。

“回避!”我们三人正说笑着,前方拐角处忽然出现一队人马,领头的一个女人大声地呵斥着。

我们三人互视几眼,连忙让到一旁。

一顶轿子载着人经过,领头的侍女却让我觉得有些眼熟。一丝不妙的预感让我迅速地低头,想隐藏起来。然而,已经太迟了。

“是你!”轿子停下,依思雅丽尔从轿子上下来,冷冷地看着我。

我瑟缩了一下,却在下一秒挺直了身体,直面她的怒火。

既然在昨天的宴会上算是已经闹翻了,而拉姆瑟斯做出的那样暧昧的回答…又很容易让人误会,不如我就干脆厚着脸皮认了。这样也算是借着拉姆瑟斯的余威保护自己了。

——会不会…拉姆瑟斯昨天的行为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呢?离开前的暗示,让有心人在他离开的时候不会来害我。

但此时猜测拉姆瑟斯的想法毫无意义。重要的是怎样顺利解决面前这一个拦路虎。

“大人,真是巧啊。”我点点头,淡淡地说。

——咳,还是继续走昨天的路线好了。我都演上瘾了…

见我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依思雅丽尔的眉头微微颤抖,呼吸急促,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平缓下来,忽然向我走来。

虽说面上装得那么淡定,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惴惴的,因此当她忽然向我靠近的时候,我开始紧张起来,心里一哆嗦就退了一步。

她嘴角带着诡异嘲讽的笑,靠近我耳边,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以为你能跟拉姆瑟斯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极轻,轻到我会误以为那话语中的怨毒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又逢不测风云 ...

我愣住。

回过神的时候,依思雅丽尔已经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轿子上,高贵地犹如所有的贵族一般指挥着她的奴仆离开。

目送着依思雅丽尔所坐的轿子渐行渐远,我扯了扯嘴角。

什么叫“你以为你能跟拉姆瑟斯在一起”?那种事…真是太荒谬了!人家拉姆瑟斯看上的,可是夕梨呢。

“乌鲁丝拉,你没事吧?”身边传来亚娜担忧的声音。

我忙摇头,安抚地笑了笑,“当然没事,我们回去吧。”

办正事要紧,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是那天边的浮云啊。

其后的两天时间里,我晚上溜溜差点被我遗忘的白龙马,白天不死心地继续出门寻找。但可以预见的是,每一次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再多个几次,我说不定会以为我在这个世界过上了上班族朝九晚五的生活。

然而,在拉姆瑟斯离开第三天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被我抛到脑后的纳莉雅衣公主忽然派人请我过去一聚。

以要稍微装扮一下为借口将传口信的丢在门外,我和亚娜芭菲三人躲在房里商量起来。

“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比较好。”亚娜皱着眉头,担忧地说。

“没错,我同意。”亚娜真是完全说出了我的心声,我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芭菲犹豫了一瞬,看向门外,“那是公主殿下的邀请啊,拒绝不好吧。”

“这倒也是…”我苦恼地点头,深恨拉姆瑟斯让我与公主有了交集。他倒好,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留下我面对这个一点都不美好的局面。

前一个依思雅丽尔,后又来一个纳莉雅衣,我忽然觉得我的炮灰体质有死灰复燃的苗头。

想了又想,我决定还是去一趟。

人家是权贵,我不过就一小小的平民,怎么敢违背她的意思?况且,以宴会上仅有的接触来看,这个公主比依思雅丽尔可好多了,看起来非常有教养。

想定后,虽然心里也没多大的底,我还是安抚了一下亚娜,就出门跟着传信的侍女走了。

——这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啊?!

出了别苑,我才发觉门外有轿子在等着我。公主就是公主,请个人都那么大排场。

有些惶恐地坐上轿子,心里的不安在逐渐加深。

总觉得,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

——呸呸呸,万一我是那传说中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怎么办?快把那些可怕的念头都忘了吧!

轿子载着我经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与拉姆瑟斯的别苑差不多的建筑。

这大概是公主的私宅吧?我可不相信一个公主住的地方只有这么大一丁点。

深吸一口气,我一脚迈入了这看起来似乎是张着嘴的怪兽的建筑群。老天保佑我,希望我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不对,是一定要!

“殿下,乌鲁丝拉小姐已经到了。”领着我的侍女对着正坐在软卧上优雅地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纳莉雅衣公主拱了拱身子。

公主慢慢回过头,挥了挥手,“下去吧。”然后她转向我,淡淡地说:“随意坐吧。”

“是…”纳莉雅衣公主太过客气,让我不由自主地惶恐了起来。“不知道公主找我来有什么事呢?”

“不用这么拘束。”公主抬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她面前的另一张似乎就是为我准备的软卧。

她这么坚持…在这种小问题,能顺着她就顺着她吧。

我小心翼翼地在软卧上坐下,正襟危坐,姿势比以前军训时还端正。

“其实也没什么,”见我坐下,公主侧了侧身体,慵懒地靠在了软卧上,“只不过上次的宴会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多了解一些…”她顿了顿,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如黑洞一般看得人一阵心慌,“拉姆瑟斯大人唯一公开承认关系的女性。”

…果然还是跟拉姆瑟斯有关的么?

我抬头诚恳地看着公主,尽力解释说:“殿下误会了,我和拉姆瑟斯大人绝对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关系。”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极力否认…”公主稍稍皱眉,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拉姆瑟斯大人那时可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

“那一定是因为他抽…咳,他当时喝多了。”

“原来拉姆瑟斯大人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将我的辩驳直接忽略,公主忽然定定地看着我,“怪不得他总是拒绝母后的赐婚。”

“…诶?”相比较于前一句话,我对于后一句的惊讶显然更深。

所以说…果然是虐恋情深对吧?

“乌鲁丝拉喜欢埃及吗?”似乎不愿意多说,公主忽然问起了毫不相干的问题。

“埃及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这里的人民都很热情。”我一楞之后,迅速回答道。——但是比不上我的祖国母亲!但在她的地盘,我当然要拣好听的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