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清楚,有些东西是回不去的。

失去了,就意味着永远失去。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谢谢。”

司徒霄因这一句谢谢,眼底的笑意有些淡去。

辰颜径直坐回床上:

“刚上了一个小时的网,有点累,我睡一会,晚餐你陪外公用吧。”

“好,等你醒了,我让厨房给你重做。”

“不用,一会给我留一点菜就行,不用特意再做,好困。”说着,她兀自躺下,司徒霄替她盖好毯子,轻轻走出卧室,将房门关上。

虽然眼睛闭着,但她的思维依然回想着网上看到的点滴,她明白,只有真正了解到当年发生的一切,可能,她才能不被别人任意地当棋子一样摆布。

从司徒霄出现在她身边开始,她发现,她就无形中卷进了一个自己都看不清的旋涡中。

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太多改变,也有太多的巧合。

倘若,她不能找出这其中的关联,那么,无论她怎样振作地去“回报”那些伤害她的人,都不会正中七寸的位置,这样,无疑是最危险的。

到目前为止,她仅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的母亲,沈梦璃,在当年,必定陷入比她更加痛苦的旋涡中,不然,她不会如沈傲所说,即将生下她时,选择自杀。

一个母亲,可以放弃即将出生的孩子,当辰颜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苦后,才发现,这对于当时母亲的选择,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母爱是可以涵盖一切,也可以包容一切。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成母亲放弃生命,一并放弃她呢?如果沈傲说的是真的,这背后所隐藏的究竟又是什么?

司徒霄在望海花园屋子内说的话,又映进她的脑海,虽然事后证明,他彼时所说的,有绝大部分都带着虚假的性质,但,虚假中,难道没有一点是真实吗?比如,她母亲和她父亲的感情在当年,联系网上看到的那一条信息,应该并不见得是融洽的。

有些事,或许直接问当年的当事人,是最直接了当的,但,不论沈傲或者是叶苍霆,她知道,必定有不愿意为人再道起的一些往事。

而,关于沈梦璃,无疑,是他们心中永远的伤痛,也是不愿意再道起的一种伤。

所以,她断定,沈傲告诉她的关于母亲的往事,即便带着真实,也只是当年发生的所有事中极其细小的一些。

更多的真相,他不会说,想要知道,她只有靠自己去查。

她的眉颦起,也明白,三楼错层的房间,不会那么简单仅是今天见到的表象,可,目前,她没有办法再深入地去发现什么,否则,适得其反,会引起司徒霄的怀疑。

她可以借着他的手暂时遣掉一直别有用心在她身边伺候的兰月,但,她毕竟不能借他的手,把身边其他带着目的误导她的人,都一一除去。

虽然,真相在此时还是扑朔迷离,可明晚,认筹晚宴,该是她“回报”这些人,迈出的第一步。

她的手里握住司徒霄送她的手机,直到震动传来,黑暗中,她看到屏幕上,传来她满意的答复。

在此之前,她不确定,是否会得到这份帮助,但,现在,她终于能放下心来。

当她的野心,让这些潜伏在她身边的人看起来,对他们构成威胁的话,距离真相自动浮出水面也就不会再遥远,而她,会努力抓住这些许的真相,让所有伤害过她,或者她母亲的人,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这个代价,哪怕迟到了23年,但,终究,还是会如约而至。

翌日,整个一天,司徒霄都在财团开月度经营分析会。

按照晚宴的安排,下午四点,先是新闻发布会,接着是诚意客户认筹,最后才是晚宴。

整个行程大概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左右。

司徒霄将直接从公司赴宴会举办地——hk环宇大酒店。

沈傲则会和辰颜下午三点从半山过去。

用过午餐后,辰颜便回到卧室,她用电卷棒将长发弯弯绕绕地卷起,她从没有试过卷发的风情,但并不代表,她不会选择尝试,镜中她原先不带任何变化的直发,在她的指下,逐渐变得缠绵悱测起来,眸底眉间,都是不能忽视地妩媚。

换上水红色的套装,并没有穿司徒霄给她准备的白色丝绸长礼服,还有他为她配好的lv平底樱花鞋。

她不会再穿白色,包括白玫瑰,她也不会再喜欢。

绝对的红,是她以后最钟爱的颜色,张扬,而又妩媚。

她一直是擅长化妆的,尤其明白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迷人,这些是在电台那段日子所带来的额外附属馈赠,不过,在过去的两年中,她化的仅是日常的淡妆。

她一直认为,游离在浓妆下的心情,会是寂寞的,如同失去翅膀的鸟一样,不再有灵动的期盼,需要厚厚的妆才能覆住脆弱的憔悴。

但,今晚,她要用浓妆覆住自己,不是那片脆弱的憔悴,而是坚强的真实,不容别人触及的真实。

她的妆很浓,但不艳,恰到好处地把她精致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动人,除了耳畔烁烁剩辉的八心八箭钻石耳丁,她并没有再戴其他任何的首饰。

足下,十公分高的chanel黑色山茶花鞋,走动间,让她更加能体味到来自物质世界同样动人的回音。

香水,是那瓶被她一直尘封的jean patou的joy。

初味,是保加利亚玫瑰的芬芳流溢出最高贵的花朵气质,哪怕她不再爱白玫瑰,但,她不过是将这白换成了黑。黑色的玫瑰,有着恣情的绝对,更是她此刻心境的写照。

这样,就很好。

拿起配套的手包,她站起身,才要走出卧室,却发现沈傲驻立在她身后,不知道注视她多长时间,之前她从镜中,也并没有发现他站在那。

因为,那样的角度,是镜子的反射所不能及的。

沈傲,她的外公,无论何时,总是最擅长掩饰自己的所有情绪。

看着他,她没有办法望到他更深处的思想。

“小颜,今天你很漂亮,比你母亲还要漂亮。”

辰颜嫣然一笑:

“不如说,我比我母亲更会利用女人的资本。外公,您想说的,该是这句话吧?”

“你很聪明,也很犀利,但这样,并不好。”

“那您教我,怎样才算好呢?逆来顺受,抑或是听从您的安排,让您来替我决定未来我所要做的一切?”

“做为沈氏的第三代,你该有一定的自主权,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呵呵,您会更期望我今晚的表现吧?”

沈傲的脸上还是漾着笑意,可,这种笑是虚浮的。

“从那天早上开始,你的表现,就让我充满期待。”

“今晚,同样不会令您失望,我只想外公,不要反对,我今晚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可以吗?”

“你是我的外孙女,一定不会令我失望。”沈傲的眼睛微微眯起。

“是的,我会证明给您看,我可以做到最好。”辰颜笑着迎上沈傲锐利的目光,随后,轻挽住他的手臂,走出卧室。

抵达环宇大酒店时,新闻发布会还没有开始,雷鸣在酒店门口候着沈傲,往四楼的多功能会议厅走去。

辰颜则被tracy迎往一边的休息室。

新闻发布会,她不需要出席,她只需要,在晚宴以沈氏执行董事的身份出席。这,她明白。

她不时地望一下手机,直到有一条消息传来,她笑着看了,然后删除。

tracy在一旁道:

“夫人,先生吩咐,让您先休息一下,等会晚上会很辛苦,彭主任医生也在隔壁,如果不适,可以随时传他。”

“谢谢,你不必在这陪着我,我想霄,应该比我更需要你。”

“今天先生嘱咐我,务必一直在夫人身边。”

辰颜不再说话,他不放心她,不是吗?

辰颜望着窗外,不远处的大海,没有塞班的纯净,仅是灰灰地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这就是内海特有的颜色吧,乍看去,甚至连湖泊的清澈都不具备,但却让富豪趋之若鹜,每日在所谓的豪宅看这样的海景,难道,心情真会愉悦吗?

或者,愉悦的,仅是那象征性的豪宅定义吧。

所以,盛世一号也讨巧地运用了这个概念,宣扬的,正是“上善若水”的生活品质。

她的唇边淡淡地笑着,她的面容也若水般清澈平静。

即便化着浓妆,但,她依然有着清雅如栀子花的气质。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五点半,新闻发布会准时结束。

那些记者,会和诚意客户,一起到达设在26层宴会厅的酒宴。

“夫人,认筹宴会开始了,您请从这边走。”

辰颜收回凝望窗外的目光,随tracy从一侧的观光电梯,直抵26层。

电梯门开,tracy率先走出去,用手替她挡住门,辰颜悠然地走出电梯,在进入宴会厅的门外,摆放着长长的礼桌,有不少人,在那里签名,然后,一边的礼仪小姐会送男士一束勿忘我别在西服上,女士则是一朵白玫瑰。

辰颜走过去,礼仪小姐才要拦住她,让她签名,一边tracy早眼神示意。

辰颜径直走进去,并不签名,连礼仪小姐递来的白玫瑰都没有拿,因为,她已经不再喜欢这种花了。

宴会厅,四周都用白色的玫瑰布置,两边各有六张签约认筹台。

有不少美貌的置业顾问,正在和一些意向尊贵客户介绍楼盘的详情。

这次的认筹是期房史上从未有过的大胆举措。纵然,这其实属于没有取得“预售许可证”之前的非法活动,是国家明令禁止的。可,依然有人愿意置若罔闻地用各种名义打着擦边球去尝试。

此次认筹,是意向客户出资98万购买盛世一号的打折卡,该笔资金,将会做为股份形式,注进永达地产,当盛世一号正式上市后,凭此卡,将可以七五折购买盛世一号的任何房型,98万届时会自动转成购房款。

此举有着不确定性,同样,对这些意向客户,有着一种诱惑,毕竟,假设盛世一号在三年后上市,那么,除了98万会自动转成购房款,并且,将在三年后的房价基础上打七五折。

利益和风险性是成正比的,这就在于,这三年,无论房市是涨是降,这笔资金是处在冻结状态,仅会在三年后转成单向的购房款,所获得的利息,就是三年后,这七五折所带来的折扣额究竟有多大,以及盛世一号面市后是否会受到吹捧,甚至迅速售謦。

她很佩服这个构思,但,她确定肯定并不是楚彤所能想出,更大的程度上,是司徒霄的创意。

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一笔额外的资金,并且无形中,还形成楼盘正式上市后第一轮稳定的客户群。

这无疑真的是很绝妙的想法。

她缓缓地走进宴会厅,看到,司徒霄正和楚彤在一侧,接受着记者的继续访问。

方才的新闻发布会是公对公的访谈,此时的访问,更带着轻松的性质,所以才是这些记者更乐意得到的一手访谈资料。

楚彤倚得他很近,精心打扮过的她并没有穿一成不变的黑套装,而是换上白色的真丝长裙。

看来,她为了新闻发布会和晚宴,准备了两套不同的服装。

辰颜有些庆幸自己同样并没有选择穿白色的丝绸礼服裙,否则,她会觉得是种不舒服的抵触。

她走过去,司徒霄的目光,在这瞬间,越过所有人,凝注在她的身上。

他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辰颜。

哪怕是在婚礼上,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她。

卷卷的长发,娇艳浓艳的妆容,唇是绝对的红,着装也是绝对的红,这种红,在她白皙的肌肤衬托上,轻易地吸引住,每一个看向她的目光。

她妩媚地朝他一笑,他穿过记者,走向她。

辰颜把手递给他,他牵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冷,她低头看自己纤细的手指,纤葱玉指,灵巧修长,妖娆诱人,连自己都欢喜,素手被他紧紧握住,司徒霄英俊的脸庞,眉宇间的俊朗,让她有一瞬的恍惚,这样冷峻的容颜,在看向她的眼底却都是满溢的柔情。

如果是伪装,为何,连她都在此刻有那么一丝的悸动莫名呢。

“司徒先生,不介意和夫人合影一张,做为我们这次采访的结束吧?”

她的身上,绽放jean patou joy的中味,格拉斯五月玫瑰的馥郁中隐隐透着茉莉的清新,但,她却不再拥有彼时的青涩华年。

司徒霄温柔地揽住她纤细的腰,并不拒绝这个提议。

他想让全城,乃至全国都见证到他和她的爱情,见证到,她是属于他的。

他的霸道,他的专制,他的情意,都属于他身边这个娇美女子。

在今晚,他从她身上,看到的,是不同于以往的味道,一种属于女人的味道。

而她从女孩到女人的褪变,却是在他的牵引下,这是他最值得自豪骄傲的事,比任何在商场上取得的成功都自豪骄傲。

楚彤冷冷地看着他们恩爱做秀的样子,一举手,才要将手中的酒饮尽,突然被一只手阻止,她回眸,竟然是沈傲:

“喝这么多,可对身体不好,宴会还没开始,你怎么可以先醉呢?”

“我醉了,岂不是更加如某些人的意?”

“你醉了,他不心疼,我会心疼。”

楚彤略有些惊讶地望着沈傲,从他的眼中,她读到一种欲望,是的,一种男人的欲望。

这么多年,她可以清楚地辨别每一个属于男人的神情,源于,她想更深的了解叶苍霆。

但,可惜,即便她能读懂不同男人对她不同的情愫,在叶苍霆脸上,她看到的,仅是一种对她的不屑。

这是她一再疯狂,无法克制自己心绪的源头。

今晚,在沈傲眼中读到这样的神情,有些出乎意料,可,旋即,她另一只手覆上沈傲阻止她的手,极尽艳丽地一笑:

“沈总,您在和我开玩笑吧?”

沈傲凑近她,语音低沉,暧昧:

“你认为呢?”

楚彤咯咯笑着,将酒杯放在一边侍应生的托盘中,手,若蛇一样,攀上沈傲的手臂,随着他,走向另一侧的吧台。

而另一群记者,当然不会错失任何采访的良机,跟随他们二人到吧台进行另一轮狂轰烂炸式的采访。

合完影,司徒霄礼貌地对记者道:

“失陪。”

他揽着辰颜往一边稍安静些的地方走去,却并不松开揽住她腰的手:

“怎么没有穿我给你准备的裙?”

“难道,我现在很丑吗?”她反问。

“不,很美。”

“那不就好了,你只要看到我没有丢你的脸,就行了。”

他揽住她腰的手更紧:

“但,别人,也看到了你的这份美,我并不希望和别人分享。”

辰颜轻轻笑了,细长的高跟有意地踩到他的皮鞋前端:

“不带这么霸道的。”

他觉到脚上的痛意,低首,声音里带着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