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你想挑拨什么,那么,还是请你另外找一个适合的对象。”辰颜起身,楚彤的手却按在她的肩上,手上的力道衬着一股冰冷,直魄她的心扉。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告诉过你,司徒霄是个现实的人,从沈傲把沈氏交给我开始,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就变了,用不了多久,通过安沐云,叶氏也会归入他的囊中。如此,无疑,他会成为商界最大的奇迹,也会成为全亚洲最大规模的连锁集团。而我,做为他的姐姐,很高兴,他能走到这一步,不过,可惜了叶苍霆,始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你们的蓝图,我没有兴趣。你可以无耻,我却还要这张脸。我不会向你这样,无时无刻都算计着别人,如果说完,请放开我,你这么按着我的肩膀,让我仅觉得是种耻辱。”

“你还是牙尖嘴利,何苦呢?叶昊判了十年,叶仪这次判了八年,叶家,这么多年,注定是个最大的空档。不过,假如Yanni对你是有点情意的,你去求他,说不定,他会愿意为你把安沐云的孩子解决也未可知。”

“你疯了。”辰颜冷冷说出这三个字,通向墓园的山道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正是叶苍霆。

“放开她。”叶苍霆的声音很冷,楚彤的手从辰颜的肩上收回。

“对你的养女还是放心不下?”楚彤笑着迎向叶苍霆,这个男子,依然那样让她痴迷,望着他瑚珀色的眼眸,仿佛,一切,就可以遗忘。

“是,我对她还是无法遗忘,你满意这个答案的话,请你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如果我消失,那么,我打赌,有人就会因此付出代价。”

“楚彤,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到最后,一定会自吞恶果!”

“不用你提醒我。谢谢。”楚彤笼在黑纱后的脸,射出一抹阴狠的光鹭。

叶苍霆拥起辰颜,柔声:

“对不起,每次,你最需要人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来迟一步。”

辰颜仰起脸,如同小时候一般,绽出一抹最灿烂纯洁的笑容:

“苍,你能来,我就很感激。”

叶苍霆扶起她,一起到沈傲和苏盈的坟前缓缓行礼。

随后,他扶着她,慢慢走下山,而不顾楚彤愈渐阴冷的目光。

“苍,对不起,璃和地产的贷款,我恐怕没有办法转圜。”

“没关系,我来之前,已经知道这件事,东远停止放贷,有他的理由,你别去找Yanni,做为CEO,他的权限,毕竟受到管理层的控制。”

“但,倘若东远中止放贷,加上前期贷款的归还,对于璃和地产的资金运作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我已经把霆耀酒店做为抵押,有一家银行主动愿意提供放贷,并且条件还很不错。足以贷到相应的款项,至于沧海新城所需的后几期贷款,靠霆耀酒店的抵押贷款,也能支撑到三期的建设,届时,如果市场反响好,我想,会有更多银行愿意贷款给璃和地产,这并不能对沧海新城构成多大的威胁,毕竟,房地产的冬天,随着121号文件已经结束。”

“抵押霆耀酒店,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可以放弃沈氏,我为什么不能有这种胸襟博一下呢?千金散去还复来,不是吗?颜颜?”

朝阳的晖华映进叶苍霆的眸中,将周遭的一切,都愠染上柔柔的瑚珀色。

“苍,我想请一年的假,可以吗?”

“你还是想休息?”

“是,也因为这个孩子。”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神情,纯洁完美地仿佛一个天使。

叶苍霆看着辰颜,依然柔柔一笑:

“颜颜,终于长大,也要成为母亲了。”

“这个孩子胎相很不稳,所以,我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帮孩子生下来。好吗?”

“好,璃和地产我会暂时替你打理,等你一年后归来。”

“谢谢。苍,还有振业拜托你能帮我照顾一下,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年,因为我父亲的错误,才使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照顾他一年。可以吗?”她只含糊地说出这层关系,并没有多说,但,叶苍霆同样不会多问。

“没有问题,你放心,好好调养身子,准备去哪里?”

“我想去大连。明天最早的班机。”

“那里有海,和鹏城差不多,你去那边,除了气候,其他应该都很适应。”

“是的。”她莞尔一笑,对着叶苍霆。

叶苍霆向从前一样,轻轻拥她入怀。

那样的自然,那样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只一个拥抱,漾集了所有的暖意。

也只一个拥抱,就让另一个人坠入深渊。

司徒霄站在那边,他看着辰颜,因为Grace的信息,他匆匆压缩冥远的日常事务,仅为抽出时间,赶到沪城,在沈傲出殡的这天,赶到她的身边。

可,他看到,却是这一幕,她和叶苍霆一笑相拥。

他的妻子,在其他男人的怀里绽放笑容。

纯洁,灿烂的笑容。

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对他这样笑过?

又有多久,他必须克制每日思念她的情绪,才能安下心来致力于日常的事务。

他承诺楚彤最后一个条件,但,暗中,他也利用冥远财团的势力,替璃和地产找到另外一家愿意提供优渥贷款条件的银行。

他在她离开HK后,就派人将司徒铭送至USA疗养,纵然,司徒铭可能永远会以这种痴呆的状态一直生活下去,因为,最后一针,容德加大了剂量,为了一劳永逸,这虽然与他的初衷相悖,但,或许,对于司徒铭未必不是最好的解脱。

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些,以后,也不会知道。

她逼着他放手,他丢掉所有的尊严,试图维系这段感情,到头,只让自己伤痕累累,失去尊严,失去骄傲,也失去这份爱情。

辰颜仿佛意识到什么,她从叶苍霆的怀中抬起脸,转眸望向站在阳光那端的司徒霄。

他一身黑衣黑裤,站在那,对着她,眼里,慢慢弥上的,是绝望。

然后,他转身,毅然绝然地离去,丝毫,不带一丝眷恋地离去。

辰颜的身子明显的一僵,她的表情,也悉数落进叶苍霆的眼中。

“颜颜,错过,会用一辈子的遗憾来偿还,你怀了他的孩子,难道忍心让孩子没有父爱?”

辰颜苦涩地摇头:

“他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你的,他不相信我和你的清白,如果没有信任的爱情,迟早也会走到尽头,更何况,如今的我,不再是沈氏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几乎失去所有亲人,带有残缺容貌的女子。”

“他看中你的,绝非是沈氏,你为什么能看清所有的事,惟独面对他,却依然蒙蔽住自己的眼,束缚住自己的心呢?”

辰颜唇边的苦涩转成一抹笑意:

“苍,有些事,我没有办法现在说,你能体谅吗?”安沐云的事,她果然还是说不出口,她低下头,语音清然,“我想,一年的时间,足够让我想清一些事,看清一些人吧。”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声音里,渐渐洇出一丝甜蜜:

“这个孩子,会是我今后所有幸福的根结,我希望,他出生的地方,也是最干净纯粹的。”

“颜颜,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并且,会安排好你在大连生活的一切必须。”

辰颜轻轻颔首,叶苍霆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瑚珀色的眼眸里,隐隐有着一丝的忧意,很浅不深。

当辰颜坐上飞往大连的航班,她放下遮阳板,把手机彻底关机。

她不会住进叶苍霆安排的地方,她从大连转火车,目的地是云南丽江。

她不想会让任何人在这一年内再找到她。

或许,不止一年吧。

如同楚彤提的那个条件一样,离开的,又何止这俩个男人。

那个条件,假使她不提,应该,也会成为她最后的选择。

她还是无法强迫自己适合商场,沈氏,虽然是外公的心血,可,外公,也容许她放弃了,不是吗?

至于璃和地产,她相信,临行前拜托Grace,一定能让璃和地产在未来六年走得更远,哪怕失去所有银行的贷款,亚治通讯也会提供给沧海新城最大的支持,因为股票危机随着沈傲全部撤回资金,已渐渐平复,亚治的股票又回到半年线上,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能重展雄风。

而她,终于到了退场的时刻。

今后,那里,那些人发生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

她知道,叶苍霆一定会告诉司徒霄这个孩子是他的,司徒霄如果念着孩子,也会到大连来找她。

可,这样的结局,并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对所有人隐瞒了真实的去处。

当她抵达云南,在美丽的束河古城,寻访到一间民居风格的客栈住下时,日子,已是三月末。

没有选择丽江古城,选择束河,这样,更不易让他们找到吧。

束河,远没有丽江古城的商业气息浓厚,店铺的商人是一团和气,更多的游客,在或沿河或沿街的茶铺中发呆,发痴,发嗔。

她们抛开来时所带的凡世琐碎,或倚,或躺,或坐,看着来来往往,却不是熙熙攘攘,整个的心境会随着远处的玉龙雪山,刹那,回归平和澄静。

这是丽江古城所不及的。

辰颜每日在这样的氛围中,腹中的孩子,似乎也逐渐安宁下来,不会再有隐隐的腹疼缠绕着她。

除了每周定时去医院检查,平时,她就坐在沿河的铺中,跟客栈老板的付妈妈学习针线,付妈妈是当地纳西族的老妈妈,人和蔼慈祥,又绣得一手的好针线,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看着她指下飞针走线,绣出那一片锦绣时,辰颜也想亲自替即将来到世上的孩子缝制衣物,将所有的母爱,都缝进衣服中。这样,也是种对于幸福的期盼。

而,对于过往的人和事,她仅能从报纸得到一些讯息。

抵达丽江不过几日,她就看到报纸上,登了一条,叶氏集团长媳临产期接近,却被证实胎死腹中,叶苍霆含泪送别准孙的消息,看到这条信息时,她的手滞了一下,楚彤的言语又出现在她的耳边。

难道,真是司徒霄的狠心所为吗?

但,不管是与不是,都与她无关,安沐云的今天,说到底,其实,不过是她的咎由自取。

任何人,做错事,都将付出代价,惟有行善积德,人生才会变得更加美好,哪怕,一路走来,还是会有别人加诸的崎岖,可,毕竟无愧于心。

她抬起眼眸,轻轻揉了一下因绣花略略有些发酸的眼睛,蓦地,在廊湖的对面,一双明亮的眼睛映进她的眼中,她望着那双眼睛,一时间竟忘记时间的流动。

那双眼睛对她一笑,已走进她所在的民居。

“付妈妈,我又来采买了。”

“呵呵,小海,你又来了,早替你预备好了,够了吧。”付妈妈走出去,将一袋绣好的针线交给他。

“是啊,谁叫付妈妈的手艺最好呢?”他笑着,结过,“游客来许愿,也最爱选付妈妈绣的锦袋。”

“好,好,喜欢就好,马上中午了,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急,这次来,还要去拉市海那边,给几个游客带一下马,不那么赶。”

“嗯,你先坐着,吃饭我叫你。”付妈妈乐呵呵地转身,走进厨房里继续忙活。

辰颜坐在沿河的廊铺中,隔着古老的窗棱,望着那个被付妈妈唤做小海的男子。

小海仿佛意识到她在望她,对上她的眼睛,又是一笑: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才来的。”听他说出这句话,辰颜略略有些失落,他,不是他,世上,原是有长得相似的人,即便,他们拥有一样明亮的眼眸。

可,他终究不会是他。

他失踪在塞班的蓝洞,又怎会出现在中国的丽江呢?

她叹了一口气,一个走神,针已扎进布后的指尖,一颗血珠子顿时渗了出来,她将指尖放进唇中轻抿,再抬头时,他已走到跟前,在她面前席地坐下。

“怪不得我瞅着眼生,看你的样子不是本地的姑娘,也不象是游客。”

“你怎么看得出?”

“游客不会大着肚子还来这。”他笑着指了指她已见形的腹部。

辰颜的脸不知怎地,微微红了下,忙用桌沿垂下的布盖住,低垂秀目:

“你倒真会瞧人。”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在这做游客的生意呢?”

“原来,你是本地人。”

“可以算是吧,可惜你有了身孕,否则,我倒可以带你去一个极好玩的地方。”

“哪里?说来听听。”

辰颜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他,倒是有了兴致。

“梅里雪山。”

“爱她,就带她去梅里雪山。让梅里雪山见证你们的爱情。”

她轻轻吟出这句话,换来他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这句说辞?”

“我还知道,倘若,有情人能看到梅里日出,那样的感情是会受到神的祝福的。”

“喲,看样子,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小海?”

“是,这正是在下的名字。”

“我想去梅里雪山。”

“不行,那里海拔有3400多,你现在的身体去,对孩子是不负责的。”

辰颜颦了一下眉,其实,昔日,司徒霄提出蜜月旅行时,她最希望去的地方,就是梅里雪山。

倘若,那时她说出这个心愿,叶风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看着眼前这个容貌酷似叶风的男子,鼻端一酸,微微,有些雾气便弥上了眼眸。

“算我说错话了,你可别哭,大不了我答应你,等你生完孩子,我不仅陪你去梅里雪山,还带你去明永冰川,从最近处观赏它,好不?”他看到辰颜的样子,窘红了脸,从兜里取出一块绣着花的手帕递给她。

他无措的动作引得辰颜一笑,她拂开他的手帕,嗔道:

“不过沙进了眼,哪这么容易多愁善感。”

他不是风,如果是风,看到她流泪,会怎样呢?虽然,她不知道,可,就在这瞬间,她明白,眼前这个男子,终究不是风。

心里,有着怅然的失落,但,随着,这个名叫小海的男子,灿烂地对她一笑,终于,她也释怀地笑了起来。

后来由付妈妈口中,她知道,小海是飞来寺那家望海小筑老板的儿子,飞来寺是观赏梅里雪山的最佳景点,也是游客去梅里雪山看日出的必然投宿地。

从去年开始,小海就负责到这里采办一些民族风情的手工艺品,然后带回客栈售给投宿的游客。

因为,那里有一项许愿的服务,游客可以在购买的绣袋里放上自己想说的话,在太阳升起前,系在客栈门前的树上,倘若当天能看到日出,那么这个心愿必定也会实现。

如此听着,辰颜对那个充满神秘的地方又多了几分的向往。

此后的大半年,小海还是往返于客栈和古城间,间或,他会带给辰颜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比如黑金干巴,还有新鲜的土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