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在心里感慨。

路口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整座城市都像浸泡在粉红色的海洋里。

停车场在路对面,林栀揣着苹果蹦跶上斑马线,一边走一边回头来看沈南灼:“可是不管怎么算,按照辈分,我都该叫你……”

沈南灼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不知怎么,眼神突然一紧,蓦地拽住她的小臂,用力往回拉。

“……唔!”林栀毫无防备,躲闪不及,直直撞到他的手臂上。

这家伙手臂好像铁打的一样,撞得她胸口生疼,“怎么……”

不等她完全回过神,沈南灼已经放开她,另一只手紧紧钳制住刚刚站在她背后、企图打开她背包的小偷,将他一百八十度地扭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对方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林栀短暂地愣了一下,听见路人噼里啪啦的鼓掌和惊呼声。

这里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协警和交警。有穿着制服的人听到动静拨开人群赶过来,他直接将小偷交给了他们。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事。

林栀尚未完全回过神,耳畔断断续续地听见妹子惊呼“好帅”。

她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看着立在瑟瑟夜风中、深藏功与名的男人,赶紧几步小跑凑过去:“你没事吧?”

夜风凛冽,沈南灼站在原地,一只手提着她的背包。

背包带子有些长,刚刚被小偷割断了一条,拉链上的小熊垂到了地上。

他听见声响,才转过来。

流水一般的灯光下,依然是没什么情绪的一双眼,神情寡淡的一张脸。

林栀莫名放下心来。

“我没事。”他将包放回她手中,叹息,“你小心一点。”

周围刚刚聚起的人群被疏散得七七八八,沈南灼牵着林栀想过路口,仍然有女生亮着桃心眼冲上来:“小哥哥,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林栀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明明他也没穿什么衣服,可掌心始终是热的。

她突然有些期待,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然而女生话语落地,沈南灼也只是余光扫她一眼,半秒未停,便又移开。

许久。

林栀听到他一本正经、冷酷无情地说:

“我的儿子已经和她一样大了。”

林栀:“……”

fine,您说得也没错:)

***

平安夜结束之后,林栀打算回家躺尸一整天。

她今年圣诞节没有安排——以前跟沈寻做恋人时,为了能同时达成“不让沈寻感到尴尬”和“不参与他那些无聊又没有智商的人类约会活动”,林栀找出的理由永远都是:我要写论文。

今年她终于不用写论文了。

她打算睡到天黑。

然而没想到的是,早上五点,就又被人吵醒了。

林栀靠在门口,看着不停进进出出、并将隔壁卧室搞出天大动静的林幼菱:“……怎么,你终于想通,打算搬家了?”

“不是的,对不起啊,姐姐。”林幼菱连连道歉,“我要出去跟阿寻约会,正找衣服呢。”

找衣服?

林栀冷笑,找什么衣服需要把卧室门大敞,还发出这么一系列巨大的奇怪动静?

“想吵醒我,你就直说啊。”林栀懒洋洋地打哈欠,“多大的人了,每天跟个小学生似的搞来搞去,耍这些无聊又没意义的心眼。有这点时间干点正事不好么?拜托,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会想要跟你抢沈寻,OK?”

林幼菱看着她,微微愣了一下,扣在门锁上的细白手指收紧又放松,半晌,憋出一句委委屈屈的:“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想……”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凭什么林栀是天之骄女,而她的生母连林家的门都不能进;凭什么林栀都已经跟沈寻解除婚约了,沈家人还处处照拂她、话里话外地夸赞林家大小姐性格样貌才情样样好?

她回到林家之前,跟着母亲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沈寻已经是她能交到的最好的男朋友。她处心积虑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攀上沈家,以为林栀解除婚约之后必然会从枝头摔落——可是凭什么,昨天晚上她站在阳台上,看到她被一辆招摇的迈巴赫送回来?

同样是林家的女儿,她到底哪里比林栀差?

只要一想到林栀住在她的隔壁,高枕安眠,她就难以入睡。

每一件林栀做过的事,她都要做。

每一件林栀有过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

林栀懒得再跟她说话,打算折返睡回笼觉。

可林幼菱嘤嘤嘤的声音再一次惊动了林父,不明事理的老父亲一冲上楼,就看到两个女儿正在对峙。

一个穿着真丝睡衣、长发洋娃娃似的垂着,双手环胸表情慵懒地靠在门上,满脸有恃无恐;另一个大概是要外出,连衣裙换了一半,素白的小脸上滚着一颗泪珠,我见犹怜。

林父不假思索:“林栀,你怎么又欺负你妹妹!”

“下次演点儿别的吧,这套路我已经看倦了。”林栀头也不回,“是啊我又欺负她啦,她好可怜喔,再不嫁出去的话,会被我一直欺负下去喔,我超级恶毒哒,我不会收手的喔。”

林父气得面容扭曲,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关上门的前一秒,她听见林父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不就是一个未婚夫吗,爸爸已经在给你物色别的男人了啊!”

“物色别的男人?不用。”林栀冷笑,随口道,“我已经打算嫁给沈南灼了。”

她毫无所觉地,立下一个巨大的flag。

“以后就让林幼菱和沈寻一起给我敬茶,一起跪在我面前,管我叫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几个细节上的小设定有点问题,我明天爬上来修一下,看到修改的话不需要重读,不影响剧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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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字评论有红包

☆、心跳

林栀放完狠话,“砰”地一声关上卧室门,将林父的叽叽歪歪隔离在外。

现在时间太早,她脑子还有点不太清楚。

穿着拖鞋走回去两步,噗叽栽倒在鹅绒被面上。

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

徐净植的电话震了一上午,刚接起来,就魔音穿脑:“这么久都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我以为是闹钟。”

“我不信!”徐净植哇哇叫,“你前天还把我扔在酒吧,一个人走了!”

林栀微默,突然清醒,“那天你不是被别人接走了?没人接你?还是你被捡尸了?”

徐净植摸摸鼻子:“没,你别怕,就是有人接我走了。”

“……”

林栀心里一松,再一次栽回床上。

徐净植听见声响,循循善诱:“小栀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人不睡觉,生命会延长很多呀?”

“我只知道,人不睡觉,会死。”

“……”徐净植突然想到,“你现在还在做噩梦?”

“嗯,所以睡眠质量很差,要多睡一会儿。”林栀慢吞吞地挠挠头,无意多谈,“你找我什么事,还是那个无人机快闪?”

今天圣诞节,北城江边除去例行活动,还有一场无人机快闪。

徐净植提前一个月就约林栀了,可她对这种东西没兴趣,而且人多的场合存在安全隐患,她一向避开。

徐净植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是,但我不是来约你的,我有人约了。”

“所以你现在来找我炫耀?”

“不,虽然我有人约了,但我还是想让你陪我去。因为约我的那个学弟,他看起来不怀好意。”

“……”

林栀没有睡好,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

但还是答应下来。

两个人约在黄昏,林栀过去时,江边已经有很多游人小贩,情侣或是小家庭,三三两两,结伴出游。

徐净植递给她一个甜筒,指着江面比划:“你看,等会儿会有一个无人机编队在这里表演,今天市政特许,还可以放烟花。”

林栀眯眼一望,发现华点:“NZ科技?世界也太小了,这是我前男友他爹的公司。”

“太惨了,你看你被前男友折磨得多么憔悴,分手之后,看谁都像他。”

“算了吧,不如许个愿,今晚别再让我梦见沈寻那个蠢货。”

林栀话音刚落,背后响起一声不屑的笑:“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林栀,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没有教养?”

林栀身形微顿,回过头,见沈寻牵着花枝招展的林幼菱,款步朝他走过来。

头顶上好像都悬浮着愚蠢的气息。

她收回视线,不急不缓道:“你的确在火灾里救了我一命,我一直很感谢你,可也因为这个,你大学里三分之一的论文都是我帮你写的。叫你一声蠢货,有什么错?”

“而且。”面对沈寻瞬间崩裂的表情,林栀嫣然一笑,“我以前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你颐指气使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头驴。”

“你——”

沈寻怒火中烧,被林幼菱拦住:“阿寻,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不要被影响心情啊。”

沈寻从来就吵不过林栀,见坡就下:“也是。”

他有意炫耀,主动握住林幼菱的手,转身大声道:“我带你去最前面,靠近水面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但那个地方,看烟花最清楚。”

林栀嘴角微抽。

徐净植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发现他是真的蠢,你怎么忍受了他这么多年?”

“靠坚强的意念。”

“……”

不过……

林栀撑住脸,望着茫茫江面,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知道沈南灼现在在干什么……

今天晚上,他也会出现吗?

***

冬天天黑得很快,暮色落下后,江边的人群渐渐集中起来。

烟火在晚上八点开始放,一些熟悉的媒体抱着设备早早抢占前排位置,□□短炮不一而足,林栀再回过神时,人群已经密集得难以走动。

徐净植接了个电话,周围太吵,她费劲地叫:“我小学弟过来找我了!你就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你别……”乱跑。

林栀伸出手,却只拽住指尖流动的风。

几乎是同一时间。

巨大的夜幕下,上百架无人机悬浮在夜空中,从“十”开始倒计时。

人群发出潮水般的叫声,从东至西,此起彼伏的叫声回转一圈,汇成完整的一股:

“九!”

“八!”

……

林栀想给徐净植打电话,可周围人太多,她被挤到边缘,整个人扑在沿江护栏上,连拉开背包的空间都没有。

“五!”

“四!”

……

她终于艰难地拿出手机。

“净植,你找到人……”

“二!”

“一!”

随着无人机在无边夜空中闪出一个完整的数字“一”,一束烟火跟着升空,紧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

无数烟火从地面升空,不断发出“咻咻”的响声,在空中“嘭”地炸开。

人群嘈杂熙攘,大家大声地互道圣诞快乐,仍然有人涌入广场。沿江两边的写字楼与商场大楼发生联动,组成一场完整的灯光秀。

林栀被挤得贴在护栏上,身后的人群撞来撞去,发生奇怪的骚动。

等第一波烟花放得差不多,才听见高分贝的刺耳尖叫:

“快救人,救人!!”

“刚刚有人掉进水里了!!”

“卧槽掉哪儿了!掉哪儿了!”

“你别挤我!再挤我也要掉下去了!”

林栀微顿,下意识想避开人群。

然而避无可避,她被人流推着走,后面的人群里有想要看热闹的人疯狂往前冲,她被人推搡,用力拽离,又狠狠撞在护栏上。

“唔……”

内脏都好像被挤压。

但也只有短短几秒。

不等林栀完全站稳,一条手臂从背后伸来,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不好意思,借过。”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头顶响起。

手臂越过耳朵,稳稳当当地,圈出一个小角落。

猝不及防。

有一个瞬间,林栀耳畔嘈杂突然如潮水般远去了,只听见左心房加速的心跳,咚,咚,咚。

空气中铺天盖地的,是清澈的雪松木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断更了一天,我之后尽量多写一些……

年假原本跟父母一起回北方探亲,结果大年二十九父亲大人呼吸科的同事被召回了,大年三十父亲大人胸外科的同事也被召回了。三十开了一整天的会,这个情况估计我父亲大人初二之前也会被召回……昨天一直在修改行程,感觉整个春节都奔波在路上_(:з」∠)_

无论在不在一线,向全国医务工作者致敬。

祝大家新年身体健康,能不出门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