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松手,施晴一言不发地过去把灯重新打开,然后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她也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时祎了,他依旧是往常的那副样子,但他给她的感觉却有点不同,或者说,这副德行的他,她无缘目睹而已。

施晴这目光并不犀利,甚至算得上平和,但这却让时祎莫名其妙地局促起来。他虚咳了声,“小晴,你怎么在这里?”

施晴弯弯嘴角,眼中的略带调戏,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祎拉过椅子坐下来,终于恢复往常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施晴只站在原地,他只能抬头与她说话。“公事。”

她长长地“哦”了声,“找我谈公事对吧?”

“你要跟我谈,我还高攀不起呢。”

“我的腰围都被你摸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攀不起的。”

时祎几乎从椅子里跌了下去。刚才施晴说话的语调与神情,跟安如如出一辙。他在心底叹气,安如比施晴难驯服多了,若想与她驳火,想必会落得损敌八百、自伤一千的下场。他还在独自慨叹,施晴就说:“你是找安如的吧?”

听见安如的名字,他就笑了,想也不想便干脆地承认了。

施晴看着他的笑容,还真有点恍惚。他笑得甚是好看,明明是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看上去像是晴天日光般温柔和熙,仿佛笑到了人的心底里。还真难怪安如为她迷失了自我。

“你吃过晚饭了吗?”他随口问了句。

施晴摇了摇头。她走过去拉出层层叠着的窗帘,冬季的天黑得极早,不足七点天色便幽暗无比,如同蹲踞在高出的大鹰,展开了灰暗的翅膀,用力往下垂压。

“我请你吃饭吧。”时祎提议道。

“你是嫌我妨碍你对吧?”她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是担心你回过头去告状,向谁告状,后果我也承受不起,正想向你赔罪。”他一脸不正经,开始反调戏。

施晴心知自己是说不过他的,若执意理论,最后定会被他调侃得脸红耳赤。她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而后又问:“你怎么知道阿如在这里?”

“我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说安氏在举行年会,本想跟她打声招呼而已,没想到她那么给面子,把我约到这里来。”他发现施晴把满怀怀疑写在脸上,他马上补充,“当然,是我早到了。她说一个小时以后,我闲着就先上来了。”

再后面的话,他不说,施晴也懂。他就是太着急,心神恍惚就认错人了。她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敛起了笑容,不再把话题放在这让人尴尬的焦点上。

他准备把施晴带到楼下的餐厅,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小晴,我还有个朋友在楼下,你介意一起吗?”

施晴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而介怀,反正就一顿饭罢了,这总比年会聚餐自在得多。只是,当她看到时祎所说的朋友时,她那希望自己说的是“介意”。

当时她与时祎已经落座,正品着茶说起家常。说得起劲时,那道厚实的房门被有规律地敲了三声。谈话被打断,故他俩都下意识地往房门看。服务员推开房门的时候,施晴还以为来者会是位娇美佳人,待她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杨耀阳趁时祎与佳人约会的空档,到隔壁的会所打了六局保龄。运动过后,他越发显得神清气爽,一头利落的短发微微洇湿,手臂上还搭着他的深色外套。他也没料到房间里多了一位客人,也甚是讶异,不过那惊讶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时祎替他们作介绍,施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待他说完才告诉他:“我们认识。”

时祎有点错愕地看着他们两人,思索了片刻,才说:“哦,你们好像是同一所学校的。”

施晴瞥了他一眼,他对她的事情不算上心,想不起来也不足为奇。她在F市读书三年,他每次与她闲聊的时候,必定会问她今年大几了,读什么专业。她回答了无数遍,他也忘了无数遍。

恰在此时,施晴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外面接电话。

安如那时已经从会场溜了出来,走到休息室却没有看到施晴的踪影,她心情本身就有点烦躁,故说话的口吻也算不上好,而声音也略高:“小晴,你怎么还没到?”

施晴才掩上门,就听到安如在抱怨,她答道:“我到了,你等着。”

挂了电话以后,她刚想进去与他们说一声。手刚碰到门把,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施晴抬头,就看到时祎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安如吗?”他问。

她点头,“我上去一趟,你们先吃吧。”

“我上去就好,你先吃饭吧。”施晴有点犹豫,他就扶住她的肩把她推进了房里,“就这么说定了。”

才进门,她就发现杨耀阳正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施晴微微躲开了时祎的触碰,把放在椅子上的包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纸袋,递给了时祎。“那你替我给安如好了,这是她指定让我带过来的。”

那个小纸袋并不透明,他慢慢使力,摸清楚了里头东西的形状,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很难看。施晴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突然有点担心,不知是为时祎,还是为安如。

时祎离开以后,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怪异。施晴并不愿与他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头盘。她边吃边觉得被旁人默默地注视着,这让她感到十分不自在。最后她忍无可忍地放下了餐具,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对面那道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

杨耀阳被她的神情逗得开怀。不难看得出,他今日的心情很好,甚至还与她开起了玩笑:“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用得着这样防着我么?”

施晴微怔,这样的话语,实在有点久远了。他们刚相识的时候,他待她还是不错,与他共事,她见惯了他认真果断的样子,偶尔他也会与她开开玩笑,风度翩翩,带着公子哥特有的风流韵味。她也曾见过他三言两语就把小女生哄得心花怒放,更见过他不为人知的阴暗的一面。这样一个让她琢磨不透的人,她本能地想远离。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际遇,实在微妙得很。她以前还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如今,她还巴不得不再与他相见。

看她并不答话,他说:“如果是上次的话,让你心有芥蒂,那我把话收回来,并郑重地向你道歉,当时是我唐突了。”

施晴咬唇,死死地盯着他。

“当然,你若是觉得亏了,我也不介意你讨回来,你说公平了没?”

“你这样的奸商,也说公平?你敢说你们刚才不是在钱权交易吗?”听他提起公平,她想起了杨家那复杂的发迹史,又想到了时祎的身份,不由得出言相讽。

杨耀阳眼皮一动,眉微微挑起,虽然还是懒懒闲的样子,但说语间却多了分凌厉。“有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幸好这里就我们两个,要是多半只耳朵,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我陈述事实而已。”她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再度低头研究餐布暗纹的样式。

镶挂在墙上的华贵纱罩灯那晕黄灯光映在银质的餐具上,折出淡淡的钝光。他顺着那把精巧的餐刀向上看,即便瞧见她垂下眼帘的模样。他眯了下眼,说:“我并不认为你知道多少事实。像你这样的人,从小就在温室里面长大,什么风雨都没有见识过,凭什么就作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施晴一怔,似是被戳中了心事,语气变得尖锐:“我不想与和你吵架,太没意思了。”

“你怕什么?看吧,听到这些不堪的事实,你就下意识去逃避。在此之前,我想你肯定被家人唆摆,然后才对我敬而远之的吧。要是有一天,你也发现了你的男友或者丈夫也有这样不堪的一面,或者行为和手段比我更卑劣,你会不会把他推得更远?”

他的话虽不动听,但却是事实。他偶尔也会想,施晴这种在从小在玻璃罩里面被悉心照料、就连泪印和伤痕都有长辈替她抹去的矜贵女子,若有天投身于时代的洪流,会不会被卷席得尸骨无存?他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似是一个没有抗体的洋娃娃,根本无法防御或抵挡现实社会的阴暗面给她带来的冲击。不知为何,他的心莫名地被触动,这样的一个女子,他突然也有欲望去庇护和爱惜。

作者有话要说:抱大腿,别走!撒个花才看下一章呀…

还走!我要放白白出来咬你们…的裤脚!

31、第 31 章

31、第31章

年廿六,施晴才从香港返回G市。其实她很怕在冬季的时候来回往返于异地,因为那温差极大,会使她非常难受。而室外的北风凛然,一团一团的白雾呼出,吸进的却是又冷又干的空气,割得她的气管也微微发痛。

机是施浩晨亲自去接的。年末的事务繁多,他一般会忙到年三十,而后便不再理会公事,安心与家人度假。施晴不料他来接机,甚是惊讶。

这次有吴珍妮亲自监督,施晴穿着刚购到的淡黄色绒及膝大衣,一副暖和的样子,故施浩晨看见她也不唠叨她的衣服穿不够。他替她把行李放到车尾箱,随后上车,边发动车子边问:“外公外婆身体好不好?”

才上车,施晴就把头顶上的羊毛帽子摘了下来,摊在车座上舒了口气,才说:“挺好的,没有听说用什么病痛的。不过,外公的胡子好像又白了。”

“唔。”他应了声,抽空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那一脸倦容怎么也掩不住,不禁问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晚上又和小如去尖沙咀了吗?”

前些年,施晴到香港肯定会和安如溜出去夜蒲。安如玩得疯,家里的老人都管教不来,而她的父母却随她的意,认为她不过是好奇,多去几次就厌倦了。施晴寒假暑假总有一段日子会到香港暂住,安如便带她一同前往。施浩晨听说以后,也曾阻止,只是那时的施晴正处叛逆期,对他的话只是应过便算,过后是照去不误。他曾与安海融说起,安海融不以为然,只说没事的,便没了下文。

后来,她们终究是去腻了那种灯红酒绿的酒吧,但施晴却迷上了酒,烈酒。虽然如此,但她的酒量却极浅,还真枉费她两颊间那深深的酒窝。

她摇摇头,向他交待:“没有呢,我都跟阿如在家里,前几天才出门,只去了铜锣湾。”

原本她与妈妈说好是年廿八回来,鉴于安如过分失常,她无法忍受,所以提前了两天离开。那日安如从酒店里回去,状况比过往更疯癫。默默地看着安如像定时炸弹一样,她就觉得心惊。看到安如这副样子,偶尔她又会想起那日杨耀阳说过的话。其实一段感情下来,又怎能完美无瑕呢?他的那番话把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次想起她的心也堵得难受。

那几天她过得挺压抑的,一个人无所事事,她又不能跟安如说,毕竟安如的状况比她的还要糟糕。于是她只能独自去外面走走,在商场给每个人都买了新年礼物。回去的时候,甚至在书店里买了三个版本的《设计原理》,以防不时之需。

施浩晨看着女儿失神,不由得感慨。这就是他的女儿,以前她有心事的时候,她会毫不保留地告诉他,若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她第一个就会找他哭诉。现在,她确确实实长大了,世界里不只有他一个依赖,或许日后她伤心流泪的时候,会找到另一个肩膀为她支撑,今后的幸福或者会交付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而这一切,他无法涉足。

车子拐进了通往她家宅子的私家小道,施浩晨才想起一件事,随后便对她说:“我们今年在G市过年,你爷爷上两天过来了。”

“呀?好啊。”施晴有点出奇。往年的春节,他们基本上会一同飞往南半球,与身在悉尼的爷爷共渡佳节。他的爷爷多年以前便定居于悉尼,他的父亲多次想接他回G市同住,也被他婉拒。他的妻子早逝,而后虽没有再娶,身边却伴着一位相识多年的异性老朋友。或者人上了年纪,便不再在乎这些虚名,他们一直都没有结婚。

回到家里,她便瞧见妈妈跟爷爷在客厅里聊天。施晴将近半年没有见过爷爷,一时间也甚是激动。

施泽文看到施晴,倒是高兴得很,挥挥手招她坐到自己身边。

“爷爷,您今年怎么舍得过来呀?”施晴依在他的肩在撒娇,一如往常。

“这还不是为了你吗,我的孙女都要办喜事了,我还能不来吗?”施泽文已经上了年纪,声音不及往常的洪亮,但施晴没有察觉,只留意到他的话,不由得羞红了脸,嘟起嘴说:“爷爷,您笑话我!”

“谁说的?”他难得如此眉开眼笑。

“你爷爷听见你的婚事要定下来以后,马上就要过来了。若是你选的人不够合爷爷的心意,那便麻烦大了。”安凝木道。

“那我听爷爷的话。”施晴笑眯眯地说。

“又不是没有见过,哪用得着这般谨慎?小晴喜欢就好,我就是来瞧瞧而已。”

施晴看着爷爷眉宇间的皱眉也因高兴而抖动时,她不自觉也露出微笑,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清。

春节那几天,气温又再度下降,施晴基本不随父母到外拜年,每天都窝在家里睡懒觉。唯一与外界沟通的方式,不过是通通电话,而且,对象也只有一个。

自从香港回来,她就一直没有与慕景韬见过面。她想他在年底也会很忙,除了晚上跟他通电话,她就不怎么找他。直到春节过后好些天,慕家一家子来到她家拜年,他们才得以见面。

那日施晴难得早起,他们来的时候,也是她去开的门。开门以后,她首先就发现凌绮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有点娇涩,低着头向他们问好,便将他们迎进了家门。

慕景韬自然走在父母的身后,施晴把大门关上以后,转过身发现他停在原地等她。

他的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低头跟她说:“新年快乐。”

这句话他们在电话里面已经说过,那时她刚陪家人守完岁,才想起自己忘记了给他打电话了。她的手机一直落在了房间,她回去看的时候,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她忙把电话拨回去。

十二点的钟声刚过,鞭炮声便此起彼伏。他家没有大肆放鞭炮烟花的习惯,加上她爷爷的时差还未能调整过来,故他们守岁结束后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电话很快被接通,她边说话便把窗户关上,把那些喧闹声阻隔在外头。或许是气氛太美好,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其实施晴很喜欢过春节,一年之初,总是会心怀最美好的祝愿以展望未来的时光。今年她的身份有些许变化,她将会怀着两个人的期许,迎接这新的一年。

最后,还是他先开的口,“小晴,新年快乐。”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莫名地感到震撼。在这寒寒冬夜里,他的声音带着暖意,听得她的心不断地因这样的温度而膨胀。她突然好想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现在他终于在她的身边了,她方觉得踏实。那颗一直在不愿安定下来的心,似是找到了归宿,缓缓地落到他身上。

他们两家太过熟悉,虽说谈婚论嫁是一件庄重而严肃的事情,但他们却分外的轻松,施晴坐在他身边,只是默默地听着。

其实她也没有听到多少,她的心思并不在此。这不代表她漠不关心,她只是信赖她身边的人,能够将事情处理得很好,因为,他们都希望她幸福安乐。

施晴觉得,她还没有毕业,婚是暂时不结了。这是她提出的唯一一个想法,话音未落,便遭到一众长辈的责备。

“小晴,你这是什么话?”这是她家爷爷的。

“这有什么关系的,毕业以后再办婚礼就好!”这是他家的。

“都什么时候了,除了结婚还有其他办法吗?”这是她家妈妈的。

“定下来的话,大家都安心。”这是他家爸爸的。

而她家爸爸的话,倒是有个性多了,“你不想嫁吗?”

施晴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掀起了轩然大波。面对众人的询问,她有点懵,她没有留心听他们的谈话,还真不知道他们把进度推得那么快。她环顾了众人一眼,却发现他们都盯着她看。她有点害怕,站起来便说:“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慕景韬的神色如常,他收回视线,对众人说:“我上去看看她。”

施晴才把门掩上,旋即听见有人在敲门。她只得重新折回,把房门打开。见来者是他,她把他迎了进去,随后才把房门关上,走到柜子旁边,在里头翻出几盒东西,递给了他。

“给你们的。”她说。

这上面的一盒写着他的名字,他瞧见以后,便拿在手中掂量了下,忽地把目光锁在她脸上。

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条领带,与上次她看中的那条是一模一样的。那日在铜锣湾,她发现那家品牌店在香港有分店,故便把它买了下来。

他把东西放到她的梳妆台上,然后对她说:“过来。”

施晴疑惑,但还是抬步走过去,还差两步,他便伸手把她拽到跟住,搂住她的腰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强势地侵占了她的感官。压抑过久,人的理智会被消磨,看起来理智,实质上已经接近疯狂状态。她的一颗心似被千万根丝线缠绕,她知道自己无法挣脱这个想念的束缚,所以她也放弃,任自己沦陷其中。

待两人分开的时候,施晴已经没有了力气,在倚在他怀中气喘吁吁,他把她拥在怀中,低头吻过她的发端,声音又低又沉:“小晴,你的新年礼物,这是别致…”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晚上我才知道周末两天都有亲朋结婚了,事出突然来不及请假了,抱歉!

说好的双更呀~~记得撒花,不然对不起我熬的这个夜呀~~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他的话仿佛另有所指,施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面,他的羊绒毛衣与她娇嫩的肌肤相触,带点轻微的痒。她的手软软地扶在他健壮的腰侧,他的体温缓缓传到她的掌心。

他托起她的下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瓣,在上面流连。施晴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眼看他低头想再度吻上她的唇,她连忙把他推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笑着看她局促地逃离,直到她不安地把床上的方枕抱在怀中时,他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抬头环顾她的房间。他极少到她的闺房里,偶尔到楼上找她,一般都止步于门外。

房内的布置繁琐却雅致,绘满花卉的日式小屏风、骑士桥双人沙发、雕花把手床头柜、欧风软包大床…这样的混搭,他却觉得协调,跟她的喜爱十分相配。

床头柜上还架着一个相框,他过去把它拿在手上,这是他们在小达令港照的全家福,那时施晴的年纪应该不大,眉眼弯弯地笑着,带着少女独有的阳光明媚。他把相框放下,才走到她身边,坐下。

松软的大床因他的动作而陷了一角,他伸手把她拥过来,她不知怎么回事,依旧低着头,双臂紧紧箍着怀中的方枕。看她不理他,他便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她那样娇小的小身子缩了缩,看着更似闹别扭的小女孩。

“你不想嫁给我吗?”慕景韬将她怀中的方枕扯了出来,把自己的手臂搭在她腰间,收紧。

施晴放松了身体,往他身上靠,但却没有言语,轻轻地推了推他手,示意他别箍得那么紧,不然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顶,她的长发又黑又滑,服帖地披在她的肩上,淡淡的馨香飘进他的鼻息,似是某种花香,又似是她独有的香气。他捉住她的小手,一同收入怀中,问她:“你舌头被猫叼走了么?”

施晴还是沉默,他动了动身,把背靠在了床头软包上,托起她的腰,把她翻了过来。他的那股蛮力让她失了重心,她伸手支在他的肩上,双腿跨坐在他的腰上。

这样的姿势,让施晴很不自在,但扣在她纤腰上的手丝毫不放松,她躲无可躲。一抬眼便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她本能地移眸,但他却伸手别她的脸转回来,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想把她的犹豫、困惑、不安通通看透。他的眼睛深邃无比,她似是被吸进了漩涡,沉没在他的眸光深处。

他引导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口,问她:“你感觉到吗?”

她的掌心很烫,手下便是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她终于给他反应,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执起他的手,让他把手掌握成了一个拳头,然后把自己的手掌覆上去。尽管他的手掌握成了拳,但她那小手掌也无法将他的手全数覆过。

慕景韬不解,以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她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垂下了眼帘,抿了抿唇才说:“听说,我们每个人的心脏大小就和自己握紧的拳头接近。你看,我的手就这么小了,就算你把你的心给我,我也没有办法将他掌控。”

她把话说得极含蓄,但他却听懂了。叹了口气,他说:“你要是不答应,还真枉费我挨了施叔那么多拳了。”

“什么?”

“要娶你,还真不容易。现在走到最后的一步了,却发现我最爱的女孩子不相信我,还不愿意嫁给我。”

“你还没说爸爸为什么打你。”

他把她拉下,让她伏在他的胸口,“你不是说我欺负你吗?要是有谁欺负你,还真的有大把大把的人会帮你讨回来的。不过你爸爸下手还真重,到现在还隐隐痛着呢。”

施晴自然不信,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他大概能猜到她的怀疑,便老实交待,“施叔说,打赢了他,就同意我们的婚事。”

听见他的话,施晴的神色淡然,她牵强地笑了笑,“最后谁赢了?”

因她伏在他的身上,他并不察觉她异样的情绪,故便自顾自地说:“当然是你爸爸赢了。”

“原来你这么差劲?”她的声音极轻,似是带着一丝颤抖。

他顺着她的头发,语带笑意,“虽然施叔当时的样子是动了真格,但我还真不敢真打。我当时在想,打输了,不就是挨几拳,过后再想办法就是了。要是真打赢了,你就真不嫁给我了。你说,要娶你是不是不容易,不仅要和你家人斗智斗勇,要挨揍,最后还要担心你会不答应。”

他的手指无意间略过她的脸,那触感有点怪异,他连忙把她拉起,定眼一看,便发现她泪流满脸。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连忙问她:“怎么哭了?”

她的脸颊上交错着数条半干的泪痕,娇俏的小鼻尖微微发红,一双美眸洇着泪花。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弯腰别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很哑:“你不要说了。”

她的泪滑进了他的衣襟里,深深地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感受到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细微的呜咽声听得他很不是滋味。待她稍稍平复,他才说:“你怎么了?”

“你是在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他伸手抽了两张纸巾,替她把眼泪都擦了,她只是咬着下唇,双肩因抽噎而抖动。

“你…是不舍得爸爸妈妈?”他试探着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便把她止住的眼泪再度引出,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洇湿了他的衣领。她压抑得厉害,边哭边说:“我不要离开他们。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女儿了,要是我不陪着他们,他们一直会很孤单,很寂寞的。”

他细细听她诉说,手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