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睡得不好的缘故,不碍事的。”她局促地笑了笑。她如何能说其实是因为心中恐慌忐忑之故呢?

“上次的凝露丸,夫人服完了吗?”他的语气温和,如同春风暖暖吹拂。

“服完了,谢谢方总管。我听小琴说,凝露丸是方总管特意送过来的。”她微微一笑。今日的他似乎少了一分平时的冷淡,多了几分人情味。

方儒寒点了点头,踏过门槛,走进庭院,递上手中的小瓷瓶:“夫人的气色不佳,这瓶凝露丸就留在身边备用吧。”

“谢谢。”程玄璇伸手接过,再次道谢。她并不知道,凝露丸极其珍贵,方儒寒从不轻易送人。

“那么我就不打扰夫人了。”看了她一眼,方儒寒便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快,片刻就不见了身影。站在原地的程玄璇,听不到他怜悯的叹声。

[第一卷:第十一章:栽赃嫁祸]

夜幕低垂,一勾残月高挂夜空。

程玄璇的心里不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准备早些歇下,岂料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噪杂声。

“给我搜!”

“是,将军!”

顷刻,就见几个壮硕的家丁一拥而入,连招呼也不打就进到内堂翻箱倒柜。

程玄璇定定地站在角落,心中知道那个男人很快就会进来。她忽然不觉得害怕了,事到临头,再怕也无用。

只听竹帘唰地被掀开,紧随着重重的脚步声。

“搜到没有?”司徒拓厉声问着众家丁,而阴鸷的目光却牢牢地盯着程玄璇。

“将军,搜到了!”一名家丁大步上前,双手捧上一包药粉,“将军,这是在枕头底下找到的!”

司徒拓接过,低头一嗅,脸色顿时变得冰寒阴沉。

一直沉默看着的程玄璇轻轻地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包药粉在我枕头底下。”

“证据确凿,你还有胆子狡辩?”司徒拓一步步逼近她,黑眸无比森冷。

“我不知晓是谁栽赃给我,但我真的没有在洛儿姑娘的膳食里下药。”程玄璇平静地解释。如果他不信,她也无法为自己争取什么。

“你知道洛儿的膳食有问题?”司徒拓狠狠地眯起眼眸,神情浮现出一丝暴戾之色,“你还敢说不是你使的诡计?”

程玄璇微微一愣,张口欲言,却猛地被打断!

“把鞭子拿来!”司徒拓冷喝一声,随即就见一个家丁恭敬地递上黑亮的长鞭。

“不,你不可以…”程玄璇大惊,摇着头不停地往后退。她勉强撑着的冷静,开始一点点溃散。

“我早就警告过你!你敢伤害洛儿,我会教你生不如死!”他勾唇冷笑,以眼神示意家丁将她擒住,强迫她跪在地上。

“你不可以这么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不愿承受莫须有的罪名,但下一瞬,她只能发出惨叫声,“啊——”

狠狠的一鞭从他的手中落下,凌厉地划开她娇嫩的背脊!一刹那,穿心的疼痛令她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她死死咬牙,吞下了痛呼,却不以为自己还能够再承受更多的痛楚,如果他再抽她一鞭的话…她不以为自己还能够活得下去!

司徒拓再度扬起手中的长鞭,却忽然在半空中顿住不动,深沉的眸光瞅着鲜红的血丝缓缓地从她素白的衣衫下渗出。

“来人,把她关进柴房!”他冷声喝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强忍着眼泪,她一再澄清自己的清白,但她的无辜和委屈没有人肯听,终至消没无声。

.............................

柴房敞开的木门,阵阵清冷的夜风吹入。

被押跪在地的程玄璇瑟瑟发抖。好冷,好痛…

瘦弱的身躯软绵地倾斜,似乎快要昏倒了,但一句残忍的命令飘进她的耳朵,昏沉的神智突地清醒过来!

“泼水!”

“是!”

司徒拓一声令下,须臾,就有一桶冰冷的水由程玄璇的头上毫不留情地浇下!

一股无法抵挡的寒意,直沁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紧咬住下唇,不让软弱的呻吟由口中流泄。他要用残酷的刑罚来让她认罪?不!她没有做过的事,.她不会认!

滴嗒——滴嗒——

头发上的水滴顺着她小小的脸庞流下,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冷水沾湿了受鞭打而裂开的伤口,尖锐的痛楚令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程玄璇。”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我没有做过!”她仰头,苍白的脸上是倔强毅然的神情。

“你还这般嘴硬!”狂烈的怒气染上他的黑眸,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如此狠毒而又不知悔改!敢做却不敢认,最让人愤怒!

“你根本不相信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她很清楚,他早就认定了她是无耻的女人,他不会信的…

“死不悔改!”他怒喝一声,一掌甩在她白皙的小脸上!

强烈的晕眩感刹时将她包围,她的眼前出现一片黑暗,耳际嗡嗡作响,身子摇晃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给我看着柴房!不准任何人靠近!”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司徒拓抛下一道冷酷的命令,就拂袖离去。

“是,将军!”

柴房的门,“喀嗒”一声,被落了锁。没有人理会里面陷入昏迷的程玄璇。

初春的夜,寒风料峭。

[第一卷:第十二章:命中贵人]

窄陋的柴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娇弱的身躯蜷缩在角落,仿佛抱紧了自己就能取暖和驱逐痛楚。身上的衣衫潮湿未干,阵阵夜风从门缝吹进来,更让人冷得瑟瑟发抖。

不知昏迷了多久,程玄璇迷糊地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背上的鞭伤也在隐隐抽痛。

她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含冤莫白地枉死…

忽然,柴房外面有声音响起——

“小少爷,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能进去?”

“将军下了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小少爷您还是快点回房就寝吧。”

“可是…”稚气的童音突地一顿,语气变得高兴起来,“方叔叔,你来了就好了,他们不让我进去看干娘!”

昏昏沉沉中,她听不清楚后面的对话。但似乎只过了片刻,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微亮的月光照射进来。

“干娘!”小男孩惊喊着跑近程玄璇,“干娘,你受伤了!”

“少爷,小心别碰着夫人的伤口。”方儒寒扫了一眼柴房的环境,脸色不由地沉了几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恐怕撑不了几日。

“干娘,我去求爹放你出去!”小男孩蹲在程玄璇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冰凉的脸,“干娘,你是不是很冷?”

程玄璇费力地睁眼,想要安慰他,但出口的话却虚弱而断续:“我…没事…别担心…”

“我现在就去找爹!”小男孩的眼眶忍不住发红,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少爷。”方儒寒出声叫住了他,“即使去了也无用,将军的脾气,少爷应该是知道的。”

闻言,小男孩的肩膀下意识地缩了缩。爹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呢…

“方叔叔,你救救干娘吧!”小男孩看着程玄璇惨白的脸,再一次害怕她会像他的娘亲一样,一睡就不醒了。

方儒寒没有接话,低叹口气。将军被愤怒蒙蔽了眼睛,现在除非洛儿姑娘的身子好转,否则,难以相劝。

“方…方总管…”程玄璇虚软地爬坐起来,侧靠在墙壁上,“我没有做过,我真的没有。”她不怕死,但是她不甘心死得这样冤枉。

“嗯。”方儒寒淡淡地点头。他相信又有何用?

“方叔叔,”小男孩扯了扯方儒寒的衣摆,仰头问道,“王爷干爹回京了吗?”

“昨日已经回京。”方儒寒冷淡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是了,如果四王爷愿意插手此事…

“方叔叔,你带我去找王爷干爹,好吗?”小男孩的目光殷切,小脸上尽是焦急担忧的神色。

这时,门外的家丁探头进来,小声催促:“方总管,少爷,你们别待太久,万一被将军发现就不好了。”

“我们这就走了。”方儒寒牵住小男孩的手,走出柴房,离开前又塞了一锭银子给看门的家丁。

.............................

翌日午后,将军府一扫连日来的沉重气氛,凭添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偌大的正厅里,一个白衣男子手执羽扇坐在软椅之中,对着一脸严峻的司徒拓调侃道:“司徒,都三年了,你还是记不住我的话。温柔乡,英雄冢啊!”

“别废话,你这次请的所谓神医,要是再治不好洛儿,我直接铲平你的王府。”司徒拓说得很不客气,但并不难听出那份熟不拘礼的情谊。

“我堂堂四王爷,每次都被你威胁,真是没天理。”白衣男子作势叹气,摆出一副极委屈无奈的神情。

“少来,你哪次不收我巨额的诊金?”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但司徒拓还是不明白,白黎身为尊贵皇族,却还如此贪财,到底要拥有多少财产他才满意?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每次为你四处寻访名医,舟车劳顿,不知道多少辛苦。”白黎优雅地摇了摇羽扇,扬唇戏谑地笑道,“今次这位陆神医,医术超群,你放心吧,一定能治好你的心肝宝贝。”

司徒拓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你这只白狐狸的话,只能听信三分。”

“那你就试目以待吧。”白黎兀自笑得悠然,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道,“司徒,我坐了半天了,怎么不带新嫂子出来给我见见?”

司徒拓的黑眸中掠过一道黯芒。程玄璇?那个该死的女人,根本不配见他的挚友!

“罢了,你将军府的女人那么多,我也懒得一个个都见。”白黎懒洋洋地站起来,睨他一眼,状似随意地道,“我自己到处逛逛,你就去守着你的心肝宝贝吧。”

也不等司徒拓回话,他顾自步出正厅,到内院的花园慢悠悠地闲逛起来。

将军府,他再熟悉不过了。

[第一卷:第十三章:陷入昏厥]

“王爷干爹!你来了!”

花园里,欢喜的喊声响起。

只见一个俊秀的小男孩咚咚跑进凉亭,扑向一袭胜雪白衣的翩翩公子。

“卓文。”白黎一把将小男孩抱起,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才放他下来,“这么久没看到干爹,想干爹了吧?”

“想!”小男孩一脸认真地点头,随即扯着他的衣袖,心急地道,“王爷干爹,你快点去救干娘!”

“卓文,你这位干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会让你这么紧张?”白黎一点也不心急,不紧不慢地打开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干娘好可怜,干爹你快点去救她吧!”小男孩紧攥着白黎的衣袖,拉着他往凉亭外走。

柴房外,两个壮丁守在门口。

“王爷,少爷。”见到来人,家丁恭敬地行礼。

“嗯。”白黎随意地点了点头,就径自推门。

“王爷!”家丁着急,忙阻止道,“将军下令…”

话还未说完,就被白黎突地截断:“怎么?本王要进去,难道还需要人批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家丁满脸为难,搓着双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一切后果,本王自会负责。”白黎大手一抬,嘭地大力推开柴房的木门。

光线照射进阴暗的窄室,就见一个蜷缩着的瘦弱身躯躺倒在角落里。

“卓文,你去找方管家,让他带些食物和水来。”白黎低头对小男孩交代。

“嗯!我马上就去!”小男孩重重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柴房里,只剩下白黎和昏迷的程玄璇。

白黎走近她,半蹲身子,端详着她的模样。这个女子虽非艳丽绝色,但也清秀可人,司徒那家伙还真狠得下心。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程玄璇迷迷糊糊地睁眼,意识却仍混沌。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眼前这个面若冠玉的俊美男子,是天上的神祗吗?

“你还好吗?”白黎见她愣愣得盯着自己,不由地放轻了声音,柔声问。

“我…”嗓子干涩嘶哑,她勉强地挤出断续的话,“我…死了吗?”

“我像是阎罗王吗?”白黎扬唇轻笑,语带安抚,再道,“别担心,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一定会救你。”

“我没有害过人…”她泛白而干裂的嘴唇,低哑地吐出令人心疼的申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冤枉我…”

“好,好,你先别说话。”白黎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凌乱的秀发,心有不忍,“我现在就去找司徒,就算是要审人,也不能这么虐待着。”

听到“司徒”二字,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白黎没有忽略她下意识的反应,不禁轻叹口气。看来司徒已经把她吓坏了。

忽地,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亮。

“白黎,你来这里做什么?”司徒拓的语气不悦,面色沉凝。

“司徒,你来得正好。”白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不应该滥用私刑。”

“滥用私刑?”司徒拓冷眼睨向角落里的程玄璇,微愠地道,“证据确凿,她还有胆对你狡辩?”

“她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能对我说什么?”白黎无奈,司徒对女人的防备心始终这般强烈。

“白黎,这是我将军府的家务事,你不要插手。”司徒拓的俊容冷峻,口气强硬。

“我的宝贝干儿子求我,我能不管吗?”白黎丝毫不在乎他的怒意,笑眯眯地道,“何况这么柔美秀丽的女子,你忍心去折磨,我看着可心疼了。”

司徒拓不理会他,几个箭步走向程玄璇,大手一伸,一把将她揪起来,盯着她迷蒙的眸子,冷声道:“你好样的!居然请得动四王爷帮你!”

程玄璇只觉眼前发黑,胸闷欲吐,根本说不出话来。

“喂,司徒,你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白黎赶紧拍开司徒拓的手,他这样勒住她的衣襟,不是害她窒息吗?

司徒拓冷哼一声,倏地松手。

白黎眼疾手快地抱住那软绵倾斜的瘦小娇躯。

“白黎!”司徒拓狠狠眯起黑眸。

“啊,我无意的!”白黎无辜地看他一眼,轻柔地把手中的人儿放回地上,然后摊了摊手以示并无意占人便宜。

“来人!”司徒拓突然大声一喝,“把她抬回浮萍苑!”

“是,将军!”两个家丁赶忙进来,半句也不敢啰嗦,就把人抬走了。今天擅闯的人还好是四王爷,不然将军一定会重罚他们!

白黎看着司徒拓犹如覆盖着一层冰霜的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知道司徒已经看在他的面子上,做了妥协。再多劝,也是无用了。只能查查看,有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可怜女子的清白。

而被抬回浮萍苑的程玄璇,此时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昏厥。

小琴半跪在床侧,眼泪哗哗落下。

夫人好惨…面无血色,浑身脏污,身上还有伤…

小琴啜泣着用干净的巾布为程玄璇擦拭脸庞,忽地惊喊起来:“夫人!您发热了?”

烫手的温度,令人心惊!

[第一卷:第十四章:一波又起]

程玄璇陷入昏迷,一日一夜,都未清醒。

小琴红肿着眼睛,在床侧替她喂食清粥,但她却一口都咽不下去。

“夫人…”小琴见她在昏睡中仍紧蹙着眉头,极不安稳的模样,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哭哭啼啼做什么?”忽地,一道不耐的嗓音从房门口传来。

小琴一惊,转头看去,忙欠身行礼:“将军,夫人她…”

“死不了!”司徒拓冷声截断她的话。

小琴端着粥碗的手一颤,瑟缩地不敢再说话。

“出去!”司徒拓看也不看她,径自走到床边。

小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程玄璇,喏喏地退出房间。

司徒拓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儿,黑眸中一片阴鸷。大夫说了她早就该醒,她想用昏睡不醒来逃避罪行?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