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璇!你的手段可真厉害!”司徒拓眯眼眺望白黎远去的背影,狠狠迸出忿语,“你要逼走洛儿,你要稳坐将军夫人的位置!你的城府,竟如此深沉!”

“言洛儿对你而言,这般重要,你为什么不给她专一的爱?”程玄璇并不为自己解释,只求能够得到解脱,“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选我,还是选她。你自己考虑。”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转身往浮萍苑内走去。她的脚步很坚决,没有回头。

司徒拓没有动,伫立原地,双手握拳,高大颀长的身躯显得有几分僵硬。这样卑鄙狡诈的女人,他心底居然还有一丝不舍?她和洛儿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又何须挣扎如何选择!

视线紧锁着她瘦弱的背影,明明是那么脆弱娇小的身躯,为什么似乎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程玄璇,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双脚犹如盘结在地,怔仲站立许久,直到身后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来。

“将军!洛儿姑娘在收拾行李,执意要离府,您快去劝劝她吧!”

[第二卷:第十四章:以退为进]

“洛儿!为何要走?”司徒拓疾赶到落情苑,看见言洛儿已经收拾好行李,立刻一把夺下。

“拓…”言洛儿轻唤一声,语气幽然,眉心紧锁。

“别走,该走的人不是你!”司徒拓黑浓的剑眉拧起,冲口道,“该走的是程玄璇!”

“拓?”言洛儿微怔,惊诧道,“你真的愿意让玄璇离开吗?”

司徒拓亦被自己不经思考的话所震慑,顿时沉默下来,脸色有几分沉凝。

“呵呵。”言洛儿轻笑,微弯的唇角带着一丝苦涩,“拓,你心里明明舍不得她,又何必为难你自己呢?”

“我舍不得她?不是!我只是不想遂了她的愿!”司徒拓直觉地反驳。

“所以你并不会给她休书吧?”美眸黯然,言洛儿撇过脸去,嗓音落寞而忧郁。

司徒拓的双手暗自握紧。休书?休了她,她会去哪?攀上王府,还是流落街头?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所乐见。

静默良久,言洛儿幽幽一叹,转回头对上他的黑眸,恳切地道:“拓,让我走吧。我是一个寡妇,本就不该奢望下半生还有幸福。玄璇与我不同,她是名门闺秀,纵使如今家门败落,她至少是冰清玉洁。而我,什么都不是。”

“洛儿,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司徒拓皱眉,刚毅的脸上神色认真,沉声道,“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过去,当初我答应照顾你一生,就必定会说话算话。”

言洛儿举眸凝视着他,心中泛着一股酸涩感,极轻地问:“拓,你爱我吗?”

“洛儿,你知道的。”司徒拓没有正面回答,黑眸刹时变得幽暗难辨。爱?何谓爱?那是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

“呵呵,是,我知道的。”言洛儿苦笑,三年了,即便他百般呵护她,但她终究还是没能打动他的心。他那颗早已封锁的心…

“洛儿,我会给你安稳无忧的生活,会照顾你,会爱护你,这样不够吗?”司徒拓温声道,眉宇间却有些许疲惫。他有六位侍妾,除了嫣然,都是皇上所赐,他对她们并无情爱。只有嫣然,他对她多了一分怜惜,可是她却令他失望痛心。而如今,洛儿和程玄璇,都让他感到疲累。

言洛儿不语,柔美白皙的脸上,满是感伤凄楚。一个女人,无论多么冰雪聪明,还是希翼着世间的甜蜜爱情。曾经,她的亡夫,是那般爱她。那样的爱,她是再也得不到了吧?

往事浮上心头,令她的心逐渐恢复坚硬,抛开自艾自怜的情绪,她抬眼,轻声但坚定地道:“拓,不要拦我,让我走。有我在这里,玄璇心中定有芥蒂,她只会愈加恨你。”

“洛儿!”司徒拓低唤一声,心中有些烦躁,“你和程玄璇怎么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要逼我做决定!”

言洛儿不禁一愣,他话里的意思,是指程玄璇…那个柔弱无能的女子,竟也开始使计了?

“拓,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应该让你慢慢考虑。”口气转为软绵,言洛儿轻叹口气,感慨地道,“如果玄璇能够接受我进门,那就好了。我真怕她会怨恨我抢夺了本该属于她的正室夫人的位置。”

司徒拓并不接话。他来落情苑之前,就有把握劝服洛儿留下。但是,程玄璇,只怕她是真的想走…

.............................

天色已晚,明月初升,夜空中星光闪耀。

程玄璇在房中静心刺绣,努力摒弃脑中的诸多杂念。想太多并没有用,她只需坚持自己的信念。

正全神贯注着,忽听房门轻响,有人推门进来。

“小秀?”抬头一看,却倏然心惊,“怎么是你?!”

来人轻巧地关上门,唇角一勾,冷声道:“程小璇,说,谁救你回来?”

“救我?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程玄璇站起身,戒备地后退到角落。这个男人放荡不羁,她一定要小心点,万不能再让他轻薄了去!

靳星魄眯起褐眸,睥睨着她。她瑟缩躲避的样子,真是无比碍眼!

程玄璇见他不说话,只一味莫名地盯着自己,不由地有点心慌,故意找话问道:“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对我下毒?”

“下毒了,又给你解了。”靳星魄淡淡答道。心中暗忖,看情形她并不知道是何人救了她,这女人胆小畏缩,量她也不懂得耍心机。

“你帮我解毒了?”程玄璇错愕,这人做事为何如此怪异?

“你的身子太弱,承受不了冰魄丹的毒性。我不给你解毒,你现在已经死了。”靳星魄嘲弄地扬唇,“你这个麻烦的女人,浪费我的毒药,又浪费我的解药。”

“你简直莫名其妙!”程玄璇怒目瞪他。他这是什么逻辑?居然还怪她?

“废话少说,你不肯杀白黎,还是一样得死。”靳星魄的眸光闪动,白黎此人非一般人物,短短时间内竟已被他查出他藏身的山谷!

“死就死。”程玄璇撇嘴,不屑地道,“你就只会威胁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了?”靳星魄不以为然,轻蔑地觑她一眼,道,“你现在只管嘴硬逞能,到了明日,我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坚持。”

程玄璇蹙眉,心中有些疑惑。他的话里另有所指…

“程小璇,我明日再来找你。我给你的选择依旧有效,杀白黎,或是跟我走。你只有这两条路。”靳星魄狂妄地挑眉,忽地伸手,抚摸上她的秀发。

“淫贼!”程玄璇一惊,急忙侧身躲开。

“程小璇,不是我想折磨你,实在是你太不识趣。”靳星魄收回手,冷眸中闪过一道暗芒。话落,他便离开,步伐迅捷如电,一闪出房门就消失了影踪。

程玄璇出神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的话,到底是何含义?

[第二卷:第十五章:血染子夜]

揣着忐忑的情绪上床就寝,程玄璇的脑中一直在思索,靳星魄的话到底隐含着什么深意?

夜,逐渐深沉,阖目慢慢睡去。时至子时,她突然惊醒过来,无端地汗湿了背脊!

“你做什么站在我床前吓人?!”嚯地坐起,扯紧棉被,她戒备地瞪着站在床侧的人。

“谁吓人了?我有事找你!”司徒拓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她这副神情,是把他当贼看了?

“三更半夜,你找我什么事?”程玄璇狐疑地看着他,心中忽地一个念头闪过,不禁喜道,“你愿意放我走了?”

“天真!”司徒拓勾唇冷笑,倏然倾压身子,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眼眸,“程玄璇,我是来告诉你,洛儿我是娶定了!但你也休想离开!”

“这就是你考虑了大半夜的结果?”程玄璇缩到床内的墙角,但仍强自镇定,讥讽道,“你没有听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你要言洛儿,我就一定会走!”

“走?你怎么走?”司徒拓眯眼,黑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别逼我软禁你!”

“你不如干脆打断我的腿!”程玄璇不由地怒道,他永远是这么蛮不讲理!

“别以为我不会!”他的脸又逼近一寸,鼻尖几乎碰触到她的脸颊。

“司徒拓!”惊慌加上愤怒,她直呼他的名字,忿忿道,“别靠这么近!我看到你就想吐!”

闻言,司徒拓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可真是深谙如何骂人不带脏字!

见他的眼中似要迸出火光来,程玄璇不禁又往后缩了缩,整个背部贴在墙上,但还是不服输地抬眸与他对视。

“程玄璇——”从牙缝里蹦出的三个字,饱含复杂的情绪。司徒拓紧盯着她骄傲微仰的小脸,那俏挺的鼻子,那粉嫩的樱唇,那白洁的肤肌,明明全都显得秀气柔弱,但偏偏一双翦水瞳眸闪着冷冷的倔意,每次都激起他滔天的狂怒!

“你出去,不要妨碍我睡觉。有事明天再说。”程玄璇竭力定神,稳着嗓音道。深夜单独相对,太危险了!

“赶我走?程玄璇!你该不是忘记了这是谁的府邸吧?”蓦地伸手,他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抿起唇残酷地道,“今晚我要留宿浮萍苑!”

“不——”她失声惊喊。他太可怕了!明知她最怕这件事,他是故意要看她崩溃!

他对她的惊恐视而不见,薄唇微勾,冷冷道:“你身为我的妻子,现在是不是应该服侍夫君宽衣?”

“妻子?夫君?”程玄璇使劲咬唇,借着愤恨掩盖心中的恐惧,大声怒道,“你何时把我当作妻子?你的记性有这么差吗?我进门的第一天,你就下令,不准我叫你夫君!你现在没有资格要我服侍你!”

“你再说一次试试!”司徒拓的目光阴鸷冷冽,她竟敢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事实就是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说?”程玄璇毫不怯懦地瞪视着他,但身子却悄悄挪动,小手不易察觉地伸进枕头底下,摸索着。她本是为了防备靳星魄会夜闯,特意藏了把锐利的剪刀在枕下。现在,如果司徒拓再逼她…

司徒拓紧抿唇角,线条紧绷,脸色阴沉。为什么每次与她面对,他就控制不住地被她激怒?

暗自深呼吸,抑制翻涌的不悦情绪,他忽然欺压向她,用力地将她抱进怀中。

“放开我!司徒拓!你滚出去!”程玄璇的身子一颤,噩梦般的记忆迅速浮现脑海。她不要!不要被他碰触!

司徒拓盈握她纤腰的双手愈加使力,并不松手,但是灼灼发亮的黑眸瞬间黯了黯。他和她之间,难道就不能有一个温情的拥抱?是她太不驯?还是他真的曾深深伤害了她?

“放开我——”程玄璇大喊,探进枕底的手已经握牢剪刀,但却微微发抖。

“不放!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了你!”已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征服,或是其他,司徒拓愤然地俯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司徒拓!你下流无耻!”她颤抖的怒喊冲口而出,却只引来他更加猛烈的深吻。终于无法再按捺,握剪的手蓦地扬起,迅速地刺向紧贴自己的人!

刹时,满室死寂般的安静。

司徒拓松开她,凝视着她惊愣的脸,冷峻的脸上未显怒意,只有深沉无比的寒凛。

程玄璇微张着唇,满脸惊愕,半举在空中的剪刀一滴滴鲜血滑落下来,染红了被褥…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无形中仿佛有一种骇人的冰冷将人团团笼罩。

程玄璇怔仲地盯着司徒拓,他的肩头正汩汩冒出猩红的血液。

“程玄璇,你死定了。”司徒拓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这一句话。

[第二卷:第十六章:恨意不减]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侵犯我…”程玄璇的声音带着颤抖,手中的剪刀鲜血直滴,她想扔开它,但不知为何竟使唤不了自己的手。

“侵犯?程玄璇,你伤了人,不认错,反倒恶人先告状!”司徒拓缓慢地眯起黑眸,语气冰寒得令人悚然。衣袍被鲜血染红一大片,但他却毫不理会。

“对…不…”她想道歉,但心底一股忿然的气依旧纠结着,她无法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何错之有?

司徒拓冷睨她一眼,转头看向自己流血的肩头。一点小伤,死不了人。但是,她,太不知死活!

怒火一点点在他的眼眸中狂炙燃烧起来,看着他阴沉至极点的脸色,程玄璇原本有一丝柔软的心不禁又倔强坚硬起来,定神清了清嗓子,冷淡道:“我这里没有金创药,你回轩辕居吧。”

“程玄璇——”静谧的深夜,暴烈的喝声骤然响起,司徒拓的黑眸狠眯成一条线,咬牙怒道,“这就是你伤了人之后的态度?”

“你希望我如何?跪地道歉?”程玄璇扯了扯唇角,笑得嘲弄却也酸涩,“那你伤害我之后,你又是什么态度?你曾对我说过一句抱歉吗?你甚至都不觉得你有做错!”

“你要跟我翻旧账?好!我就跟你算!”司徒拓倏地俯身,锐利阴鸷的眸子对上她的眼,“你程家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对你好?”

“我承认,我爹那时没有帮你,是我爹没有义气,但那也不是罪无可恕吧?”程玄璇抿着唇与他对视。

“你爹确实没有义务一定要帮我,但是他落井下石!他何止没有义气!他根本就是人面兽心!”司徒拓的眼中闪过阴冷的暗芒,积累多年的怨愤,如今一口气爆发,“程玄璇!你那该死的爹,嫌贫爱富,逼死我爹娘,还驱赶我离开京城,这笔帐,我不会忘记!”

“我爹逼死你爹娘?你胡说!不可能!”程玄璇用力摇头,无法置信。

“我胡说?你爹是怎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当初他见我司徒家落魄,不仅否认指腹为婚的约定,还在我爹娘病重时上门奚落!如果不是你爹尖酸刻薄的讥诮,我爹娘会气急攻心,会当夜咽气?”司徒拓的语气愈加冷冽,森寒之中又夹杂着狂烈的恨火。

“不会的…我爹不会那样做的…”程玄璇依旧摇头,但却渐渐无力辩驳。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爹是怎样的人,但她一直以为爹只是有些势利而已…

“程玄璇,我告诉你,你我之间,早就已经算不清谁欠谁!”顿了顿,司徒拓冷冷地望进她眸底,如下结论般道,“我们注定要纠缠至死!”

“不!既然我们之间的纠葛这样多,更应该分开,不要再有任何关系!”程玄璇伸手推开他逼近的身躯,却一掌贴中他的伤口,顿时染红了手心,不由地一愣,抬眼看向他。

司徒拓皱了皱眉,有点痛,但比起伤口,她的话更叫他烦乱。

“程玄璇,你知不知道,在我将军府里,伤人者会受到什么处罚?”站直身子,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旧账暂且不算,今日之事定要她知错,否则她只会越来越野蛮。

“所谓处罚,都是由你定下的!随便你吧!”程玄璇扭过头去,不愿意再多说。他好像把自己家当作了军营,动辄就惩戒处罚!

司徒拓定定地盯着她的侧脸,心中竟有一丝不忍。陆大夫说她的身子极为孱弱,经不起风吹,他若再在此时责罚她,只怕是雪上加霜。

正迟疑着,忽见她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而后缓缓地倾斜,躺倒在床铺上。

“程玄璇?”试探地唤了一声,却未有反应,他的口气转为冷硬,“装死?程玄璇,不要在我面前做戏!”

伸手用力地将她扳过身来,却蓦地心惊!

这样寒凉的深夜,她为何汗如雨下?她眉心紧锁,连五官都痛苦地拧起,不像是装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程玄璇,你醒醒!”以为她身体虚弱而晕厥,他轻拍她的脸颊。

“不要!”她突地尖叫,语气惊恐,但闭着的双目并没有睁开。

“程玄璇?”他在床畔坐下,将她抱在怀里,不顾伤口被挤压又渗出血来。

“不要!放开我!”她下意识地挣扎,昏迷未醒,可是口中的凄厉喊声令人心悸。

司徒拓的浓眉紧紧皱起,她这样子不太对劲。把她放回床铺上,替她盖好被子,他站起身准备亲自去叫陆大夫来,但却被她忽然大喊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放开我!司徒拓!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我恨你!”

[第二卷:第十七章:奇毒发作]

“司徒拓…不要碰我…”

“…鞭子…好疼…”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司徒拓…我恨你…我恨你…”

凄楚的喊声逐渐变弱,转成了低声的呢喃,可是她语气中的惊恐愤恨却丝毫未减。程玄璇白皙的小脸被冷汗濡湿,浓密的睫毛不安地微微颤抖,小巧的五官痛苦地皱起来,似乎正被可怖的噩梦记忆纠缠包围。

“你真的恨如此我?”司徒拓盯着不省人事的她,口中的低声自语几不可闻。

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司徒拓的黑眸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而后转身出房。

片刻之后,陆大夫随着司徒拓前来,立即为程玄璇把脉诊断。

“陆大夫,如何?她为什么突然昏厥了过去?”司徒拓站立一旁,沉声询问。

“将军莫急,待老夫再把一次脉。”陆老皱起两道白眉,边诊脉边深思地沉吟,“此事怪异,极为怪异。”

“到底如何?”司徒拓出言催促。

“将军,你应该知道老夫的医术尚可。”陆老自床侧椅中站起身,与司徒拓面对面,脸色认真肃穆,“言姑娘的余毒,老夫已经替她清除了八成,只要再按时服药一段时间,她就会痊愈。”

“陆大夫!你有话就直说!”司徒拓拧起浓眉,心中隐约知道陆老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严重。

“请恕老夫无能为力。”陆老拱手揖身,满是歉意,“夫人身中奇毒,此毒老夫只曾听闻,未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怪药。”

“奇毒?怪药?”司徒拓眉宇间的那道皱褶加深,眸光顿沉。听起来情况极糟!

“此毒名为‘锁魄’,顾名思义,就是能控制人的神智心魂。”陆老捋了捋白须,语气凝重,低叹一声,再道,“夫人现在神情痛苦,就是因为被药物所驱使,无法自控地在梦靥里重温心底最沉痛的回忆。”

司徒拓一怔,怎会有这种毒药?

“将军暂时也不必太过担心,夫人并无生命危险,但是每夜子时过后,都会毒发半个时辰。”陆老摇着头,老脸上的表情深含怜悯和不忍。这种毒,并不会肆虐人的肉体,但是却形同于一再地撕裂心口上的伤痕。

“每夜?无药可解吗?可知此毒来源于何处?”司徒拓的目光扫过床铺上程玄璇苍白汗湿的脸,暗自攥拳。她最深沉的痛苦,竟来自于他…

“老夫惭愧!”陆老重重叹气,垂头道,“老夫只知‘锁魄毒’百年前曾在南域一带出现过,近年来并未听闻。”

司徒拓紧抿薄唇,脑中思忆着关于南域的情况。他曾经带兵经过南域,是十分偏僻荒芜之地,人烟稀少,森林茂密。那样的地方,是否确实生长着奇珍异草?

“将军,你的伤?老夫先替你敷药包扎一下。”陆老早就发现司徒拓染血的衣衫,但方才被他一路拉扯着急赶过来,到此时才有机会提及。

“嗯。”司徒拓淡淡应声,坐在床畔,任由陆老动作,视线定定地落在程玄璇的脸上,直到陆老包扎完毕告退离开,他都未察觉。

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凉寒的深夜显得更加幽冷。

程玄璇瑟缩地蜷缩着,用力抱住自己的身子,但依旧不断战栗发抖,冷汗犹如不停歇的细雨,滴滴滑落额际。

“程玄璇?”司徒拓低唤一声,她似乎冷得厉害?

双手仿佛具有自己的意识,他轻柔地将她抱起,结实的臂膀牢牢搂住她,以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冰凉的身子。

“司徒拓…”突然,她发出低低的喃声。

“嗯?我在这,你好些了吗?”司徒拓低眸看她,未经思索地回应。

“我知道错了…”她的眼睛紧闭,长长的黑睫垂掩,点点湿润的微光在眼角若隐若现,“我不应该嫁给你…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让我走…”

晶莹的泪滴,缓缓滚落,滑入发鬓,瞬间被吸纳,消失无影。

“真的这样恨我?我带给你巨大的伤害了?”司徒拓的嗓音暗哑低沉,知道她听不见,所以他的语气分外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惶惑。

“我不奢求你的万分宠爱,只求安然度日…为什么认定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冤枉我,为什么凌虐我…”凄凄哀哀的申诉,从她泛白的唇中断续吐出。昏迷中的她,卸去了倔强带刺的自我保护,只剩最真实的脆弱心情。

“我一开始就看错你了吗?”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失温苍白的脸颊,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你和你爹完全不同吗?一点心机也没有?”

“…别打我…啊…”她忽地尖叫,被抱住的身体剧烈挣扎,好像正被人痛打那般凄楚大喊,“不要!我没有做过,你不可以打我!”

司徒拓的眼神一黯,将她放回床铺上,轻抚她的发丝,低声道:“别怕,我不会再打你,以后都不会。”

她蓦地抬手,捉住他停留在她耳畔的手,倏然睁开了眼睛。

已是午夜丑时,毒发的时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