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皱眉道:“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解释一下看不见的生物是怎么回事,并不一定就是细菌,其实丛林中,类似细菌的看不见生物,实在太多了,诸如真菌,病毒,克立次体,螺旋体…,还有很多或许人类至今尚未探明的微生物。在宏观世界中,大吃小是普通定律,可是在微观世界中,这条定律被反了过来,越小的反而越具优势,特别是当他们攻击宏观世界的生命体时,人类迄今为止,算得上可以抵抗的,唯有细菌而已,其余的微生物,人类的药物效果差极了。”

总算解释得让卓木强巴等人明白了,但四人反而更紧张了,那种看不见的东西,该怎么对付?肖恩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人体有自身的免疫系统,如果那些微生物真那么可怕,那世界上早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型动物可存活。看,那群七彩豹斑鱼游得多欢畅,这自然界带给我们的,应该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恐惧。”

那群小鱼游至面前,肖恩将手撑在木筏上,头尽力低下,贴着水面看那群鱼,惊呼起来:“看啦,它们身上能变出七种颜色,这可是真正的极品七彩豹斑。”

张立和岳阳都俯头观察,鱼儿身体薄扁,身上有豹斑,鱼鳞则在阳光的映照下,使身段呈现类似彩虹的不同色泽,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交相辉映,光彩熠熠。特别是这样一群鱼一齐巡游,组合变化出各种造型,波光中五彩斑斓,便宛若在表演一场水中芭蕾,优雅而灵动,看得观鱼者赏心悦目,烦忧和疲惫都被放下。肖恩道:“这样的极品野生豹斑,在欧美市场上能卖到两千美元一尾,真是可惜,我的相机被游击队搜缴了。”

一路林幽水秀,落叶沙沙,娟流潺潺,猿鸣溪涧,鸟翔蓝天,风景如画,加上肖恩这名资深导游,四人感觉这才像真正的旅游观光,绝对胜过那猫捉老鼠似的绝地大逃亡。

“看,一只大嘴怪!”肖恩指着旁边一株大树,树干陡直,树冠蓬开,像撑了张无比硕大的伞,一只黑羽黄腹的鸟停在树梢枝头,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阳光下,那张大似镰刀的黄色大嘴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像在招朋引伴,高亢而歌。

张立和岳阳则为此段行程兴奋起来,雀跃不已的问这问那,让肖恩指点迷津。巴桑则用手肘撑起身体仰卧,冷冷望着天空,那里飘过不祥的云。

“那是什么?”

“哦,是群石鸡,看见没有,它们在空地上开求偶大赛呢,通常只有一只雌鸡,雄鸡们要竭尽全力来展示自己的舞姿,才能得到雌鸡的青睐。”

“嘿,树上有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是长鼻脘熊,瞧,那是一对母子呢,它们喜欢群居的。”

“那黑溜溜的是什么?不是水蛇吧?”

“是盲游蚓,不用惊讶,这种一尺来长的小家伙,不被别的生物吃掉就算它幸运了。它们家族最大的个体能长到一米半。”

“嘿,绕过去,别碰到它了,这可是危险生物,怎么这地方会有这种大家伙存在的?”

“是什么?”

“电鳗啊,虽然还是未成年体,但身体头尾间的电压足能达到三百伏特了,你们看仔细了,那头红耳龟恐怕要遭殃。”

张立等人看见,一只小乌龟慢腾腾的潜入水中,却正巧从电鳗尾巴尖上游过,那条半米长的怪鱼几乎是本能的将尾巴一扫,小乌龟全身一抖,竟然在水中给电得翻了个个儿,直接击出水面,躺在岸边动弹不得。

“那…那是蜂鸟吧。”

“眼力很好啊,这么小你都能看见,不错,那是小隐蜂鸟,用这个看,能看得更清楚些。”

肖恩从那腰包里摸出一个望远装置,却是一支步枪的瞄准器,递到岳阳手里。

岳阳接过来,喜道:“你怎么会带着这个东西的?”

肖恩道:“这包不是我的,我在逃跑途中,击昏了一名好像通讯兵的人,从他身上就找到这么个小包,原以为能搜到武器什么的,结果只有两样没用的东西。这个包居然是藏在衣服里面的,我看他跑得很着紧的样子,就把包留下了。”

岳阳拿着瞄准器望远去了,张立好奇道:“包里还有一样什么东西?”

肖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个古物,我看那人多半是很在意这个吧。”他从包里取出另一样东西。

张立道:“咦?好奇怪的东西,是像一把石剑呢?还是更像一个长着翅膀的石蛋?”

而巴桑第一眼看见那石剑,脱口而出道:“是圣石!库库尔族的圣石!”

【丛林的叹息】

说话间,巴桑已经抓过那把石剑,仔细揣摩起来,石剑的剑身好似一颗浑圆的子弹头,周身雕满浅浮雕,剑挡手并非两头一样,而是一头尖一头钝圆,好像一根錾子斜插过剑身,剑柄也被雕作扭曲的奇怪图案。整个石头高不过十厘米,而剑柄直径就超过了八厘米,如果没有那斜斜的云簪似挡手,怎么看都更像一块鹅蛋形的石头,而多过一把剑的形状。由于巴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圣石到底是什么,是以除他本人之外,所有的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着巴桑。

巴桑抚摸着那光润如玉的石头,能造成这种效果的,定是常年被人握在手中把玩,而圣石的功用正是如此。部族的大祭师,每天必须握着圣石操念经文,以祈求部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丁兴旺。巴桑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是怎么知道圣石的事情,和圣石在库库尔族里的地位和作用,然后肯定道:“和巴巴·兔小姐所说的完全一致,你们看,柄端雕着太阳,柄身是雨神,这个云勾护手象征天上的云,而上半部是美洲豹和首任族长相互交织,象征族长至高无上的权力,这块石头对库库尔族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怎么会落到游击队手里的?”

肖恩也大感吃惊,叹道:“没想到这块石头这么有来历,那么现在怎么办?把石头送还给库库尔族人么?”

卓木强巴道:“来不及,现在我们后面肯定有一群游击队员衔尾追来,只要调头走半天,迎接我们的肯定是四面八方的子弹。”

岳阳道:“不错,我们只能先走出这片丛林,离开了游击队的势力范围,事件平息后,我们再回来,想别的办法与库库尔族取得联系。”

肖恩显得非常大度道:“那好吧,那块石头就先留在你们那里吧,反正我拿着没用。”

张立道:“可是,这石头不是你发现的吗?”

肖恩道:“什么发现,明明就是抢来的。首先,不管怎么样,离开这里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丛林来了,而且,我的命都是你们救的,这块石头我还留着干什么呢。而库库尔族又救过你们的命,或许,这就叫天意吧。呵呵。”

四人商议了一下,石头放入了卓木强巴的包袱内,因为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其余三人一致认为,最能摆脱危险,安全抵达目的地的,就只有强巴少爷了。

肖恩丝毫没有宝物得而复失的失落感,依旧笑呵呵的回答张岳两人的各种问题,而顺河漂了半天后,肖恩开始不安起来。他将手伸入河中,品尝水的味道,用木条探试水的深度,最后得出结论道:“我说,我们这条河,好像不通向普图马约的主河道啊?”

“什么?”掌舵的卓木强巴惊愕的扭头。

肖恩道:“你们看,这河道虽说河水深了不少,可是并不是因为河变大了,只是河道变窄了的结果啊。在盐沼地,河水流经浅滩,虽然深不没膝,但是河面宽几十米,现在的河水虽然有三四米深,可河面却也只有三四米宽了,这像是一条死河。”

“死河!”四人知道,那种顺山势流下,没有汇入别的河道形成大河,而是独自一支在丛林里蜿蜒前行,越到后面河道越小,水流越少,最后完全干涸消失,与丛林融为一体,那就是死河。前面行走了几天路程,河道四通八达,不管怎么走都有水路可换,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划入死河道之中。

“现在怎么办?”大家先是看着肖恩,他却问出这个问题,最后大家都看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想了想,才道:“现在只能继续顺流下漂,因为肖恩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如果走丛林的话我们速度没有游击队快,会被追上的。我们一直等到不能在这条河上继续下漂时,再上岸。”于是,五人就在幽静而宁谧的河道上,朝着丛林深处,越漂越远。

※※※

树林中的索瑞斯迷惑了:“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本来都已经离开叹息丛林了,为什么又折返回去,而且是一直朝着丛林腹地前进,照他们这个速度,两天后就能抵达安息禁地了。难道他们在库库尔族人那里听到了什么?也是要去找那个地方的?怎么可能,就凭他们几个?”他在树梢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跟踪,叹息丛林毕竟不是普通丛林,里面的危险因素太多了,蓦然,他猛一拍树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他们一直用指南针或是罗盘,这群无脑的猛汉,难怪会偏离方向。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看起来蛮有经验的样子,难道他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群人里面,他又打的什么主意?”肖恩的突然出现,确实让索瑞斯意想不到,特别是那个家伙有意无意的望向自己的藏身之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索瑞斯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们真的踏入安息禁地,岂不是连尸体也找不到,那我跟踪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不行,一定要让他们有个深刻的印象,唔,就在今晚——”

※※※

漂流了一天,在天黑前不得不靠岸了,这里的丛林密度远大于前,树叶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密不透光,林子深处一阵阵阴森森的风吹来,让人全身都起一层鸡皮疙瘩,各种古怪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就连肖恩也分辨不清是什么动物。更令人咂舌惊奇的是,林子里的动物之多,植物之奇,简直就是一个失落的野生动植物世界,各种动植物自顾自的寻找食物,对这群陌生的访客即不表示欢迎,也没有多少反感,几乎都表现出一种熟视无睹。

肖恩依旧为他的相机失落而郁郁寡欢,因为这林子里太多珍奇的画面值得记忆,他们看见一种特殊的草本植物,低矮的伏在地面,两片叶子对称展开,叶片上除了绿色,还有两抹红色,如那性感十足的红唇,光艳而诱人,从唇中吐出一株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散发淡淡清香。张立他们询问是什么草,肖恩也答不上来,他们管这种草叫“烈焰红唇”。还有一种矮小的树,为了吸取阳光只能长在河边上,它身材粗壮,腰腹如鼓,就像一名已孕七八月的产妇,而那些高大的红杉都被各种藤蔓缠满,从枝丫处垂吊下来,如无数的根须。

岳阳发现植物上有无数的蚂蚁,举着大片大片的树叶,像一面面旗帜来回穿梭,询问肖恩,肖恩道:“这是切叶蚁,它们可是能养殖牲畜的动物。”

“什么?蚂蚁啊,它们也能养殖牲畜?”张立怀疑的问道。肖恩道:“不错,它们将这些树叶切下来,那回洞穴窖藏起来,因为温度和湿度的关系,一种真菌就能在腐生的树叶上生长,而这些蚂蚁将那些真菌当作它们的食物,这不是养殖牲畜是什么。”

张、岳二人不禁感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放眼望去,林种的生物真是不少,一只闪蝶刚在凤梨科植物上收起羽翼,变色龙的弹舌就卷走了它,而旁边的一只绿蟋蟀因此逃过一劫。一只蜂鸟忘情的吸食着花蜜,却早早的被一只食鸟蛛盯上了,这名优秀的潜伏猎手凭空跃起,利用蛛丝黏附在树丫上,以惊人的速度跳了过去,就像一发跟踪导弹般准确,蜂鸟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扑倒在植物之上。一只犰猞拖着尖而细长的尾巴,一扭一扭从林中步出,仰头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雨蛙,美味可餐却遥不可及,无可奈何的只能低头寻找白蚁的洞穴去了。一只食蚁兽仗着体型庞大与犰猞争抢起来,处于劣势的犰猞只能将身体缩成一个球滚走了,却意外的按住了一只小蜥蜴,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危险突然来临,一只美洲貘腆着肥滚滚的肚子从林子慌慌张张的蹿出来,阔鼻猴在树冠上将树叶摇得哗哗作响,口中发出“吱哑哑”的声音警告。能捕杀这样大型生物的家伙一定来头不小,在肖恩的建议下,大家都做好了防范的准备,结果危险来自天上,硕大的美洲角雕夹杂风势,突然俯冲,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被带走了。林中的小天地瞬间万变,竟也看得五人惊心动魄,自然界食物链最真实的一面,赤裸裸的展现在五人眼前。

卓木强巴和巴桑在前面探路,此时巴桑转过头来喝问:“在看什么呢?先找到可以宿营的地方再看吧。”

“等一等。”肖恩却叫住了前面的两人,他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卓木强巴和巴桑对望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张立也道:“没什么不对劲啊?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里的动物更多了,胆子更大些了,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说着,他笑了笑。

“就是这点不对!”肖恩声色俱厉,让气氛又严肃起来,只听他道:“丛林里动植物种类繁多这点不假,但是由于人类活动的常年干扰,很多动物都养成了躲避人类的特性,人类是一切动植物的天敌。可这里的动物却毫不惧生,仿佛从来没见到过我们这一物种。我记得你们说过,从库库尔族人的领地出来往东,便直接踏入了叹息丛林,一片在地图上都不能作出详细标记的丛林?”

岳阳道:“不错,可是我们已经在卷尾猴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现在应该是在——等等,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这里…?”

肖恩道:“我还不敢肯定,但是这里或许是叹息丛林的边缘地带,也是一片原始丛林,至少从这些动物的反应来看,几乎是没有人涉足这片区域。”

肖恩的意思很明确,虽然前几天卓木强巴他们走过的也是原始丛林,可是那些地方毕竟有游击队和毒贩子常年活动,那里的动物也知道了人这种生物的可怕性,而这里的动物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片对人类来说接近真空地带的原始丛林。

巴桑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顺流而下,并且按罗盘朝东偏南方向前进,就算再不济,也已经远离了叹息丛林,没理由进入一片从未有人进入过的原始丛林。”

“等一等!”岳阳额头渗出了冷汗,似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拿出罗盘来,狐疑的目光看着所有的人,询问道:“我们一直是看着罗盘前进的,如果说罗盘的方向错了呢?”

张立晒道:“不可能,就算一人的罗盘出了问题,不可能我们所有人的罗盘都错了吧?”

四个罗盘拼接在一起,指向相同,但岳阳却道:“还记得刚进入丛林的时候吗?我们被追得到处逃时,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入哥伦比亚境内的,如果当时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们不应该在哥伦比亚才对啊。”

巴桑好像也想起什么,愕然道:“是磁暴!我们忽略了!”

“磁暴?什么磁暴?”卓木强巴看着巴桑。

巴桑道:“太阳表面十分活跃,有突然爆发的耀斑和黑子,不定时的向外喷发太阳风,辐射出X射缐、紫外缐、可见光及高能量的质子和电子束。其中的带电粒子形成的电流冲击地球磁场,这就是磁暴。赤道附近地区是地球表面距太阳最近,与太阳垂直度最高的区域,强烈的磁暴不仅可以干扰手机信号,也能使地磁场发生偏移和紊乱,罗盘的方向定位失灵。”

张立道:“啊,那这么说我们的方向一直都是错的?我们并没有朝东偏南前进,反而是朝东偏北?那我们岂不是——”

“我们不仅没有离开叹息丛林,而是一直在朝叹息丛林前进,经过两天的奔袭,恐怕我们已经在叹息丛林的腹地了。”岳阳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从头凉到脚的结论。

方才还如旅行者一般的高兴劲儿一扫光,来到这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黑森林,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卓木强巴稳定军心道:“都走了两天了,现在调头也没用,只能继续前进,目前为止,我们在丛林中还没有碰见大型食肉动物,保持高度警惕,把武器拿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吧。不用太害怕,杀人蜂我们都见过了,还有比它们更厉害的吗?”说着,卓木强巴朝肖恩鼓励的望了过去,肖恩本准备脱口说一声“有,很多”,但看卓木强巴的眼神,改口道:“不错,只要小心,我们是五个人,应该没有什么能难住我们。”脸上的表情却没能遮住,任谁也能看出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这次跟着你们几个,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太冤了。”

“不错。”张立取下弓箭,搭箭在弦,一马当先,边走边说道:“我们有这些高级武器在手,难道还怕几只小猫小蛇不成。”岳阳补充道:“这里的家伙笨得很,今天晚上的伙食看来想不丰盛都不行啊。”五人强作欢笑,心里忐忑不安的迈入了漆黑幽深的密林丛中。

叹息丛林果然寸步难行,没走两步,肖恩就提醒了好几次了“不要靠着大树走,上面随时会跳下树蛙,你们上次也遭遇过箭毒蛙,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吧。”

“左前方是天鹅花,别走那边,很臭的。”

“别去左边,那么深的灌木,可能会有响尾或拟眼镜王蛇,要是有巨蝮蛇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怕什么,大不了抓出来煮蛇羹!”在肖恩的建议下,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巴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肖恩暂时不多作建议了,可是没走两步,路边一片腐败的树叶,突然跳将起来,对准卓木强巴的小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什么东西!”卓木强巴大惊,踢腿准备甩掉那家伙,那家伙却死死咬住不放,甩都甩不掉。此时才看清,原来是满身长着伪装灰色的蛤蟆,肖恩意味深长道:“放心,没毒,是角蛙。”

张立对岳阳小声说道:“喂,喂,怎么说来着,看来是母蛤蟆,看那股亲热劲儿,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那蛤蟆的眼眶上突,就好似长了两只犄角一般,有麻灰色斑点的身体蹲在树叶上不动,一点也看不出来。肖恩却并不用手,而是借了张立的苗杆枪帮卓木强巴将角蛙弄下去,卓木强巴疑惑道:“你不是说没毒吗?”

肖恩解释道:“嘴里应该没毒的,但它背上就说不准了,这种角蛙,攻击性极强,面对比它小的生物,通常是一口吞了下去,就是比它大的动物,不管吃不吃得下,它也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上去,丛林里的土著给它取名‘大嘴豆蛙’,玩过吃豆子的游戏没有?就是那种一张大嘴,呵呵。”他回望了巴桑一眼,道:“幸亏是角蛙,要是别的什么…,所以说这里不能乱跑,要处处小心为妙。”

终于,面对这深不可测,处处危机的可怕丛林,卓木强巴也不由仰面发出了叹息:“唉…”

【第七夜】

总算找到适宜宿营的地点,接下来就是晚餐问题了,看着林子里的飞禽走兽,想起家乡烧烤的滋味,怎么也好过那淡出鸟味来的压缩食品。

虽然武器很高级,无奈这几人都是拙劣的猎手,巴桑用狙击步枪一枪一个准,据他吹嘘就是千米外的蚊子也能搞定,可是吹筒箭这种同样需要高精准度的活儿,他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儿。结果背囊里的箭都快吹光了,巴桑的两腮又酸又痛,肿得像被蜜蜂亲过,那树丫也被插得像刺猬一样,偏偏树丫中间的小松鼠毫发无损,还拍手朝巴桑笑呢。

对于弓箭,四人特训时都是练习过的,但是他们练的都是合金钢架,尼龙为弦,外带各式瞄准设备,箭也是钢骨透箭,像这种纯木绞角,羊筋为弦的东西,加上那些弯如蚯蚓,插入半片掉毛的尾羽的箭,根本就不用瞄,射出去一定是偏的,照张立的说法:“这主要是射手风,靠手感,不能瞄,一瞄就歪了。”那些木质箭簇插得横七竖八,不用说,天上飞的依旧在飞,地上跑的还是在跑,唯一不同的就是林中多了几个两腿直立,喘着粗气的动物。

岳阳则是心惊肉跳,毕竟他手中那玩意儿危险度比较高,只要打不中猎物,就会朝发射者攻击,幸亏林中巨树丛生,岳阳才得保不伤,不过好几次他的武器都飞到了几十米高的树上,要想继续使用,就得爬树取回高级武器,几次下来,岳阳的疲劳程度不低于任何人。

卓木强和肖恩则更不用说,卓木强那丢石头的武器本身杀伤力就不够,准确度更是惊人,他大言不惭的说他的技术能将准确度控制在五十米范围以内,结果张立翻了个白眼回应:“你发射的又不是导弹。”肖恩嘴上说天下第一,实际动手操作能力比卓木强他们只低不高,否则就不会饿得在丛林里抓蜘蛛吃了。

四人忙活的大半天,最后还是靠巴桑有手傍身绝技,巴桑飞刀,例不虚发,打到一只傻乎乎站着不动的貘,那只貘受伤飞跑,其余四人你追我赶,总算将其擒获。

吃完烤肉,肖恩建议将吊床系高一点,因为听说叹息丛林里能爬树的动物比较多,除了剧毒的蛇,蜥蜴,蜘蛛,美洲豹,就连鳄鱼都会爬树。晚上还必须留人守夜,倒霉的张立拈阄失败,负责守夜。

一天疲顿,入睡极沉,但就在凌晨三,四点,睡眠最深的时候,几个人都被张立弄醒,“快起来,游击队来了。”一席话,让众人睡意全无。

只见黑夜之中,一条火龙,至西向东,娓娓而来,起码是一二十人组成的队伍,按照卓木强他们目前对游击队编制的了解,应该来了一支小分队,而在北边更遥远的地方,也有淡如星光的萤火,看来搜寻者不止一队人。卓木强问肖恩道:“是追你的,还是追我们的?”

肖恩道:“我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吧,我看八成是追你们的。”

岳阳抱怨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疯狂到连夜追击我们,这样黑,又这么密的树林里,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人吧。”话音刚落,好似回应他一般,“啾——”半空中传来一阵刺耳怪戾的尖叫,在深沉的夜里,几公里外只怕也能听到这叫声。

巴桑惊觉道:“是夜鹰!该死的!”他们虽然能在周围喷洒令猎犬迷失的雾剂,但是却不能躲避来自空中的侦查,而且吊床也无法作伪装,听那声音此起彼伏,遥相呼应,看来夜鹰还不止一只。

火龙立刻朝他们靠了过来,巴桑怒道:“该死,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离开。”说着,翻身下床,擎着滑索,飞快的降落下来,一拉手里的活结,整张床就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松开掉落,双手一卷,揉作一团放入背囊,边卷边朝河边跑去。幸亏昨天没有将木筏破坏,而是留在了岸上,直接推筏下水,继续顺流而下,这是目前他们最快的逃生之路了。

四周的环境漆黑一片,天上暗淡的星光根本无法透过密林,为了不引起游击队注意,又能看清河道情况,他们使用了冷光源,卓木强拿出两根塑料棒,轻轻一折,塑料棒发出了幽淡的荧光,放在木筏头部。河里的一切,都被这惨淡的白光照得变了形状,各种古怪的声音,让五人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

岳阳不解问道:“夜里这么危险,他们是不想要命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将我们紧追不放。”

其余的三人都摇头不语,谁也不能给出一个解释,都只觉得,游击队疯了,简直不可理喻。肖恩想到了答案,他冰冷道:“因为这是叹息丛林啊,夜里寻找你们才是最安全可行的策略。”

“什么意思?”张立问。

肖恩道:“据说,叹息丛林里生活着最后的食人族,那么白天,这片丛林就是食人族的天下,游击队不敢贸然分作十余人的小分队做搜寻工作,他们只能找个安全地方集中起来。只有晚上,他们十余人一组,拿着现代化的武器,可以驱散猛兽来做寻找,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所不明白的就是,如果真如你们所说,只是打死打伤了他们几个士兵,他们是没理由这么玩命的追缉你们的。丛林里的法则是强者生存,被你们打死的士兵只能说明他们的弱小,就算不死在丛林,也会死在与政府军的作战之中,游击队才不会在意呢。”

岳阳回想起来,也道:“是啊,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根本就是全军出动,一定要生擒我们。”张立也道:“对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在丛林里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上次有名游击队员还说,好像要我们拿什么东西,我们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啊?”

巴桑道:“现在没时间考虑,一定要想办法把那扁嘴家伙弄掉,否则它会一直跟着我们。咦?好像没有跟来?”

肖恩道:“我们在不住的往丛林深处走,这丛林里,夜间行动的动物又不止夜鹰一种,它准是碰到了天敌,恐怕逃走了,这也是我们逃走的最佳时机,否则让它追了上来,情况大是不妙。”

顺水撑蒿,木筏在死寂的河面漂行,两只荧光棒逐渐暗淡下来,张立顺手将它们扔进河里,又换了两根新的。卓木强手里的长木杆一顿,木筏朝左偏了,巴桑道:“河道变浅了,小心搁浅。”

河水又漫过一片浅滩,河面也增宽起来,几棵倒下的大树横在河面上,根系从树冠又发出来,扎根浅滩中心地带,幸亏有冷光照射,否则一头就撞了上去。卓木强控制好方向,在巨树之间穿行,再走百米,河道又渐渐缩窄,河床再次降低下去,河道两岸各有一块洼地,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听见“呱呱呱…”的声音不断传来,越往前走,声响就越大,起初是两三声,错落的叫着,后来就响成了一片,好像洼地里有许多青蛙。

五人惊魂未定,听到那样多蛙声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岳阳道:“叫得这么难听,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青蛙?”

肖恩仔细听了一番,道:“不是青蛙,这叫声,应该是蟾蜍。”

声音近了,五人这才看见,河道两岸,一个个蟾蜍蹲在岸边,鼓动的嘴囊发出“呱呱”的叫声,颇像在夹道欢迎五人。但是,这些蟾蜍怎么看也让人毛骨悚然,一个个体型硕大,足有足球大小,体重恐怕不低于十公斤,在冷光映衬下,那一双双鼓鼓的大眼更是虎视眈眈。张立道:“怎么这么大个,看起来它们不怀好意啊。”

肖恩道:“是海蟾,蟾蜍家族中体型最大的个体,巴西境内很多,不过没这么大啊!它们应该没有恶意才对,我想,现在是深夜,应该是蟾蜍在进行求偶仪式。”

张立道:“求偶?”

肖恩道:“对,洼地的两边分别聚集雌雄不同的海蟾群体,然后以唱歌的动听程度来打动对方,以挑选到满意的配偶。唱歌的通常是雌蟾。”

岳阳道:“那不是和唱山歌一样,哪边是雌蟾?”

肖恩道:“奇怪了,好像两边都在叫。”

巴桑道:“现在还讨论这些问题做什么,趁有人把舵,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否则白天也要赶路,这样下去,不用两天身体就拖垮了。”

不料,张立和岳阳都摆好了战斗的准备姿势,张立道:“不,这很重要,如果说都是雌蟾的话,那我们处境就危险了。”

肖恩道:“没有听说过海蟾主动攻击人的情况,不用这么紧张。”

张立和岳阳都看着卓木强的方向,然后道:“保持警觉性比较好一点,胜过措手不及。”刚说完,“呱”的一声,左岸的海蟾发起了攻击。这些体长超过三十厘米的大家伙,用力一跃,横过两三米的距离,直奔木筏上的人而来。第一只跃起之后,后面的大部队便源源不绝的跃起,肖恩慌忙起身,嘴里呼道:“怎么会?怎么会?”一只海蟾扑向他的头顶。

张立用投枪将一只大海蟾打落入水,和岳阳作了个胜利的手势,对结论的正确性又一次得到肯定。岳阳轻松避开一只从天而降的巨蟾,还以胜利的手势,对其余没准备的三人而言,就显得相形见拙了。肖恩双手抓住一只肥硕的蟾蜍,另一头却趾高气昂的蹲在他头顶;巴桑拳打脚踢,将依附上身的蟾蜍纷纷抖下水去;卓木强还要保持木筏平衡,只用一只手拒敌,那蟾蜍虽然从肩头被拿走,但伸出长舌,舔在脸上,又滑又黏,还有股说不出的膻味儿,另人作呕。

张立又将一只落在木筏上的海蟾扫落,叹息道:“强巴少爷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成千上万的海蟾落下来,只怕把木筏都要压垮。”岳阳道:“是啊,连我们这些同行者也受到无辜的牵连,没想到,发情的癞蛤蟆竟然如此难缠。”他身后的木筏尾梢已经蹲踞了四五只海蟾,他用脚将它们纷纷踢落河中。

张立低头避开斜跃而过的大家伙,说道:“有没有听过青蛙王子的故事,美丽的公主亲吻青蛙之后,青蛙变成了翩翩俊朗的王子。不知道这些雌性蛤蟆,亲过之后会不会变成漂亮的公主?”岳阳用手蒙着脸,避开一只海蟾的舔舌攻击,嗡声道:“不知道,你试试。”

巴桑有些气喘道:“数量太多了,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肖恩道:“荧光棒快灭了,如果陷入黑暗之中,对我们很是不利啊。”

“荧光棒!”卓木强突然反应过来,将两根荧光棒朝两岸远远的扔出去,很快,那些海蟾跟着跃开,卓木强长出一口气道:“看来它们是把这东西当作点心或者别的什么了。”

又逃过一劫,岳阳兀自问着张立道:“怎么样?亲到没有?”张立没好气道:“亲你个头,你怎么不去亲。”

※※※

林中的某人,心中狐疑道:“奇怪,他们为什么会配合得如此默契?以他们的认知度和应变能力,不应该知道这些海蟾会突然袭击才对。嗯,而且利用光源来转移黑暗中生物的注意力,应变能力有很大提高啊,看来这几天的丛林生活让这群人的反应更敏捷了。不过,用海蟾来攻击,确实太儿戏了一点,不知道是我太低估这群人了,还是他们以前的表现令我太失望了呢?下次…,哼,如果你们能走出叹息丛林,我们再谈下次吧。”

※※※

折腾了一夜,睡眠也不足,五人都是无精打采,天快亮了,五人才有机会稍作歇息来讨论逃亡的路线。岳阳道:“如果朝南下,应该可以在一天时间内走出这片叹息丛林。”

巴桑道:“但是游击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肯定在南下的路上设了很多埋伏。”

卓木强道:“如果继续朝东,的确是朝着我们的目标前进了,但问题是现在变成了朝叹息丛林的更深处走了。”

张立道:“调头朝西呢?”

肖恩道:“这个建议太糟了,调头朝西,还是在叹息丛林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游击队正从这个方向来,走回去不是送死。”

“嘘。靠边,轻点,别弄出声音。”巴桑让众人上岸,趁着朦胧的天色缓步前进,没多久,其余人也听到了,是人的声音。他们隐匿在树丛中,只见两个穿迷彩短衣的人提着桶在河边取水,同时说着什么,如果巴桑再晚说几秒,恐怕他们就会与那两个人碰面。

那两人取了水,朝林子的另一头走去,岳阳这才道:“我们被包围了。”

张立问道:“是毒贩子?还是游击队?”

肖恩道:“是游击队,不知道是哪只小分队,没想到他们竟然赶到了我们前面。”

巴桑道:“谁和我一起去探探,说不定能搞到武器。”

卓木强道:“我去,肖恩和张立,岳阳,你们三人留下,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好有个接应。”

肖恩道:“不行,你们势力太单薄了,一起去,如果不对就反向逃离,这丛林里他们不敢追远,毕竟大家都知道,里面的危险因素太多了。”张立和岳阳也表示不愿意留下。

没办法,五人一齐朝那两名游击队员消失的方向探索过去。走了两步,巴桑又示意大家停一停,他皱眉道:“前面的敌人不少,至少有十,不,二十名以上的敌人,恐怕不止一个小分队,大家小心点。”

岳阳道:“难道他们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怎么会这么多人堵在这里?”

肖恩道:“不是的,这附近的河道恐怕只有这一条深入丛林腹地,要想生存,就必须靠近水源地的,河道附近有敌人的宿营地理所当然,幸亏我们还没有正面撞上。”

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竟然有些嘈杂起来,连巴桑也骇然相望,不知道前面到底有多少敌人,看来搞一两样武器没那么容易。绕过一棵巨树,拨开挡在眼前的草丛后,前面突然亮了起来,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眼前情形让五人目瞪口呆。

【壁垒】

五人原本估计,敌人顶多是一两个小支队,或许有三四十人,在前面的林子搭了几顶帐篷,现在该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与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在那豁然开阔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木头房屋,有人做饭,有人烧火,有人在锯木头,还有不少人在搭建新的木质建筑。那些房屋竟然有六七十间之多,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小城堡,而城堡里的游击队员也是忙碌的进进出出,绝对不止才一两百人。

岳阳道:“天哪,我们闯到游击队的老巢来了。”

肖恩看着旁边的树桩道:“不对,这些树上的切痕都还是新的,这一大块空地是昨天晚上才劈出来的。这里应该是游击队的一个临时指挥中心,他们将中心建立在此,再以此为中心,搜寻这方圆附近的地方。这么大阵势,看来是要让你们插翅也难飞啊。凭我们五个人,要在这里面偷武器,太危险了,趁他们的瞭望塔还没有搭好,应该趁早开溜。”

大家顿时萌生退意,巴桑建议道:“等一等。这么多人在这里,两桶水怎么够,刚才那两个运水的家伙一定还会来,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待会儿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制服,拿走他们的武器。怎么样?”

虽说这个提议有点冒险,如果不能马上无声的制服那两人,哪怕他们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五人立马就是被擒的下场,不过,这五人里除了肖恩,都已在丛林里九死一生,甚至开始习惯巴桑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的,哪怕只搞到一把手枪,也好过用土弓在叹息丛林里寻死。

肖恩低声的抗议中,五人藏在了河边的树从中,专等落单的游击队员前来。没多久,果然又有几人前来,这次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他们拎着取水工具,嘴里念叨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巴桑正准备让大家动手,肖恩突然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表示不要轻动,他竖起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四人这才想起,肖恩懂一些克丘亚语,看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看来与这次游击队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有很大关系。

机会稍纵即逝,当那三人从树下走过,已经失去了制服他们的绝佳机会,但是大家已经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静静偷听的肖恩,毕竟知道自己被对方追击的真正的原因,比一把手枪更重要。待那三人的声音听不到了,肖恩才回过头来,用疑虑的目光打量着这四人,就好像在看四件稀奇古怪的物品。

在肖恩的目光逼视下,岳阳有些受不了了,问道:“他们,他们说什么?”

肖恩突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黄金城?”

“知道啊。”张立不加思索的答道。他们来之前是做过调查的,像黄金城这样多次被提到的内容自然会查到。

岳阳还补充道:“就是印加帝国遗留下来那座黄金城嘛。听说黄金城的遗留宝物就在哥伦比亚的瓜达维达湖嘛,不是已经被政府军严密保护起来了吗?”

肖恩不答,却不住冷笑,那表情,好像在讥笑岳阳掩耳盗铃一般。

巴桑道:“黄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到底你听到什么?”

肖恩道:“我说的可不是这黄金湖,而是黄金城。任谁都知道,黄金湖只是历代印加帝王举行仪式时将宝物沉入湖底的一个场所,而黄金城,则是被称作黄金之乡的埃尔·特拉杜!那里的黄金遍地,被丛林很好的保护起来,人们用黄金修建宫殿城墙,用黄金制作桌椅板凳,就连地上的地砖…都是金子铺成的。”肖恩刻意加重了一丝语调,又用“你们明明都知道”的眼神看了四人一眼,接着道:“而且,那座神秘的而又真实存在过的黄金城,至今仍隐藏在这丛林里的某处,尚未被人发现。”

卓木强巴摇头道:“我不明白,到底黄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恩朝那三人消失的方向一指,道:“他们说,四个中国男子,知道那座黄金城在哪里,只要捉住——”

“你说什么!”骤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张立惊呼起来,声音稍大了一些,突然就听到树下有人喊了句什么,显然是在问:“什么人!”而那三人,已经取水回来,朝树丛处冲了过来。

岳阳道:“糟糕,被发现了!”

卓木强巴道:“快走!”巴桑道:“干掉他们!”结果两人一齐出声,其余三人倒不知该听谁的了。就这么一愣神功夫,巴桑已经从树梢上跳了下去,对着其中一人,将他扑倒在地。

卓木强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跳下,于是五人都跳下树来。巴桑对着的是一名身高近一米八的魁梧壮汉,身形直追卓木强巴,巴桑一扑本将这人掏出的手枪撞飞,接着本想两三下制服这名壮汉,不料这人的身手亦十分了得,反过来擒住了巴桑的双腕,将巴桑压在身下,一把匕首就在距离巴桑眼睛不足十厘米处晃动。巴桑死死扼住拿匕首的手,但那只有力的大手握着刀,还是一寸一寸朝巴桑移动。巴桑看着张立手拿投枪站在一旁,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出手,不由大喊道:“还不快动手!”

张立情急之下,用力将标枪朝前面一捅,结果把那人扎了个透心凉,显些把巴桑也扎穿了,那标枪是贴着巴桑腋下过去的,直插入地。巴桑费了好大力,才从那人身下翻出来,吸了两大口气,才爬起来道:“为什么不早动手,我差点被他杀死!”

跟着走到另一头,只见卓木强巴和另一名武装分子滚来滚去的,岳阳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卓木强巴。巴桑又剜了岳阳一眼,道:“怕什么!你不杀他,他掉过头来把我们全杀了。”说着拔出大猎刀,趁那武装分子把卓木强巴压在身下时,毫不客气的,直接就把那猎刀横入卓木强巴和武装分子的头颅之间,也不理卓木强巴惶恐的眼神,就那么一抹,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卓木强巴一头一脸。抬起头来,只见肖恩满头土灰枝叶的站在远处,脚下倒着第三名武装分子,有点苦涩的点头道:“我这边没问题了。走,快走。”

岳阳朝林中看了一眼,道:“手枪。”

卓木强巴一脸血斑的站起身来,道:“别管枪了,来不及了,他们出来了,快走。张立,发什么愣,快走。”林中人影攒动,不知道惊动了多少敌人。

张立跟在后面,惴惴不安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巴桑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前几天在林子里,你不是也用枪打了不少人。”但他也知道,用冲锋枪在看不清敌人的林子里胡乱扫射杀的人,与用那投枪直接刺死一个人,那是不一样的,所以只淡淡提点一句,并不说得太多。

卓木强巴道:“你再说一次,他们是怎么说的?”

肖恩道:“和巴桑动手的那人说,四个中国人,这次不可能再跑掉了。和你动手的人说,不怕他们跑掉,就怕他们死在这林子里,那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和巴桑动手那人又问,到底消息是不是准备,他们真知道黄金城的准确位置?我就是听到这句话,才让你们暂时不要动手的。后来,和你动手的人说,肯定,是什么将军直接下令的,这时,与我动手的人插了一句,问一个叫什么的小队长为什么这次没来,他们又说了些肯定黄金城在这片丛林里一类的话。你们到底…”

卓木强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没有那种东西,而且这次进入这片丛林,也纯属意外,按照我们本来的意愿,绝不可能来这个地方的。现在我们所想的,只是如何走出这片该死的丛林,压根儿不会有什么黄金城的想法。”

肖恩平静的看了卓木强巴一眼,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你们不像在丛林里生活过的人,如果一群根本都没到过丛林的人,会知道黄金城的具体位置,那不是说笑吗。”

岳阳抱怨道:“是谁散布这么恶毒的谣言,这一句话就让我们陷入这死地了。我们得解释清楚这件事啊,否则不是要被游击队一直追?”

巴桑道:“好啊,他们的临时指挥中心就在那边,你只需要掉头就可以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听你解释。”

卓木强巴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利用我们来引开游击队的注意力?”

肖恩道:“没那么简单,首先,要让游击队高层相信这件事,那些人的能力必定非同小可,他们就是吃定了你们不可能与游击队对质,因为无论是谁,回答不能让游击队满意的话,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们可知道黄金城对游击队意味着什么?有了黄金城的财富,游击队就可以引进更多武器,招兵买马,有了足够推翻政府的力量,他们就能成立另一个政府。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你们知道黄金城地址,别说你们就在他们家门口,就算你们在天涯海角,游击队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找出来的。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可是狠狠的将了你们一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进入这丛林,所有的事都让人想不透啊。”卓木强巴也迷糊了。

岳阳道:“好像他们没有追来,这可奇怪了。”

巴桑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不能停下,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

在巴桑他们动手的现场,几十名游击队员围在那里,一名长官似的武装分子蹲在被张立扎透的尸体前,看了好久,才拔出标枪,用克丘亚语对旁边一名独眼汉道:“你看,是他们吗?”

独眼汉拿起标枪,观摩了半天,才道:“不会有错的,这枪身被手磨得如此光滑,必定经常被使用,能将亚克逊扎穿还钉在地上,这份劲道,除了食人族,还有什么人能做得到。”说到食人族,他脸色都变了。

那长官也摇头道:“唔,两名小队长,一名五等兵,那四名中国男子做不到这么干净。特别是库瑞喉咙上这一刀,割破喉管,跟着又割断颈部的肌肉和筋腱,几乎划开了半个头,除了猎头族的月镰,还有什么刀能造成这么深的伤口。”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把头割下来带走呢?”旁边一名副官模样的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