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许幽常常能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心里也明白,白啸风一直都很心疼他,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栽培他。虽然在他十六岁生日时,白啸风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带上了床,然后便不准任何人染指,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对许幽是好的,从来没有厌倦过,更别提分手。许幽也一向都认为他是好人,只是经营的行业有点与众不同,那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白啸风只经营赌博业,许幽虽然从来不赌,却并不反感这种行业。虽然在国内算非法,但世界上许多国家都认定这是合法的经营项目,因此他愿意帮助白啸风,帮他设计最合理的资金流通系统,让他的帮会迅速漂白,让他的钱见得光,用起来没有风险。

近年来,虽然许幽始终不肯直接介入风云帮中的事务,但道上的大哥和帮里的兄弟都把他看做白啸风的代言人,如果白啸风不在或一时联络不上,他们都会找许幽说事,让他发话。白啸风事后不但不生气,反而会对他的意见给予肯定,绝对认帐。

无论如何,这些举动应该都表明了他的信任和爱吧。

许幽知道他最痛恨的是背叛,但并不认为小小的偷情就该死。他不赞成在婚姻中脚踩两条船,但白啸风和赵俪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觉得是可以理解的。可白啸风对为他生儿育女的赵俪都可以做到这么狠,那对自己呢?

想到这里,许幽猛地抬起头来,声音有点生硬:“风哥,你说王晓舟动了你的人,你本来不会放过他。可白啸云呢?他做的事比王晓舟要恶毒得多,你却要保着他。将来,如果我要求和你分手,不再做情人的话,你是不是也要逼死我?”

“你…你在说什么?糊涂了是吧?”白啸风大怒,一把将他拽过去,狠狠压在墙上。

他的动作太猛,许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由得咳呛起来。

看着他仿佛喷吐着愤怒火焰的面容,许幽只有苦笑,喘息着说:“我出言不逊了吗?”

白啸风赶紧放开他,关切地道:“别说那些有的没有,你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许幽摇了摇头,渐渐平静下来。

白啸风对着旁边一招手,东子和小飞立刻分别跑开去,终于找到一台饮水机,装了一纸杯热水,给他端了过来。

白啸风接过,递到许幽嘴边。

许幽喝完,觉得好过多了。他轻声说:“风哥,我刚才情绪有些不稳,你别生气。我想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大嫂走吧。”

“真没想到,你会替她说情。”白啸风微笑。“小幽,你跟赵俪不一样。你是我爱的人,从小疼到大。在我心里,你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弟弟,甚至是我的儿子。可赵俪不过是他父亲为了钱将她抵押给我的女人。我付了钱,他们赵家交了货,如此而已。她赵俪又不是金枝玉叶,国色天香,我给了赵家三千万,怎么也值了吧?那些钱也不是白捡的,是我和我的弟兄们拿命拼来的。当初讲好了,她来白家当我老婆,为我生个孩子,她当她的大嫂,把我的儿子带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如果她一个人太闷,也可以出去找点乐子,只要不出大格,我都可以容忍。我们的这个协议并没有附加条款,说我必须与她同床共枕,一起生活,更没说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养小白脸,更没说她可以中途不干了。游戏有规则,江湖有道义。她们赵家收了钱,就必须履行诺言,赵俪生是我白家的人,死是我白家的鬼。要我放赵俪自由,也可以,要么赵家还钱出来,要么再陪一个女儿给我。赵家现在是什么局面,你我都知道,一个败家子父亲,一个纨绔的弟弟,都是不会挣钱只会花的主。现在只怕还指望着赵俪从我这儿弄钱过去供他们挥霍。要我看,赵俪也不见得是被我说了几句就想不通的,搞不好还是被他们赵家逼死的。小幽,你也不要打主意帮他们出那三千万。你要把钱给了赵家,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他们绝不会用来给赵俪赎身的。”

许幽是理智的人,这番话虽然残忍,却是句句在理。他跟白啸风讲的也不过是情分二字,真要讲道理,那白赵两家既然当年订了约,双方就必须履行约定。

沉默半晌,许幽低低地说:“风哥,就算是为了我,行吗?每次我一想起你是有妇之夫,心里就很别扭。”

白啸风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当初自己要结婚,这孩子的反应就相当激烈,一赌气便跑到大学宿舍去住,坚持不肯回家,更拒绝参加婚礼。他把这种表现视为爱的表示,匆匆敷衍完婚礼便跑去抓他,硬把他拖回了家,作好作歹地道歉安慰,这才让他消了气,与自己和好。

现在想起来,白啸风仍然很开心。许幽的反应那么大,自然是因为爱他。

听了许幽的话,白啸风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他才轻声说:“小幽,王晓舟救了我,大丈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没说的。我已经问过他最想要什么,可他并没有提赵俪。实际上,他和他妹妹都是啸云的暖床人,他只要求我能把他妹妹要出来,给他们兄妹自由,放他们远走高飞。我答应了他。为这事,啸云跟我闹得很不愉快,但我拿出帮主的身份来,硬逼他放人,他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了。我给了王晓舟兄妹两百万,已经派人把他们送走了。你要不信,可以给他打电话,我这儿有他的新号码。”

许幽一怔,对他办的这事挺满意,转念一想,又咬紧了牙:“那个白啸云,真是禽兽不如。”

白啸风啼笑皆非:“小幽,你这不是连我一起骂了吗?还有咱妈,也被你这句话连累了。”

许幽笑不出来,偏过头去,低声说:“风哥,你还是放大嫂自由吧。她毕竟是涛涛的母亲,将来如果涛涛因为妈妈的事怨恨你,你们的父子情分岂不大受影响?”

白啸风掰过他的身子,正视着他,关切地问:“如果我和赵俪离了婚,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许幽垂下眼帘,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一下头。

白啸风握住他的手,轻笑道:“好,为了你,我放过她。”

许幽猛地抬眼看向他,确认他说的是真的,不禁笑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白啸风看着那动人的笑容,心里感觉很安慰。

他们在一起坐了很久,共同等待医生的消息。

赵俪养尊处优,根本没有杀人的经验,自然也就不大懂怎么才能有效地杀死自己。她虽然下了决心,伤口切得很深,却并没有割断腕脉,只是略有破损,伤口失血过多,但仍有生机。经过长时间的抢救,她终于被医生从死神手上夺回了一条命。

脱离危险后,她被送到加护病房,继续输血、输液、输氧,虽仍然昏迷,情况却已经稳定。

白啸风看了看她,吩咐两个兄弟在这儿守着,便拉着许幽走了。

许幽拿他没办法。但已经得到他的承诺,愿意放过赵俪,他也就不再违拗,跟着白啸风离开了医院。

白啸风把他送到公司楼下,这才去办自己的事了。

回到办公室,许幽无心工作,便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如森林一般的高楼,看着阳光下来来去去的车水马龙,一直在发呆。

当听到田野的声音时,他才回过神来。眼前已是夕阳西下,他站得太久,双腿酸软无力,只得靠到落地玻璃上。

田野急步走上前来,焦灼地问我:“幽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许幽转身看着他,忽然脱口而出:“田野,过来让我靠一下。”

田野一怔,立刻走上前来。

许幽只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伸手抱住他,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上去。

田野有力地站在那里,抬手紧紧地拥住他。虽然一句话不说,却能让许幽感到他的全力支持与关怀,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幽不好意思地说:“忽然有点感情用事。”

田野的手紧紧圈着他的腰,忽然激动起来:“幽哥,让我跟着你一辈子好吗?我希望永远都做你的助手,为你工作,替你分忧,永不让你难过。”

许幽迟疑片刻,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和地笑道:“好。”

田野很开心,紧紧地抱着他,久久没有放开。

夜幕在窗外一分一分地笼罩下来,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城市的灯海次第闪亮,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40章

深夜,卧室里战火刚熄,仿佛在燃烧的炽热空气渐渐凉了下来。

许幽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息着,满脸满身都是汗。

白啸风压在他身上,一直在笑,然后抓过枕头旁边的毛巾,温柔地替他擦汗。

许幽动不了,只好对他笑了笑。

白啸风也笑,开心地问:“很累?”

“嗯。”许幽微微点了点头。

白啸风把他汗湿的头发从额上拂开,柔和地说:“那就多歇歇。”

“好。”许幽轻声答道。

最近几天,白啸风晚上都在家。

虽然现在各国的联赛已经开始,欧洲冠军杯也在比赛,但他和陈三却并不忙。一般来说,在每年的赛季之初,庄家都会给玩家一些甜头,因此冷门不大,比赛结果都很正常。明显不会赚钱的场次,他们的操盘手都会把接下的单扔到澳门去,白啸风和陈三只吃水钱。

由于是联赛之初,有经验的玩家都会先看个几轮比赛,对各队的实力变化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会在联赛的中期下重注,这个阶段才是庄家赚钱的时期。因此,现在每天在这上面的收入并不多,顶多几百万。这点钱也就不必白啸风和陈三亲自在机房守着了。

由于上次被白松和白啸云过来闹了一出,他们接受教训,机房不再放在许幽家,而是以长期包租房间的形式设在弱水三千茶坊里。茶坊的店长被告知,除非长租包间的客人主动要求,所有员工一律不得随便进去,包括清洁卫生都由客人自己解决,不必让服务员进去打扫。只收钱不用花费人工,对于有业绩压力的店长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最近几天来,白啸风的心情非常好,天天都要跟许幽做爱,不过倒也颇有节制,不会像以前那样,隔着几日不做,一来就疯狂地做个不休。虽然每夜只做一次,他却是保质保量,每次做完,许幽仍然会累得毫无力气,但却很清醒,还可以跟他说说话,然后再睡觉。

两人都不再提起有关赵俪的那件事,这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他们之间又恢复了过去那种相处的模式,只是白啸风现在已经正式与赵俪离婚,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到这里,再也不必隔几天就要回家,在儿子面前演一出夫妻和睦的好戏。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像这样夜夜在一起的日子还真是不多。

白啸风细心地替许幽把汗擦了,便不再压着他,翻身躺到他身旁。

许幽跟他轻声聊了会儿白啸云公司那边清资清产的情况,这才觉得力气恢复了一点。

接收别人的公司特别麻烦,尤其是经营不善的企业。许幽要田野组织一个清算小组,准确评估云扬集团的全部资产,查清债权债务,将不良资产剥离出去,先冻结起来,只将优良资产或是有潜力发展的部分保留,再进行人员重组,调整经营方向,改良管理模式,注入流动资金,让它迅速走上正轨。

工作虽然很繁重,不过田野驾轻就熟,并不会有畏难情绪,无非是多加点班而已。他是很能吃苦耐劳的,这点不用多说。许幽对他越来越满意,也越来越信赖。

正说着,白啸风的手机响了起来,许幽便起身去了浴室。

白啸风接电话时并不再避开他,但许幽却总会离开。他一直不想太深地进入白啸风的世界,始终保持着身处黑白两个世界之间,带着超然的态度去帮助他。

坐进加了浴盐的温水里,许幽疲倦地靠着缸壁,懒懒地擦洗着身体,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现在还算是超然的吗?只怕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吧?

一直以来,许幽给外人的形象总是滴水不漏,刀枪不入,然而,白啸风当年在他奶奶的最后时刻提供了最好的照顾,让她安静地走完人生,这重恩义却是他的死穴。

这些年来,许幽再是忍耐豁达,像白啸风那么强势的人也有不少事是让他难以忍受的,可就是因为有这重恩义的约束,他最后仍然忍下来了。白啸风从未提起过去的这些事,可它仍然是许幽心里的束缚,一直都挥之不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含辛茹苦抚养许幽长大的奶奶一直谆谆教导他的,特别是在她的弥留时刻,她一直叮嘱许幽,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人,许幽也郑重地答应了她。这个理念深深地烙刻在他心里,大概是一生也改变不了的。

在水里浸了很久,许幽这才起来,擦干身子,懒洋洋地走出去。

白啸风仍在打电话。他并没有再躺在床上,而是赤裸着身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躁。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许幽一怔,却不便特别在意,便上床躺下。

“好,我明白了。你想办法递个话进去,我保证两天之内就把他们捞出来。他们的一切损失都由我负责赔偿。”白啸风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不大像平时泰山崩于前而其色不变的样子。

许幽又是一怔,忍不住看向他。

白啸风继续说着:“你再找人告诉那些红马甲,谁都不准乱说话,否则我要他们好看。…对,都说自己是服务员,谁也不许指出发牌员来,听见没有?…服务员只要交了罚款,在拘留所里呆几天就能出来,让他们忍一下,罚款由我来交,蹲拘留所期间工资照发,另加特别奖金。”

那边又说了几句,白啸云皱着眉,有些心烦地道:“好了,就这样吧,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于处长了。他说这次是有线报,省市两级刑侦局联合出动,事前他们根本没有得到消息,所以来不及通知我们。这事我得好好查一查。”

说到这里,他停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对方在向他说明着什么。他越听越怒,面沉如水,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这事没有证据,你也不忙下结论。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些被网进去的客人捞出来,不要让他们在名声和财产上受到任何损失。”

那边显然也同意他的意见,他听了一会儿,口气缓和下来:“好吧,就这样,你不要关机,随时等我电话。”

等他放下手机,许幽再也不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了。见白啸风仍然在地上徘徊,他不由得问道:“怎么了?风哥,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白啸风看了他一眼,又来来回回地走了两趟,这才回到床上,靠到他身边,颇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半晌,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五里坡和曹县那边的两个场子刚刚被警方抄了。”

许幽大吃一惊,担心地问:“那…那些客人呢?”

“大部分都被看场子的弟兄们抢先从暗道送走了。”白啸风长出一口气。“虽然这次警方是突然袭击,局里的朋友来不及通知,不过我们的暗哨布得好,他们刚走进外围就通知了里面,所以,重要的客人都被送走了,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不过,还是有几个商界的朋友被截住了,其他还有十来个普通客人也被挡住了没走掉。现在,场子里的经理、发牌员、服务员,还有一些看场子的弟兄都被带走了。初步估计,被收走的赌资大概有七百多万,还有几个朋友开来的车也被扣了…真是麻烦,现在得先把那些客人捞出来,然后再找人去顶罪,把那些员工也都弄出来。”

他就是不说,许幽也知道很麻烦。五里坡是市郊外一个比较荒凉的区域,曹县也十分偏僻,但离市区并不远,平时市里的赌客都爱到那里去玩。这是风云帮里规模较大的两个场子,可说是日进斗金,现在突然被警方袭击,而且行动得那么准确迅速,实在是让人吃惊。

风云帮在本省和周边一些省区的场子有三十多个,白啸风对这些场子都专门布置过,防范措施极其严密,数年来都平安无事,没想到这次会突然翻船。

许幽想了一会儿,对他说:“如果是商界的客人,我可以设法找刑侦局的朋友,把他们捞出来。他们也就只是赌博,无非是罚点款,问题不大。”

白啸风思索片刻,便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分头去办。你负责捞那些被关进去的客人,我一会儿把名单写给你。其他的事我去处理,你不用管了。”

许幽刚说了声“好”,他便跳下床,从桌上拿起笔就写起来,随即递给许幽,然后穿上衣服,便急急地走了。

许幽看了看名单上的人,大部分他都认识,有些颇有交情,有些只是点头之交,还有两个他听说过名字,不过没见过。

略略思考了一下,他便调出手机里的电话簿,把自己认识的政府和警方的朋友都过了一遍,然后看了看时间。

实在太晚了,现在根本不便给任何人打电话。搞不好人家会认为事情非常严重,反而心生警惕,跟他耍太极。

许幽拿着名单仔细研究了一下,将上面的人分成三批,第一批都是风云帮和天上天的优质客人,这些人最好能在天亮后就捞出来。第二批也都是商人,只不过资产和名声都要比第一批客人差很多,所以,能一起弄出来最好,否则迟两天也行。第三批都是小商人,就算是不出手捞,他们在拘留所里顶多呆上一星期也就放了,问题不大。

做好计划,他便躺下睡觉。休息好是最重要的,这次的事件一定要小心处理,否则白啸风那边会出大事,搞不好他得跑路。

可是,这是谁给的线报呢?谁会出卖白啸风?谁想损害风云帮?

想来想去,一时不得要领,他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早上,许幽醒得很早。等到八点钟,政府部门的公务员都上班了,他便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联系的,是省政府的一位高级官员。他跟警方的高层是儿女亲家,关系非同一般。许幽与他交情很好,曾经帮过他很大的忙,却从未托他办过什么事。

电话接通后,许幽轻松地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约他有空的时候一起去打高尔夫,然后才轻描淡写地道:“我有几个朋友闲着没事,昨晚到赌场去了,想玩两手散散心,结果正好碰上警方去查,就给抓走了。我想这也无非是罚款的事,您看是不是就不要拘留了?多罚几个钱都无所谓。…您知道,他们都是大公司的老板,为本省经济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有几个朋友今天还约好了要跟人签合同,这一耽误,很可能几笔大生意就泡了汤。赌博虽说是违法,可也算不上犯罪,他们输的都是自己的钱,也没伤害到谁,您说对吧?…您看,能不能跟市局那边说说,通融一下,该罚的就罚,不过,罚完之后能不能就把人放了?”

对方听完后,立刻爽快地说:“行,我过问一下,如果真的只是赌博,没有其他的事,那就罚个款,应该可以放人的。”

许幽连声道谢,这才放了心。

现在不能再做其他的动作了,得等第一批人放出来以后再运作第二批人。许幽思索了一会儿,便照常去了公司。实际上只是做个姿态,他一边看着财务总监送来的财务报告,一边紧张地等待着消息。

除了许幽外,那些被抓的商界精英们也都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关系网,此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再加上他们只是赌博,又不是杀人抢劫,走私贩毒,所以被请托到的人也乐意帮忙。不用担什么风险,还落下一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还没到中午,许幽列入第一批名单的人便全都被从刑侦局放出来了,第二批人也在下午全部释放,只有第三批人和那些赌场里的工作人员在傍晚被转送到了拘留所。

白啸风那边有朋友与拘留所的警官们很熟,已经递了话进去,对这批人看得就比较松,让他们的日子不至于难过。

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结果了。

现在全世界都在嚷嚷要打击赌球的行为,中央也在部署要严打赌博,这一次,警方捣毁了这么大两个赌场,别说省市两级政府,就是中央也会非常重视,这个案子是销不掉的。不过,白啸风那边早就有兄弟站出来顶罪,当时在赌场就有人承认自己是老板,回到警局更是供认不讳。

反正赌博罪的最高刑期也不过三年,这三年牢坐下来,给他的安家费比他在外面干三年的收入要高得多,因此一旦遇到这种事,弟兄们都抢着想顶罪。

到了傍晚,许幽和白啸风已通过数十次电话。当第二批人全部获释后,他们两人的情绪才放松下来,都不急了。

晚上六点多,许幽给白啸风打电话,告诉他,第三批人在明天上午会放出来一大半,下午一定全部释放。

白啸风听了以后很满意,笑道:“小幽,我在白屋,你也来吧,一起吃晚饭。”

许幽答应了一声,便锁上办公室,径直赶往郊外。

第41章

终于可以不用前呼后拥地生活了,许幽独自开着车,奔驰在平坦的公路上,感觉十分舒畅。

道路两边都是辽阔的原野,一片片沉甸甸的金黄麦子在晚风中如波涛般起伏,景色非常美,有点像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的经典图片。

走进别墅,看到白啸云,他的愉快心情依然未减,便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云哥。”

白啸云有些意外,随即高兴地点头:“小幽来啦?赶紧去洗个手,准备吃饭了。”

这个人几起几伏,仍然风采依旧,虽然公司被兼并了,自己的钱损失了几千万,手下的心腹也死了好几个,外表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站在许幽面前,腰板挺得笔直,看上去很神气。他从小练武,长大砍人,拉出去另立门户后当了老大,却也没忘了坚持训练,这些都使他的精神和身体均十分强悍。重回风云帮后,更让他意气风发,看向许幽的双目中,灼灼神采如火一般,让他觉得很刺眼。

不过,面子功夫他们谁都不比谁差。听了他的话,许幽立刻笑着答道:“好,我马上就来。”

进了饭厅,长条餐桌旁已经坐着白家祖孙三代,饭菜已经摆好,都在等他。

白啸风看见他出现在门边,便招了招手,笑道:“小幽,来,坐这儿,就等你了。”

许幽过去坐到他身边,然后对坐在上首的白松笑道:“老爷子的精神还是这么好啊。”

“那当然,现在他们兄弟俩已经和好,两个孙子也这么可爱,我每天除了开心就没别的事了。”白松声如洪钟,边说边哈哈大笑。“好了,人都到齐了,就开饭吧。”

他的两边坐着白家兄弟。白啸云太太挨着白啸云坐着,他们的儿子刚满三岁,被保姆带着在一边吃饭。许幽坐在白啸风旁边,白涛则坐在他身旁。这孩子很兴奋,圆圆的眼睛一直看着许幽,晶莹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这顿饭吃得很喧哗,白松的话很多,白啸云也在一边凑趣,白啸风不时地笑一笑,点点头,看上去气氛很和谐。

不知怎么的,许幽老觉得当中有暗流涌动,隐隐有种诡异的感觉。除了白啸风和白涛外,其他人好像都在当许幽是一家人,可有意无意之间却又对他弥漫出一种热情的排斥和礼貌的生疏。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大概也只有许幽这个当事人感觉得出来。

许幽安静地吃饭,偶尔轻声回答白涛的提问,并告诉他不要挑食。对于白松和白啸云骨子里对自己的轻蔑和不悦,从小他就能感觉出来,早就习惯了。

白啸风有时会给许幽夹他喜欢吃的菜,叮嘱他多吃点。许幽很愉快,会还他一个笑容。白松和白啸云会假装没看见,白啸云太太更是事不关己,什么也不说。

吃完饭,家庭团聚时间也就到此为止,大家各自散去。

白松到客厅里看电视,白啸云夫妇今晚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便陪着老爷子看肥皂剧。两个孙子坐在爷爷身边,他老人家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白啸风叫上许幽去了书房。

许幽对这里很熟,动手为他和自己沏了杯茶,这才坐到沙发上,忍不住慨叹:“这次的事情还真险。风哥,你查出是谁去报告警方的吗?是内贼还是外鬼?”

白啸风坐到他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许幽有些莫明其妙,现在好像在说正事,不应该有这种暧昧的举止。他询问地叫了声:“风哥?”

白啸风看了他良久,抬手轻柔地拂了拂他的头发,轻声说:“小幽,我们风云帮三十多个场子,只有这两个场子你跟我去过,偏偏就这两个场子出了事。有人提醒我,可我不相信。你帮我想想,这事究竟是为了陷害你,好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许幽一怔,忽然有些惊诧,不由得看向他。

白啸风坐在他身旁,眼神十分复杂。他的气势依旧,许幽却仍然没有感觉到别人面对他时会感到的巨大压力。

以前,许幽总认为之所以不怕他,是因为自己对他全心全意,忠心耿耿。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感情上、床上,许幽都处处为他着想,对他的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难道这还做得不够吗?白啸风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所以许幽从来不怕他。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曾几何时,这种无所畏惧背后的含义已经变了。

许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了。他不但拥有着可以与白啸风分庭抗礼的实力,而且还掌握着他的经济命脉。如果他想要颠覆白啸风的王国,那只是举手之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许幽根本不需要利用警方来搞小动作,而且只坏他两个场子,这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根基。许幽如果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只需要堵住他洗钱的通道就行了。这是他一手设计出的极为严密的系统,合理,合法,不怕警方侦察,经得起审计局审计,在这个世界上,只怕也只有他能够破坏它。

当初,白啸风把沧澜公司的股份几乎全部注册在许幽的名下,因此许幽在法律上拥有沧澜集团,拥有天上天,数十亿的资产皆由他掌握。如果许幽当真起了异心,那白啸风除了调动杀手来干掉他,实在也别无他法。只是,许幽既然有了这样的实力,只怕没人能够轻而易举地除掉他。

许幽看着白啸风,似乎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疑虑。他实在很想问眼前的人:你怕了吗?怕我会占领你的帝国吗?怕你有朝一日也会像白啸云一样,被我不动声色的一个举动就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回来依附于你吗?怕将来我们会主从颠倒,你再也不能够压倒我吗?

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他坦然地看着白啸风的眼睛,神情间磊落无私。

许幽对生活的欲望一向不高,现在这样的情形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不想当国王,不想决定别人的生死,不想干涉别人的命运,只想安静地生活,平静地工作。可是,只怕别人都不会相信吧?就像历史上的多尔衮,明明可以自己当皇帝,却终生没有篡权,至今成为清宫四大疑案之一。其实有什么可怀疑的?他不过是选择了爱情,放弃了江山。

许幽叹了口气,大概江湖上对他始终臣服于白啸风也感觉很疑惑吧?许幽现在财雄势大,完全可以叱咤风云,笑傲江湖,如果夺了白啸风的权,那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一直不肯夺权,这才让人感觉意外。

此时此刻,许幽忽然发现,在他和白啸风之间,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清如水明如镜了,当中混杂了许多浑沌的东西,让他看不清,说不明。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疲倦地说:“风哥,这事不是我做的。我想你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我就先回去了。你如果做了什么决定,尽管通知我,我都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