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蝗王的反应跟我截然相反,怪音一起,它就轻轻晃动起身躯,甚至连它周围那四个卫兵也都停止爬行,静悄悄的欣赏起来。

我俩走的很慢,我跟在拉巴次仁身后也没瞧清他的表情,反正在我俩经过蚂蝗王时,他的脑门出了不少汗。

我只觉得那怪音被拉巴次仁吹得越来越高,突然间又戛然而止。

我一下耳根清净,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而拉巴次仁却变得有些呆滞,还喃喃说了一嘴,“不好,刚才音吹高了没收回来。”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怪音突然停止是个意外,而且往深了说,我又是给这爷们背包又是耳朵受罪的,到头来不仅罪白遭,还被他弄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蚂蝗王也从陶醉中清醒,即刻发起了攻击。

只是它攻击的对象不是那该死的拉巴次仁,而是无论怎么看都很无辜的我。

蚂蝗王身子一缩又一弹射,瞬间就跳到了我手背上,接着就把吸盘狠狠附在上面吸起血来。

我骂了一句娘,心急之下把拉巴次仁的提醒忘在脑后,掏兜拿出火机对着蚂蝗王狠狠撩了一把火。

这是防风火机,打出来的火很猛,说白了就是一个地道的微型火柱,火柱刚一接触蚂蝗王,就把它身上烧的焦黑一片。

蚂蝗王收回吸盘,一股股的往外吐着鲜血,可我不管它难受不难受,手一抖把它弄到地上,又蹲下身继续给它施刑,还对拉巴次仁说,“怎么样爷们?我对付蚂蝗王的手段还不错吧。”

拉巴次仁脸都白了,指着我“你你”的结巴起来。

本来我看蚂蝗王挺直了身子以为它死了,等关了火机后不料它又动几下,接着砰的一声炸了体。

一股红绿相间的血雾瞬间出现在它尸身上空,与此同时,那四个还趴在树枝上的蚂蝗也都缩起身体陆续自炸起来。

我看的愣了神,拉巴次仁却一把将后衣领往起一抻,用他的大长袍子把上身连带脑袋都包住,对着我大喊,“快跑。”

我故意眯眼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句快跑到底什么意思,其实不怪我这反应,只能说拉巴次仁这爷们跟一般人不一样,短时间内根本琢摸不透他的性格,也摸不准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而我这一耽误,异变来了,周围跟炸了锅一般,所有蚂蝗都疯狂向我俩扑来,离着远的还好说,一时间构不成威胁,离得近的,就跟雨点似的落了我俩一身。

拉巴次仁有准备,尤其他袍子还厚,蚂蝗想挨到他皮肤还真有些难度,这爷们也顾不上我,大叫着不许咬脸,疯了般往远处逃。

我就比他惨多了,尤其我上衣又不是袍子,学他那般扯后衣领护脑袋,后背就露了白花花的一片,可要是顾后背,我脑袋又成了被攻击对象,更郁闷的是,被一群蚂蝗攻击,我想拿火机撩火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最后我一合计,都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自己也别在这硬抗了,不然早晚被这帮虫子吸成肉干。

我一捂脸,只给右眼稍留点指缝,算是能看清路,也学拉巴次仁那样,大呼着不要咬脸,向远处逃窜。

该着我俩运气,遇到蚂蝗王时就已经处在蚂蝗谷的边缘地带,这次逃难,我没逃多久就出了“鬼门关”。

拉巴次仁一看就没怎么受伤,正用盐包把手背上那几只蚂蝗弄下来,而我头发里、手背上,甚至连衣服中都钻了不少蚂蝗进去。

我不敢耽误,急忙脱起了衣服,还嚷嚷着让他帮我捉蚂蝗,可就在这时,我脑中一阵迷糊,接着眼前一黑向地面狠狠砸去。

07 救命

我不知道这次眩晕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中了蚂蝗的毒,反正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正趴在拉巴次仁的背上。

那爷们正背着我赶路。

其实我是被冻醒的,自己被脱得一丝不挂,每当冷风吹来我都止不住的打颤。

很明显我伤的很重,想从他背上挣脱,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在意识连番催促下,我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好在我能勉强说话,也正巧自己嘴巴就在拉巴次仁的耳边,也没用大多声音,轻轻念叨一嘴他就听到了,“爷们,你把我放下来。”

噗通一声,拉巴次仁倒真听话,直接一撒手把我实打实的摔在地上。

说是最好其实也是相对而言,这房间里只有两张单人硬板床和一个挂衣服的杆子,拉巴次仁脱了外袍解开腰带,把我背到最里面的木板床上,而且他放下我后还对我屁股轻轻抽了一巴掌说,“宁天佑,咱们到家了。”

我是真想爬起来对他屁股也抽一下,但经过这一路的劳苦,我觉得自己更加虚弱,甚至还困意十足。

我轻轻念叨一句让他快点买药给我治疗后,就一闭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在这期间,我恍惚觉得有人折腾我,又是擦身子又是喂药的,等我再次睁眼时,这屋里很昏暗,屋正中点着一个煤油灯,拉巴次仁正光着上身躺在另外一张床上打鼾。

我发现自己身子好了很多,别看还没下地行走,但能感觉身子里有劲。

我轻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挺过来了,小命没丢,等习惯屋内亮度后,我又试着下床。

第9节

可我刚坐起身无意间一低头,发现自己双腿内侧竟然趴着两只大蚂蝗,而且这两只蚂蝗的长度比我在蚂蝗谷见到最大的还能大出一截去。

我忍不住一声吼,拉巴次仁听到后猛地坐起身,看样他刚才是真睡着了,看我时还一脸迷茫之色。

我指着那两个大蚂蝗,对他大喊,“快点,拿盐包来。”

拉巴次仁明白过劲,哈哈大笑起来,还走过来安慰般的拍着我说,“宁天佑,这蚂蝗是我给你放的,你急什么?”

我心说自己不急才怪呢,而且看他没有要帮忙的架势,我一发狠,伸手就向这两只蚂蝗抓去。

本来我是拿出两败俱伤的做法想把蚂蝗拽下来,可不料我刚一碰,它俩就毫无反抗的从我腿上掉了下去。

而他刚说完又一拍脑门,改口来了一句,“不对,O型血才是最牛的,那我就是O型血。”

自打接触拉巴次仁后,我就被他强悍的观念一次次打败,这次更是如此,虽然我明白他是在安慰我,让我宽心,但给我感觉,他肯定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尤其按他的意思,还是什么血型牛他就什么血型。

其实我也不需要他过多安慰,毕竟自己身子好转,这就说明“输液”是成功的,只是在心理作用下,我对拉巴次仁这种“输液”的方法还有些余悸。

拉巴次仁猜出我的心思,大咧咧往旁边一坐,拍我肩膀说,“我说哥们啊,你就知足吧,我知道那所谓的西医疗法,拿个玻璃瓶子,把药放进去搅合搅合,再用个针头往人身子里射水,那得多疼啊,你看咱爷们用水蛭蛊,感觉不到疼就能把药送进去。”

就事论事的说,尤其是经过蚂蝗谷的一劫,我还真对水蛭吸血有了新的认识,像它们这种虫子,嘴里一定有类似麻药的东西,吸人血时顶多让人麻痒,还真没有疼痛感。

拉巴次仁看我脸色好转,又说个题外话,“其实水蛭蛊这东西在很早以前就被用到了,古时的大理蛊医,还有我们门巴族的苯教巫师,都会用水蛭蛊来输液或做外科手术的。”

“外科手术?”我实在忍不住,吃惊的反问道,“那你们怎么缝伤口?”

拉巴次仁伸出一只胳膊,边比划边解释,“要是我胳膊里钻进一种毒虫,巫师就要先给我划个口子把虫取出来,之后用黑颚蚂蚁咬住伤口的边缘,这种黑颚蚂蚁是大峡谷特有的,个头大且咬力强,巫师会把握时机,等蚂蚁死死咬住后,就趁机扭断蚁头,让蚁头留在伤口上,直到伤口愈合为止。”

我听愣了,一方面是被这种奇闻震撼住了,另一方面也被苯教的文化所影响,甚至我突然觉得,老舅下套硬逼我来西藏,弄不好我真会收益。

拉巴次仁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拍了下我的大腿说,“小妞,别想了,快下地,我给你弄吃的去。”

我这次没惯着他,趁机对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反驳道,“记得给我弄点肉来解解馋,好好伺候伺候你家官爷。”

08 劫匪(二)

拉巴次仁倒真挺照顾我,去外面没多大功夫就弄了一堆吃的回来,既有肉也有饼还有一坛子酒。

他又从店主那借个小木桌,我俩就围着桌子吃了起来,其实我挺馋肉的,尤其这次西藏之行自己心里没底,一路花销也都省着来,好久没尝到油花了,看到这明显刚烤完的肉,特想扑上去咬一口。

可我这身子不争气,一闻到肉味反倒直反胃,只好无奈的盯着肉干瞪眼。

拉巴次仁不管我,伸手撕了一大块肉丝放到嘴里嚼了起来,还一边嚼一边嘎巴嘴,有故意气我的嫌疑,趁空又说,“宁天佑,其实你这次来墨脱门巴算是有福了,我们的规矩牛、猪、鸡这类的都能养,也都能吃,但西部门巴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杀牛、不养猪、不吃鸡,尤其老一辈人连鸡蛋都不吃,我看像你这种天生‘肉食性动物’,去那保准跟受刑无异。”

我瞪了他一眼,抓了一块饼吃了起来,其实我这举动还真是被他馋的,就想借着吃饼缓解一下。

我平常不喜欢吃饼,尤其还没菜只能干噎,但我吃了几口就发现,这饼的风味独特,甜丝丝不说还有种另类的香感。

或许是我一边吃一边抿嘴尝味的动作有些不雅,拉巴次仁看的笑了,“我说哥们,这饼好吃吧?墨脱有家门巴人开的小店,这饼就是专拿薄石板烤烙出来的荞麦饼,这我又得多说,饼也好,米饭也罢,用金属锅弄出来的绝对没石锅、石板做出来好吃,石锅、石板传热和散热都慢,弄得饭菜也鲜美,来,你再尝尝这酒。”说着他就把酒坛子推给我。

我愣愣看着酒坛,纳闷道,“喝酒伤身,尤其我现在这身板,连肉都吃不了,更别说喝酒了。”

拉巴次仁一咧嘴,拿出一看你不懂的架势跟我说起来,“这叫鸡爪谷酒,是西藏才有的东西,在外地你都喝不到。”随后他又做了个手势继续说,“西藏鸡爪谷穗呈爪状,种子朱红,有补中益气的功效,就说那刚生完孩子的妇女同志,奶水不足时,喝点鸡爪谷酒,奶水就来了,怎么样,想喝了吧。”

我真想呸拉巴次仁一口,打心里明白他是想告诉我鸡爪谷酒喝了对人身体的调理有益处,可他这举例也太不恰当了,大有让我喝鸡爪谷酒催我下奶的架势。

我故意往一边靠了靠,专心吃起饼来,拉巴次仁一看我这么坚决的态度也不再劝说,索性自斟自饮起来。

虽说我吃完饼人精神了不少,但拉巴次仁告诉我,去大峡谷的路很难走,如果我非要逞能不调理几天再走的话,保准这番劳累后会留下病根。

我一合计自己找黎征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索性就听从了拉巴次仁的建议,安心在这里养起身子来。

本来我寻思在调养期间顺便让拉巴次仁带我在墨脱逛逛,毕竟这里环境美,自己头次来要不过过眼瘾未免有些遗憾,可我一提出这想法就被拉巴次仁严肃的拒绝了,尤其他拒绝我的理由还很特别,说墨脱有‘老虎妈子’,专门欺负外来客人,我要是出去真碰到这种怪兽的话保准没命。

当时我被他这理由弄得直愣,其实“老虎妈子”这词我懂什么意思,是北方某些地方的方言,算是一种妖怪,可令我不解的是拉巴次仁怎么知道这词?

但我也没深究,而且以为拉巴次仁是为我好,就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静养。

可没过两天我就发现不对劲,拉巴次仁每天都出去很久,回来时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香味,尤其有一晚上他回来脱衣服睡觉,我发现他后肩膀上有个牙印。

我一琢磨,拉巴次仁身手是不错,但也不会变态到能把自己后肩膀咬个牙印出来,前后这么一联系,我明白了,这爷们不带我出去逛的原因是嫌我碍事,妨碍他出去找妹子。

我也没表露什么,心说既然人家嫌我碍事,那索性自己就独立些,明天自行出去闯。

第10节

我这算盘打得不错,第二天在拉巴次仁出去后没多久,我整理下衣服也出了旅店,可该着我点背,才溜达出一条街就被拉巴次仁看到了,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也没解释什么就把我给劝回去了。

而我这举动也真带来了麻烦,当天晚上,在我躺床上无聊发呆时,拉巴次仁黑着脸回来了,而且进来后他就把房门关死,又卷着旱烟狠狠吸了两口后说道,“宁天佑,咱们被劫匪盯上了。”

我冷不丁没反应过来,反问他,“什么劫匪?”

他掐了烟接着说,“最近有一伙地痞来到墨脱,他们头子的外号叫驴驹,专门干抢劫的勾当,而且还有个癖好,对长头发男子看不惯,你昨天一出门,被驴驹瞧到了。”

我看拉巴次仁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也严肃起来,“爷们,你在墨脱认识人多,能不能托人联系到驴驹,递个话过去打消他的主意?”

拉巴次仁摇摇头,“驴驹之所以被起这个外号,就因为他这人不讲理,六亲不认,咱们还跟他一点关系都不沾,联系谁也没戏。”

这下我没话说了,心里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而拉巴次仁沉默稍许后又说,“既然这事化解不了,那咱俩就夜里走吧,只要到了大峡谷,别说他一个驴驹,就是一个加强班的驴驹群过来咱们都不怕。”

我点头赞同,而且歇了这几天我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

等到后半夜,我俩趁着夜深人静悄悄下了楼,拉巴次仁跟旅店老板关系好,那店老板也精明,知道我俩的用意,并未多问就开了店门。

只是外面黑咕隆咚的,再加上对这里不熟,我出去后就有些犯懵,拉巴次仁一把拉着我,辨明方向当前领路。

但我俩没走过久就在一个房子后面闪出一个人影来,还冲我俩叽里咕噜说起了藏语。

拉巴次仁拍了下我的手背,那意思让我别动,接着他也笑着叽里咕噜说话,还向对方靠去。

我不知道他俩在交谈着什么,但拉巴次仁站在对方身边时,我很清楚的听到一声闷响,随后那黑影像滩烂泥似的软了下去。

拉巴次仁又带着我赶路,但这次他却显得焦急,还催促般的问我,“宁天佑,你能不能跑?”

倒不是我吹嘘自己,尤其自己是当相师出身的,按瞎眼师傅的话说,干咱们这行,能跑可是个基本功。

我撒开腿随着拉巴次仁跑起来,而且这一跑就是一个小时,可我发现,别看拉巴次仁块头大,但他耐力真强,最后我累得都不行了,他也只是微微喘粗气。

我一手扶着他肩膀对他说,“爷们,看出来你厉害了,要不你带我跑吧。”

我的意思是让拉巴次仁背我,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毕竟自己也是个爷们,我就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而拉巴次仁拿出一副明白的表情点点头,说了句好后,就像扛包似的把我扛了起来,尤其在他一扛之下我还大头冲下。

我只看到眼前的地面飞快移动,而且胸口还憋股气,浑身也说不出的难受。

我本想喊话让拉巴次仁停下来,可赶得巧了,这时身后不远处原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用藏语叽里咕噜的叫骂着。

我一猜明显是驴驹他们赶了过来,为了节省时间逃命,我只好打消了喊停的念头,强忍着痛苦任由拉巴次仁折腾。

这样我们两伙人一追一逃又过了半个时辰,拉巴次仁扛着我钻进老林中。

说这里是老林还真有点不太恰当,这里树多不假,但整个林中很阴森,甚至我强行抬头看一眼就能看到阵阵雾气,把这里衬托的异常恐怖。

拉巴次仁显得很有目标,专奔一个方向跑,而且最终在三颗奇粗的老树下止了步。

他大喘着气,一边嚷嚷累死了一边把我卸了下来。

我使劲揉着胸口顺气,咳嗽着抬头看,我发现这三颗老树上都挂满了筐,夜里看不清,但好像是被铁锁这类的东西拉上去的,而且筐外面还缠着白布,把它稳稳的固定在树枝上。

我可不认为这筐里装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扭头问了一嘴这是什么?

拉巴次仁一脸坏笑,没多解释反倒一转话题说,“宁天佑,这里是大峡谷门巴族的入口了,你不要怕,咱们安全了。”

我愣住了,在我印象里,入口也算是门户,不管怎样也得弄点像样的标记出来,阔气就弄个好门脸,像苗寨的寨门,要寒酸的话那怎么也得立个碑在上面写点东西,总不能像现在这样,在入口的树上挂几个筐吧?

我还想问,可拉巴次仁倒抢先说话,他指着老树底下,“咱俩先歇会,顺便抽口烟,我的旱烟吸没了,你兜里是不是带着卷烟呢,快拿出来分享下。”

我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也强压下心里的疑问与恐慌,甚至又一合计,心说我俩被驴驹追了半晚上,既然拉巴次仁说我们安全了,那我也要看看这驴驹到底长什么样?怎么这么有瘾头追我们追到这来。

我跟拉巴次仁都坐在树下,把红梅烟拿出来分给他抽,就等驴驹现身。

09 树鬼

一阵吵吵嚷嚷声过后,驴驹带着两个帮手现身了。

别看夜晚光线昏暗,但我却却模糊间看到了他的相貌,而且也似懂非懂的明白了驴驹为何对我这种长头发外地人有偏见。

他也头发长,但要形容他头发的话,只能说这原本是一块苍绿的草地,但却被猪拱了一通,左一片竖着右一片躺着不说,很多地方还全都是“秃地”,乍看之下直让人反胃。

驴驹三人都带着砍刀,尤其驴驹,啪啪的拍着刀背壮声势,恶狠狠的望了我会儿,又叽哩咕噜说起话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很明显这不是好话。

拉巴次仁也用藏语跟他对峙,他俩说的越来越激动,尤其拉巴次仁,最后还一把丢掉烟,站起来吼着。

我干瞧着热闹,其实也想插一嘴问驴驹会不会说汉语,可又一合计,他俩都在气头上,我拿汉语去里面搅合,这不明显添乱么。

等两人停止谈话,拉巴次仁咧嘴对着驴驹唾了一口,又跟我解释道,“宁天佑,驴驹的傻劲又上来了,非得洗劫咱俩,敢欺负门巴的客人?他们今天别想活了。”

我点点头,知道这是谈判不成要动武,我当然不反对动武,还鼓励般的强调,“爷们,快把帮手请出来吧。”

拉巴次仁一吃惊,又大有深意的看着我反问,“原来这秘密你知道了?”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心说什么秘密?而且本就寻思着,大半夜的他拉着我逃命,等到这却又大胆的跟驴驹叫起板来,要不是这里有帮手,他拉巴次仁敢这么干?这种屁股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怎么被他说成秘密呢?

我看驴驹三人有要过来的架势,也不想跟拉巴次仁多说,急忙四下看了看问,“爷们,咱们门巴族的勇士埋藏在哪?快叫出来吧,大半夜的藏着多累。”

拉巴次仁哈了一声,出乎我意料的回答道,“宁天佑,原来你不知道秘密。”

我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爷们,这周围没勇士?”

第11节

拉巴次仁一咧嘴,“宁天佑,你以为门巴勇士很无聊么?大半夜不回家搂老婆,却在这蹲坑。”

我听得一颗心直沉谷底,或许是我面上表露出些许的绝望,驴驹他们停下身嘲笑起我来。

而拉巴次仁更可气,看着驴驹笑他也跟着笑起来,给我感觉,驴驹在嘲笑我,而拉巴次仁却在嘲笑驴驹死到临头还笑。

我磕头求菩萨的心都有了,扯着拉巴次仁的衣服说,“爷们,你别笑了,有什么对付驴驹的办法就快使出来,别考验我的承受能力。”

驴驹三人终于被树鬼吓住了,不由得缩在一起,还一同慢慢向后退。

驴驹最先回过神,对着两个手下骂骂咧咧起来,还把他俩推了出去。

这俩手下嗷嗷喊着,举着砍刀分别冲向了树鬼。

给我感觉,要拿义荣县方言来评价他俩的话,那就该叫二逼,很明显驴驹把他俩当做炮灰,可他俩竟还能这么不顾生死的卖命,尤其其中一个汉子,冲的那叫一个忘我与陶醉。

这汉子奔到树鬼面前就要落刀,可树鬼一伸手就把他握刀的手给抓住了。

我发现树鬼的胳膊真长,而且力道也大,它这一抓之下,无论汉子怎么扭都挣脱不出去。

树鬼呃了一声,又用另只手扣住了汉子的脖子,用脑袋硬碰硬的对着他脸砸去。

看到这我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毕竟头骨是人身上最硬的骨头,先不说树鬼的头有多硬,但就这么不管不顾硬碰,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树鬼与汉子两头相撞的瞬间,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汉子整个脸都凹进去一大块,人也跟烂泥似的瘫到地上,可树鬼却一点事都没有。

估计晚到的那个手下也被这一幕给震慑了,他急忙收脚,一扭头又想往回跑。

可另外那个树鬼不给他机会,突然间像个大鹏似的对他扑了过去。

树鬼的弹跳力也惊人,一下就落在这汉子身后,还隔着汉子的身子抓住砍刀,硬生生带他来一出握刀自尽。

我发现树鬼真实惠,生怕这汉子抹脖子的力道太小,在它逼迫下,汉子几乎自行把头全切了下来。

噗通一声,这汉子也挺尸般的躺在了地上,抖着身子双眼无神看着我。

我听瞎眼师傅说过,横死的人死前看到谁,他冤魂就会来找谁,我一瞧这抹脖汉子肯定活不成了,却在死前盯着我看,吓得我叫唤一声急忙把身旁的筐拽过来挡在眼前,心说你也不是我杀的,要愿意看就盯着这个筐吧,死后冤魂强大的话就来找树鬼的麻烦。

驴驹彻底傻了眼,估计他都没想到自己手下竟一个回合不到就被树鬼杀了,他哇的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可树鬼没打算这么容易放过他,两个树鬼一同低下身,捡起砍刀后又一同对着驴驹撇了出去。

我不知道这俩树鬼的默契是怎么练出来的,两把砍刀一个砍在驴驹的后脑勺上,一个镶在他后心窝处。

驴驹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就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我以前只给人算命,哪碰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看着瞬间多出来的三个死人,一时间愣在当场。

拉巴次仁倒面不改色,又换个姿势吹起里令来。

也说这神奇劲,里令的音调再次改变,变得极其低沉,而那两个树鬼也拿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转身摇摇摆摆往回走。

10 登龙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