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居高位者,都是喜欢掌控把握全局的。玉珠虽然心有懊恼,更是因为心沉尧二少千方百计拿捏自己的缘由,但依然适时露出惊喜的表情道:“若是尧二少肯如此,玉珠自当感恩铭记二少的恩情。”

  尧暮野虽然知道这女子奸猾得很,可是看她此时脸上浮现出笑意,樱唇微启,露出洁白皓齿,竟是比方才矜持而做作的笑要更加的明媚动人,不由得让二少的眼儿又眯了眯。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玉珠的近前道:“你因为在脸上涂抹了毒花粉的缘故,除了脸上长了疹子外,对于与紫葵相克的檀香也变得敏感了些。而我身上的衣物恰好俱是熏染了檀香,所以小姐你才会被迷晕,因为怕小姐余毒未消,故而在见小姐前,在下沐浴更衣,也没有再穿熏染过香的外衣,衣衫不整了些,六小姐不会太过见怪吧?”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这等拿捏人的伎俩,玉珠自问就算琢磨透了其中的精髓,恐怕也不如尧少这般运转自如。可总是要配合好了尧少的情致,当下微微红了脸道:“谢尧少的体贴……只是不知玉珠这等被休离出门的下堂之妇,该是如何感激尧少的恩德?”

  玉珠是故意说得这般轻贱的。尧少虽然照比温将军之流,对她要来的冷淡的多,可是从他的眼里,玉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点点危险的气息,而且这位公子如猫儿戏鼠一般,慢慢地折腾于她,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幸好这位是尧家的公子,是个在商门前伫立片刻都觉得浊气难忍的金贵之人。

  就算他因为自己的容貌而生出几许玩味之心,可只要想到她是个失了名节的商妇,向来也会让尧二公子望而却步了。

  果然此话一出,尧二公子静默了一会,声音似乎又冷了几分道:“的确是有一件事要拜托六小姐亲手为之……可否请六小姐随我到内室一叙?”

  玉珠听了此言,不由得一愣,难道是她看错了这位公子?看着清冷,竟然是比温疾才之流都要心急?

  虽然看到玉珠踌躇,尧二少却似乎少了些方才的戏弄之心,只是略显清冷地道:“六小姐不是要全力维护你萧府的周全吗?做好了这一件,你便可以与你的家兄离开半屏山了。”

  玉珠咬了咬嘴唇,迟疑地随着身前高大的男子入了内室之中……

  玉珠自问自己在萧府的书房里,见过祖父收藏的若干玉器珍本图画,可是她总是没有想到会在名动天下的尧二少的内室帷幔之后,见到那么一件只书本上见过的邪魅以极之物!

  杨家皇族南渡以前,内宫犬马声色糜烂至极。不光是皇室男子广纳嫔妃,留恋花丛,就算皇族贵女也是纵情声色,巾帼不让须眉。

  犹以东魏的文苑公主为最,不仅豢养面首,更是与朝中已有妻女的重臣私相授受,若是遇到极其心爱的,更是不准他回去再与妻妾同眠,可是毕竟是朝中的臣子,也不好养在自己的府宅里。于是便命能工巧匠打制出一套匪夷所思的物件出来,以极佳的玄铁打制,环环相扣,参绕绑缚住男子的风流之处,得配了钥匙一把,自此若想风流,便只能寻了公主开了小锁欢畅一遭,这等奢物,据说东魏时,也仅是这位胆大的公主一人用过,后来便早就失传于世了……

  当时这记录前朝宫中密器的图本是被放置在书斋最偏辟的角落,机关细节描画生动,搭配使用时的人形图案,真是一夕间便顿开了小姑娘的灵光……玉珠无意中发现时,好奇之余更是心内羞意不止,生怕被祖父看到,连忙放回原处,再不敢翻看。

  她真是没有想到,这早就忘在了脑海里的邪物,竟然有一日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或者确切地说,是在尧二公子的名门贵体之上。

  不亏是名家的公子,何时都保有风范,就算此刻半卧软塌,薄衫大解,也是名士风范十足,一派镇定自若的气息:“某已问过行家,这锁内乃是玉石的锁心,不可用生撬,一旦锁心毁坏,便再无法开启,不过得见六姑娘巧手雕琢的玉盒,镂雕技艺很有乃父风采。不知姑娘可否蕙质兰心,探查锁心内部形状,想法子拓印了钥匙,替某摘除下来。”

  他并没有说是何人给他戴上的这等稀罕物。可是玉珠大致也能猜度来,大体也应该是风流一场,却被某位贵姬痴恋,给情郎戴上了这等守身如玉的好物。可不巧是怎么的,弄没了钥匙,自此以后,便是解锁的漫漫旅途……从器具的划痕看,似乎之前也是用了无数的法子开锁了。

  可是她实在想不出如姚二少这等说一不二的人物,怎么会心甘情愿低被佩戴上这物?

  这时,二少姿势优雅,手轻敲着膝盖道:“一时宴席酩酊酒醉,不慎被顽皮的女子戴了此物,虽然已经严惩了她,可是那把钥匙的确是落入河水找不到了。六姑娘,你既然曾经为人妇,便是通晓男女之事了,应该有些见识,还要再欣赏在下多久才能来解锁?”

  作者有话要说:  尧二少:说好的一大兜,岂是有假?三斤的分量都是有的……

☆、第 10 章

  玉珠向来面对极致的玉雕时,都是心怀虔诚地欣赏把玩,而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的确是一套难得的精品,玄铁为架,白玉嵌纹,再搭配上好的软绸为里,还真是个带有前朝遗风的孤高之作。更何况衬着这玉雕佳品的,乃是一副健美至极的身体。

  若说二少的那一双脚保养得宜,不似武夫的话,解开长袍扣子,露出的绝对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纠结紧实。大腿修长,腰线流畅,绝对将那物衬得比祖父藏品图画上的,还更有奢靡的气息。

  可是这次六姑娘面对佳品除了困窘之外,却是满满的拒绝之意。

  “二少肯高看奴家的手艺,奴家自当心领,可是奴家只是略通雕琢,不懂解锁……而且若是一定要找玉匠拓印,西北此地雕玉高手云集,还是找个男子为宜……”

  尧暮野听了玉珠的推拒之言,只淡淡地道:“你应该能看出这阿物,是出自何人之手吧?萧家逝去的萧忠平老先生果然是与你父亲袁大师比肩的玉雕高手,他的这套绝世之作,已经让许多人咋舌束手……算上你,在下已经找了五位西北的玉匠高手,可惜连你们萧家的玉匠师父古万仁在内,没有一个走出了半屏山,刘小姐若是觉得不行,自可走出去便是了,只是路途是否坦顺,尧某实在是不能保证。”

  玉珠的手心微微冒汗。同时心内暗暗震惊,没想到这邪物竟是祖父之手!也难怪这位尧二少在萧家的府门前,言语那般的刻薄,想必是对萧家的恼恨由来已久了。

  不过,方才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那些玉匠没有走出玉屏山是何意?玉珠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像尧暮野这等位高权重之辈,因为一时大意被一介女流折损了尊严,紧扣了根本,闹出这样难以启齿的乌龙冤案,心内的懊恼恐怕堪比黄河壶口般汹涌。

  这样的私隐丑事,更是不欲被外人所知,那些没有解开锁的玉匠们恐怕都是被这位高权重之人杀之灭口了!

  而自己若是此番不能解开这位公子身上的玩意儿,萧家的老少也皆是难逃一死;就算是一遭得幸解开了,自己也是难逃被灭口的厄运吧……

  其实若不是因为萧家的一干人等的性命皆是压在了她的肩头,此情此景,她其实还真是想试一试,弄碎了锁心,看一看这位尧公子一脸层层堆砌若高云般傲慢的模样,该是掀起怎么样的暴风狂雨?

  她心内这般猜度,手上却不再迟疑,取来一旁托盘里的探针,半蹲在二公子敞开的腿前,一点点地探入了那细小的锁眼之中……

  二公子垂眼看着六姑娘头顶的发旋儿,从头顶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这位六姑娘的额头也甚是圆润,越过两道弯眉,那弯翘的睫毛如同小扇一般,在靠近他腹肌不远处微微地扇动着,而那一点红唇微微吐出带着微热的香气,也似乎在打着滚儿的朝腹部袭来,伴着一股热血尽数向下奔涌而去……

  只这时,便听蹲在身下的女子小声地说着:“哎,奇怪,怎么器物这般紧了?二少请收腹……”

  尧暮野微微皱了眉,不再看她只是吸了口气,闭着眼,静听细针轻轻触及着锁眼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玉珠顿住了手势,蹙眉想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站起身来,走到内室的门口前,低声地对守在屋外的侍女锦书要了些东西。

  不大一会的功夫,锦书便拿来了六姑娘索要之物,原来却是一张薄薄的锡箔纸。不过六姑娘显然是嫌弃着它还不够薄透,又用凿玉的小锤细细捶打了一番后,纤指折叠缠绕,卷成一团后,这锡纸明显硬了许多,她又将卷成细细一绺的锡纸卷塞进了锁眼里。

  锡纸不似那些个尖利之器,不用担心它会伤害铁锁内的玉锁心,进而锁死了机关。而这个薄软之物,进入狭窄的锁眼里后,又可以随着弯曲的锁心改变形状,进而卡住。

  玉珠耐心地尝试了多次后,只听咔嚓一声,那冥顽不灵的小锁就这么地被打开了……

  尧二少有些诧异地看着玉珠姑娘手里的物件,先前也是有开锁的能手前来一试,可是他们惯用的都是铁钩铜丝,当听闻里面是玉制的琐心时,便都怯了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叫尧太尉一夕间与人间极乐天人永隔。

  而先前找来的玉匠们也是几次尝试配锁而不得法。可是这个看似不大的小女子,竟然没花费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将困扰他月余的隐疾尽数地去除干净了,一时竟有些难以相信之感,不由得皱眉道:“这么容易便解开了?先前的那些,可是废物不成?”

  玉珠轻轻抹了抹汗珠,心道:若是这位二少在请人开锁前,多一些和顺的颜色,少点冷硬的威胁,雷霆的手段,也许他们早就想出解锁的法子吧?

  可这话,万万不可直说给尧二少听。

  就在这时,紧锁了多时的那物,竟然不堪膨胀,眼看着就要脱落下来。尧少抬头看着那位六姑娘一脸好奇地依旧紧盯着,脸上倒是有几分未嫁少女单纯气息,便不紧不慢地问:“怎么?姑娘觉得这个也好看吗?要不要在下打开,让六姑娘鉴赏得清楚些?”

  玉珠心内一惊,自觉不该打扰尧二少与分别多日的贵体重聚之时,只低声说了句“不便且先告退”,并急匆匆径自出了房间。

  这次尧二少倒是没有出声阻拦着六姑娘,她出了庭院,便在侍女的指引下顺着原路回转了自己暂居的客房。

  丫鬟珏儿自从六姑娘走后,便一直在原地绕圈圈,生怕六姑娘有个闪失,看她终于回来,也未见异样,这才重重舒展了一口气。‘

  可是问及六姑娘,那二少为何要叫她相见时。六姑娘却只是淡淡地说:“切磋玉雕技艺罢了。”

  珏儿不疑有他,只盘算着明日便离开这行馆。

  “六姑娘,都道那位温将军风评不正,听了他的名字,耳朵都能怀了身孕,可是我却觉得这位尧二少更是邪气,这样京城里来的大人物,俱是带着些不正经,姑娘你可要小心啊!”

  玉珠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地梳拢着自己的头发,微微地叹了口气,谁承想自己只不小心昏迷了一下,便生出了那么多不可说的是非来?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告示自己的丫鬟珏儿:你的见识不错,那位尧二少的确是比温将军更加彪悍的主儿,何止是耳朵,这眼睛和一对手儿都失了清白,各自暗结了珠胎啊!

  不过眼下,她最担心地是这位尧二少事后的杀人灭口。当年的袁党祸乱,本是不干父亲的事情,可偏偏父亲当时被人陷害,帮人刻下了几尊玉人,最后竟然成为了奸人施展巫术的咒人,这才被卷入其中。

  犹记得父亲临终前曾经语重心长地拉着她的小手道:“权贵多痴迷利禄,勾心斗角,父亲以前也是太迷恋浮世繁华,不懂修身自好之道,所以我的珠儿牢记,远富贵,避公卿,这样才能平安无虞啊!

  可是最后,他们父女二人都是被卷入了权贵莫名的漩涡里,成个他人之工具,最后落得凄惨也是求告无门……

  想到这了,玉珠轻轻吐了口气,决意与其惶惶,倒不若安排一下身后之事。她对珏儿轻声道:“珏儿,到底是我拖累了你,若是你能出了半屏山,那神医日后若是来求药盒,你拿不出,便从我的的衣箱里取了我自己平日打磨收藏的那一套玉雕花瓶与他,定要恳求他去给敬棠医治,只这一样达成我也就心安了。另外我平日里积攒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赎身之用了。萧府里的主人不见得能容你,敬棠与我的薄田屋园便一并给了你,选个勤勉老实的青年,让他入赘进来,你也算支撑起了门户,不枉陪伴服侍我多年一场……”

  珏儿不知六姑娘突然说出这般言语,倒像是要撇下她远行一般,当时唬了一跳,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就在说话的当口,锦书已经带着侍女们来给玉珠送食。此时已经过了午时饭点,可是玉珠自从醒来,除了那几口酥茶外,还没有进食半点,所以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着实是感到有些饿了。

  侍女么端上来的都是小碟小碗,菜量不多,菜色却精致得很,就连灼烫的糖心青菜,也配以枸杞,摆布成了摇尾金鱼的模样,蒸蛋上堆砌着剁成了细茸的虾末。还有一块油亮见方的带皮扣肉,卤煮得甚是入味,隐约可是看到碗底铺的除了江南梅菜之外还有撕成细丝的菇。

  “郎中说小姐毒性刚解开,不宜多食,奴婢不知小姐口味,冒昧地准备了几样,不知小姐看着可还顺口?”那锦书照比着上午时的倨傲,一下子谦和了许多,说话时也是满脸的笑意。

  玉珠静默地看了看,点点头道:“有劳姑娘了。”说完便慢慢举箸,夹了一根青菜迟疑地送入了口中。

  味道甚是甘甜清爽,可是玉珠真是有些辨别不出,不知高门之内的毒物,是不是都是无色无味。

  作者有话要说:  喵~~大鹏展翅兮,一飞冲天~~~~~

☆、第 11 章

  饭菜虽美,这一顿却吃得有些食不下咽。饭菜一时吃罢,玉珠只默默地倒在了床榻上,可是仔细品酌,除了初时饭后血朝着胃部涌去时的无力倦怠之外,再无不妥之处。

  借着这股疲累,她居然难得在白昼之时迷迷糊糊地酣睡了一场,等再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玉珠被珏儿轻声唤醒时,竟是自己也暗自苦笑,怎么这般心大?居然在龙潭虎穴里睡得这等香甜。她转头问珏儿:“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珏儿道:“一个时辰而已,姑娘这几日一直疲惫,这样酣睡一场,便比吃补物还要管用。不过大少爷得了消息,知您在行馆之内,便拜托温将军去求见了尧二少。如今尧二少点头放了人,大少爷的轿子正在行馆的门外候着,还请姑娘起身换了衣服,早些离开这里为妙。”

  玉珠一听了这话,心内也是有些欢喜,当下赶紧起身,这时锦书又送来了一小箱玉料,只说是二少送给六姑娘的小物,说是能帮忙费心雕刻便是最好的了。玉珠客气了一番后,也没矫情,收起了事。然后只在外面加了件外氅便起身,也顾不得换衣,只是简单地梳拢下头发,戴上兜帽,携着珏儿一起朝门外走去。

  按照着礼节来说,女眷若是离开,当先向府内的女主人告辞。然尧二少这次来西北并没有携带女眷,玉珠倒是省了一道手续。因此便一路低调前行,来到行馆侧门处,果然见一架软轿停在门边,而萧山也是一脸焦色地立在轿旁。直到看到玉珠从侧门里走出来,脸色才一缓,疾步迎上前去,低声道:“玉珠,你且可安好?”说着,便双手大掌伸了过去,只想亲自扶着她入轿。

  玉珠却快走了两步,堪堪避开兄长的大手,离得萧山远一些,才微微一笑道:“一切安好,不过是一时感染了风寒,人有些混沌,幸得尧二少施以援手,在行馆内得到妥善医治,如今已是好了大半,还请大哥毋需挂念。”说着,便转身入了软轿之中,将轿帘放下。

  萧山如何不知玉珠在有意地回避着自己?他这几日一直心急与如何与温将军开口求情。因此一直暂居在租借的距离行馆很近的民舍内,也并不知玉珠已经来了半屏山的消息。

  直到温疾才第二日兴冲冲去驿馆拜访求医归来的佳人而不得,便主动前来问询他这位好同窗时,他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祖母心内的盘算,更是才知道玉珠已经来到了半屏山的消息。

  可是玉珠不在驿馆,人又是到了哪里?无奈之下,只得拜托温将军去问询陶神医,自然便知道了玉珠在医馆里晕倒,被尧二少带回了行馆这一节。

  可是如此一来,一天已经过去,一想到玉珠被那位尧二少带走了一天一夜,萧山的脸色都是铁青一片的,可不知为何,一旁的温将军脸色也有些泛绿。

  最后他到底由温将军出面,才探听到了玉珠的下落,得以顺遂地接了玉珠出府。

  现在玉珠这般的规避于他,难道是因为在行馆里遭受了难言的不堪,羞于见人吗?

  萧山心内有气,又不好直接发问玉珠,便是翻身上马,一路沉默地伴着软轿,回到了驿馆里。

  可到了驿馆,眼看着玉珠在珏儿的搀扶下回了回房间。萧山第一桩事情便是单开一个客房,提审这护送着玉珠的柳妈。

  柳妈看着大少爷阴沉沉的脸儿,只依仗着自己是老祖宗身边的老人儿,强自镇定道:“老夫人也是为了让六姑娘消散下心情,便让她出来走一走,加之少爷在半屏山,所以来到此地游玩也有个照应不是?”

  萧山懒得跟这婆子掰扯祖母的那些个心机,只单刀直入地问:“我只问你一样,尧二少将玉珠带回府里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柳妈当时虽然也被一并带回了行馆,可是由于当时她被侍卫申斥,又因为自己年事已高,形貌不够整齐,被那个主掌行馆事务的锦书嫌弃,只言说这等老妇满脸褶皱,通身土气会玷污了人眼,仔细冲撞了二少。所以入行馆后,柳妈未得近身伺候六姑娘,只被带到了门房那里候着。

  至于那行馆里是何等情形,她上哪里知道?可是柳妈又一琢磨,出了这样的枝节也好,大少爷就算再痴迷着六姑娘,现在也该清醒一些了。于是便大着胆子道:“大少爷,您问我这话,婆子我可回答不上来,总归是男女关上了房门的私隐,内里的细节,恐怕只有那位二少和六姑娘才知。我这外人如何知道?”

  萧山如何听不出柳妈话里的映射之意?当下憋闷了一天的火气,可算是找到宣泄之口,只抬起一脚朝着还要再言的柳妈踹了过去,只踹得婆子脚跟踉跄,哎呦一声便坐到了地上。

  萧山在仆人的眼里一向是寡言而有礼,下人们做错了事情,也不过是申斥几句罢了,打骂仆役这样的事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这一遭却是开了戒,收了脚后,指着柳妈的鼻子低声道:“你跟在老夫人身旁这么久,竟是拿自己当了萧家的祖宗,浑忘了规矩不成?你嘴里的内人外人是如何区分的?六姑生病晕倒,你这当下人的不一力维护了她的周全,反而事不关己地在那说着闲话玷污主子的清白!只你这等人,就在祖母的身旁,也不过是搬弄是非,搅得萧府不宁罢了!”

  说完便高声喝令守在屋外的壮仆进来,只用抹布堵了柳妈的嘴,捆绑之后,便吩咐交给人牙,分文不收,又使了车船银子,叫他将这婆子连夜远远地发卖去南方,再不得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