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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摄制组给足了优渥条件,她没有理由不享受。

毕竟,要是不认真享受,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

是夜,平原上起风,一并刮过院内。

隙着缝的窗户,扑簌簌地响,吵得人无法入睡。

陌生的地方,让夏悠睡不着。她脑子里乱得很,来来回回都是六年前父亲惨死的画面,虽没有亲眼看见父亲摔下十八层高楼,可想象远比现实更夸大,眼前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披了条披肩就往院外走,企图用初秋肆虐的冷风,吹散脑子里那些画面,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可惜,似乎没什么效果。

正当她准备折返时,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正朝她走来。

她猜得出是谁,也不回头,直接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霍先生这么晚不睡,也是出来乘凉?”

一阵窸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之后,是细碎的水声。

“不是。”霍岐南一边斟水,一边说:“晚上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水凉了,出来换一杯。”

“霍先生居然需要安眠药辅助睡眠?难不成是经手的人命太多了,血腥太多,睡不着了?”夏悠回过头,好看的眼眸弯得像是只狡猾的狐狸:“别误会,我指的是霍先生从业那么多年,培育的丹顶鹤有生必定也有死,死去的都是命,活着的都是运气。”

“生死各有命数,血腥都不在我的手上,夏悠小姐多想了。”霍岐南眯眼笑着,目光须臾地看向她:“我倒是想问问夏小姐,为什么明明害怕带羽毛的鸟类,却偏偏还要来参加这次纪录片拍摄。”

“如果是白天差点害了雏鹤的兴师问罪,那我还是先走了。”

“我只是纯属好奇。”

夏悠扯扯松垮垮的披肩,说:“霍先生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惧怕,就能不做的。吃一行饭,干一行事,我是个演员,是个明星,经纪人要求我做什么,导演要求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是我害怕,就有人允许我避免。我犯了错,就必须付出行动弥补。优胜劣汰是圈内生存法则,而我不想被淘汰。”

“因为掌掴记者的事?”

“霍先生调查我?”夏悠眼眸微眯。

“并没有。”霍岐南忽地笑了:“盛城不太大,我偶尔也看一些电视报纸,夏小姐的事迹传得很快。能让传闻中脾气甚好的女演员夏悠,脾气发作掌掴记者怒摔相机,我倒是很好奇,这位记者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夏悠的表情明显挂不住了:“如果这是讽刺的话,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夏悠头也不回地往里屋走。

在圈内,她确实没什么脾气,即便是现如今一直屈居三线,她也毫不懈怠,一直兢兢业业地对待着工作,任劳任怨。只是掌掴记者的事,众人将矛头全都推向她,她又有说不出的苦衷,满心的委屈也只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此刻伤处被提及,夏悠确实是真的被激怒了。

她沿着原路返回房间。然而,来时走廊里她特意留好的那盏灯也不知被谁熄了。她有轻微的夜盲症,偶尔复发。来这里时走得太急,忘了随身携带抵抗夜盲症的维生素□□。现下,昏暗的走廊让她眼前一片黑,根本看不清东西。

似乎有脚步声在游动,夏悠不想让人知晓她有夜盲症的事情,就昂首挺胸地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可偏偏她第一天住这里,路线又不熟得很。

“砰”地一声,就撞上了走廊上的凳子。

明明疼得很,她却强忍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生怕背后的人看出了端倪。

她记忆中,拐过弯就应该到她的房间了。可走了好几步,她也没能找到房间的正确位置。

就在这时,走廊忽然而来的灯光,点亮了她眼前一整个世界的清明。

霍岐南站在走廊尽出,说:

“走廊里暗得很,我给你开盏灯。”

**

天明,拍摄再次开始。

摄制组的条件实在简陋,连个像样的化妆师都没有。夏悠给自己上了个淡妆,顶着两团黑黢黢的眼圈就进入拍摄了。

因为昨天摔鸟的事,摄制组已经不敢再让夏悠再去触碰雏鹤了。毕竟要是国家保护动物出了什么问题,怕是他们一组人都地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整组人都在忙碌着,只有夏悠眼巴巴地被安排在了一旁观战。

前两天的那名引导员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走到夏悠旁边,递了一把钥匙给她。

夏悠错愕:“这是什么?”

“这是后院药房的钥匙。”引导员抿唇笑着:“听说有一批雏鹤最近生病了,先生要去取一些维生素类药品,化在食物里给雏鹤服用。本来这是我的差事,恰好我昨天听说你在拍摄当中犯错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在先生面前戴罪立功,争取接下来的拍摄好过些。”

引导员的好心来得猝不及防,夏悠有些感动道:“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这平原上风大,容易感冒。有了钥匙之后,你要是生病了,也顺带可以到药房里找感冒药物和维生素药品,很多都是人畜通用的。”

“人也可以服用?”夏悠反问。

“是啊,大多都是,不过你用之前最好先看一下使用说明。”

“那维生素A有吗?”

引导员抚了抚腮帮:“应该有,我记得前段日子还补货的。”

夏悠忍不住嘴角上扬,手里的钥匙握在她的手心,舒心极了。

看来,这鬼地方的生活还是过得去的。至少,夜盲症这个问题应该算是解决了。

**

中场休息时间,摄制组的人都散了。

培育室里,只剩下了霍岐南一人。柔和的白炽灯照在他的发心,光圈一遍遍地在他的黑发上泛滥,衬得他侧脸深邃。

片刻后,有脚步声从外头走进来。之后,在他面前立足。

是那位女引导员。

“先生,药房的钥匙我已经给夏悠了。”

“知道了。”霍岐南回。

“我不懂您为什么要告诉她错误的信息。明明雏鹤出生之后,我们从来不给它喂任何药物的。”

霍岐南将培育箱关上,缓缓抬眸:“有些东西,必须要拐弯抹角,才能让她心安理得地获得。这些,你不懂。”

引导员不懂,夏悠也并不会知道——

刚出生不久的雏鹤,需要在最自然的环境下成长。连一丁点抗生素都用不得,更不用说莫名其妙的维生素类药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这个文真的是一时兴起,心里也没什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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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会更新,一般是在早上八点半。

但因为开文前没什么准备,所以更新不定时,反正每天都会更就是了。

第4章

跟着摄制组东奔西跑了一天,夏悠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蒙起被子,睡觉。

结果刚躺下,及腰处就有什么硬物搁着她。她顺手将硬物取出来,才想起来,是她放在口袋里的维生素A软胶囊。

这维生素A可是来之不易,午间中场休息时间,为了不被人发觉,愣是偷偷潜入了药房。偏生药房里的药物多如牛毛,她只好一样一样地找,找得时间太长,以致于她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等拿到维生素A之后,又匆匆忙忙地开工了。

少吃一顿饭对女明星来说,实在是常事。而这得来不易的维生素A,却是比一顿饭重要得多。

夏悠端起床头的水杯,就着温水连吞了两粒胶囊。她只期待着,服用之后夜盲症能尽快缓解。毕竟,纪录片拍摄,重在“记录”二字。它不可能像影视剧拍摄一样,有明确的时间分工。摄制组随时随地赶鸭子上架,白天黑夜也都是有的。

眼皮渐渐沉了,临闭上眼的那一刻,夏悠只心里在想。

但愿该死的夜盲症能少发作一些,至少,别在霍岐南面前。

**

午夜十二点,睡梦中的夏悠,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吵醒。

她原本是极为警醒的,可偏偏白天里的拍摄,令她累得提不起精神。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疼的,连接电话都是浑浑噩噩的。

“喂,是夏小姐吗?”

令人耳熟的男音,夏悠愣了半秒,才从脑子里翻出这股声音主人。片刻后,她立刻睁开眼睛,盯了一眼来电显示:“赵医生?”

夏悠记了这位医生的电话,却从未接到过他的深夜来电。

“是我。”

夏悠预感情况不妙:“怎么回事?”

“阮阮出事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三分钟前,阮阮心跳骤停,已经送进抢救室了。”

“什么?!”

“现在医生在对她进行急救,是吉是险目前还不清楚。你也知道她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只有换心才能救她,然而目前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心源。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随着她年龄的增长,病发次数会越来越频繁。”医生的口气里,带着细碎的叹气:“没有人知道,这次以后,还能不能再有下次。”

“我现在就过来!”

夏悠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身为一个女明星,夏悠应该最注重自己的衣妆。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现在,她的心里只容得下,她那个软软的、小小的阮阮。

令她担惊受怕的阮阮。

**

深夜的保护区,暗得没有一盏灯。

夏悠打着手电筒,一路飞奔到保护区大门口。西北风还在冷冽地刮着,吹进她□□在外的脖颈里,从头到脚,一路贯穿了她的身体。

保护区大门口的铁栅栏竖在她面前,像是监狱里不可逾越的高墙。

夏悠连撞了好几下门:“有人吗?我要出去!”

门外有值班守夜的人,此时此刻估计是睡着了,连一点应答的声音都没有。

“有人吗?”

撞门没有效果,夏悠直接抬起了脚,用脚踹。

“哐当哐当”——

噪音终于惊动了打瞌睡的值班员。他揉着眼睛,远远地,打开了电筒,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夏悠。

“什么人啊这是?大半夜的,闹什么闹,小心我把你送进公安局去!”

夏悠好声好气地解释:“您好,我是摄制组的演员,我们最近在拍摄纪录片,所以住在保护区里。现在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开个门,成吗?”

“纪录片摄制组的演员?”值班员眯眼瞧着夏悠。

“是的,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您能先开个门吗?”夏悠急匆匆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值班员断然喝止:“管你是摄制组的演员,还是导演。保护区超过晚上十点就闭门,这是规矩。半夜放人出去,万一你是心怀不轨的偷鸟贼怎么办?”

“我真不是偷鸟贼,我可以给你搜身。我家里有人病了,实在是火烧眉毛,麻烦你,开个门成吗?”

“真的不行。”值班员转身就要走。

夏悠立刻冲了上去,扒着铁栅栏,像是名凄惨的女囚,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钻进栅栏的缝隙里。心里顾着阮阮,她只觉得眼眶发酸:“大叔,我求你,就当我求你,开个门让我出去好吗?”

值班员摇摇头,面露难色。

夏悠急得天都快塌了:“你让我出去,我不参加这次拍摄了,我要回去!”

就在夏悠无计可施,接近崩溃之时,从她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灯光。

等她回头看时,已经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霍岐南站在她的身后,安定地仿佛是她的一根支柱。门口微弱的灯光,均匀地洒在他深邃的脸上,一面背阴,一面朝光。大概是夜盲症的缘故,隔着灯光,他朦朦胧胧的站在她的面前,令她莫名动心。

“我现在要出去,麻烦开门。”霍岐南说。

保护区并不大,里头工作的人,一张张面孔,值班员也都认得出。见到来人是霍岐南,值班员立刻收好了表情,毕恭毕敬道:“是。先生,我这就去开门。”

门口的铁栅栏缓缓洞开,霍岐南先一步迈出去,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

路灯的光影下,霍岐南的影子被一再拉长。

他说:“走,我带你出去。”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不自觉地,夏悠就跟紧了他的脚步,说:“好。”

门口零星的停着几辆山地摩托,他先一步垮了上去,发动车子,开到她的面前。

“去哪儿?”

“盛城医院。”

他递给她一顶头盔:“我的车在三公里外的停车场,这里是保护区,不允许汽车穿行。我现在带你去取车,去盛城医院。”

“好。”

夏悠跨坐上山地摩托后座,听到霍岐南说:“这块片区路况不太好,抓紧我。”

夏悠稍微犹豫,最后仍是张开了手,搂紧了他。

**

发动机轰鸣,山地摩托在暗夜里飞奔而去。

夜风簌簌地吹着,穿过霍岐南温热的呼吸,一并喷吐道夏悠的脸上。那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令夏悠有些恍惚。

她唏嘘地想起来,似乎在多年前,有个男人,也曾这样骑着车,一路地载着她,一路前行。

那是个盛秋。

刚烧过荒的土地,焦黑了一篇,连带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柴草气味。

那时候,她叫白鹤冉,还不叫夏悠。

她坐在那人的单车后座上,背着油画框,初初是个美术系油画专业的大二学生。

狂野里没有规矩的路,车轮滚下一轴就是一条道。可即便是这么任性妄为的行走,两人最终仍是走散了。

现如今再回想起来,夏悠只觉得,那恍惚已经上辈子的事了。

毕竟,横亘着这么多年的时光,她连他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

抵达盛城医院的第一时间,夏悠就立刻直奔急诊科,但却始终没能找到阮阮。

之后她才从医生口中得知,阮阮刚刚被抢救回来,已经送回心内科的住院病房了。

至此,夏悠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匆匆放下。

霍岐南站在她身边,见她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才不落痕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口罩,递给她。

“医院里人多眼杂,你是公众人物,戴上吧。”

夏悠愣了愣,才回了句:“谢谢。”

阮阮住在八楼的病房,从急诊室过去,也不过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从保护区到盛城医院的长途跋涉,夏悠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稍稍松了。可偏偏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此刻,站在阮阮的病房门前,看见她安静熟睡的脸。夏悠却忽然走不动了。她就呆呆地站在门口,隔着房门上的探视窗,悄悄地窥探着病房内的一切。

病房的门虚掩着,隐隐约约地,霍岐南在里头看到了一个不大的身影,是个白胖胖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