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角落里的护卫着急地喊了一声。

虞北玄又看了眼嘉柔。她仍旧举着短刀,目光冰冷决绝。

终于,他退后两步,转身离去。

暗处出来几道影子迅速地跟了上去,他们的身影在偏殿的角门处消失。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嘉柔无力地垂下手,呼吸急促,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汗。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凭虞北玄的能力,要掳走她并非难事。他竟然罢手离去,只能证明自己没有让他铤而走险的价值。

那些前世看不清的细枝末节,如今映在她的眼里,每一点都是他不曾爱过她的证明。

“小娘子!”阿常寻到偏殿里来,看到靠在墙上的嘉柔,顾不得仪态,连忙冲过来,“您这是怎么了?”她手上拿着刀,刀口还沾着血迹,脖颈也留下一道血痕。

嘉柔笑了笑,轻声道:“没事,他们走了,阿婆莫声张。”

阿常立刻猜到几分,震惊之余,默默地将短刀收回刀鞘,又将嘉柔扶出偏殿。

外面还站着数个仆妇和闻讯赶来的僧人,阿常将嘉柔挡在身后,说道:“没事,郡主说刚才和玉壶闹着玩,估计那丫头自己不小心撞到树上,晕过去了。我带她们回去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虽觉得蹊跷,但谁也不敢多言。

*

崇圣寺是佛教重地,守备外松内严,护院的僧人各个武艺高强。虞北玄一行人是通过墙边一个废弃的水道偷偷潜进来的,依旧从那里撤去。

红墙之外,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几匹马儿正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吃草。

虞北玄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疼。那丫头下手当真一点都没留情。明明分别之前说好,若木诚节不允,她便寻个机会逃出来。怎么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眼中对他的恨意和厌恶丝毫不加掩饰,虞北玄百思不得其解。

“使君,我们需离开南诏了!节度使擅离藩镇太久,被上面知道了,会有大麻烦。”心腹常山着急地说道。

他们蛰伏了许久,等的便是今日的机会,没想到那个郡主竟然改变心意,还刺伤使君。

当初明明是她要使君等她的!

虞北玄沉默不语。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等事情了结,再回来弄清楚。

“走吧。”他下令道。

几人走去牵马,虞北玄忽然停下,看向林子的深处,大声道:“足下既然来了,为何躲在暗处?不如现身一见。”

他身后的护卫立刻警惕地看着林子,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四周安静极了。

半晌,里面才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停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来人很瘦,窄袖长袍,长着一双丹凤眼,神情冷漠。

“你是何人?为何在林中窥伺?”虞北玄继续问道。

那人答道:“只是路过此地。”

虞北玄有种直觉,此人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瞬间便动了杀机。鬼鬼祟祟,来历不明的人,还是除去最为妥当。

他正要暗示身后的护卫动手。那人往前几步,掏出一块金牌,上面赫然刻着两条盘龙,中间偌大一个“神”字。

虞北玄瞳孔一缩,北衙禁军神策军的令牌!林中之人,莫非是…?他在袖中握了握拳头,隐有不妙之感。

那人继续说道:“某不欲与尊下起冲突,想必尊下也是如此。不如当作未见面,就此分别。”

虞北玄稍加思索,拱手一礼,迅速带着手下策马离去。

神策军是皇帝的亲兵,如今右军由广陵王掌管,拥有此令牌的,不是本尊便是广陵王的亲信。

广陵王是太子的长子,也是皇室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朝在野都很有威望。

虞北玄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招惹。对方有意放过自己,自然要识趣。

只是广陵王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南诏?

虞北玄侧头吩咐常山:“你无需跟我回去,继续留在城中打探消息,若有异常随时传信给我。”

常山领命,又问道:“刚刚那人,可需属下尾随?”

虞北玄摇了摇头:“不必,他身边想必还藏着不少人马,你势单力薄,自保为上。”

“属下遵命。”常山说完,策马拐入岔道。

树林中,凤箫返回马车旁边,对车中的人说道:“郎君,这位淮西节度使果然厉害,不仅发现了我们,还要杀我。幸好我用了广陵王给的令牌,他才离去。”

车中安静片刻,传来一道不急不慢的声音:“我有些累了,改日再去崇圣寺拜访师叔。先回城中等王长史的消息。”

“是。”凤箫坐上车辕,驾马车离开。

车中之人手指间捏着一张纸,打开炉盖,丢了进去。一个多月前,忽然有封信寄至家中,说骊珠郡主行为不检,与人私通。他将信截住,未让家中知晓。

虞北玄是淮西节度使,却在南诏逗留多日,今日又恰好在崇圣寺出现,绝不是巧合。想来信中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他打开手边一个五色线所缚的黄杨木盒子,将里面卷起的薄纸展开,借着竹帘晃动而漏进来的日光,逐字逐句地看着:“…久慕李氏德风,长女二八之年,嫁与第四郎,结两姓之好…”

记忆里,她还是十年前初到长安,活泼爱笑的小女孩。她住在他家中,他偶尔会见到。阿兄阿姐一如既往地骄傲,不怎么理会她。

那夜他坐在屋顶观星象,见她又被三姐冷落,在院中生气大骂。他怕惊扰旁人,忍不住出声。

她发现他,惊奇不已,竟然爬树上了屋顶,像只小麻雀一样扰他安宁。他无可奈何,却不知不觉中,被她口中所描绘的那些风景所吸引。他自幼体弱,不能远行。她小小年纪,却去过很多地方,还热情地邀请他今后同游。

原本约好再见,他却因病未能赴约。等到痊愈时,她已跟着父亲离开长安。

他怀着歉意,守这一纸婚书等她十年,她却再没来过长安。想来那夜在她年幼的记忆里,并未留下什么深刻的印痕。甚至因为失约,被她讨厌了也说不定。

若她当真另有所爱,他选择成全。

第6章

顺娘回到房中,迅速关上房门,贴耳听门外的动静。刚才她出去找吃的,不小心迷路,走到地藏殿附近,远远看见嘉柔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挟持。她原想叫人,却鬼使神差地返回来了。

柳氏正在收拾房间,回头看她:“不是说肚子饿去找吃的,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顺娘走到柳氏身边,低声把她在地藏殿那边看到的都告诉柳氏。

柳氏大惊,抓着她的手:“你当真没有看错?”

顺娘重重地点了点头:“绝对不会错,我看见那个男人打晕了玉壶,抱着郡主进了偏殿,然后就没再出来。”

柳氏正在愣神,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悄悄拉开一道门缝,看见阿常和嘉柔她们回来了。她们的禅房都在一个院子里,相隔不远。

她叮嘱顺娘:“刚才的事,你只当没看见。”

“郡主有了婚约,还跟别的男子有染,实在是不知廉耻。不如我们告诉父亲?”顺娘建议道。

柳氏立刻摇头:“我们去告状容易,可王妃那边怎么交代?她的儿子是世子,女儿是郡主,背后又有整个清河崔氏撑腰。你父亲难道会帮着我们?到时除了你阿弟,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顺娘打了个寒颤。她年纪小,没想那么多:“是女儿莽撞了。”

柳氏摸着顺娘的肩膀:“你要记住,我们出身卑微,争不来你父亲的宠爱,更不是王妃的对手。倒不如为你自己争一门好亲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顺娘怅然说道:“女儿明白。我只是替李家不值。为何郡主有这么好的归宿,却不懂得珍惜?”

柳氏将顺娘搂到怀里:“这世上的人大抵如此。拥有什么,便觉得理所应当。不过你也不用太羡慕,我听一个从长安来的姐妹说,这桩婚事,其实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

顺娘抬头看柳氏:“怎么说?”

“长安那些世家大族,最看重门第出身。郡主许婚的是个续弦的儿子,身份上本来就低人一等。而且那位郎君好像体弱多病,没有功名在身。云南王在南诏风光,可到了长安那种地方,倒不见得多招人待见,嫁过去有她好受的。”

“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名门的儿媳,我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顺娘讪讪地说,“而我大抵只能在南诏的那些氏族里面挑一个庶子嫁了。”

柳氏说道:“我的傻女儿,等到郡主出嫁,你就是云南王唯一的女儿。只要王妃肯抬举,也能挑个不错的人家,嫡子也是可能的。妾不如衣,哪怕门第差一些,只要能做正妻就好。”

顺娘嘴上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像南诏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氏族,却各个都透着股小门小户的寒酸和浅薄,像今日路上遇见的那个田夫人。

她只要想到日后嫁进这样的人家,整日为着鸡毛蒜皮的事情跟婆婆争斗,还要陪伴一个走马斗鸡的夫君,就觉得毫无盼头。

她自小便听阿娘说长安,“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那些人才是她心中真正的向往。

妻不妻的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她真心喜欢的人,她也会千方百计夺取他的心。

她总渴望飞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

*

玉壶被安置在嘉柔的禅房休息。她只是被打昏了,伤势并不严重。

嘉柔和阿常一道去见崔氏,崔氏听完阿常所述,也很吃惊:“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阿常说道:“是啊!那人胆子也太大了,当我们南诏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时偏殿外有不少人,我怕人多口杂,因而不敢声张。”

“你做得对。”

虞北玄身为一方节度使,竟愿意为了嘉柔留在南诏这么久,这是崔氏没有想到的。如今整个江淮局势都要仰赖他,天底下想杀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张扬出去,只会给嘉柔带来危险。

崔氏吩咐阿常:“让府兵在外面加强巡逻。再告诉寺中僧人,说府里不小心丢了只猫,让他们帮忙找一找。”

崇圣寺有很多禁地,王府的人不方便到处走动。用找猫为借口,也能让他们将寺庙的边角都搜一遍,确保不会再有人藏匿。

阿常出去以后,崔氏坐在嘉柔身边,仔细查看她脖子上划出的伤口,取了药箱过来。

伤口倒是不深,上完药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犹如红线般的痕迹。

“阿娘,不用缠纱布。我回去换身衣裳,遮住伤口就好了。”嘉柔轻声说道。伤口太明显了,反而惹人非议

“你去吧。”崔氏知道嘉柔不愿多说,也没追问。若说之前,崔氏对她放下虞北玄还有些将信将疑,今日她这般激烈反抗,也没跟虞北玄走,看来真的下定决心要与之结束了。

嘉柔回到自己的禅房,玉壶已经醒了,正坐在炕床上发呆。嘉柔走过去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玉壶回过神,急道:“郡主,您没事吧?婢子好像看到…”

嘉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没事了,那个人已经离开,应该不会再回来。”

若她所记不差,朝廷很快就会下旨让虞北玄去山南东道平乱。虽然虞北玄没能如愿拿到那边的地盘,但长平郡主会下嫁给他。

长平郡主的身世也挺可怜的。很小的时候,父亲和几个兄长皆战死沙场,母亲也殉情了。太后不忍,将她接到宫中抚养长大,倒是与广陵王的感情很深厚。

而广陵王就是日后的元和帝,下旨将她在东市车裂的那个人。

其实她跟长平是两个傻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斗了那么多年,最后又都丢掉性命。

这一世没有自己,希望她也能求仁得仁。

只是嘉柔没看到上辈子的结局,到底是元和帝胜了,还是虞北玄胜了。

下午,拜过家庙,崔氏便带着王府众人回去。

慧能方丈亲自出来相送。他须发皆白,眉长如丝绦,穿着绯色的七条衣,背略微岣嵝。慧能是得道高僧,曾被天子请到宫中弘法,奉为圣僧。都说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佛法和医术,传得很神。

在嘉柔看来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和尚,并没有三头六臂。

“阿弥陀佛,请王妃借一步说话。”慧能对崔氏执礼道。

崔氏跟着慧能走到墙根之下,院内的桃树,枝叶伸展出来,枝头结着鲜嫩硕大的桃子。

崔氏摘下帷帽:“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慧能俯身行礼,然后说道:“今日让王妃和郡主受惊了。院中西墙有一个废弃的水道,平日无人注意,大概猫儿是从那里进出的,现在已经堵上了。以后不会再发生此事。”

崔氏知道慧能意有所指,回礼道:“多谢大师。”

慧能摇了摇头,又问:“据贫僧所知,郡主可是有一桩打小定下的婚事?”

“是。大师为何提起这个?”

慧能继续说道:“贫僧乃出家之人,本不该多过问凡尘俗事。但今日得见王妃,也算缘分,顺道告知一事。当年大王曾拿着郡主与那位郎君的生辰八字,来询问贫僧,贫僧算出他们是天作之合,大王高兴离去。”

崔氏愣住,没想到木诚节竟然还帮嘉柔算过姻缘,还以为他不信这些的。慧能是得道高僧,他算的应该不会错。

“大师告知此事,不胜感激。”崔氏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我听说那位郎君体弱,怕他命不长久…还请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人的寿数自有天定,这个贫僧不敢妄言。王妃慢走。”慧能说完,带着僧众返回寺里去了。

崇圣寺的山门缓缓关闭,僧人自扫台阶,崔氏还站在原地。她是信佛的,也相信姻缘天注定。

“阿娘,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嘉柔出声提醒道。

崔氏这才重新将帷帽戴上,吩咐众人启程。

王府众人走走停停,快黄昏之时,才到达城门。府兵乘一骑飞驰而来,停在崔氏和嘉柔面前,下马行礼:“王妃,郡主,世子已经回城了。”

崔氏和嘉柔皆是一喜,嘉柔连忙倾身问道:“世子现在何处?”

府兵面露难色,支吾半天才说道:“世子在府里呆不住,去北市买东西。不恰遇到田家郎君,起了点争执…小的是回去搬救兵的。”

木景清和田德成是结过梁子的,嘉柔对崔氏说道:“阿娘,我带人过去看看。”

“千万要小心。”崔氏叮嘱道,“二郎性子冲动,你不可与他一般胡闹惹事。”

“我晓得。”嘉柔迅速点了三十个府兵,向北市飞奔而去。

阳苴咩城仿长安之制,城中布局规整,市坊分离。商铺都集中在南北二市。北市多是外来的客商,交易马匹,丝绸,陶瓷和茶叶等大宗买卖,午时开市,黄昏闭市。

此刻,本到了要闭市的时辰,百姓却还围在市前看热闹。

人群分成两拨,一拨人多势众。领头的男子生得虎背熊腰,冷笑道:“臭小子,你总算回来了。去年你击我那一掌,今日我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五官俊秀,皮肤有些黑,个头很高。他挽起袖子,双手叉腰:“田德成,本世子一回城你就找事。你眼睛长在本世子身上啊。别废话了,一起上!”

田德成恨得咬牙切齿,对身后的随从说道:“还等什么?替我好好招呼世子!”

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冲上前,各个面露凶相。

双方正要动手,嘉柔及时赶到,大声喝道:“木景清,你给我住手!”

第7章

田德成看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穿着男装的少女,玉骨冰肌,容颜仿佛含着朝露的桃花,美丽却不显纤弱。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嘉柔停在木景清的面前,翻身下马。

木景清高兴地喊了声:“阿姐!你来得正好,田德成聚众闹事…”

“你闭嘴!”嘉柔用力敲他的头,木景清抱头痛叫一声:“干嘛打我!”

嘉柔心中诸般情绪翻涌,手心的感觉是真实的,这小子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这辈子只是一年不见,可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他已经在与吐蕃的战役里死了三年。

她很想上前去用力抱抱他,但估计会把他吓坏,还是作罢。

嘉柔平复下情绪,走到田德成的面前,说道:“田少主,不知我阿弟何处得罪了你,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田德成咧嘴笑道:“都是误会!嘉柔,我们好久不见了。”

他看木景清不顺眼,却很喜欢嘉柔。

小时候嘉柔在王府里荡秋千,粉雕玉砌的小人儿,笑声像银铃一般悦耳,所有人都抢着跟她玩。可嘉柔一直就不喜欢他,大概嫌他长得不好看。

但他并不在意,还是喜欢她,并立誓要娶她。

嘉柔背着手:“我阿弟年纪小不懂事,若他有错,我代他赔个不是。但如果你蓄意挑衅,我云南王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话音刚落,带来的几十个府兵冲便过来,护在他们身前。

田德成倒不怕这些府兵,只是不想惹心上人生气,说道:“嘉柔,我没恶意,只是看到世子,跟他打声招呼而已。”

木景清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在阿姐来之前还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变得倒是快。

“既然如此,还请你把人带走。”嘉柔说道。

田德成二话不说地让自己的爪牙滚蛋,原本还想跟嘉柔再说几句,嘉柔却没耐心理他,拉着木景清走了。

眼看着一场干戈化为玉帛,再无热闹可看。恰好闭市的鼓声响,百姓们也各自回家了。

木景清被嘉柔一把揪住耳朵。

“痛痛痛!你轻点啊!”木景清惨叫,“大庭广众,我堂堂世子很丢脸的啊!”

“知道丢脸还惹是生非?”嘉柔没好气地说道。

“是田德成先找上我的!阿姐,你这么凶,以后那位李家姐夫嫌弃你怎么办!”

“要你管?我连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没嫌弃他就不错了!”

姐弟俩争执着走到马旁,嘉柔翻身上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举目四望。

“阿姐,怎么了?”木景清一边揉耳朵一边问。

“没什么,阿娘在家等着你,快走吧。”嘉柔调转马头,并未多在意。

北市旁的酒楼不高,旗招飞扬。二楼的窗户洞开,似乎是间雅室。年轻的男子端坐于塌上,收回目光,低头饮茶。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心中再次感慨:广陵王身边的第一谋士,竟然这么年轻,说出去谁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