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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华庭羞涩地扭着身子,娇声道,“不给,娘子,我害羞嘛。”

害羞个屁呀,害羞你那眼睛都快要吞了我去?锦娘在心里痛骂道,又去使劲扯被子,她心里被刚发现在的事实弄得兴奋得很,不看一眼怎么也不放心啊,都一个多月了,那有毒之物早停了,而这里清毒药又一直在用着,此消彼长之间,当然见效就快了,她还是怕,怕那余毒并未清完,可恨这厮明明就是只大尾巴狼还偏要装成柔弱的小兔子,就像自己要强了他似的,就是不肯给她看,成心急她呢。

锦娘怒了,扯住他滚成了个大筒的被子问道:“你到底放是不放。”

冷华庭又是瞪着那双清亮纯净的凤眼,无辜地看着她,弱弱地回道:“不…放,娘子,你好凶。”说着又委屈地撇了嘴,一副玄然欲滴的样子。

锦娘便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千万别被这厮给骗了,狠狠心,偏了头让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威胁道:“好,你不松手是吧,那自现在起,三天内不许和我说话。”手一松,不再去跟他较劲,也顾不得一丝不挂的身子,越过他就要跳下床去。

冷华庭慌了,三天不和她说话…不行啊,那多无聊,长臂一伸,便将她捞了上来,被子掀开,一把将她塞了进去。

“呀呀呀,娘子,外面冷,被子里才暖和嘛,来,来,来,为夫再加把子劲,一定要生出宝定来才行。”

锦娘在被子里一个赤溜,就缩了下去,让他抱了个空,他到底怕她在被子里闷着了,忙自己掀了被子,露出她的脑袋来,又扯了床头的衣服细心地帮她披在身上,两眼却是不敢看她,飘移着不知道要看向何处才好。

锦娘又一次被眼前的美景镇住,这厮的身材也太完美了吧,白晰细腻的皮肤,因方才的激情而泛起粉红色诱人的光泽,流线型修长的身形,如精细打磨过的玉器一般,线条流畅,美感十足,蜂腰窄臀,垒垒的腹肌,精壮的前胸,还有那修长白晰的大腿,哇,锦娘下意识地就要用手去摸,刚一触到,他的身子便微微一弹,似是很不经碰,却更是勾人的敏感,锦娘不由在心里叹服,怪不得这厮怎么也不肯给自己看,他这身材堪称最完美的艺术品,是怕自己一看上瘾,以后次次要看吧。

“花痴,你看够了没。”他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忍不住低骂道,她也不怕自己被冻着,那神情就像在看一道最美味的点心一样,不是才吃过了么?没吃饱再来就是,用得着光流口水不张嘴么?

锦娘也觉得自己的眼神太过侵略了些,回头扯了被子依依不舍地搭在他腰上,嘻笑道:“相公啊,怪不得你每次都不肯给我看,原来,你是太自卑了啊,真好看,比你的那张妖孽脸更诱人呢。”说着,手将被子掀起一些,又偷瞄了一眼。

“你是不是女人啊,没见这么不知羞的。”冷华庭无奈地翻白眼,锦娘咧嘴一笑,在他大腿上啪的打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女人,你不是我的相公么?那你就是属于我的了,我自己的东西,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的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也不再逗他,心急地去看他的小腿。

果然腿上的皮肤已经由黑转为了暗黄色,那原先突起的血管也变软了,用手按下去,皮肤的弹性也比以前好多了,看来,再吃一阵药就能痊愈了。

转头一想又气,一手扯了被子将他先盖严实了才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早就能走了对吧,说,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冷华庭见她一副气鼓鼓要兴师问罪的样子,眼睛里就露了委屈,嘟着嘴,眼神闪烁着,怯怯地回道:“娘子,我喜欢你推着我走嘛,你以后也推着我走好不好,我喜欢被娘子宠着护着,娘子,你不要生气,最多以后我再也不瞒你什么了”

锦娘听他说喜欢被自己宠被自己护着时,鼻子都酸了,心里柔得像要化出水了,他自小就没有人肯真正地宠他护他,所以,才会变得如今这个样子,身遭剧毒不说,连性子也变得孤僻了起来,而且,在这府里,他不也是时时在护着自己的么?如此风刀冷剑林立之地,若没有他的爱护和情意,锦娘相信自己根本难以过得下去,指不定就想法子逃了。

看着她的脸色似有好转,他又小声嘟囊道:“其实…其实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嘛,你看…你刚才不就很高兴么?差点就要…就要…”

听他又要说出不好听的来,锦娘故意将脸又一板,眯了眼看他道:“就要如何?”

冷华庭一见她又变了脸,期期艾艾地,也不也敢说下去,突然他长臂一勾,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嘴角噙了丝坏笑道:“差点就要将为夫吃干抹尽,骨头都不剩呢。”

话音一落,看锦娘又要发彪,红唇就贴上了她的,又是一阵天雷勾地火,锦娘脑子一激凌,哪里还想着要对他如何,早神思涣散,飘于九宵云外去也。

其实锦娘也明白,如今不是公开他脚已治好的最佳时机,虽然已经清楚,大致的敌人是谁,但周遭指不定还暗潜着不知道多少个呢!所以,还是让他继续装傻和残的好,处于弱势下,敌人便会对他减少防备,且这厮最会的就是扮猪吃老虎了,她很期待在以后的日子里,已经能够站起的他,会如何地将那起子坏人耍得团团转,逼他们一个一个现了原形。

如今她也终于明白,他为何知道冷华堂手上有伤了。

两人起来后,她一边帮他梳着头发,一连问道:“你割他腕脉是想要杀了他吗?”

冷华庭闲闲地拿着锦娘的一支簪子在手上转着圈儿,听她如此问,眼里就含了一丝戾色,说道:“当时确实是如此想的,只想看着他血流而尽,枯力而死,不过,如今我倒是改了主意,让他那样就死,太过便宜他了,反而会引得父王和朝廷的追查,将自己陷入危境,我要将他的真面目一点一点地揭露,要让他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身败名裂,像一只狗一样痛苦地活着。”

锦娘听得心下微寒,知道他也是受迫害至深才会如此,所谓痛之深,恨之切,或许,他所受的痛苦还远远非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这些,不然,以他过去单纯的心性,也不会对一个人如此地恨之入骨。

两人收拾妥当后,锦娘推了冷华庭出了正屋,便见到张妈妈眼神微闪着正等在门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锦娘便将冷华庭推到正屋里坐着,拿了他平日里看的书给他,便带着张妈妈转到了后堂。

“少奶奶,奴婢查过了,这香里…含了一种叫曼罗的花粉,久闻之下,会让人产生幻觉,以致性情大变,会发狂发疯,最后神志不清,成为傻子。”张妈妈急切地对锦娘到,那语气里也有着担忧和害怕的情绪。

锦娘真是一阵后怕,手都抖了,对张妈妈道,“香片里那种药粉的成份含得多吗?”

张妈妈道:“倒是很轻微,看来,制香的人还是很小心的,这样的香片至少得用上好些年才能致效,少奶奶,您可曾用过了?”

锦娘听了便皱了眉道:“还不曾用过呢,我对香料敏感得很,一闻到不对劲的东西,就会头晕。”心里却是在对二太太这作法存了疑虑。

她不过只是送了一小盒给自己,只用这一盒是很难让自己中招才是,而且,她又亲手将这香片送到自己手里,就不怕自己不放心,会去查么?

如此一想,锦娘又问:“妈妈,这香里那曼罗花的成份容易验出么?”

张妈妈听了嘴角就含了丝得意,笑着对锦娘道:“除非是太医院里的刘医正大人之父,不然,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得出这种香料里真正的成份的,奴婢的男人以前跟着王爷到过西凉国,又对香料很有研究,所以才凑巧对分辨得出来。”

原来如此,二太太怕是没想到自己能查验得出来吧,刘医正的父亲早就致休在府里,除非皇上和太后身子不佳,不然,刘老太医一般是不会再出诊的,谁也不会特意拿了块香片去打扰快八十的老太医的。

如此一想,倒是说得过去,只是…份量太轻,就算自己用了也达不到那预期的效果,二太太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难道她是个疯魔的,只要能害到自己一丁点儿的,就决不放过?

也不会啊,二太太可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她要害人,必会有理有序,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

一时,她脑子里纠成了一团,各种理由都找尽,仍是想不通,突然她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张妈妈:“妈妈,您服侍少爷有多少年了?”

张妈妈被她问得突然,想了一会子才道:“十几年了,少爷才几岁时,奴婢就在少爷屋里服侍着,二少奶奶,有什么不对劲吗?”

锦娘又问:“小的时候,少爷的性子是如今这样吗?”

张妈妈眼里就露出一丝笑意来,眼神也便得悠长,似乎正要回忆:“少爷的性子其实最像王妃了,温柔又单纯得很,那时候,少爷很喜欢粘着大少爷,后头跟着轩少爷,三个常在一起玩耍的。”说着,眼神就黯了下去,喃喃道:“如今,三个少爷都大了,轩少爷是几年也不进少爷的门,而大少爷呢,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二少爷好,只是,二少爷性子却是变了,许是大病了一场,又…”后头的话没忍心说下去。

锦娘却是眼睛一亮,急促而紧张地抓住张妈妈的手,“妈妈,您可得再帮我一个忙,少爷平日里最是爱洁,又喜薰香…”

说到这里,张妈妈的神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眼里也露出一丝不平和愤恨来,好半晌才对锦娘道:“少奶奶会都拿来吧,奴婢这就去让我男人查验去,作孽呀,若真有,那也忒狠心下作了一些,若非少爷曾经练过,怕是早就…”

锦娘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寒,一开始她还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直接杀了冷华庭就好,非要留他活着,让他们自己看着碍眼不说,成日介也会提心吊胆地怕他突然变好了起来。

再者就是,王爷和王妃虽是在他大病之的增加了对他的关注和宠爱,几乎事事都依着他,但府里其他人应该不会对他如此宽容才对,更加不会让他想砸谁就砸谁,被砸的那个人一般最多说两句气话,却从没有认真地深究过他的错处,莫非,他们知道他迟早有一点会变成一个疯子的…也对,他不就真的装了好几个的半傻子吗?

第九十六章

看来,当初下毒之人必定是双管齐下的,一种是毒害他的身体,让他再也站立不起来,另一种便是灼伤神经的…

锦娘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心酸心痛之极,自己在大夫人手里过活,虽然也是饱受虐待,但大夫人那手段可比起这些人来,相差可是十万八千里啊,可怜的相公,你是如何活了下来的…

她的眼圈一红,忍不住就掉下泪来,张妈妈当然也是想明白了一些的,看少奶奶在哭,她也觉得心酸,拿了帕子想要帮锦娘拭泪,却又觉得太过孟浪,自己和少奶奶也没有亲近到那地步,一时手僵着,很想安慰锦娘,又不知如何说起,好半天才道:“少奶奶,或许…或许没您想的那样严重的,您先将屋里所有的香料都停了,您要是信得过奴婢,奴婢便给您换同一个味的香片来,成份可是干净的,奴婢做不来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的。”

锦娘听得心里暖暖的,抽泣着对张妈妈道:“我信得过您,我原想着将屋里的香料都给停了不用的,还是妈妈想得周到,突然停了,那些人怕是又要怀疑了,指不定又出了别的妖蛾子来害人呢,谢谢您,妈妈,锦娘年轻,想事终是不如您这样见得多的,以后可得多多提点锦娘才是。”说着就要对张妈妈行礼。

张妈妈吓得忙扶住她道:“少奶奶快别折刹了奴婢了,奴婢可是个下人呢,放心吧,只要少奶奶信得过奴婢,奴婢以后定是尽心尽力地替少奶奶办事。”

张妈妈心里也是宽慰得很,她原就是个好强的,在这府里也混了几十年了,只是也看到了不少看不得的东西,所以不愿意钻营,害怕那些污浊之事沾身,不过,到底心有不甘,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小厨房里就此老去,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效忠的主子,如今少奶奶不止是心性宽仁,更难得的是她聪敏异常,遇事又能沉得住气,这样的主子不正是她等了一辈子才遇到的么?

锦娘于是将自己屋里所有的香片都集了起来,包成一包交给张妈妈,四儿看着就凝了眼,但她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帮着锦娘,见张妈妈转身要走时,她也跟了上去。

笑着附在张妈妈耳边说道:“妈妈,您可是将少爷喜欢的香都拿走了,一会子可得全还了回来哦,啊,算了,还是我跟着您一起去拿吧。”

张妈妈听得也笑了,难得少奶奶身边还有这么个细心又沉稳的丫头,真真是七巧玲珑心,观一点便想全局,是个有潜力的,将来,可是少奶奶一个左膀右臂呢。

四儿跟着张妈妈去拿香自是不提,锦娘心里越想越觉得窝火,这香片究竟是谁放在自己屋里的,屋里的丫环们知不知道,那香是有问题的呢?

如今能进自己屋里的也就是四儿和丰儿几个了,珠儿死了,玉儿失了踪,玉儿已是查出有问题的,但是…香片是府里有定制的,各院里的香片胭脂都是按制发下来的…

如此一想,她更是坚定要了好好整治整个府里的决心。

正想着,小丫头来报,说是王妃屋里的碧玉打发人来请二少奶奶过去一趟。

锦娘心中一凛,怕是那王妈妈见王妃不在家,自己也不敢真将她如何,趁机闹将起来了吧。

锦娘心想,也好,就自她这里开刀,不用些雷霆手段,那些人不会害怕。

冷华庭正歪坐着看书,听了小丫头的话便将书放了下来,看向锦娘。

“相公,我要去娘院子里,你也去吗?”锦娘便问他,毕竟自己进府时间不长,若一会子真施起家法来,怕是很多人不服,有他在,自己心里还是踏实一些,真有那使劲儿闹的,他拿东西一砸,怕就会镇倒一大片。

“当然去,不然,人家欺负我娘子了怎么办,走吧。”冷华庭柔着嗓子,一副讨好的模样,当然,确实是怕锦娘镇不住王妃府里的那些人。

两人刚走到王妃院子里,就听得王妈妈在高声叫骂:“碧玉,你个死蹄子,竟然敢给老娘吃这些东西,你以为老娘就此倒了,再也治不住你了吧,小娼妇,王妃可是吃老娘我的奶长大的,她不过是受了那起子小人的蒙敝,才生了气的,明儿她一回,定然是要放了我出去,到时候,看老娘不治死你。”

锦娘一听就气了,这王妈妈也忒大胆了些,骂了碧玉也就罢了,竟是连自己和相公也一起骂了,她真以为谁也不敢治她么?

守园的两个婆子也正伸长了脖子在听,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见锦娘和冷华庭来了,忙开了门,一个便要进去报信,锦娘扬手阻止了,一个小丫头也正探着头看着园门口呢,见锦娘进来,提起裙就往院里跑,看那样子便像是送信的,锦娘回头对丰儿道:“跟着她,看她是去给碧玉送信,还是给王妈妈送信。”

丰儿了然地跟了上去,锦娘推着冷华庭也不进王妃的正堂,直接去了王妈妈住的那片偏房。

果然偏房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王妃不在,大家都像没上套的野牛,四处散漫着,这会只听王妈妈骂得热闹,有的便在一边附合,说碧玉如何的大胆妄为,有的便劝着王妈妈不要闹,但更多的是在跟着起哄。

碧玉冷静地站在王妈妈屋门口,门前那刘婆子正带着个三十几岁的管事娘子还有几个丫环婆子们要往屋里冲,碧玉也不怕,冷冷地看着那刘婆子道:“二少奶奶有吩咐,任谁也不得与王妈妈见面,一切等王妃回来再说。”

刘婆子便骂道:“死蹄子,你如今是攀上二少奶奶的高枝了,就不将咱们几个老的放在眼里去,别忘了当初是谁提拔的你,你和青石两个若不是王妈妈手把手的教,又怎么能上升得那么快?真真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话一出,边上就立即有几个人在附合着道:“那是,王妈妈可是咱们院里的主心骨,这院子里头,谁没受过王妈妈的恩惠,她们几个头等的,那更是得了王妈妈不少恩典的,偏偏如今为了自己上位,竟是反脸就不认人了,还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对,对,对,太无情无义了,这种人,以后可不要跟她好,指不定哪天就将你卖了呢,我说啊,王妈妈这次的事,保不不就是她陷害的,我瞧着二少奶奶也不是那厉害之人,怕也是被她利用了呢。”

那个三十多岁的管事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一脸的戾气,推开王妈妈道,“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不让,便打了进去就是,我婆婆伤了手,又被她关着不给饭吃,再不救出来,怕是连老命也得丢了去。”

围着的人里有人听到这话,也起哄道:“是啊,听王妈妈那声音可就不很虚弱了吗?怕真是病得不轻了吧,碧玉姑娘,你就放了人家媳妇进去呗,人家可是要去尽孝道的,你这样拦着也太不尽人情了啊。”

但是也有人出来说公道话了:“碧玉姐姐也没做错啥,这几日都是好茶好饭地供着王妈妈的,哪里就亏待了王妈妈了,你们厨房的几个应该最是清楚才对啊,怎么一个一个说起话来,都不扪自己的良心呢,这样胡扯也不怕闪了舌头啊。”

“对,其实二少奶奶真的是好人呢,咱们几个位份低的,不全靠了二少奶奶才能拿足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么?以前王妈妈可没少刻扣咱们,如今王妈妈究竟是怎么被罚的,她应该自己清楚,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都那么好蒙骗呢。”

锦娘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大约记住刚才开口说话,或是起哄的几个人的模样,正要推了冷华庭回王妃屋里去,便有那眼尖的看到锦娘来了,就叫出声来:“别吵了,别吵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

锦娘便改了主意,推着冷华庭往人群里去,大多数仆人们便纷纷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给锦娘和冷华庭过,但也有那阴险不知死活的,竟是趁乱捡了东西自背后向锦娘身上扔。

冷华庭便自琦子上纵起,广袖乱舞,隔着锦娘的身子,那些不知从何处扔来的石头等东西便寻原路又飞了回去,一时人群里便传来几声哀嚎。

围看的众人立即全都噤了声,谁也不敢再多言一句,早便听说过二少爷是练家子,但从没看他出手过,平日里总见他如个女孩子一般,柔弱无害地坐在轮椅里,虽然有时候也会拿东西砸人,但他也不是见谁就砸,你不犯着他,他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如今见他如仙人下凡一般突然飞了起来,轻飘飘几个曼妙美丽的动作,竟然就连连打伤了好几个,一时将她们全都镇住了,很是庆幸自己刚才很理智,没有作那找死之事。

锦娘也不回头,指着两旁的人群道:“来几个婆子,将刚才伤着的人全拖到正堂里去,你们也知道,二少爷腿脚虽不便利,耳朵可是灵敏得很哦,刚才有几个人,是谁作的小动作,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一会子我去正堂,看少了一个人,你们负责刑罚的婆子们便别想拿这个月的月钱。”

围观的人群里立即走出八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很快便将倒地受伤的几个人拖走了。

刘婆子原本正吵得起劲,这会子听说二少奶奶来了,立即就降了音,缩着脖子就想退,那年轻的管事婆子便揪住小声她道:“舅妈,您怕什么,尽管上去,一会子会有人来治她的,咱们只管闹就是,闹得越大越好。”

碧玉正对着她们,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全听了进去,不过,她也明白,王妈妈的媳妇原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是想着要仗势压自己呢。

她原本是凭着一口气一直在撑着,任谁骂她,她既不还口也不理,只是冷着脸档在门口不让人进去,好在刘婆子一直心有畏惧,不敢真让人对自己动手,不然,今天自己怕是会被这群人撕碎了去。

这会子见锦娘和冷华庭一来,便治了几个趁乱坏事的,心里一松,眼圈便红了,但却倔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不愿让刘婆子几个看到自己的软弱。

锦娘松开冷华庭,走到碧玉身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碧玉抿着嘴点了点头,到底是年轻女孩子,被王妈妈几个骂得那样难听,怕是早就受不了了,如今一见锦娘,便如见了亲人一样。

“二少奶奶,这些人…”锦娘点了点头制止她道:“我知道,刚才这里闹得最凶的是哪几个,你可是记清楚了?”

碧玉听了便拿眼横扫了一遍围着的人群,立即便有几个低下了头去,生怕碧玉瞧见了自己一般。

“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都记清楚了。”

“那好,你拿了名册来,将她们的名字全都打上记号。”锦娘听了仍是柔声地对碧玉说道。

“二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想以权压众吗?这里的人可大多都是在王妃院里做得有年份的,她们不过是见不得你虐待王妃身边最忠心得力的老人,说几句公道话而已,难道也要被您打压报复?您虽是主子,可也要以理服人,不能…”王妈妈的媳妇冷哼着对锦娘道。

锦娘不等她的话落音,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一扬手,“啪,啪,啪。”三下,打得那媳妇子晕头转向,摸着脸颊半晌没有回过神。

“你是哪里来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本少奶奶面前大小声,你家主子是谁,没有教过你规矩吗?”锦娘板着脸,声音清越却不失严厉,冷冷地对那媳妇子说道。

她来王妃屋里也有不少回了,看这王妈妈儿媳那穿着打扮,便知她是个管事娘子,却从未在王妃屋里见过她,便料定她并非王妃院里的人,看来,也是受了那个主子的指派特意来闹事的,所以,她便更是要打了再说,不能让她们以为自己也和王妃一样,软弱可欺。

“二少奶奶,她是王妈妈的儿媳王张氏,是刘姨娘屋里的管事娘子。”碧玉听了便对锦娘道。

锦娘听了便笑道:“哦,原来是姨娘屋里的啊,不知是姨娘让你过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过来的,若是姨娘使了你来闹的,嘛烦你回去告诉姨娘,王妃屋里的事会都交给本少奶奶了,她无权过问,若是你自己个要过来闹事的嘛,那本少奶奶就先替姨娘教训了你再说。”

那王张氏才从被打中回过神来,正要撒泼发彪,被锦娘这一说,心里一震,目光连闪,她当然是姨娘指使过来的,姨娘还巴望着她能将事闹大了,好等王爷回来再告二少奶奶一状呢,可是,她再傻,也不能真将刘姨娘的名号给丢出来,二少奶奶说得对,刘姨娘可没有资格管王妃屋里的事,更何况,如今刘姨娘自己还被王爷禁了足呢。

主子不能供出来,那她也不敢说是自己要来闹的,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又不得不回锦娘的话,便心一横道:“奴婢也没闹,奴婢只是来尽孝道而已,难不成,二少奶奶还不许奴婢对自家婆婆尽孝道么?”

果然是个嘴利的啊,这话说得还真合理呢。

锦娘讥笑着看了眼王张氏道:“你真没闹吗?才我可是听你说,若碧玉再不让开,你就要打了进去呢?这话,听到的可不止我一人,在场的丫环婆子们全都可以作证,你一个下人,太也猖狂了些,来人,先将她拖下去,打五板子再说。”

那王张氏听了,脸一横便道:“二少奶奶,我可是刘姨娘的人,你无权打我。”

锦娘懒得跟她废话,手一挥,便有两个婆子走了上来,也不找刑凳了,将她按在院里的石桌上就开打。

一时板子声伴着王张氏的干嚎响起,整个院子里的人全都屏了呼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那刘婆子更是差点将头垂到衣襟了去了。

王妈妈先前还在屋里闹腾得厉害,后来一听二少爷也来了,又出手惩治了几个人,吓得呆在屋里就不敢做声了,这会子听到她儿媳的惨叫声,便坐不住了,扯开窗帘子对锦娘道:“二少奶奶,你…你是非要逼死老奴么?那日你便设计陷害于我,如今又下狠手打老奴的儿媳,你…你分明就是想夺王妃的掌家之权,王妃心善才会被你蒙骗,你等着,等王妃来了,老奴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来。”

锦娘听了便对碧玉道:“开门,让她出来。”

碧玉听了便拿了钥匙开了门,王妈妈急急地自屋里冲了出来,一只手还绑着纱布,直直地就向王张氏冲了过去,这当口,五扳子正好打完了,王张氏痛得呲牙喇嘴的,一看到王妈妈就失声痛哭,“婆婆,你可要为儿媳作主啊。”

锦娘一听这话更是气,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王妈妈身份再高,也越不过一个奴字去,看来,还是王妈妈在王妃府里作威作福太久了的缘故,府里大多人眼里只认王妈妈,怕是连王妃的话也没怎么看在眼里呢,再不整治,还真要翻了天去。

锦娘走到王张氏身边,心平气和地对王张氏道:“王妈妈犯了错,是我让碧玉将她软禁的,但她毕竟是王妃的奶娘,我不过关她几日便会放出来,一应用度并未亏待于她,也请了大夫来给她治过伤了,你若真是为她好,便不该在这里闹事,影响她养病不说,也加重了她的罪过,如今对你也只是小惩大戒,你可明白了?”

这一番话当然是说给一众看热闹之人听的,毕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真如何虐待王妈妈了,如今正好王妈妈也出来了。

那些围观之人也能看出,王妈妈虽说有些憔悴,但精神还算好,身上穿得也整齐干净,一看便知锦娘所言非虚,想来,那王张氏还真是借故闹事呢。

王妈妈看着自家儿媳被打得趴在石桌上起不得身,不由心痛莫名,流着泪对锦娘道:“二少奶奶可真是好手段,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二少奶奶了,你要一再的相逼,老奴服侍王妃几十年,还从未受过如此污侮,此恨…老奴记下了。”

锦娘听了便要笑,冷哼着对王妈妈道:“妈妈,您这可是在威胁于我?”说着,又扬了音,对围观的一众仆人们说道:“各位可以看看,本少奶奶头上之伤还未痊愈,正是前些日子被王妈妈砸的,本少奶奶只是将她软禁几日,可有过份?”

这事有些人是知道的,但大多都不知道,一时人群里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王妈妈也太大胆猖狂了些,连主子也敢谋害呢,二少奶奶如此还真是心慈手软的,若是换了东府的主子,怕是早就将之乱棍打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要闹,还真是以老卖老,不知死活。

锦娘见这事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又对众人道:“今日王妃去了大明山,将这掌家之权交给本少奶奶暂代,大伙听好了,一会子全去正堂,本少奶奶得好好清理清理王妃院里的门户了。”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要跑,碧玉便扬了扬手里的名册道:“刚才在现场的,一个也走不掉,名字我都记下了,你们最好是听少奶奶的话,不要在这时候撞枪头上了。”

这下全都泄了气,一个也不敢再跑了。

锦娘便推着冷华庭回了正屋,正屋地上正躺了三个,个个都是额头上被砸了个大包,血迹斑斑的。

锦娘坐在冷华庭边上,碧玉着了小丫头沏了茶上来,王妈妈和王张氏也被扶了进来,张王氏站不住,两个婆子便将她扔在了地上。

刘婆子始终躲在人堆里一言也不敢发,老实地缩着脖子,生怕锦娘发现了她。

锦娘便对碧玉道:“这地上几个你可都识得。”

碧玉仔细看了看,对其中二人道:“回二少奶奶,有一个是刘姨娘院里的,有一个是世子妃院里的。”

锦娘便道:“刘姨娘如今被王爷禁了足,这个人嘛,先打十板子,再关起来,一会子本少奶奶要亲自去问刘姨娘,她为何要指使了人来暗算于我。”

又看向另一人道:“至于这个,碧玉,使人去请了世子妃来,本少奶奶倒是要问一问了,她的人为何会也跟着来暗算于我。”

碧玉立即着人去办了。

所有的奴婢们黑压压地站了整一个堂屋,但大多老实地呆着,谁也不敢乱说话,都怕自己成了二少奶奶立威的刀下鬼。

锦娘又让碧玉拿了名册来,对各个奴婢之间的复杂关系理了理,深门大院里头,家生子的奴才们大多也是关系盘根错结,互相联姻的极多,锦娘打算先对王妈妈这一家下手,便将所有关王妈妈有亲戚关联的人全都列了出来,发现好多都是在王妃院里占着重要的差事,怪不得,王妃屋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消息就立即传出去了,原来是有这么一条大蛇伏在屋里呢。

锦娘又让人拿了王妃屋里的帐薄来,自袖袋里拿出一个条陈,对王妈妈道:“妈妈,你口口声声说,你对王妃忠心耿耿,此处是我查帐时,查出你贪没的罪证,你是王妃屋里的总管,今年会年,你就贪默菜银四百三十一两,胭脂银三百四十两,刻扣丫环婆子们的四季衣裳料子,绢花绣线银子一百二十两,刻扣低等丫环的月例银子八十九两。妈妈,您可是发大财了啊,一个月的收入可是比一个四品的朝庭命官的年奉还要高呢。一年就是九百八十两,你拿这银时不觉得手发抖吗?”

此言一出,屋里立即便炸了锅,人群里便有人骂了起来:“太黑心了,怪不得她一个管事妈妈,儿子在外面嫖赌逍遥的比一般的大家公子过得还要富贵呢。”

“可不是么,那里面可有咱们的血汗银子呢,二少奶奶不说,咱们哪里知道啊。”

“就是,怪不得她想要谋杀二少奶奶呢,定是二少奶奶先前定的那个条陈档了她的财路,哼,还是二少奶奶精明啊,不然,咱们还不知道要被她吸多少年血去。”

王妈妈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她原以为,当初那小帐本之事全由刘婆子一个人担了,刘婆子又被二少奶奶处置过了,自己便再也不会有事了,所以,一回来,不但不吸取教训,倒是更为猖狂了,没想到,二少奶奶阴得很,暗暗里将王妃院里的所有帐目都查了一遍,还记下了她的罪证。这下,她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就盼望着有谁能送个信给刘姨娘才好,如今趁着王妃不在家,也只有刘姨娘能想法子救她了。

“王妈妈,本少奶奶可有冤枉你半句?”锦娘淡淡地看着王妈妈道。

王妈妈再是不敢反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却紧抿着嘴,并不支声。

锦娘也知道她在等人,而她自己也正是想让那人出现,想着王妈妈那天偷听了消息定然就是要说给那人听的。

果然,没多久,世子妃扶了刘姨娘来了。

锦妇微怔,还是起了身,去迎刘姨娘,“姨娘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锦娘稍行了半礼,便退回主位坐了,并没有将刘姨娘和上官枚让到首坐的意思。

上官枚见了便更气,但也没法子,王妃不在,主持中馈的就是锦娘,她有资格坐首位。

刘姨娘也是气,不过今天她也不是来争这一点长短的,便对上官枚递了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在锦娘的下首坐了。

“小庭媳妇,你可是真长本事了啊,姐姐一不在府里,你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全府不得安宁。”刘姨娘真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她的后背被王妃打伤了,养了好些天仍没好,靠不得椅背。

“哦,姨娘可是自哪里看到锦娘在闹了,倒是想问姨娘,这地上有个人,说是您屋里的,她今日竟是想谋杀锦娘呢,您来得正好,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听了您的吩咐呢?”锦娘不急不慢的指着刚才被打了十板子之人说道。

刘姨娘见了脸色便微变了变,狠狠地瞪了眼地上那人道:“人是我的,我不过使她来看看究竟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胆乱行,小庭媳妇,你尽管将她打死就是,我绝无半句怨言。”

锦娘听了这话倒是楞了,没想到刘姨娘做事如此果决,毫不犹豫就弃卒保帅,一点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再看地上之人,虽然惊愕地抬起头来,愤恨地看着刘姨娘,却半句话也没分辨,怕是早就被刘姨娘掐了要害,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刘姨娘了。

果然当自己投去询问的目光时,那人低了头,目光躲闪着,并不看锦娘。

锦娘无奈,只得对碧玉道:“那便依了姨娘吧,来人,将她拖出去…卖了吧。”

锦娘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让那人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再一听说只是卖了,下便松了一口气,不由感激地看了锦娘一眼,二少奶奶到底还是不如刘姨娘毒啊,虽是被卖了,但总有条命在。

锦娘又照样指着另一个人问上官枚,上官枚却是死不认帐,说自己根本没有派人来,锦娘看她争得耳根子都红了,突然脑子里就想起二太太那天说,那种香片先是送了一盒给上官枚,再送了一盒给自己,而上官枚又是一直不孕…

不就是一个下人么?且卖她一个好吧,又一个计策在锦娘脑子里形成,便对上官枚道:“大嫂,既然你说这人不是你使来的,那便可能是她自己存了那坏心眼,既想害我,又想害你呢,如此让你我妯娌不和,他们就可以从中得利去。”

上官枚听锦娘话里有话,目光微闪,看向地上之人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