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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亲王被他看得毛骨耸然,更是被他气得脸都绿了,拿了手里的那块白玉斛就要敲冷华庭的头,冷华庭伸出白晰又修条的两指,轻轻的夹住玉斛,淡笑道:“王叔,冷静,此处不是你裕亲王府,此乃大殿之上,皇上高坐在堂呢,冷静,可别像老太师一般气得偏摊了就不好了。”

那边张老太师气才消散些,听他又在咒自己,一口气又没提上来,整个人便往摇摇晃晃了起来,一旁的宁王爷忙扶住他,对冷华庭斥道:“冷大人,你也太过放肆了,老大人德高望重,你却一再的咒骂他,太过无礼了。你简亲王府的家教就是如此这般么?”

“简亲王府的家教如何由不得宁王爷来指责,简亲王府再如何,也没有出那亵玩童男,嫖赌恶霸,无恶不作的子弟。”冷华庭反唇相讥,毫不给宁王爷半点脸面,双眸犀利如冰刀般射向宁王。

皇上看这局势越闹越不像话,一会子会成了群臣共斗冷华庭一人的场面,那样便会一件实事也办不了的。

只是这小子今天却是比平日更加嚣张无忌,只怕手里确实有些证据,所以,才会如此大胆放肆,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冷华堂怕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护着也无用…只是可惜了他那么有利的身份,有他钳制冷华庭那是最佳的人选啊,且让他先拿出证据来,看过之后再作打算,证据有没有用还是两说呢。

“华庭爱卿,朕是守信之人,你若真有确实的证据不妨拿出来大家看,就不要再与这些长辈们呈口舌之争了。”

“是,皇上,臣有既有人证又有物证,这人证嘛,便是当朝太子殿下,还有工部侍郎白晟羽,他们昨夜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事实,不知皇上和列位大臣可相信否?”冷华庭对皇上躬身行了一礼道。

皇上听得怔住,不由看向太子,太子脸上浮出一抹苦笑,却是对皇上一躬身道:“回父皇,儿臣昨夜与白晟羽白大人去简亲王府喝酒聊天,不小心看到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昨晚处理此事到深夜,故而没来得及报给父皇,请父皇见谅。”

皇上嘴角微微抽抽,阴冷地看着太子,是来不及么?哼,不过是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太子如今…胆子也越发的大了啊,小动作不断,当自己不知道呢。

“哦,不知道太子殿下昨夜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呢?”方才那流着汗出列报为数的吏部老尚书却是一脸八卦地问道。

太子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可怜,堂堂简亲王世子竟然为私利亲手下毒杀害自己生母,手段恶劣得令人发指。”说着又对皇上一拱手道:“父皇,儿臣无勇,极力救助之下还是他得了手,如今简亲王侧妃刘氏已然昏迷,就如当初简亲王叔所中之毒如出一辙,如今已着刘医正去救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救醒。”

皇上听得身子一震,太阳穴猛跳,看向太子的眼神更加锐利阴冷,晌他才沉声道:“凶犯人呢,可有捉拿?”

“凶犯就在殿外,父皇可要现在就提审?”太子仍是拱手躬身回道。

“带上殿来吧。”皇上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软,一挥手,对太子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群臣都看着呢,那么多双眼睛里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若不当庭明审,也很难平息服众,皇上向来是以明君形像示人的,最怕人家说他浑溃无道,所以,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审了。

一时被捆得五花大绑的冷华堂被拖进了大殿之上,裕亲王一见之下,神魂惊荡,这还是当初那个温润清朗的少年世子么?一夜之间竟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抽缩成了一团,四肢不停在颤抖,可见何其痛苦,一见便知,那是简亲王常用的分筋错骨的手法,简亲王…心还真狠呢,而冷华堂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此时也浮肿着,嘴唇紧抿,双眉紧皱,有细看,差一点认不出来。

裕亲王的心一阵抽痛,下意识地就要去扶他的头,手伸到半空中,看到冷华堂的紧闭的眼睛骤睁开,那眸光如狼似鹰,看得裕亲王心头一紧,手又缩了回去,直起身来,将作若无其事的看了简亲王一眼。

简亲王愤怒地看向他,眼里都能喷得出火来,裕亲王见了反倒高兴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是那紧握成拳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紧张的心情。

“太子,此人可是当场捉拿的?”皇上看了地上的冷华堂一眼,心里更是愤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问太子道。

“回父皇,确实如此,儿臣与白晟羽白大人还有儿臣的护卫几个全都听见了这厮与他生母的对话,此人先是令张太师的外孙女,孙老相爷的孙女去给他的亲娘下毒,结果,被那孙氏识破,打翻了毒药,他便自行动手,被儿臣几个当场捉住,最可恨的是,他身上也有西凉人的毒药,和逃跑用的烟弹,与冷二所用伎俩如出一辙,父皇,此贼可能通敌敌国,又丧心病狂,一定要严惩。”太子从容地对皇上说道。

裕亲王听了不由跺脚,真是愚蠢之极啊,杀个人,用得着自己动手么?就算自己要动手,也得换个时间吧,明摆着就是个局,等他去钻的,他竟然就钻了,那个愚蠢的女人,早就该死了,到死还要害她自己的儿子,贱人教了来的,果然是贱种,怎么也学不乖的。

只是骂归骂,心里却在寻思着要如何救他一救才好,毕竟骨肉相连,这小子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的,冷二又一直不承认这小子是他的种,保不齐,这小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呢。

“冷华堂,对太子方才所言,你有何话讲?”皇上问地上的冷华堂,太子说他可能与西凉有勾连,这让皇上心中一凛,心态与方才就完全不同的,他如今被西凉人弄得焦头烂额的,正是有气无地撒的时候,就抓住了这个西凉间谍,叫他如何不恼恨?

过去冷二便是皇上很为信任的臣子,没想到,竟然也是卖国贼,让皇上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般,如今再到冷华堂,他便是新仇旧恨全都系到冷华堂一人身上,巴不得真治他一个凌迟处死之罪才好。

“皇上,臣…冤枉,他们设计陷害臣,他们污臣的出身,臣只是与母亲吵嘴而已,臣并没有杀母,臣之生母究竟是何原意晕迷,臣还想弄清楚呢。”冷华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方才裕亲王那一眼,让他又有了新的希望,于是,原本等死的心又复活了,便不要脸的狡辨着,逃得一出是一出。

“你根本便不是我父简亲王的儿子,你母亲在进王府时,便生了你,但她同时与几个男人有染,却用龌龊的手段欺骗我父王,将你硬栽到我父王身上,母子真是无耻到了极致了。”冷华庭冷冷地看着冷华堂道。

太子和一干人等全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厮还可以空口说白话,严辞抵赖,他的脸皮也太厚了些吧。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有本事,你不要伙同那些人一同来害我,拿了证据来说话。”冷华堂吐了一口血水,狞睁着眼睛说道。

“证据当然是有的。”冷华庭自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递给一旁的太监,太监再双手呈给皇上。

皇上看完后,脸都黑了,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简亲王,柔声道:“简亲王,你…唉,不要太过难受了。”

简亲王脸色很平静,对皇上一辑道:“臣无能,竟然认贼作子,养了个畜牲二十几年,他先是对臣下过毒手,臣昨日便于殿上说过,只是无人相信…”

“将他带去下去,人证物证俱在,送给宗人府严惩。”皇上挥了挥手,让人将冷华堂拖了下去。

裕亲王还想说什么,皇上眼睛一瞪,他便住了口,没有继续往下说,眼睛却是瞪着皇上手里的那个小黑布包,眼神复杂。

冷华庭见冷华堂的事了了,又追问皇上:“皇上,请加受臣为简亲王世子。”

皇上听得眉头一皱,心火直冒,这小子一点台阶也不给自己下,就算是要授他爵位,也不在这一时吧,不由没好气地说道:“你的腿脚不利索,作亲王,有碍观瞻。”

冷华庭听得大怒,对着皇上就吼道:“皇上,人人都说您是明君,没想到您竟然以貌取人,您简直就是个十足的昏君,老祖宗的规矩里有身残便不能承袭这一条吗?若是没有,请您收回方才所言。”

“大胆,黄口小儿,竟然敢当庭咆哮,辱骂于朕,冷华庭,你不要持才傲物,太过嚣张了。别以为,朕不敢治你。”皇上气得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拍在了龙案之上。

冷华庭冷笑一声道:“你不止是昏溃,而且无知又浅薄,竟然听信妇人之言,不以德才举贤用人,却以身体外貌为基准,你如此不止是寒了臣的心,也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若将军们为国奋力杀敌,残了伤了,以你的基冷,他们回朝便只能弃甲还乡了,你如此昏庸,要让将士们如何肯拼死为国?

“再者是,天身残志坚的有识之士多了去了,他们因为身残,便要比一般之人努力百倍,不少残疾之人满腹才学,有经国纬地之英才,却被你这一妇人见识给阻挡在朝庭门外,有志不能舒,郁卒一生。”

皇上被冷华庭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他并非完全的昏君,也知道自己方才那话确实是伤了不少人的心,朝堂之上的臣工里,总有家人或者朋友身患残疾的,听了那话只怕也真的会寒了心去…

只是冷华庭这小子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如此一再的责骂,若不惩治,自己的威严何在,皇权何在,帝王的尊严何在?

“来人,将此逆臣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皇上怒极,头脑一发热,便道。不打冷华庭一顿,难消他心头之火。

太子听得大急,小庭可打不得,那二十军棍一下去,孙锦娘还不翻了天去,那个小女人看着温软,可最是护短,又深爱小庭,莫说是建新基地了,就是旧的那个,只怕也会停了去,大锦…可真要陷入绝境去。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打不得啊。”太子顾不得许多,忙拦在冷华庭面前说道。

皇上听得更怒,他原就怀疑太子有贰心,这会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大喝一声对一边的侍卫道:“将太子拖开,谁敢再阻拦,一并打了。”

顿时四名宫廷侍卫走进殿里,一个去拉太子,另一个便去拖冷华庭。

冷华庭突然自轮椅上站了起来,高傲地昂着头,轻蔑地看着皇上。

他身材修长又俊挺,头束玉冠,黑发如暴布般垂于双肩,容颜艳丽不可方物,而站起来的他,更如仙人临世,如月似竹,风华绝代,明明是妖媚惑众的一张脸,站起来后,却显得飘远清朗出尘,艳若桃李,却又高贵清华,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令人不敢直视、亵渎。

殿中大臣顿时被他吸引住,似乎忘了他与皇上的争执,只觉得此等人物若被毒打,那不是暴殓天物了吗?

一时,有不少大臣跪了下来,对皇上磕头下拜道:“求皇上收回成命。”

冷华庭见了却是对皇上道:“臣,并非残疾,臣只是被小人所害,身中剧毒,方才所言,不过是为大景天下身体有疾之人抱不平而已,皇上,臣劝皇上还是不要对臣动手的好,不然,臣不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发生。”

看到众多大臣都为冷华庭求情,皇上原本有些后悔了的,这下听冷华庭如此当众威胁,那心火就再也压不下去,冷笑道:“你敢威胁朕?”

冷华庭哂然一笑道:“您要将此言看作是威协,臣也不反对,西凉如今大军压境,他们悍勇好战,以大锦现有的兵力根本就难以抵挡得住,而现在最为迫切的,便是国库空虚,粮响难以为继,皇上不以国事为重,却纠缠于这些屑小事物,做事不公不正,无轻无重,心胸狭隘,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如此下去,就等着西凉人攻破大锦边关,一路南下,直指京城吧,臣,只要今天挨了这二十军棍,必携妻带子,归隐山林,从此不再会为朝庭出半分力气。”

皇上听得冷汗涔涔,脸上青红交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那两个上来拖冷华庭的侍卫此时也怔住,那样多的大臣都跪下求情,更有不少人拿眼死瞪着他们两个,他们不由微微有些害怕,便僵在庭中,不也真的去拖冷华庭。

皇上又看向太子,太子脸色铁青,第一次偏过头去,不看皇上。

皇上做事越发的不顾后果,火烧眉毛了,还要自毁城墙,真要再这样下去,冷家皇朝非败在皇上手里不可,祖宗的百年基业也会毁于一旦。

皇上又求助地看向简亲王,可这会子简亲王正眼含热泪地看着自己终于肯立身于朝堂的儿子,哪有心思管皇上,皇上顿时便下不来台,只好又看向裕亲王。

裕亲王这会子心神晃忽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冷华庭的双腿竟然是好的,那行商大臣之位恐怕只有冷华庭能得了,这小子如今势头太盛了,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只怕以后会更加嚣张,若他真的怀有异心…取皇位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简亲王府原就是皇室宗亲,有着皇家血脉…到那时,这朝堂之上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一抬头,看见皇上竟然苦着脸看着自己,眼里虽未有乞求之色,但那意思也很明显,竟然是想自己为冷华庭那小子求情呢,哼,你们闹僵最好,皇兄这些年越发的没有魄力了,连个毛头小子都制服不了,一想到这个变厉害的小子是简亲王的儿子,裕亲王就恨,若是自己与清婉成了婚,那这样才华横溢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了…

“皇上,此子太过大胆无状,二十军棍太少,不如,打五十军棍,让他长长记心吧,不然,以后小辈在咱们这些老人面前全然没有了规矩,不将咱们看到眼里去了。”裕亲王调解,反而火上烧油地说道,他就是看不得简亲王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才丢了一个儿子,这会子捡回一个健康的,那家伙正兴奋着呢。

“王叔,明儿我便去简亲王府,告诉清婉王婶,是您拾掇着皇上打小庭棍子的,我看,清婉王婶定然会哭得死去活来,伤心至极的。”太子又恨又气,斜了眼睨着裕亲王,他也不怕揭了裕亲王的痛处,故意大声地对裕亲王说道。

裕亲王听得一窒,只顾着恨简亲王了,差点就忘了伤了冷华庭这小子清婉立会很伤心了,自己的话又说出了口,再收回,又不太好意思,一时,急得眼睛都瞪得快鼓出来了,只好又求助地看向太子。

太子自然是不理他这一茬的,一转头,裕亲王看到了张老太师,走过去碰了碰张老太师的肩膀,谁知张老太师就如一根腐朽了的老木桩子,一碰便向地上倒了去,双眼紧闭,嘴角直抽抽,一看还真是中风偏摊的症状,他看着一喜,大叫了起来:“唉呀,不好,老太师病了,皇上,快快退朝吧,请了太医来,为老太师症治,迟了可就要坏事了呀。”

皇上听着也是一喜,老太师可真是自己的心腹啊,连中风也是如此的及时,一时,朝堂上乱作一团,那几名侍卫趁机退了下去,兵部尚书张大人大步上来扶住老太师,却是回眸在人群里寻找着冷华庭的身影。

冷华庭若无其事地站在大殿内,看到乱成一团的人群,潇洒的一转身,欲退出大殿去,这时,张尚书放下老太师走到冷华庭身边,一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有何高见。”冷华庭轻淡淡地看着张尚书。

“年轻人,不要太嚣张了,要懂得藏拙,不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张尚书冷冷地对冷华庭说道,自己父亲之所以中风,全是这小子气得,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要走,这让张尚书好生气愤。

“嚣张么?是啊,嚣张,可是我有嚣张的本钱,再不嚣张一点,等着人家拿我当泥团,搓圆捏扁?我可不想如我父王一样,过一辈子窝囊的日子。”冷华庭哈哈大笑了几声,清朗的男中间晌彻在大殿之上,原本乱作一团的人群竟然安静了下来,大家全都看着这个倾国倾城,气质高华的男子,被他豪迈又嚣张的话给震住,有的人听了,便悄悄看向皇上,只见皇上脸黑如锅底,眼睛却关切地看着地上的老太师,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大臣们心中顿时明白,皇上…也不敢真的得罪冷华庭了,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大的力量,竟然能让一向来严厉的皇上也妥协了。

冷华庭说完,昂道挺胸,衣袂翩然,洒脱而又率性地走了。

皇上怔怔的看着那抹伟岸的人影,一时心潮起伏,颓丧地站了起来,向后宫走去。

沉着脸,皇上直接到了刘妃娘娘的栖霞宫,刘妃听闻皇上驾到,忙率宫娥迎了出来,跪在石阶上。

皇上心情很不好,中匆匆对刘妃娘娘说了声‘起’便甩袖进了内殿。

刘妃娘娘看得莫名,忙起了身跟了进去。

等皇上坐下,刘妃忙亲手沏了杯参茶斟上,小意地问道:“今日朝堂之上可是有人冒儿了皇上?”

皇上一听,气便不打一处来,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怒道:“你们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弄半天,冷华堂竟然不是简王弟的儿子,这可真真是让朕恼火透顶了。”

“他是裕亲王的儿子,这不是更好么?让裕亲王的儿子亲手操持基地,一步一步将简亲王府手中的大权夺过来,这不是正合皇上您的心意么?”刘妃娘娘浅笑如花,轻柔地对皇上说道。

“裕亲王,哼,那小子根本就不是裕亲王的儿子,你呀你,自认为聪明,却是被你那三妹愚弄了,如今冷华庭与太子两人关系越发的融洽了,你自己亲手将最大的助力推走了,朕就是有心帮小六,也是难了啊。”皇上微眯了眼看着刘妃,语气却是苍凉无奈得很。

使得刘妃娘娘听在耳朵里,越发的难受,却对他更是感激,“多谢皇上对小六的宠爱,事情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说什么都早,冷华庭不过也就是有个好老婆而已,若是…”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上听得眼睛一亮,亲热地握住刘妃的手道:“若是如何?莫非爱妃心里有了成算?”

被皇上如此亲密地握住了小手,刘妃清丽的娇颜上很极时地露出一丝娇羞的小女儿态,看得皇上心头一震,大拇指轻轻在刘妃手心里摩娑着,刘妃脸色更红,声音也小若蚊蝇,娇嗔地看了皇上一眼轻唤道:“皇上…”

皇上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道:“爱妃还没有说,有什么好法子能治得了冷华庭呢,你那姨侄今儿可是把朕气得下不来台呢。”

刘妃听了眼里露出一丝讥讽,笑道:“皇上怎么地忘了当年的叶姑娘,简亲王的祖母了?”

皇上听了目光微凝,眼神也变得幽深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微叹口气道:“圣祖爷那样做…效果不太好啊,以至当年没有让叶姑娘将一身本事传给后人,反倒使得大锦这么些年来,差一点就失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经济支柱,此法…”

“皇上,当年圣祖爷想得不够周全,使得叶姑娘…皇上大可以吸取前人的教训,将计划再设计周祥一些,若能让孙锦娘心甘情愿为朝庭所用,又直属皇家,皇上所有的顾虑便全都烟消云散了。”

刘妃慢慢地偎进皇上的怀里,明明说出的话句句透着阴毒,偏生她娇唇如缨,声音甜美轻柔,有如一朵艳丽奔放的罂粟花,皇上爱怜的轻抚着她的乌青的秀发,嘴角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柔声说道:“朕国事繁忙,爱妃向来足智多谋,不若爱妃帮朕谋划谋划?”

刘妃自皇上怀中直起身来,正正经经地给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妾遵旨。”

却说冷华庭自朝中出来,没有直接回府,而是与太子一道去了宗人府,冷华堂被压入宗人府,正接受审理,冷华庭和太子到时,裕亲王也正好下了马,冷华庭一见,讥讽地看了裕亲王一眼,便走了进去。

裕亲王上前来给太子见礼,太子叹了口气道:“王叔,可苦呢?”

裕亲王听得一怔,脸色微郁,干笑着道:“就是来看个热闹而已,殿下也知,臣与简亲王向来不和,如今看他们家出了这么一桩丑事,自然是要凑凑的。”

太子听了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率先走了进去。

冷华堂被衙役按压着跪在正堂之上,主审官是老好人恭亲王,他年纪老迈,但精神却是很好,在朝中与宗室里,恭亲王的声望很高,但他一般很少亲自出面办事,此次事件关系太大,有关亲王世子血统的问题,关系到皇族的声誉,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来受理此案。

大家进去后,相互见了礼,冷华庭一抬眸,便看到简亲王已然在坐,心中微酸,父王心中定然是很痛心难过的吧,这件事情受打击最大的应该是父王,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近几年当王位继承人培养着的人,竟然是一只禽兽,而且,是别人的野种,这要一个男人的脸面放哪搁?

他原以为,简亲王会避开回府的,没想到,还是来了,而且,比自己还早到,父王,比以往要坚强勇敢了很多啊。

冷华堂跪在堂中,头却是高高扬声,他桀鹜地冷视着简亲王,看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主审下首,便冷笑道:“父王,你来是怕宗人府给儿子判得太轻了么?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我也叫了你二十一年的父王,没有血脉相连,但二十几年,总有一份亲情在吧?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处以极刑?你良心能安?”

简亲王眼里满含痛苦,冷华堂说得没错,莫说是个人,就是养条狗,养了二十几年都会有感情的,何况,当年自己认定他是自己的儿子之后,还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的。

记得华堂一岁时牙牙学语,开口第一句便是叫的爹爹,但自己那时很是怨恨他们母子,严令他不许叫自己爹爹,只能叫父王,年幼的华堂当时便吓得大声哭了起来,神情委屈伤心,看自己的眼睛里就有丝不解。

后来,华堂三岁时,小庭一岁了,自己抱着小庭让他叫爹爹,小庭怎么也不肯叫,三岁的华堂便在一旁张着嘴,很耐心地教着小庭:“小庭,跟着哥哥学哦,叫爹…爹。”

一遍一遍地教,小庭却只觉得他好玩,拿手抓华堂的小胖脸,当时,自己分明就看到了华堂转过脸,满含期待地对着自己叫爹爹,但自己从未应过一声,全副身心都在小庭身上,根本就没有理睬华堂,那时的小华堂,他的心里便有了怨吧。

再后来,小庭一天一天长大,自己常会自江南带了很多好东西给小庭,虽然也会给华堂一些,但比起小庭来,他得到的少之又少。

而且,自己很少去刘姨娘屋里,华堂想要见自己,就得在每天的请安时,才有机会见得上一面,见面之后,自己也不过问问他的学业之类,很少关心他的生活,至使他看小庭的眼光生了嫉恨,自己却不知道,明知道他与老二走得近,也懒得管…让他的性格愈发的曲扭。

或许,当年自己能多付出些心血给华堂,两个孩子之间能够公平对待一点,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想到这里,简亲王痛苦地闭了闭眼,转过头去,不再看冷华堂。

冷华堂讥讽地笑道:“父王心中也有愧的么?当年你可不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你又有哪里当我是亲生来养过?你不过当我是你人生的耻辱,是你背叛王妃的见证,是我使得你在王妃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你何曾当我是亲生疼爱过?你对我最多的感情便是怨吧,我是个根本就不应该生出来的贱种,对吧。哈哈哈!”

他越说,越激动,跪着便向简亲王挪了过去,简亲王终于长叹一声道:“对你的教养,我确实有亏失,但是,我再怎么没有管你,也好吃好穿的养了你,也曾教你要好好做人,在小庭被人残害之后,更是将世子之位也传于了你,但你做了什么?你竟然敢对我下毒手,试图杀死我?若非我功力深厚,只怕早就死于你的毒针之下了。”

“是你,是你逼我下手的,你口口声声要废了我的世子之位,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夺了来的,你竟然轻易就要夺走,我恨你,恨你,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我当时竟然生了一丝不忍,舍不得让你死,我还妄想着要叫你一声爹爹,妄想着你也会好生答应我一回,也会抱一抱我,如当初你抱小庭一样。所以,我没有用最毒的药,现在才知道,应该让你一命鸟呼了才对,那样,我就可以正式接了简亲王的位,做真正的简亲王了,哈哈哈,一念之仁啊,二叔教得对,我还是不够狠啊。”

冷华堂听了如疯魔一般对着简亲王狂吼了起来,神情很是狰狞,努力想要靠近简亲王,但在触到简亲王眼中的一丝愧疚和不忍时,又泪如雨下,拼命的甩着自己的头,若是他身边有板墙或是立柱什么,怕是会将头猛烈地往墙上撞吧。

“你说爹爹待你不好,你就恨爹爹,那我呢?我何曾亏待过你?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你分明就是个自私自利,利欲薰心,丧尽天良之人,自作孽,不可活,如今不找自己的原因,还要将错都怪到别人身上,你真是猪狗不如。”

冷华庭实在看不得冷华堂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在想着法子催残简亲王的心智,缓缓走近他,冷冷地说道。

冷华堂听得脚步声,便下意识地回头,立即被眼前的人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冷华庭,浮肿的双目拼命地瞪着,张口结舌道:“小庭…你…你的腿好了?”

“是啊,好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冷华庭走近他身边,讥讽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巴不是得我终身残疾?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没有直接下最毒的药毒死我?”

冷华堂很听了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柔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小庭,你也知道当年我曾放你一马么?若非我一力坚持,你确实早已作古了,大哥…是真的很疼你的。”

冷华庭听得大怒,抬脚便将他踢翻,斥道:“你这个畜牲!亲手下毒残害自己的兄弟,还有脸说你放了我一马?七年的轮椅生涯,每月剧毒发作时非人的折磨,都是你害的,你竟然还敢说你…疼我?”

冷华堂被踢得仰躺在地上,眼睛却死盯着冷华庭,那眼神如饿狼一般残戾,嗜血,却更像是看一盘美味佳肴,丝毫不掩眼底的渴望,冷华庭看着便觉得心头一阵作呕,又是一脚踢在了冷华堂的腰间。

冷华堂受不住他这一踢,急剧地咳了起来,嘴角滑落一丝血迹,他毫不以为意,仍是盯着冷华庭,一张嘴,口中的鲜血便和着唾沫一起往外噗,“小庭,大哥…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要害你的,只是,你为什么要生得那样美?为什么你是王妃的亲生儿子,而我只是个外室所生的贱种?为什么父王只喜欢你,却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这都是你的错,你太美好了,你是天上美丽高贵的云彩,站在你面前,我就成了一块丑陋污浊的黑泥,是你逼我这样做的,这都是你自己的错,是父王的错,是命运的错。我肯饶你一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小庭,你欠我一次人情,是我救了你的命。”

还有更无耻的逻辑么?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便要毁去一切比他优秀的人和物,冷华庭再也难以听下去,猛地抽出腰间软剑,直指冷华堂的喉咙,真想要直接杀了这畜牲才好。

但他的剑刚一抽出,便被人架住,“王侄,此乃宗人府,他犯的罪再大,也要由宗人府定案审理完后,按律法处治,你无权杀他。”裕亲王冷冷地说完,将长剑腕了一个花,抖向冷华庭。

冷华庭唇边含了丝讥诮,冷笑道:“王爷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如此畜牲,你还想要收回去养吗?”

裕亲王听得一窒,脸上立即露出一丝郝色,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些什么?”说着,下意识地看向太子和坐在正堂上装睡的恭亲王,讪讪地回了自己的坐位,却是对恭亲王道:“王叔,你该审案了。”

恭亲王睁着似睡非睡的老眼,“哦”了一声道:“啊,太子殿下也来了,那殿下上坐,殿下在,哪里由得老臣多嘴呈能,老臣还是退居下首吧。”

这话看似糊涂,实则是在骂裕亲王多管闲事逞能呢,裕亲王听得脸色更不好看,他着实不喜欢冷华堂,可是这厮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也存了丝怜意,想着这么些年,也从来没对他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事情到了这份上,若是能救他一救,就出把子力气,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揭露这段过往,他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冷华庭方才之言才让他心火直冒,却又发作不得。

如今再被恭亲王一刺,那便更是火上浇油,瞪了老王爷一眼道:“王叔,你不要再倚老卖老了,太子殿下不过是来旁听,你才是主审,快快些审完了事才是正经,本王可不想看他们一家在这里唱苦情戏了。”

太子听得眉头一皱,对恭亲王道:“王叔说得没错,叔爷就请自审就是,我只是旁审就好。”

于是恭亲王便照着程序开始审案,每问一件事情,冷华堂都失口否认,就是他方才亲口承认对王爷和冷华庭下了毒,他也反口不认,只说要拿证据说事,后来,太子无奈,便让人请了孙玉娘出来作证。

玉娘被人扶进大堂后,挺着个大肚子,慢慢悠悠地走到堂中,恭亲王见她身子不便,便免了她的礼,使人搬了把椅子让她坐着。

冷华堂自孙玉娘一进门便死死地瞪着她,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孙玉娘一看他那如地狱鬼魂般的眼神,便吓得一阵瑟缩,窝进椅子里不敢抬头。

太子殿下见了不由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之色,温和地问道:“昨晚你家相公可是要你送了有毒的吃食给你婆婆用?”

玉娘听得微微抬头,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冷华庭,又低了头道:“回殿下的话,昨晚相公确实是让臣妇送吃食给刘姨娘吃,只是臣妇对相公并不放心,便先用银簪试过,发现有毒后便将那吃食给换了,臣妇并没有对刘姨娘下毒。”

“贱人,你污陷我。”冷华堂一听,便怒骂道。

玉娘嘴角噙了一丝冷笑道:“相公,你应该也看到了,我故意将那碗燕窝洒在了刘姨娘的房间里,如今,怕是死了一地的虫鼠了吧,大人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简亲王府后院浣洗房查看查看,小妇人可不敢妄言半句。”

“贱人,你何其心狠,你怀着我的儿子,竟然还陷害于我,你就不怕你的儿子一出生没有了亲生父亲?”冷华堂咬牙切齿地说道。

玉娘一听,泪水就下来了,抽抽噎噎地转过身,对冷华庭道:“二叔,你也听到了,你大哥若然真的伏了法,那我母子可就成了孤儿寡母了,以后,我母子可就只能依仗着二叔而活了啊。”

她哭得伤心,说得又情真意切,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动容,既为这女子的聪慧感佩,又为她的境遇可惜,怎么说也是遇人不淑,好好的年纪就要守寡,真真可怜啊。

老恭亲王爷抹了抹眼角,对玉娘道:“可怜的孩子,简亲王不是那狠毒之人,应该会给收容你母子,好生待你的。”

说着又对冷华庭道:“小庭啊,华堂虽是可恨,但你两个嫂嫂无辜,以后,她们的生活,就真的要靠你来照顾了,好在你简亲王府向来富足,多养几个人也不成问题,唉,都是皇家的事,怎么就弄成了这般境地了呢?”

冷华庭看也未看玉娘一眼,冷华堂的罪行早就人证物证具在,玉娘来不玉作证都无所谓,他看不得这女人拿这事来卖乖的样子,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是如何对待锦娘的,锦娘不介意,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

而且,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光太过讨厌,与那畜牲如出一辙,不由更是恼火,如今再听恭亲王这样一说,他便冷冷地一拱手道:“只要她安分守纪,简亲王府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的。但若她心怀不轨,也莫怪我不客气,她就算再可怜,我也没有帮仇人养妻儿的义务,莫非老王爷想要小庭养一个孽子出来,将来又如他父亲一样害我?”

说着,便站了起来,对恭亲王和太子殿下还有简亲王一拱手道:“小庭家中还有事,就不在此影响老王爷断案了,告辞。”

说着抬脚就要走,那边冷华堂挣扎着对冷华庭吼道:“小庭,这个贱女人不是好东西,你最好是杀了她,但还是帮大哥儿留下一条血脉吧,孩子是无辜的。”

冷华庭又走了回来,冷冷地看着冷华堂道:“你最好是死了那份心思,想要借我的手替你报仇么?妄想,她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何干?哦,对了,你不是练就了一身武艺么?不如你现在就杀了她啊?你方才口口声声指责父王对你狠心,我看,父王对你太过仁慈,若是我,一抓住你便挑断你的手脚筋,废了你一身的功夫,将你丢在外面,让你如狗一样的活着。”

说着,再不理他,扬长而去。

玉娘一时看傻了眼,他…他真的站起来了,真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完美的男子么?

当着太子冷华堂,还有裕亲王,恭亲王的面,玉娘的眼睛腻在冷华庭身上就没有错开,直到冷华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还引颈长探,只差没有流下口水了。

裕亲王见了倒是沉思了起来,而太子却是摇了摇头,很不屑地看向玉娘,同样是孙大人的女儿,品性相差也太远了些吧,这个孙玉娘,可真不像是个好女人。

简亲王厌恶地看了玉娘一眼,转了头对冷华堂道:“你且认了吧,再抵赖只会让人更瞧不起你,男子汉,敢作敢为,死也死得有尊严一点吧。”

冷华堂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对简亲王道:“只怕要让父王你失望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便转了头,阴狠怨毒地看向裕亲王,刘姨娘说过,裕亲王是可能是他的父亲,虽然这么些年来,他从来都没对自己表示过什么,但他每每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似恨似怜,又似有愧,哼,二十几年没有履行过父亲的责任,到了这份上,总要有点表示吧。

他如今也不为自己的身份而羞耻了,只要不是冷二的儿子,那自己便还有一线希望,毕竟裕亲王的儿子才是正宗的皇家血脉,皇家,不会轻易的处死自己的。

简亲王听了他的话突然醒悟过来,按皇上如今对简亲王府的态度,很有可能真的会放过冷华堂也不一定,这畜牲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小庭方才临走时分明就是在责怪自己太心软了…

他突然起了身,慢慢走近冷华堂,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眼神也变得慈爱了起来,附下身去,将冷华堂自地上扶起,柔声道:“堂儿,叫我一声爹爹吧,爹爹这一次,一定会答应你的。”

冷华堂一听,泪水便湿了眼眶,怔怔地看着简亲王,半张了嘴,半晌才唤道:“爹…爹…你…你…好狠的心。”

他地话,前半句声音充满濡慕之情,但后半句却变得惨厉了起来,令在坐的各人都摸不清头绪,只当他仍是恨着简亲王,谁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