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莫赫大人对你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一边梳头,青丽娜一边睇着正跪在地上为自己铺陈卧铺的阿萝,若有所指地道。昨夜子查赫德与阿萝坐在帐外闲聊以及后来他抱睡熟的阿萝进帐,她全知道。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子查赫德明明是为她而来,为什么当她已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后,他却对她似乎兴致缺缺,反而对着这个普通男人也看不上眼的哑奴,像比对她更感兴趣。

阿萝怔了下,直起身来,身旁的牛油灯焰因她的动作而急剧跳动了两下。回头,她最先看到的不是青丽娜,而是那映在帐上的她的影子。

见她一脸的不解,青丽娜暧昧地一笑,用牛角梳点了她一下,“你是巴图女,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旅途寂寞,莫赫大人必然也会想要女人,你何不趁此机会……”说到此她停了下来,后面的话不说,料想阿萝也能明白。

闻言,阿萝心中冒起寒意,不,不可能。不自觉地,她缓缓摇头,她再不会让任何男人碰她的身子。阿婆的离去,让她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出卖身体和尊严,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该得的,既然这样,何苦再去做这样的事。

青丽娜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又继续梳理自己的发,“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又不是干净的人,装什么清高?以你的阅历,难道不知道一旦得到莫赫大人的欢心,身份就会大不一样?”

她的声音沉寂下去,帐内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牛油燃烧的声音。

阿萝不再回应,只是默默地做手中的事。子查赫德如往常一样出去了,要到很晚才回来。

铺好毛毯,阿萝站起身,正要去找水为青丽娜净脸,却不料与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的青丽娜打了个照面,不由吓了一跳。

美丽的唇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浅笑,青丽娜的手不急不忙地伸向阿萝,口中吐出让人害怕的话,“哑奴,我知道你很乖,他一定拒绝不了你的。”随着话音的落下,阿萝连闪避的念头都未及升起,已随那点中自己身上穴位的手指无力地倒下。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明白眼前的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啧!啧!”青丽娜轻松地搂住阿萝,一边扯开她的衣带,一边紧盯她的双眼,摇头笑道:“你的眼睛美得让人嫉妒!”

眼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她拉掉,阿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终于明白了青丽娜的意图,但又如何,她始终不能自救。

闭上眼,阿萝迫自己什么也不想。

凉意袭上身子,腰上的手松开,她摔跌在毛毯上,微粗的毛刺着她柔嫩的肌肤,微微的疼。耳边传来青丽娜的轻笑和调侃:“如果不取下面纱,你倒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笑声扬起如铃铛般的余韵,一直缠绕在阿萝的耳中。

第三章蓝月

那一夜什么也没发生。

阿萝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有如此大的自制力,在目光充塞欲望的黯沉后,还能够在察觉不对时及时脱身。在有这样的权力和机会时,他并没有放纵自己的欲望。

第一次,阿萝对子查赫德莫赫产生由衷的敬意。相较于青丽娜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反不是那么放在心上。在红尘俗世中,谁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尽管她并不明白这样做对青丽娜究竟有何好处。

平安无事地度过两日,骑队终于抵达了多色沽大草原。

多色沽大草场的丰饶美丽丝毫不逊于焰族所占的蒙都草原。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湖泊像珍珠一样散在一望无际的沃野上,长长的草浪,色彩绚烂、硕大肥厚的野花,以及在这近秋之时产生颜色层次变化的广阔原始森林,构成了多色沽大草原独特的风姿。地尔图人的帐篷分布在这辽阔的地域之上,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还夺目。

莫赫部占领多色沽草场东南部。这里有美丽的湖,宽阔的河流,也有稀疏的树林。

子查赫德率领莫赫战士的归来,得到了族人热情的迎接,嘹亮的牛角号吹响,牧民奔走相告。

青丽娜傲然迎视众多好奇惊艳的目光,丝毫没觉得不自在,阿萝却变得更沉静了,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太阳落到了遥远的那条绿线下面。一阵热闹的喧腾,营帐前燃起了一堆堆篝火,一只只宰杀好的肥羊被抬到了火上。为平安归来的勇士接风洗尘的晚宴在暮色降临后隆重举行。

当青丽娜在子查赫德和阿萝的陪伴下走进人群时,引起了自她出现后的第二场骚动。她的美丽是无可比拟的,没有人可以忽略,包括子查赫德。因此,在这样的身份下,她依然可以高昂着她的头。

人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盛满美酒的牛角杯在人群中传递畅饮,夜风轻拂着,气氛是那么的热闹而融洽。

见惯场面的青丽娜在这不属于自己的地盘,并没有丝毫的畏怯,她从容自若地游走于人群中,与人谈笑风生。也许是受她的风姿吸引,也许被她的美丽蛊惑,凡是有资格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涌去。

几日来备受子查赫德冷落的青丽娜显然对自己所引起的旋风颇感自得,一度她曾怀疑过自己的魅力,但现在证实那是她过虑了,只是子查赫德莫赫不正常罢了。

阿萝不是很适应过多的人,在人群的拥挤下,她被推离了青丽娜的身旁,只好悄然避于人群的边沿,冷然旁观着那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对于她来说过于喧闹,也过于虚幻的场面。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子查赫德高大魁伟的身影也离开了青丽娜所在的地方,与一个身形高挑健美的地尔图女子并肩而去。

原来他心中有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阿萝感到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疼痛,垂下头,她无力地跪在草地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不会妄想什么,但为什么会难过?

又或者是,她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所以当看到他们是如此的自由,她不由自主地羡慕。

身旁的长草随风而动,轻拂着她宽大的衣袍,不远处的喧嚣传进她的耳中,却与她毫不相干。有那么一刹那,她突然觉得恍惚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冰城的梨苑中吗?她不是应该和小冰君在银妆素裹的后苑中漫步,互诉彼此的心事,听她说那个银发少年的故事吗?

一切好像是昨天的事,但她却再没有了那种无忧无虑的心境,好累,她好累,不过只是短短四年,她所经历的已经让她后悔拥有曾有过的优越生活。她宁可没生存在这世上。

“你是谁?”生硬的摩兰语,风铃般的声音,在阿萝耳边响起。

阿萝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彩色小帽,穿着有艳丽图案镶边的窄袖短衫和圆裙的美丽少女正站在前面,双手负后,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一脸的娇憨,让阿萝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青丽娜小姐的侍女。”她不由自主地回答,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发现少女比自己要矮上一小截,却不让人觉得柔弱,反充满了健康的活力。

少女偏了偏头,一脸的不以为然,“原来你就是那个巴图女人,所有人都知道你呢。你怎么躲在这里?”没有人愿意和巴图女人待在一起,她也是,但另一方面她又对草原上这个特殊的人群充满了好奇,她很想知道她们的生活是怎样的。

阿萝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眼前的少女像圆月一样明艳,和小冰君的温婉文秀大不一样,不管面对什么身份的人,妹妹总是礼貌而和善,绝不会以这样的口气与人说话。

那少女见阿萝不回答,也并不生气,皱了皱鼻子,穿着小蛮靴的脚尖在草地上无意识地点了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停驻在阿萝身上,充满了兴趣。

“特兰图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她问,娇艳的小脸上是没有心机的试探,阿萝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过于明显的在乎。

“特兰图?”阿萝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关心那是谁,“不知道。”虽没有过牵心的男子,阿萝依然看得出少女的牵挂,但她无心探究。

“你怎么能不知道?是你的主人勾引了特兰图,你怎么会不知道?”显然很不满意阿萝的回答,少女踏前一步,双手叉腰生气地质问。她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奴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奴隶,倒比她更像主人。

少女天真的怒气并没有吓倒阿萝,阿萝温和地看着她,而后弯腰行了一礼,从容地抽身离开。她不想和人在无谓的事上纠缠,退让是最好的选择。

那少女想不到阿萝竟然就这样走了,诧异之下,竟然忘了叫住她,等反应过来时,阿萝已从人群中穿过,回子查赫德莫赫的大帐了。

? ? ?

子查赫德莫赫的宿帐虽大,但陈设却极简单,除了必备的器具外,只有弓箭武器。

站在这个十足男性化的毡帐里,阿萝有些茫然,难道这就是她下半生栖身之所,又或者暂居之后又要再次漂泊?她不认为当青丽娜可以离开时会带着她。

不敢再想下去,她开始为青丽娜铺设床被,借做事来让自己不去想无望的未来。

帐门掀开,青丽娜冷着脸走了进来,阿萝忙上前侍候。

“你到左手边第二个毡帐去,把子查赫德给我叫回来,就说我不舒服。”青丽娜冷冷地吩咐,美丽的脸上是阿萝曾经熟悉的妒嫉。

虽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也知道现在去叫子查赫德等于自找气受,但阿萝更知道不去不行,唯有依言而行。

两座帐房相距并不远,走至近处,阿萝看到那个宿帐的门帷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狼,与子查赫德的帐幕一样,不由想起以前有人告诉她地尔图人是狼的后裔,看来并非无的放矢。

帐内隐隐透出灯光,站在帐前,阿萝有些犹豫。不远处人们仍在狂欢,快乐的歌声和喧闹声传过来,更显此处的安静。

暧昧的喘息声在帐中响起,清晰地传进阿萝的耳中,似乎没有人想过要去压抑又或掩饰欲望。

一丝战栗发自心底,阿萝不由抱紧了自己,感到心中的抗拒。因为曾有的过去,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一点也不喜欢。

“莫赫大人。”突兀地,她打破了暧昧的沉静。不是真的想打断他们,她只想快快逃离,即便已预见到子查赫德的怒气,她也不后悔自己鲁莽的行动。

过了半晌,帐内并没有回应,喘息声依旧,甚至可以听到女人压抑的呻吟。

咬了咬牙,阿萝鼓足勇气又唤了一声。

“滚!”子查赫德带着火气的吼声传了出来,在这种时候被打断,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有好脾气,即便子查赫德的涵养再好,也不会例外。

“别理她就是了,何必生气。”一个低沉却悦耳的女人声音响起,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看来阿萝的确成功地打断了他们。

阿萝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怔忡地立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往回走。请不回子查赫德,青丽娜会怎样对她,她心中一点底也没有。自上次青丽娜利用她来引诱子查赫德后,她就发现根本看不透那个女人在想些什么,更无法预料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事?”子查赫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接着她的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

阿萝一惊,回头。子查赫德已来到她的面前,身上仍散发着迫人的热气,他手上的力道不小,却并没抓痛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常态,可见这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男人。

“青丽娜小姐不大舒服,请您回去。”阿萝回道,因不习惯和他这样靠近,却又不能挣脱,她的眉轻轻皱了起来。

诧异于手下的纤瘦,子查赫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意,疑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得为自己莫名的分神失笑。

“她还真会找时间。”他不满地咕哝,虽明知这是青丽娜的借口,却不能不理会。放开阿萝,他率先往回走。阿萝赶忙紧跟。

“我们以前是否曾见过?”扫视了眼还在篝火边跳舞唱歌的族人,子查赫德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他总觉得这哑奴似曾相识,哑奴看他的眼神总给他这样的感觉,可是无论他怎样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他不想再猜测下去,索性直接问她。

 乍闻此言,阿萝只觉手脚一阵冰冷,他难道认出她来了吗?不,不可能,他和她只见过一面,她又毁了容,他不可能认得出她。好半晌阿萝才镇定下来。

“没有。”她的声音听不出内心的波动。清清的,淡淡的,像水,似没有风吹过的潭水。

子查赫德没有再问下去,对于他来说,见没见过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他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阿萝却悄悄松了口气,行为却更为谨慎起来。现在的生活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她更不希望以往的种种再来干扰。

跟随着子查赫德走进他的宿帐,青丽娜正斜倚在榻上等待着他们。见到子查赫德,她并没有起身,只慵懒地瞟了他一眼,一脸的嗔怪,情态煞是动人。

“一回来便丢下人家去会情人,你这主人未免太失礼了吧。”她语意隐含责怪,声音却温和之极,让人无法生气。

子查赫德礼貌而疏离地一笑,淡淡道:“我看小姐和我的族人相处融洽,比我更像主人,哪用得着我在一旁扰了你的兴致。”不知为何,对着这个众男人趋之若鹜的美女,他始终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和哑奴待在一起,至少哑奴不会让他绷紧神经应对,但显然哑奴对他恐怕不是这样想。想到此,他不由自主望向静立一旁的阿萝。她正低垂着头,似乎在等着两人的吩咐。

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移动,青丽娜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常态,“原来莫赫大人已有了心上人,难怪对我的小奴一点也没有兴趣,当然,哑奴的确差远了。”原来那日她利用阿萝引诱子查赫德,是因为子查赫德的深沉让她无法掌握,更无法理解他对自己疏离的态度源于何因,唯有用阿萝来试探他的心事。而事实证明,他对女人不是没兴趣,只是比别的男人更能自控些。至于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功夫擒自己来,她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因为垂涎她的美貌。

听到她的话,子查赫德不由想起那夜,当他看见阿萝倒在他的毯上时,他所受到的震憾。因为她曾是巴图女人,又以为她是自愿送上门,没有任何顾忌的他甚至连犹豫也不曾,便将她抓入了怀中。若不是及时察觉她的身不由己,他恐怕已在她身上解决了自己的欲望。无法否认,蒙上脸的阿萝有勾起男人欲望的本钱,也难怪她能做这一行了。想到这,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小姐要我回来不是就为了说这事吧?”他淡淡地道,对于青丽娜隐含讥讽的话不予理会。

见他一脸如果没有合理解释他就走人的样子,青丽娜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对于子查赫德的冷硬她早有领教,不想再验证一次。

“不是。是不太舒服……现在见到你,已经好多了。”她突然变得温柔无比,明显得透露出愿意妥协的讯息。

阿萝惊讶地抬起头。

? ? ?

阿萝掀开帐门,灼热的阳光立时洒了她一身。

她去取水。

在这里,她和青丽娜一样,有着很大的活动自由。在这辽阔的地域,子查赫德根本不怕她们逃走,而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她们也没有逃走的必要。

无尽的绿从脚下一直蔓延至天际,与澄蓝的天宇相接。数不清的帐篷分布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像一朵朵盛放的白色花朵。不远处,著名的草驼湖高贵而优雅地静立着,湖水融合了草原的绿和天空的蓝,散发出一种神秘而独特的魅力。

阿萝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大湖走去。

“你——站住!”昨夜那个少女的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地响起,有些娇蛮,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阿萝有些犹疑,不知是否是在叫她,但还是停了下来,回过头去。

那少女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紧身的骑装将她婀娜健美的曲线完美地衬托了出来,如花的娇颜上有着浅浅的红晕和隐约可见的汗渍,显是刚骑马归来。

见阿萝停下,她驱着马缓步踏近。

“他们说你很丑,我想看看。”少女道。语罢,蓦然扬鞭,卷起了阿萝的面巾。

阿萝闪躲不了,只能仓皇地低下头。

“啊!”一声惊叫,少女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瞪大了眼。任她怎么想,也估料不到会看到这样一张脸。

“蓝月儿,你做什么?”子查赫德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隐约可听出不悦的意思。

阿萝尚没来得及看过去,回过神的蓝月儿使起了性子,已挥鞭没头没脑地击向她。

阿萝措手不及,反射性地抬臂遮挡,硬生生受了一鞭,火辣辣的疼痛在下一刻自她纤细的胳膊蔓延开,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她看到蓝月的另一鞭落下——

“蓝月儿,你太放肆了!”子查赫德恼怒的声音来到近旁,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中。

是子查赫德护住了她。

一丝暖意在阿萝心中悄然升起。

“她吓到我了。”蓝月儿俏脸上是犹有余悸的怒意,那一鞭却不敢再挥出,“大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奴隶对我发脾气?”

感觉到怀中瘦弱的身子,又听到蓝月儿如此娇纵的话语,子查赫德更觉生气,声音却很冷静:“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蓝月不由噤口不语。子查赫德早有严令,不得随意打骂奴隶,违者严惩不怠。知道自己闯了祸,她的目光求救地望向子查赫德来的方向。

“莫赫,你是不是应该先放开你的……奴隶。”低沉的女声传进阿萝的耳中,是昨夜那个和子查赫德在一起的女子。原来他们是一起到的,只是那女子一直在冷眼旁观而已。

阿萝身子一僵,在子查赫德闻言松手的那一刻顺势退出他的怀抱,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不知何时来到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也正看向她,两人目光相撞,女子露出友善的笑意。但她眼中隐藏的惊色依然被阿萝敏锐地捕捉到。

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身形高挑匀称,肤色微黑,在紧身武士服包裹下的身体健美而充满活力,虽及不上青丽娜的艳色,但一双秀目明媚俏丽,又亮又黑,散发着另一种不同的诱人风情。乌黑的秀发编成双辫,长长地垂在胸前,除了垂在双鬓的两串骨饰外没有特别贵重的装饰,却让人一见难忘。

也只有这种女子才适合他。

阿萝收回目光,漠视臂上的疼痛和心中莫名其妙出现的酸涩,弯腰行了一礼,就要退去。她不想在一件她并不放在心上的事上纠缠过久,也没想过让谁受到惩罚,所以最好离开。

“哑奴,你去哪里?”子查赫德有点奇怪地喊住她。她难道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阿萝顿了一顿,目光落在草驼湖浩渺的绿波上,有很多水鸟正在上面自由自在地飞翔捕食,“取水。”她的声音很温和,没有任何的倔强和负气,但也没有奴隶应有的卑微。

“怎么?不是有人送来吗?”那女子讶道,不解地看向子查赫德,按道理没人敢漏掉他的大帐啊。

“是。”阿萝知道,但她想去湖边,想去看一下水鸟,想去看一下它们的自由。自由,即便是看着,也会让人觉得美好吧,“我想自己去取。”她的心思不会有人明白。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子查赫德的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的表情让他失去了处罚蓝月儿的情绪,如果可以,他更想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柃木,蓝月儿交给你,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口中虽是如此说,但谁都明白他是有意放过蓝月儿,否则绝不会这么随意地交代一句。

柃木聪慧,一听便明,也不多言,拉着满脸不高兴却又不敢再使小性子的蓝月和她的马先行离开,留下子查赫德和他的女奴。

“你受伤了。”看向再次蒙上脸的阿萝,子查赫德缓缓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来,对一个奴隶,他是否付出了过多的关注。可是这样瘦弱而奇特的女子,实在很难让人不留心。

“嗯……”阿萝没想到还会有人关心她,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想到应该说点什么,“没有关系。”手臂的痛她并不放在心上,可是要去湖边恐怕不太可能了。

她有些遗憾地望了眼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大湖,然后别开了头。

那一道鞭痕像她脸上的疤痕一样,在白腻如玉的肌肤映衬下显得异常骇人。

月色下,阿萝让自己缓缓浸入冰凉的湖水中,对于手臂上那道红肿的血痕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深夜的草原空阔而冷清,人们都已入睡,她疼得睡不着,又觉得身子染了汗污尘土,于是悄然起身来到这疏林边的湖畔。

夜晚很冷,以她的身体本不适宜在这个时候入湖洗浴,但除了现在,她找不到更好的机会。

空气很好,有花的香味,没有烈日下牲畜的臊气。她咬紧牙关抵抗那让她颤抖的浸骨冷寒,她是冰城的人,没有道理怕冷。

“蠢女人!”一声低沉的叹息在静夜中蓦然响起,下一刻,一道黑影如大鸟般从林中扑出,将湖中手足僵冷的女子拎了出来。

“想找死也不必用这种方式。”胡乱为阿萝裹上衣服,子查赫德没好气地道。

很快在林中空地生起一堆火,他回过身将冷得直哆嗦的女人和着微湿的衣袍勾进自己怀中,坐近焰火。

他在柃木那里,因为感到异常所以出来看看,没想到会发现这个笨女人竟然在夜晚最冷的时候下湖洗澡。不要说她,就是他们族中最强健的妇人也不敢这么做,她未免太有勇气了些。

抱着怀中冰冷而瘦弱的女人身体,子查赫德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他知道这个女人没有那种引起他警觉的能力,那么是什么人呢?是有意还是无意?

树枝断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并不意外,知道来人是有意发出讯息,表示没有敌意,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抬眼,他看到一个猎人装束的青年男子走出树木的阴影向火堆走进。明月的光线下,他可以看到男子清秀俊朗的脸和修长的身型。

不是他!子查赫德不动声色,却已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猎人。

“对不起,看到这里有火光,所以想来借点火种。希望没有打扰你们。”那青年猎人直至近前,开口道。声音出乎预料的好听,像是男子的清越,却又隐含女子的轻柔,若只闻声音的话很难让人分辨雌雄。

只一眼便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子查赫德很少有这种经验,但这个猎人却让他体会到了,“不会。若不介意,小兄弟何不就在此处歇息一下。”他主动邀请。

青年猎人看了眼子查赫德怀中的阿萝,微一犹豫,而后颔首道谢答允。

“我还有一个伙伴,不知是否也能一起?”没有立即坐下,猎人迟疑地征询主人的意思。

子查赫德心中一动,知道猎人的伙伴才是那个惹起他警觉的人。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回应的同时已经开始猜想另一个尚未出现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紫狼,出来吧。”猎人回首对着树林斑驳的深处低喊道。

紫狼!子查赫德听到他的话,一惊,原来是头狼,但自己为什么没闻到狼的味道?

一阵风过,浓烈的麝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