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言紧紧抿着嘴不说话,而徐沛珊一时瞪大了双眼,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苏嘉言:“这是你安排的?”

“我没有。”

徐沛珊松开封羽,扬手一巴掌扇到苏嘉言脸上,她气得嘴唇发抖,“你早就知道了,然后你故意做局来陷害我?”

苏嘉言脸颊顿时如火般滚烫燃烧,而她也在一瞬间冷静下来,“懿行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让他亲眼…”

“哈哈哈你不是觉得我特别肮脏?你以为自己多高尚!你告诉懿行你被傅家三少包养的事情了吗?你单纯的弟弟是不是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的姐姐依然是朵高岭之花?”

“沛珊!”苏嘉言一霎抬高了声音,“我从来不觉得你肮脏也不觉得自己高尚,但你一定要在此时此刻弄得鱼死网破吗?!”

徐沛珊一怔,立即去看苏懿行的表情,后者因为极度的愤怒与震惊,胸膛剧烈起伏,只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里的怒火燃烧,却又笼罩着刻骨的寒意。

在这样的宛如尖刀般锋利的目光之下,她的一颗心脏顿时被绞得血肉模糊,终于坠入了深不可测的黑色深渊。

她伸出手试图去捉苏懿行的衣袖,声音颤颤悠悠好似绑在一根随时就要崩断的弦上:“懿行。”

苏懿行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手指,目光一霎间写满了沉痛的死寂。他最后看了徐沛珊一眼,而后缓缓转身,朝着门口一步一步走去。

“懿行!”徐沛珊大叫出声,然而她看着苏懿行迈出去的凝重脚步,却不敢继续上前一步。

苏嘉言转身追了出去,就在出门的瞬间,她听见里面爆发出激烈的哭声,那般撕心裂肺,仿佛濒死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她胸腔里一时空空荡荡的,好似心脏被人掏空了一般,奇异般的没有了分毫的情绪。只踉踉跄跄地跟在苏懿行后面,不喊他也不说话。

大约走出了十多分钟,苏懿行突然停下脚步,而后转过身朝着她走来。

他本来清湛透亮的双眼里此刻痛苦与愤怒交织,然而却又如重伤的野兽一般,充满了让人心悸的绝望,“你们都在骗我?”

他声音低沉沙哑,苏嘉言霎时间觉得心脏又回来了,在苏懿行这样的目光里,她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攥住。

无可辩驳的一个问题,她紧咬着唇没有说出一个字。

苏懿行突然出手,一拳重重砸在她身侧的围墙之上,他冷冷看了苏嘉言最后一眼:“你别跟来。”

苏嘉言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手掌微张着,迎着日光,一步一步走远了。

阳光灿烂刺眼,她眼眶刺痛,却没有半分泪意。

她静静站了很久,再一次迈开脚步,拖着崴伤而疼痛不已的脚,继续朝别墅走去。

进屋之后,苏嘉言蹬掉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着赵珊珊。一番折腾下来,她的头发已经散了,凌乱地披着,而她的目光和方才的苏懿行如出一辙。

她又一次推开一扇门,正躲在里面的亲热的男女立即分开,骂了一句“神经病”,她冷冷扫视一圈,没有找到人,又退出去将门重重关上。

一间一间,直到她重新回到二楼孙妙彤招待她的房间,她一拧开门把手,就看见赵珊珊和孙妙彤各自占据了一个沙发,悠闲地躺着,面前金线描边的红茶杯上热气缭绕。

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赵珊珊回过头看了苏嘉言一眼,嘴角勾了一个嘲讽的笑,“怎么样,戏还精彩吗,苏小姐?”

苏嘉言没说话,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恍若浴血而往手握长枪的女战士。赵珊珊被她骇人的气势震住,不自觉地往旁边缩了一步。苏嘉言没有看她,径直端起茶几上的红茶杯,朝她泼去,被子哐嘡落地,苏嘉言声音冰冷仿佛来着深渊谷底:“只要我不好过一天,你也别想好过。”

赵珊珊被茶汤烫得尖叫一声,然而她看着气势冰冷的苏嘉言,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

对面的孙妙彤也被吓到了,她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柔弱善良稍显冷淡的女人会有这样可怖的模样。

“嘉言!”身后突然传来傅宁砚急促的声音和匆匆靠近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微妙地停滞了片刻,又继续靠近,他看到苏嘉言红肿的脸颊,手指轻轻靠上去,“怎么回事?”

“三少,真是谢谢你的伙伴今天一番苦心孤诣的招待,”苏嘉言偏头躲开,微微仰起头,声音里满是冰冷的嘲讽,“不管是‘没有恶意’的寿星,还是演技高超的影后,都非常、非常精彩。”

傅宁砚目光冷冷扫过孙妙彤惊慌失措的脸,“Jessica,你解释一下?”

“Lawrence,”孙妙彤赶紧走上前抓住傅宁砚的手臂,“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姗姗说想试探一下苏小姐,所以我就让你把她叫过来了。”

傅宁砚挣开孙妙彤的手,目光投到一旁瑟瑟发抖的赵珊珊脸上,“你来说。”

赵珊珊神情楚楚,看着傅宁砚一脸委屈,泫然欲泣道:“三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小姐,”苏嘉言陡然抬高声音,“原来用我的手机冒充我的语气给我弟弟发短信还不算故意?”

赵珊珊一下子沉默下来,表情都僵在脸上,片刻后她突然一改方才委屈惊惶的模样,撩了撩长发,冷冷一笑,“我就是故意的那又如何,凭什么都是婊|子,徐沛珊可以和男朋友那么甜蜜,你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当你高岭之花。你们惺惺作态的模样真让我作呕!”

她无所畏惧地盯着苏嘉言,声音里全然没有了任何修饰,只有彻骨的恨意,“我和三少认识四年,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就因为你他居然要我和断干净!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穷酸剧院唱戏的吗?以为别人叫你一句艺术家就是真的艺术家啦?笑话!艺术家还不是给人当婊|子一样睡!你和我有什么分别!”

赵珊珊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到最后几乎破了音,撕裂一般刺耳。

苏嘉言骤然冷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泼妇一般和人对骂的场景要多滑稽又多滑稽,她轻声一笑,“赵小姐,即使都是婊|子,你也被金主抛弃的婊|子。”

赵珊珊哈哈大笑:“你以为站在身边的男人会宠你多久,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甩了我一样甩了你!”

“求之不得。”

赵珊珊依然哈哈大笑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

傅宁砚一把推开孙妙彤,伸手握住苏嘉言冰冷的手,声音几分几不可察的无措,“嘉言,对不起。”

“哈,你是在替谁道歉?”苏嘉言挣开他手,冷冷嘲道。

傅宁砚不说话,又伸手握住,苏嘉言又挣开。反复两次,傅宁砚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的耳廓轻声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苏嘉言动作都停下来,片刻后一个冷静机械的声音响起:“傅宁砚,我恨你。”

一字一句,冰冷彻骨。

第27章 覆水难收

傅宁砚目光沉下去,过了片刻冷声回答:“随便你,我不在乎。”

话音落下,便拽住苏嘉言的手臂,带着她一径往外走去。

苏嘉言脚疼得厉害,傅宁砚脚步又快,走了十几步,她额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然而她只是紧咬着唇倔强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但是一言不发。

下楼的时候,苏嘉言终于跟不上了,脚下一个趔趄,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惊呼,身体顿时往前倾去。傅宁砚吓了一跳,立即伸手搀住她的手臂,止住了下滑之势。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苏嘉言已经肿起来的脚踝,脸色一时更加阴沉。只停顿了一秒,他突然用力将苏嘉言身体往上一托,将她拦腰抱起扛到肩上。

身体突然悬空,苏嘉言忍不住低叫一声,“放我下来!”

“闭嘴!”傅宁砚使劲按住她扑腾的双腿,扛着她径直朝楼下走去。

出去时,一路上不少人都盯着他们窃窃私语,傅家三少一贯不在乎这些议论,可是苏嘉言到底脸皮比较薄,到车上时她已是满脸通红,羞愤不已。

傅宁砚将车门关上,回到驾驶座上。

苏嘉言冷冷盯着傅宁砚,忍不住出声嘲道:“看着几个女人为你争得头破血流,是不是觉得非常有优越感?”

傅宁砚发动车子,沉着脸,“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继续挑衅。”

“否则如何,打算像上次一样就地正法?”苏嘉言斜睨着傅宁砚,冷笑一声,语气里是全然的讽刺。

傅宁砚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此刻头发凌乱,眼神愤怒偏又带着嘲讽,好似一头炸毛的狮子,他相信如果他有一句话触到了她的神经,她就极有可能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虽还完全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也知道赵珊珊今天的一番话是触到她的底限了,否则平日里无论他怎么故意挑衅都冷冷静静针锋相对的苏嘉言,不至于如此失态全然失去了一贯的风度。

如此一想,他便冷静下来,拨通了钟凯的电话 。

此时车子已经出了凯悦路,驶入了车流之中,傅宁砚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冷意:“钟凯,把赵珊珊的事处理一下。”

钟凯那边语气有片刻的犹豫,“三少,你的意思是…”

“接下来半年她可以不用出来活动了。”

钟凯那端沉默了片刻,说了一个“好”字。

傅宁砚在打电话的时候,苏嘉言就一直几分冷笑地看着他,他刚一挂电话,她便冷冷嘲道:“三少这是在杀鸡儆猴?大可放心,我再如何下作也不会对你的下任女伴做出赵小姐今天对我做的事。”

“不用在我这里继续扩大战场,我不会和你吵架。赵珊珊坏了我的规矩,这是她应得的教训。”傅宁砚冷静吐词。

他的规矩…原来她被辱骂被陷害都不如他定的规矩来得更重要。苏嘉言一时齿冷,紧抿着唇,偏过头看着窗外。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却似乎有浓烈的火药味正在不断蔓延。苏嘉言憋着一股气,是以一言不发。傅宁砚却是…对目前的状况有些束手无策。

平心而论,安慰人从来不是他的擅长,况且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他的问题,他更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什么漂亮话。此时安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有些懊悔。赵姗姗的事他之前就可以处理得更加妥当,不会给她和孙妙彤联合起来欺负苏嘉言的机会。

苏嘉言如独胆英雄一般豁出身家性命与赵姗姗对峙的时候,傅宁砚才发现他过去的确小看了这个女人。为了保护她在乎的东西,她真的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性命。

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伸手握住了苏嘉言放在膝盖上的手。

苏嘉言身体一震,转过头来怒目而视,试图挣开傅宁砚的手,“你想干什么!”

傅宁砚不看她,左手继续掌着方向盘,右手却将她的手攥得很紧,很紧,他声音平静,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嘉言,对不起。”

苏嘉言静了片刻,情绪骤然激动起来,“道歉谁不会说,但你觉得道歉有用吗三少?是,我确实不该瞒着懿行,假装自己还和以前一样纯洁高尚。可是懿行,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和姐姐都做着这样的龌龊的…”她声音艰涩,“勾当…”

“他是一个男人啊,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她抬头看着傅宁砚,眼中的愤怒霎时间都化为让人惊心的沉痛,“傅宁砚你告诉我,他要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傅宁砚松开她的手,踩下刹车,车子滑行一段距离之后稳稳停下。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苏嘉言,“我会尽我所能解决你目前的境况。”

苏嘉言摇头,“你帮不了,除非…”她顿了顿,“你放过我。”

“不可能。”傅宁砚毫不犹豫地否决。

“三少,天底下这么多人,哪里找不到比我更漂亮又是唱戏的女人…”

“你在跟我提分手?”傅宁砚打断她。

苏嘉言静了静,放在膝上的手轻握成拳,“是,剧院的利润可以全部上交用来抵偿你付出的成本,只要剧院继续存在,总有抵偿干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