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尘埃落定的事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傅宁砚心情非常暴躁。一边紧锣密鼓地准备重新来过,一边暗暗调查景兴插手的原因。

这一日傅宁砚刚刚从会议室出来,便听秘书说谢泽雅打过电话来找他。

他按捺之下心里的烦躁,给谢泽雅拨了电话。

“宁砚,猜猜我在哪里?”

“逛街?”

“当然不是,”谢泽雅声音带着笑意,“我在陪阿姨逛画展。”

近日正在举办的画展只有崇城美术学院的百年校庆巡展,傅宁砚顿时面色一沉。被崇城美术学院开除的事情,一直梗在段文音心里,傅宁砚早就听她提起,说想通过捐赠成为学院的名誉校友和客座教授。

如此看来,她终究是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了。

他声音也便带了几分冷意:“代我跟她问好。”

“宁砚,你不开心吗?”谢泽雅声音几分犹疑。

傅宁砚还没回答,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响起段文音的声音:“听说恒盛的案子出了问题。”

傅宁砚几分嫌恶地皱起眉头,“我正在处理。”

“董事局那边已经有所微词,你最好快点解决,让景兴抢了先,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不劳您费心。”

段文音声音淡漠,“还有,泽雅刚刚回国,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她不愿打扰你,但是你要主动关照。”

傅宁砚心里烦躁更甚,“我倒是想问您,当日执意拆散,现在又来费力凑合…”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段文音打断他,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她微皱着眉,神色不悦的模样。

“我为什么不能质疑?”傅宁砚一声冷笑,“您现在用来捐赠三流学校的钱,都是我赚来的。”

段文音静了一下,声音更冷,“我要是当时把你掐死在厕所,可就轮不到你现在来对我大放厥词。你现在很不冷静,我不想继续和你说话。”

说完便挂了电话。

傅宁砚心里顿时冒起一股火,一抬手扫掉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在外间的秘书听到动静立即推门进来,见傅宁砚怒气冲冲顿时吓了一跳,“傅,傅总…”

“让谭睿过来。”

傅宁砚薄唇紧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到达楼下时,谭睿的车已经停在门口等待了。傅宁砚上了车,吩咐道:“去找嘉言。”

谭睿应了一声,打起方向盘朝栖月河方向驶去。

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傅宁砚烦躁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

谭睿通过后视镜觑着傅宁砚的表情,问道:“三少,苏小姐已经不生气了?”

傅宁砚一怔,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即使苏嘉言的脸总是不自觉地飘进脑海,他也飞快地将其驱逐出去。

“谭睿,问你个事。”

谭睿一惊,连忙摆手,“三少,除了我开车,其他事情我可不懂。”

傅宁砚身体放松,往后靠去,“你结婚七年了是吧?”

谭睿五年前就在给傅宁砚开车了,为人老实诚恳,从不乱说话,偶然说话,也都是说到了点子上。

提到家庭,这个老实木讷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理成板寸的脑袋,嘿嘿一笑,“我闺女已经上大班了。”

傅宁砚“嗯”了一声,“你夫人和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谭睿一时不明白为什么傅宁砚要问起这些琐碎的问题,怔了一下,笑道:“她是亲戚介绍的,我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个姑娘,一直想出人头地了就去跟她表白,所以最开始挺不乐意的。”谭睿摸了摸口袋,“三少,我能不能抽支烟?”

傅宁砚点头,“随意。”

谭睿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之后打开车窗,长长地吸了一口,“后来相处久了,就发现我老婆是个好姑娘,当时我穷得叮当响,她也不嫌弃,直说人好懂得疼人就行了。”

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所以后来就结了婚,生了娃。”

“那你读书时候认识的…”

谭睿立即笑着摆摆手,“其实男人都是贱骨头,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最好。我闺女满周岁的时候,那个姑娘来找过我。当时她约我出来,我高兴了大半晌,还专门去买了一套新西装。结果见了面,才发现有些事…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距离产生美?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感觉已经不是那种感觉了。她老公做生意亏了,想找我借钱。请我吃饭,让我点菜,又紧盯着我手里的菜单,我说一个菜名她都要算半天。当时只觉得可笑,当年那种心情,再也没有了。”谭睿看向窗外,吐了一个烟圈。

傅宁砚听着,一时陷入沉思。

此时前面的车子往前挪了,谭睿赶紧掐了烟踩油门,“三少,我就单纯讲讲自己的事,你可千万别多心。”

傅宁砚笑了笑,摆了摆手。

车子慢吞吞地往前开着,到达剧院附近的时候,已是七点多。车子开过去,一路弥散着饭菜的香味,傅宁砚想要见到苏嘉言的心情一时便更加急切。

车子还没挺稳,他便打开车门朝楼上跑去。

到达四楼时,他猛地刹住脚步,深深呼吸几次,才抬手敲门。

没有人应门。

又敲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应。

傅宁砚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了苏嘉言的号码,那端传来机械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好像一个气球被扎破了一般,傅宁砚满涨的情绪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正要离开,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傅宁砚赶紧几步下去,见聂君君正提着一只垃圾袋出来。

“君君。”

聂君君抬头见是傅宁砚,顿时一怔,“姐夫?”

“你嘉言姐去哪里了?”

聂君君露出古怪的神色,“她出差去了啊,姐夫你难道不知道?”

“去哪儿了?”

“不知道,说是要陪陈师傅开讲座吧。”

聂君君看着傅宁砚阴沉的脸色,欲言又止,“姐夫…”

“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嘉言姐分手了?”

“为什么这么问?”傅宁砚盯着她。

“那天黎大哥带她回来,我当时在楼下便利店,看到她哭得可惨了。”

傅宁砚怔住。

苏嘉言哭了?

聂君君低头看着脚尖,“嘉言姐还是很喜欢你的…”

“她怎么会喜欢我。”傅宁砚忍不住反驳。

聂君君猛地摇头,“她当然喜欢你,每次姐夫你过来吃饭,她都很早就开始在厨房准备,还会高兴地哼歌。她肯定是喜欢你过来,才会这么用心的。”

她观察着傅宁砚的表情,“姐夫…你是不是误会她什么了?嘉言姐这个人,是不太会表达感情,但是如果不是在乎一个人,她根本懒都懒得理她。”

傅宁砚静静听着,心在一种难以言明的欣喜和痛苦之间不断地挣扎,一寸一寸揪紧。

是的,他早就知道,对苏嘉言而言,真正的不在意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彻头彻尾的冷漠。

他一贯视她为旗鼓相当的对手,以为在绝情方面两个人向来不相上下。

可是,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喜欢他。

她居然会喜欢他…

聂君君还在说,而傅宁砚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缓缓迈开脚步,朝着楼下走去。

“姐夫!”

聂君君唤了一声,怔怔看着傅宁砚沉默的背影,倒影被窗户里漏进来的夕照拉得很长很长。

重新回到车上,傅宁砚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吩咐谭睿:“回公寓。”

谭睿朝四楼看了一眼:“苏小姐不在?”

“她不在。”

傅宁砚带着几分让人心惊的萧索。

——

到达小区,门口保安室的小哥将傅宁砚拦下,“傅先生,有你的包裹。”

谭睿下车去帮忙取,然而走进去看到摞在保安室里的四只大箱子时,忍不住一怔。他也不多问,让小哥帮忙搬出来。

傅宁砚在看到箱子时,脸色顿时一沉,“这是什么?谁寄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