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尹初信来向她报告事情进展,说到最后,问:“儿臣想问问母后,要不要叫季王妃也来?”

“你想叫就叫吧。”太后猜上次就是她救了季凉若,只是不懂周家两个丫头为什么也要矢口否认。季凉若和尹初信同流合污她不管,但周家的人怎么可以吃里扒外?这一点也让她伤脑筋,生生气得胸闷气短。

第186章 送粥

第186章 送粥

尹初信笑道:“从前过年没有王妃,这种事不需要考虑。大文学这一次,儿臣也不知怎么办,所以来问问母后。儿臣想,王爷会进宫来,王府里跑的跑、死的死,她一个人怪孤单。到底是一家人,这里又有她姨妈,不如叫她来,也是我们想得周到。”

是你想得周到吧!太后暗道。她翻了一个身:“准了,你去办吧!”

“是,儿臣谢过母后。”尹初信笑着告退,“儿臣这就派人去通知她,让她明天一早就来,也好和大家乐呵乐呵。”

“操心也有个度。”太后道,“你怀着身孕,小心身子。”

“是。”

季凉若是王妃,但住在宫外,第二天是必得去拜年,除夕夜却是可去可不去的——宫里要她去,她就去;不请她,她就在自己家里。

得了尹初信的邀请,她依言一早就过去。现在,太后是敌人,尹初信要利用她,勉强可称得上是盟友。因此,她先去的青鸾宫。

“这么快就去见过太后了?”尹初信问。

“还没有。”季凉若说,“自然先来见娘娘的。”

她话说得实在,没有巴结奉承的意思,只是平平叙述一件事,听在尹初信耳里,受用是受用,也多了一丝苦涩。大文学自然啊…这个“自然”被忘了多少年!

“去见太后吧。”她说,“明天就该直接去那里了,记得和王爷早些。”

“谢皇后娘娘提醒。”季凉若拜退,转身去隆福宫。

隆福宫里来了清太妃,却只有她,想来是刚到。季凉若朝她请了安,她点了点头,找不到话说,就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却局促地开口:“王妃——”

“叫我凉若就好。”季凉若赶紧地道。

清太妃却没重新改口,只是道:“谢谢你前些日子照顾云薇。”

“…”

“几个嫂嫂里,她觉得你最好。”

“公主里,她也最好。”季凉若说。嫂嫂里,云薇只和她最亲,自然觉得她好了。若是有机会和乌王妃亲密,她定然排不到“最”字去。哎,也不知乌王妃怎么样了…

“太后驾到——”殿后响起声音。

二人停止交谈,一看到太后被人扶出来,就各自请安。

太后看了季凉若一眼,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是。大文学”

“去给皇后请过安了吗?”

季凉若一愣,不敢说实话,就道:“还没。”

“那快去见见她!你在后宫那么多年,怎能忘记皇后最大?”

“…”曾经的皇后就是你,你一直最大!季凉若没有回答,只说,“儿臣这就去。”然后就又去了一趟青鸾宫。

尹初信听了事情原由,哼道:“告诉她又怎么了?先来给本宫请安也是天经地义!”

“臣妾是怕太后不高兴。听她说话就很不甘心的样子,若臣妾那么说了,她往后给娘娘找麻烦事小,料想娘娘也不会应付不过来。但若她今日把身子气坏了,以皇上的孝心,怪罪到娘娘头上怎么办?且今日是个大日子,家和万事兴,让她心里暂时舒坦点,也是少给娘娘添堵了!”

尹初信听了,冷笑道:“你话说得真好听,不过也是万分地对。几年本宫都忍了,这一日还忍不过去吗?”然后就让季凉若等着她一起去隆福宫。

走到隆福宫外,看到前面一个急匆匆地的背影,二人皆认出来是蔓心。

尹初信向太监使了一个颜色,太监立即叫道:“前面是谁?不知皇后娘娘来了吗,还不快让开?”

蔓心愣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让到路边跪下,直等到皇后进了隆福宫才敢站起来。

尹初信和季凉若刚向太后请了安,她也就到了。

听了太监通传,太后道:“宣她进来。”

蔓心进来,伏在地上向所有人请了安,才道:“回太后,乌王妃在干呕。”

“那又怎样?这种小事也来打扰哀家?”

“奴婢怀疑她——”蔓心觑她一眼,没有说下去。

太后神情一凛,道:“叫太医去看看!”

“是。”蔓心退下。

午饭后,季凉若在如姬房里,蕙心突然来叫她去见太后。她一吓,整好脸色前去。

太后寝殿的桌上摆着两个精致的食碗,皆用盖子盖着,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太后道:“这里一碗燕窝、一碗八宝,皆是哀家赏与乌王妃的。随便派个人送去,显得不够重视,你帮哀家送过去吧!正好你们俩妯娌还没见过,借此认识一下也好。无论将来怎样,能投生为一家人,就是缘分。”

季凉若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上午蔓心的话显然预示着乌王妃怀了孕,她现在让自己送吃的?会只是粥那么简单?!她要让自己去做刽子手、让秦云煌记恨云遥?!

“你听到没有?”太后见她久久不答,不耐烦地问道。

“奴婢…奴婢听到了。”她说。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叫蕙心:“你随她一起去吧。”

“是。”蕙心点头,拿来两个食案,一个食案上放了一碗,让“东月”托一个,自己托一个,跟着季凉若离开房间。

走出隆福宫,季凉若问:“乌王妃在哪里?”

“在地宫。”蕙心说,走在前头领路。

季凉若心中难得说出滋味。居然将人关在地宫那么阴暗潮湿、满是男人的地方?

走到地宫后,她知道自己错了。

地宫有两层——或者更多,她只见到两层。上面的牢房皆是干净整洁、有墙有顶的小屋子,门上有一扇可从外面开启的小窗,应是方便平日从这里递食物,或者与里面的人说话。里面桌椅床柜一应俱全,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如茶杯、灯盏,看起来比贫苦百姓家的房子还好。

季凉若她们进去后,外面的人就将屋子锁了。

乌纯郡躺在床上、面朝墙壁,听到门关了才爬起来,看到她们,脸上闪过微微地讶异。她并没有说话,等着她们开口。

第187章 囚室有秘密

蕙心和瑞雪将食物放下,季凉若道:“今日佳节,这是太后赏给王妃的燕窝和八宝。大文学”

蕙心将盖子打开,里面热气腾腾地冒出烟来,粥香四溢,让人食指大动。这倒出乎季凉若的意料,她以为是随便做的呢,看样子还费了不少功夫。

乌纯郡看了看粥,又认真地看着她:“你是…”

季凉若一愣,她忘了她了?还是问她的身份?她福身:“四王爷妃,季凉若。”

乌纯郡一听,便笑了,下床走过来:“坐吧,倒成妯娌了呢。”这话就显示着她没忘。

她坐下,端着燕窝就要喝。

“王妃——”季凉若急忙伸手阻止。

乌纯郡停下:“怎么?怕太后害我?”她一笑,“你早该想到的吧?何苦送了再做好人?再来,我是她最好的人质,她才不会那么傻!”

“可…”可那可能不要你的命,会要你肚里孩子的命啊!季凉若回头看了一眼蕙心,蕙心面无表情。

乌纯郡拨开她的手:“燕窝是贵重东西,我怎好不领情?”然后一勺一勺慢慢舀进嘴里。

季凉若看着,几番想要阻止,但见她毫不迟疑地将一整碗喝光,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大文学

乌纯郡放下碗:“才吃午饭不久,这一碗下去有些撑,剩下这碗暂时喝不了,怕只有留到晚上了。”

蕙心听她这么说,就上来将八宝的盖子盖上。

季凉若看了一眼,忍不住一惊。

燕窝色浅而纯,味道淡而香,若加入别的东西,如堕胎药,看一眼、闻一下便能发现。而八宝却不一样,黑米加多了整碗都是黑的,里面东西多,想要从一口吃出别的味道有些困难,这要加进堕胎药不被发现倒是容易。

所以,太后是让乌王妃自己选吗?看她运气?

乌纯郡道:“你做了王妃了?当年老四特别来打听你,我就知你们会在一起的。”

她这话当着蕙心的面说,她敢说,季凉若也就敢听。反正,季凉若心底一直钦佩她。

“他打听我?”季凉若惊讶。

“父皇病重后,他突然到处打听一个在他母亲死那天照顾籍儿的宫女。当时二王爷把他当成笑话,说他们是一对好兄弟,连选女人都一样。后来我想起是你,告诉了他,他却没继续找了。想来,是因为你是如姬的甥女,他怕和你在一起后,会使得形势复杂吧?”

这些秦云遥倒从来没说过,季凉若听得不禁满怀感动。大文学

乌纯郡继续道:“你以为我当年为何提醒你把珠钗拿下?还不是因为他!要不然,那种时候我即使看到了那曾属于自己的珠钗,又哪有心思想得起来?”

谈完这番话,季凉若也就离开。起身看见蕙心神色平静,像是没听见一样。

她一直怀疑蕙心是秦云遥在宫中的人,但秦云遥却说他也不知是谁,只是偶尔收到一两次消息。现在看来,蕙心极有可能是秦云煌的人,但也可能不是。因为以蕙心的性子,即使听见了也不会多说,乌纯郡在宫中那么多年,能看穿这一点也不奇怪。

离开关乌纯郡的囚室,转弯后看见前方一间屋子开启,两个宫女拖着一个只着中衣的男子出来,往下面的牢房走去。

几人正疑惑怎么回事,就见那间房里又有人走出来。赫然是蔓心,正伸手整理散乱的衣衫,脸上有一抹慵懒和潮红。几人再豁地看向那男子消失的方向,便都知是怎么回事。

蔓心突然看到她们这边,吓得一惊,手在胸前紧紧地揪紧了衣领,应是看见了蕙心的缘故。

季凉若回头,见蕙心一脸震惊与…失望?蕙心眼眶有些湿意,像是要哭了,她眨眨眼,低下头拭了一下眼眶,往前走。路过蔓心身边,蔓心伸手想拉她,她身子往旁边侧,蔓心的手一颤,僵在半空,二人就这么直接避开了去。

待蕙心走远,蔓心又突然追了出去。

一米多宽的过道里,季凉若慢慢往外走,路过一间囚室门口,突然听到门内传来咚咚咚地声音。她吓了一跳,瑞雪急忙上前来将她拉到身后。

门后仍然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有一个女子着急地道:“殒儿,你别闹!”然后那声音便消失了去。

季凉若询问地看了瑞雪一眼,瑞雪看看四周,正好无人,就伸手将窗口的隔板滑开,露出一个一本书左右大小的口子。

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后脑勺一闪而过,扭过来是一张苍白细弱的女人的脸。她看到她们,微微一惊,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来,紧紧地盯着季凉若。

“你是谁?”季凉若攀住窗口。

那女子脸上闪过犹豫和喜色,毅然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塞进她手中:“你行行好,叫二王爷来救他的孩子!”

听见走道底端传来声音,瑞雪急忙将窗关上,季凉若也将镯子藏进衣袖中。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是刚刚那两个宫女。

“这里还有什么可做吗?”瑞雪疑惑地问。

那两个宫女紧张地走过来,看了看门内,对她们道:“有事吗?没事还不快走?大过年的,呆在地宫好玩吗?”

“谁爱来!”瑞雪双手拉着季凉若,倨傲地走了出去。

那两个宫女见她们走得有点远了,等不及她们消失,就打开那间囚室,然后一人进去,一人在门口守着。里面传来责问声,还有一个孩子奶声奶气的骂声。

“等我爹爹回来,你们全都会死!”

季凉若身子一震,欲回过头去看。瑞雪掐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出去。直走出地宫,瑞雪才小声地道:“这是个大发现,王妃别露陷!”

季凉若点头往前走,走了两步看见蕙心和蔓心站在墙脚,不知在吵什么。二人停住脚步,不好前进,也不知该如何避开。

“我坏事做尽了!迟早有报应的!”蔓心吼道,“报在我一个人身上报不完,会报到你身上!”

“那和你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关系?!”蕙心也激动地吼。

“我…报应都到至亲身上,我想生一个孩子!在我心里,姐姐最重要,但在天老爷那里,孩子最亲…”

“你——”

“我不要姐姐有事!有什么报应,让我承担!让我生个孩子一起承担!姐姐你平平安安就好…”

第188章 有点喜欢

季凉若听到这话,身子一倾,想不到这蔓心狠则狠矣,对姐姐的感情却如此深厚,不至于感动天地,却也是走火入魔。云阳对云薇,怕也比不上吧?

蔓心发现她们,擦干泪舍了蕙心走过来,忽地扇了瑞雪一耳光。季凉若吓一跳,急忙扶住瑞雪,问蔓心:“你做什么?”

“打她这张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的嘴!”蔓心道,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捂着脸就进去了。

季凉若想骂她,也无法骂了,只能看着瑞雪:“你怎么样?”

瑞雪摇摇头,笑道:“能将她影响成这样,也是不错的…”她低低地道,“我正愁拿不到软筋散的解药…现在有人能走出地宫,说不定有机会。那样,我们想什么时候行动,就什么时候行动了…”

-

秦云遥和季凉若回家时,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一年就这么结束了。”他说。

季凉若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道:“也是这么开始。”

回到王府,雨已经下大。一群家丁拿了伞来将他们接下车,秦云遥叫瑞雪和莫言撑伞、其他人退下,然后问季凉若:“我去看云葭,你一起吧?”

“好!”季凉若答应,暗想他一定每年这时候都和云葭一起度过。想起来,委实凄凉。

一行人走到冷香院门口,看到几个侍卫在雨中张望,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哭声。

“发生了什么事?”秦云遥问。

侍卫回过头来,急忙让开:“是三姑娘——”指了指里面,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四人赶忙进去,见院子里绿梢和两个丫鬟撑着伞,伞下是秦云葭,对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型生物又踢又踹,哭叫个不停。

“云葭!”秦云遥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地上是半死不活的东月,整张脸都是血污。

秦云葭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她没有发现身边有人来,仍然踢着东月,失控地哭叫着。

“云葭!”秦云遥伸手抓住她的手,“你在做什么?”

秦云葭看着他,呆愣了半天,扑倒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四哥——”

她哭了一阵,季凉若将她扶起来:“我们先进屋再说。”然后叫绿梢和瑞雪来扶她,自己推着秦云遥往里走。

进了屋,众人放下伞,季凉若看到东月还倒在雨中,两个丫鬟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就把地宫里那个女人交给她的镯子拿出来,给瑞雪:“将她弄进来,弄醒了问她话!”

瑞雪明白,马上撑了伞出去。

“出了什么事?”秦云遥问季凉若。

“一会儿和你说。”季凉若道,“绿梢,先扶三小姐进去,给她换身衣服。”等瑞雪她们将东月弄进来,她见了东月那满身泥泞,又对两个丫鬟道:“把她清洗一下。瑞雪,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酒菜,弄一些到三姑娘房里。”然后就推着秦云遥去后面。

莫言看着她们消失,又看了看已走进雨中的瑞雪,迟疑了一下,毅然撑起伞追了上去。

瑞雪先是一惊,然后笑嘻嘻地问他:“你做什么?”她眼眸一挑,语气有些娇嗔。

他咳了咳,板着脸道:“你一个人,要撑伞、要端酒菜,怕是不行。”

“你还会体贴人啊。”她低下头来,咕哝道,笑得很是甜蜜。

他看着她半边脸,倒看不出是东月的脸,反而全像是她原本的样子。

走了一段路,她抬起头来:“你先别跟着我!我看东月被折磨得挺严重,我一会儿要问她话,她不清醒怎么办?你去找霍大夫给她瞧瞧!酒菜总还得准备一下子的,你找完霍大夫再去找我,时间应该刚刚好。若你晚来了,大不了我等你就是。”

最后一句,让他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双眼紧紧地揪住她。

“你看我做什么?”她问,“还不快去?”

他转开眼,道:“霍大夫回家过年了,要半个月后才能来。”

“哟…那可不巧了,想来别的大夫也不愿在今夜出诊的,盼东月能福大命大吧!”说完,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他跟上去。

后院的仆妇都已经歇下,二人只能亲自动手。厨房倒备有上好的酒菜,瑞雪问:“他们知道王爷要用吗?”

“此前三年,王爷都不进宫,晚饭都和三姑娘一起吃的。厨娘记得,所以准备了吧。”

“我热一热。”她道,然后笑着问他,“你烧火可好?”

“…行。”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她随便说句话也要用那么挑逗的神色。

温了酒、热了菜,她装好端起,他给她撑伞,二人回到冷香院。进门后,她发现他衣服湿了大半,自己却只有裙角溅了水。她端着酒菜往里走,要转弯时回头道:“莫言——”

“什么事?”他正在收伞,闻言抬起头来。

“我真有一点喜欢你呢!”她说,窃笑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