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残心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扬起一抹笑意,“那老家伙比我想像的慢了很多,竟然现在才派人来,似乎有些晚了吧。你说是不是,天微?”名唤天微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即从容的说道,“天帝身为七界之主,自然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

夜残心的笑意转为不屑,“说吧,他让你来干什么?”

“天帝要臣转达给夜神,若是有心悔改,天帝愿意给你机会,你务必不能在犯千年前的大错。”天微语重心长的说道。

夜残心大笑出声,“我素来有仇必报,身为天界第一智者的你,想想我可不可能放弃我千年的仇怨呢?”

“夜神,千年的惩罚是你的咎由自取,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错下去。”天微皱眉说道。

夜残心的眼神转为阴狠,握紧拳头,凭空出现几股异样的风,以极快的速度向天微攻去,天微暗叹不妙,侧身想要避开,他的身上却已出现几处伤痕。

夜残心冷笑,“告诉天帝,我迟早回去找他,你们就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吧,等我将元神聚齐,就是你们的死期。”夜残心的眼神扫向天微,他反射的向后退了一步,“我自然不会介意天帝派你们这些神下来找我麻烦,你们应该清楚自己的斤两,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即使他少了一魄,以他现在的能力,除了天帝也无人可以动他分毫,可惜那老家伙是不能随便离开天界的。

天微的额头已渗出汗水,他早就该料到这个说客来也是白来,对于这个天界最可怕邪恶的夜神,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不过这元神恐怕亦不是那么容易聚齐的,至少现在他…还没找到关键。天微抬头说道:“夜神不会忘了千年前,天帝所说对你的另一个惩罚吗?希望您到时候,不会后悔。”说完,天微在寝宫内消失了踪影。

夜残心轻哼了一声,天微说的是那个吗?为什么刚才他突然想到寒音,他轻斥,千年前他甚至觉得那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千年后又怎么可能能够阻止他的决心…夜残心微眯起眼,思绪飘到了千年前的圣战…

天地间笼罩的是一片阴霾,云彩也流动的异常诡谲。

“夜,你可知罪!”天帝望着被众神压制住的夜神斥道。他的眉微皱,心里不由得暗叹,好一个夜神,神力竟然如此之大,积聚众神之力亦无法伤他分毫,若不是启用创天之前创世神所留下的灭神咒,根本无法制服他。

“我何罪之有?”如剑的眉轻轻挑起,夜神抬眼,问得漫不经心。尽管自己处于劣势,他依旧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你私自离开天界,在人界创造出本不该出现的五神族,违天之命,破坏人界平衡,将人界弄得天翻地覆。你甚至还诛杀本座派去的天庭尊者,实属大逆不道。”

夜神无所谓的一笑,“这世间很是无聊,不弄出点东西,怎么会有趣。至于五神族,等我找到更有趣的东西,他们自然会消失。”失去价值的东西,他会亲手毁掉。“还有那些蠢神,谁让他们来妨碍我,惹我不快。”

“你真是冥顽不灵,本座今天日就将你从天界除名,并且…”天帝一滞,思索着该如何处罚他,半晌过后依旧无解。要知道夜神的神力没有谁可以压制的了,更别提将这种力量摧毁,他们现在只能依靠灭神咒将这力量封印,可笑的是,他们也不知道这力量被封在了何处,它是随着夜神的意志消失在某地的。天帝也断不能将夜神关起来,因为连他也不知道灭神咒可以将这力量封印到何时,若是夜神重新获得神力,他们可没有第二张灭神咒封印他。天帝将眼神望向众神,他们莫不低头苦思,杀了他,他可以护身元神,天界没人有本事杀他。

夜神轻蔑的望着他们,扬起一抹笑意,“至高无上的天帝,你还没想出如何惩罚我吗?”

天帝瞪着他,一时气结,此时一名白发苍苍的红衣老人从众神中走了出来,“就让夜神落入轮回,转世为人吧。”

天帝疑惑的望向他,这月合是老糊涂了吧,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夜神,更留下了后患,夜神转世为人,灭神咒失效,他必定取回神力,到时候结果不是一样。

月合高深莫测的一笑,附在天帝耳边说了几句。

天帝一惊,“真的可行?”天帝仍是有些怀疑。

月合坚定的点头,天帝叹了口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姑且相信这个天界最高龄的神了。他清了清嗓音,命令道:“夜,本座就罚你转世为人,受轮回之苦,若你的邪念一日不除,一日不得返回天界。本座现在就将你的元神打散,让你失去任何神力。”

夜神嗤笑:“就这么简单。”

语声甫落,由天帝身上所发出的一道巨大的手掌气茫,烙在夜神胸前。夜神咬紧牙承受元神剥离身躯的剧痛,饱含恨意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天帝。

天帝收掌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一般来说,神失去元魂,如同人失二魂五魄。然而刚才自己用尽神力所激出的一章,尽只能打散他的一魄,而其余的,他知道,再费力也是徒劳。他一时有些气恼,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他望向夜神,“夜神,在经过千年后,即便是你收回神力,聚齐元神,即便是你的才智使你无所不能,但你的力量救不回你最爱的人。她终将在你面前因你而死,这才是天给你…最大的惩罚。”

夜神的嘴角留出一丝血滴,他望向天帝,然后仿若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大笑出声,“天帝,你老糊涂了吗?这句话不如你收回吧,不然千年后,你定会后悔,我夜神不会爱上任何东西,更别说是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鄙意。

天帝默不作声,月合却低低的喃道:“你还是期望后悔的不要是你好了。”

天帝一摆手,让众神将夜神带去轮回,待一切归于平静后,天帝对着月合说道:“希望你说的没错,因为这赌,我们输不起。夜神回来报仇,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实在难以想像夜神这样的神会爱上人类。

月合一笑,“之所以让夜神转世为人,亦是希望他有凡人的七情六欲,即便他的神力再强,他也摆脱不了命运。天帝,您就放心吧,凡事自有天定。”

“主人,你没事吧?”

夜残心收回思绪,望向站在门口的雪针,“你进来做什么?”他记得自己明明吩咐过不要打扰他。

“因为刚才听见主人房里有声响。”她答的简洁,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嗯。”夜残心轻点了下头,倒也没有在追究她的过错,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雪针微微皱眉,愣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她将门轻轻阖上,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主人他…如若如此,她更是下定决心要跟随他了,她暗自下了决定。

第23章

寒音的脚步一滞,看向凉亭中的身影,心不由得揪紧…泛着疼,她该避开她的,可是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缓缓向她靠近。

望着零落的散在桌上的酒壶,寒音不赞同的皱眉,“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尽管她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可是她们身上毕竟流着同样的血,是她在世上除了恒儿以外,唯一的亲人。现在想这些似乎有些可笑,她们之间如今的地位这么尴尬,曾经的爱恨情仇更加讽刺她们现在突来的姐妹之情。寒音轻轻叹气,经历了这么多,她已觉得许多的坚持都变得毫无意义。她的眼神有些暗淡,毕竟错的不是她,伤她心的也不是她,所以她还是问了。

翡雪微微抬起头,发红的脸有些恍惚的眼,很明显她醉得有些厉害了。她看清楚了来人,扬起笑意,“七姐,是你呀!”她由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并且帮寒音也倒了一杯,“来,你和我一起喝。”她将自己的酒一口饮下。

寒音在她身旁坐下,默默的注视着她。

“七姐,你喝呀,你知不知道酒是一种很好很好的东西。”她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拉住寒音,“喝醉了,就会把所有伤心的事给忘记…”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头一偏,醉倒在了桌上。

寒音端起翡雪为自己斟的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是苦涩,眼中不知为何泛起湿意,看向已经睡了的翡雪,“真羡慕你还是不懂。”她悠悠的开口,“真正伤心的人是喝不醉的,越喝只会越清醒。”她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下,她该笑吗,翡雪毕竟还是幸运的,所以她不明白那种感觉,她却深深的知道,曾经一次次的想要自己能够醉去,可以忘记痛苦,哪怕只是一刻,可是…原来一点用也没有,喝得越醉,那些记忆却越是清晰,越是伤心,越是痛苦。寒音轻叹,伸手将酒壶拿过来,为自己斟了几杯酒,独自饮下…

“真想不到你们会在一起喝酒。”夜残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

寒音并没有转身,眼神落在翡雪身上,“你想不到的太多,不是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控中。”

夜残心走上前,立在她身后,“我以为我掌控了足够多。”他伸手挑起她的一束发丝。

寒音不语,身体却是一僵。

夜残心的眼神望向倒在桌上的翡雪,有些宠溺的轻斥,“这小丫头,居然也学人借酒消愁。”

寒音察觉到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她垂下眼,低声问道,“你让她伤心了?为什么?”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夜残心,“因为我和恒儿?”翡雪恐怕也很难容下她们母子吧。

“这或许是一个原因。”夜残心漫不经心的答道。

“还有?”寒音有些好奇。

夜残心对于她的反应扬起一抹笑意,“她看见另一个女人躺在我的床上。”这是寒音回来前发生的事,虽然他从不避讳这些,可是翡雪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人,她接受不了,所以同他生气了。他也不想去哄她,他的确有许多女人,寒音也是其中之一,即便是他成亲这样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需要翡雪意识到这一点。

“原来如此。”寒音不自觉的轻笑,她似乎已经习惯用笑容来掩饰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你为什么笑?”夜残心语气不善的问道,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他不明白她笑中的含义,他只是感觉到她的笑比哭还要让人心疼。

“没什么,只是想笑而已。”寒音理所当然的答道,避开他摄人的视线,缓缓站起身。

“你…”夜残心有些气结,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把翡雪送回去吧。晚上有些凉。”若是她生病,他该会很心疼吧,她还是忍不住朝这里想到。她抬步想要自行离开。

夜残心挡在她身前,“我送你回去吧。”看着她神情中的落寞,他有些着急的开口。

寒音抬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讶异,随即恢复正常,“那翡雪怎么办?就让她在这里呆着?”她问道,虽然心里已有答案,可还是不免有些期盼。

“我…”夜残心的视线落到翡雪身上,皱了皱眉,随即开口,“你等我一下,我先把翡雪送回去。”

果然…寒音的眼中闪过了牾,冷冷的开口,“你把翡雪照顾好就行了,我不需要。”她不需要他的施舍。她早就已经决定不能在原地等他了,她绕过他,加快步伐离开。

“你也喝了很多酒…”夜残心的声音淡淡的飘来,很轻,看是无意。

却惹来寒音一笑,若是可以,她真想尝尝醉的感受,她的眼变得暗淡无光,她没有回答他,她知道他也没有在等她的答案…在转角处,她忍不住回头,望见夜残心将翡雪抱起来,动作很轻,只看了一眼,却足够让她心如刀割,从心底漾开的寒意,她抓紧自己的衣衫,双手环抱住自己,痛苦的撇开脸…

第24章

“娘,该你了。”夜御恒开口唤道,收回放下棋子的手,不过半年光景,他的眼神中却多了一分不属于他年龄的冷静睿智。

寒音注视了他片刻,他的成长该归功于谁呢?她眼神一黯,她不愿她的儿子将来和夜残心一样,冷傲狠绝,若是可能,她还是希望他多一点人情味,可是这犹得了她吗?她低下头,看着棋盘,至少她会竭尽全力。她拿起一颗白子,从容的放在棋盘上,嘴角漾开一抹笑意:“恒儿的棋艺渐长,娘都快斗不过你了。”

夜御恒注视着寒音走的这一步棋,皱起了眉头,“可惜恒儿还是赢不了娘。”他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傻孩子,你才学下棋多久,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赢的。”寒音轻摇了摇头,教他下棋只是为了化解一下他在夜残心身上学到的戾气,输赢本不重要。

“娘,孩儿已经不小了。”夜御恒不悦的嚷道。

寒音淡笑不语,只是个不足六岁的孩子,说话竟一副大人样。

夜御恒的眼神忽的变得凛厉,望向树丛里,“雪姨既然来了,何必躲起来?”

寒音抬头,望向从树林里走出的身影,随即又看了夜御恒一眼,这孩子看来在他爹的教导下,武功已然有些能耐。她轻拢起了眉。

雪针的眼神在夜御恒身上停了片刻,清冷的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却很快的掩饰过去。她冷淡的开口,“主人今日有事,不能过来了。”她望向寒音。

夜御恒下意识的挡在寒音面前,有些防备的看着雪针,他总觉得她对他娘有敌意,而他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娘亲的。

寒音将夜御恒拥进怀里,对着他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雪针,“你还有事吗?”夜残心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她自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真的是夜残心让雪针过来告诉他们他不来的消息。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多想,不要再将注意投到夜残心身上,那样她只会痛苦,所以自从那次看见夜残心将翡雪抱回去之后,她也就一直呆在音阁里,不愿在去接触那些搅乱她心神的人事。而今天,雪针的到来,显然有些不简单,就想数年前,她放她离开一样。

雪针看着棋盘,在寒音面前坐下,执起黑子,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寒音轻拍了拍夜御恒的肩,温柔的说道,“恒儿,上次娘让你写的字你不是还没有写好吗?”

夜御恒微崛起嘴,看向寒音,又看了看雪针,依旧有些不放心,“可是…”

“听娘的话,回屋里去,娘不会有事的。”她揉了揉他的头。

“嗯。”夜御恒点了点头,回头瞪了雪针一眼,慢慢的挪动脚步走开。

“主人和翡雪小姐成亲的日子快到了。”雪针淡淡的开口。

移动白子的手指一顿,却又不作痕迹的移到所要位置,“是吗?”语气平淡的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

雪针没有忽视掉她那一刻的迟疑,挑起了眉。

“我没有想到会从你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寒音的声音有着刻意压抑的平稳,他和翡雪快成亲了吗?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寒音自嘲的一笑,他自然没有告诉她的必要,他也是这样想的吧。“为什么要告诉我?”她问道,带着一丝埋怨。若是不知道…她恐怕可以永远装作不知道,那她的心也就不会那么痛。

“这日子恐怕得往后延了,因为翡雪小姐被人劫走了。”雪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出另一个消息。

寒音皱起了眉,猛的抬起头,“怎么会有人有这个能耐在冥魂殿把人劫走?”她有些疑惑。?

“此人的身手很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主人已经再查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雪针似乎想到什么,拢起了眉。

“所以…他是因为翡雪…”寒音低喃的说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翡雪能让他如此费心了吧。”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涩。

雪针微眯起眼,看着她,恐怕不只吧,当年寒音失踪,主人可是比这次更加紧张,而且…今日传来翡雪失踪的事,主人的脸上竟然有着一丝笑容,她知道那是为了他与翡雪成亲的日子可以推迟,所以他有些喜悦,甚至是藏不住的欣喜。雪针的眉皱得更紧,主人似乎从寒音回来以后,有些变了,本来这桩婚事早就可以完成,可是主人却一推再推,是因为寒音吗?她甚至无数次的看见他在注视寒音,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似苦恼似心疼,更有些不知所措。雪针的眼神更冷了几分,主人和谁成亲本都与她无关,可是…如同数年前她的想法一样,翡雪即便是嫁给了主人,主人依旧不会为了她做出任何改变,她不足以影响他的雄图霸业,可是寒音比翡雪更能影响动摇他,这是她不愿见到的,她也不能允许她阻碍主人…

感觉到雪针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寒音将白子放下,悠悠的说道,“雪针,我与你没什么仇怨吧?”为何她给她的感觉总是那么怪异,她喜欢夜吗,那她似乎该恨翡雪多一些,又何苦来为难她这个旁人呢?

雪针没有想到她会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仇怨吗?她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何来仇怨,若寒音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恐怕会很同情她的,毕竟爱上一个伤她如此深的男人是件很悲哀的事,她却是坚强的承担了即便是她也无法忍受的苦难,她对她还是有些钦佩,可惜…雪针轻叹,对于寒音,她不能有怜悯之心,她要成就的是夜残心的霸业,而他的人生中似乎不该有寒音这样的女子。她轻拈起一颗黑子,沉吟了片刻,随后放下,“你输了!”她站起身,该说的该看的她已经做了,她再次看了寒音一眼,转身离开。

“你…没有必要那样防我,无论你是怎样想我和他之间,我只能说你多虑了。”寒音轻笑,“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让她可以不必如此守着身心的煎熬,日夜折磨着她,虽然她总是压抑的很好,可是谁又知道她的悲哀,那种即便是想哭也留不出眼泪、只能将血泪流进心里的哀伤。她只是还没有一个很坚定的理由,她只是还放不下,她只是…夜残心要娶翡雪了,或许这让她有了一个理由,她该高兴的…

雪针回头看了她一眼,定在原地,“这么多年,你变了很多。”她顿了一下,“若你不是你,我想我会喜欢你的。”她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变了吗?”寒音轻叹,“若能不变,该也是一种幸运。如果我不是我…”寒音低喃,望向雪针离开的方向,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甩了甩头,不再多想。

第25章

寒音放下手中的书,望向窗外,夜色已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她竟不觉得疲倦,她的视线飘向门边,讥讽的一笑,他不会来的,翡雪的事他该很着急吧。视线落在放在柜子上的琉璃笛,她想起了夜残心将它送给她时当时说的话。

那日,夜残心将笛子交给她,脸上挂着笑容,没有别的,只是很纯粹的欣喜,他让她吹笛子给他听,以前常吹的曲子。她的话却彻底让他的好心情消失。她说…过去的笛声她早就不记得了,这笛子带给她唯一的记忆是她只手用残笛毁去她的半边脸,她说的冷淡,却反衬的夜残心的震惊。她以为他会拂袖而去,他只是伸手抚上她脸上的疤痕,说他可以将这痕迹消去,他的声音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她几乎就心动了,可是她已过了心动的年纪,她只是摇头,然后微笑着说,不劳他费神,既然这痕迹是她自己留下的,她就从没有想过让它消去,即便表面的痕迹可以退去,心里的…却永远退不去。夜残心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笛子握紧,注视了她片刻,他将它放在了柜子上,快步走了出去。

寒音知道她又惹他不快了,可是她不在乎,她本就不是六年前那个只会为了他高兴做出一切的女人,也不是翡雪那种柔弱可人的女子,她只是她。

寒音轻叹,怎么又想起这些了,不该想的,她以为她可以看得淡然,原来她还是高估自己了,雪针的话,轻易的让她又平静不下来了,夜残心和翡雪…

正在寒音沉思之时,门被人推开,夜残心从门外走了进来,望向她,“怎么还没睡?”他走向床边。翡雪的事,让他忙到现在,本来他不该来这里了,可是他还是想见见她,即使是看看她的睡颜。

寒音手中的书被她握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将书放在了一旁,平静的看着他,“翡雪找到了吗?”

夜残心坐在床沿,俯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没有,我已经让冰刃带人去找了。”他不自觉的注意着她的反应,却察觉不到任何东西。

“听说,你们要成亲了。”寒音的声音有些平淡,听不出她的喜怒。

夜残心皱起了眉,“是谁告诉你的?”语气中有这明显的不悦,他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告诉她,谁有这个胆子敢?

“殿主成亲这么大的事,恐怕不知道也很难吧。”寒音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他为什么要生气,因为她知道了吗,这是迟早的事,他难道还想过要瞒住她,有这个必要吗?“可惜,翡雪这次的事,你们的婚事恐怕会推迟吧。”

“你希望我能找到她?”夜残心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还是会把翡雪找回来,可是他还是想知道她的想法。自从将寒音找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摸不透她的想法,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挫败、有些不安。

寒音抬头看着他,笑意扩大,“我的答案重要吗?你似乎早就想好了,又何必再问我?”

“该死。”他低咒,不明所以的暴怒,他抓紧她的肩膀,咆哮道,“你别笑了,别再这样笑了。”她总是想以笑容掩饰她的哀伤,然而她做的不够好,他看得见她的痛。所以每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他便会不自觉的发怒。她的笑容很美,却飘渺,空幻,寂静,让他摸不着,仿佛在告诉他,他留不住她,他恨这样的感觉,他不会放开她,他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他将她抱住,抱得很紧。“你要什么你说啊,我会给你的。”他或许真的亏欠她,无论她要什么,他只是想补偿她。只要她别再这样,用这样的笑容对他。

“你放我走吧,好不好?”寒音轻轻说道,声音有些破损的颤抖。“我本就什么也不是,你就当是可怜我,让我离开,我这样的女人,可以替代的太多,不是非要我不可的。”

“谁说你什么也不是,谁说你可以替代?”夜残心吼道,瞪着她,游移在她颊边的手指,钳制住她的下颚,胸膛因为震怒而起伏着。

“你曾经说过的,你也是这样做的,你要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你问我…我以为自己是什么,这么多年,我认清楚了,我什么也不是呀。你将我带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你那不准任何人违背的骄傲,为了你早已认定我舍不得离开你的自信?”她的眼眶微红,忆起当年痛苦的回忆,全身不由得一颤。她咬紧自己的唇瓣,咬的用力,“或许我就该在云落族灭族之时就死去,我就不会遇到你,我就不会不自量力的爱上你,那这所有的痛苦就不会发生。”她的嘴角已渗出血丝,“你放我走,我想我会慢慢放弃去爱你,我不要再爱你了。”这或许对大家都好,他身边有翡雪就够了,何必还要她,何必还要多一个她。她依旧在笑,清浅的笑意越显飘渺且飘忽,仿佛下一瞬间便会化为乌有

“不准,我不准你不再爱我。”他的唇,立刻钳获住她的笑容,将她的允在他的唇瓣间,“不许你在这样说,你是我的寒音,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寒音,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说的所有假设都不可能成立,因为你已经遇见了我,我也不会放你走,这是早在你跟随我起就该知道的事实。”他的眼睛对着她,唇贴着她,他的呼吸离她如此近,近的压迫得她的心一阵刺痛。

寒音淡淡的看着他,惨淡的一笑,“若是六年前,你这样说,我该很高兴吧。可惜…”她顿了一下,“我经历的太多,所以我知道,我并非那么重要,我依旧什么也不是。”炽寒蛇的毒性如此强烈,至今她也还记得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疼痛,痛到骨子里都感觉的到的寒意。她怎么还会相信他的话?若是她那么不可替代,他又怎么会将她赏给别人,又怎么会用她解毒,又怎么会逼得她跳崖,又怎么会…娶翡雪?他的话哪里还值得她信任…

她看着他,望见他因为愤怒而起的青筋,她知道她的话惹怒了他,而且很生气。她却依然无惧。

夜残心的大手向她靠近,将她的衣衫撕裂,一声声帛裂丝断的狂扯,她白皙的肌肤在他眼前呈现。“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是,我还是不会放你走,因为你至少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取悦我。”他愤恨的说道,随之而来的是他霸道的侵略,他的唇用力的允吻着她,让她再无法说出什么让他不快的话…

第26章

自那天以后,夜残心每晚都会在音阁过夜,不管寒音愿意与否,他就是要她明白她是属于他的。寒音更加沉默,而夜残心却相对的更加暴躁易怒。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寒音的态度,总是惹恼他,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生闷气。

这样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了3个月,直到冰刃和雪针将翡雪带了回来,还有劫走她的男人。这原本应该就此缓和的一切,却引来另一场巨大的风波,顺带给了寒音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永远离开的理由。

寒音站在门边,看向外面,天色有些灰暗,乌云密布,看来是要变天了,寒音暗暗的想着。

听说翡雪回来了,所以他不过来了吗?寒音收拢手臂,眼神飘得更远,其实这么什么好置疑的,因为只要有翡雪,他就会将她抛之脑后,彻底忽视。寒音轻笑,这样也好,她可以不用每日面对他,不用每日提醒自己曾受的痛苦,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寒音的眼眸蒙上了哀伤…

雨一滴滴的落下,寒音抬头,果然变天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回房中。

"七姐。"

寒音的脚步一滞,缓缓回头,看向身后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不速之客,她的脑中有着一刹那的空白。

翡雪立在雨中,发丝上的雨水凝结成珠,衣衫已经被沾湿。与数月之前,寒音见到她时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翡雪的脸上没有了常挂在嘴边的温和笑意,却是一脸的苍白失措。

寒音微拢起眉,她为什么会来找她?

翡雪坐在桌前,不知是冷或是什么,全身颤抖着,寒音阖上门,走到她身边坐下,默默的看着她。

翡雪咬着唇瓣,不安的抓紧自己的衣角。

"你怎么了?"寒音递了一杯热茶给她,轻声问道。

翡雪陡的抓住她的手,"七姐,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求求你,救救他,残心他不会放过他的。"翡雪的眼中早已饱含泪水。

寒音淡然的看着她,眉心却不自由主的拢上,"他是谁?"寒音自然看得出翡雪眼中对那个'他'的深情,可是这有可能吗,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翡雪爱的不是夜残心吗?太多的疑问在她脑中盘旋。

翡雪抓住寒音的手一紧,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他叫楚放,是有名的神偷,当日自恃甚高的他,决定一闯冥魂殿,却因缘际会的见到我,把我劫走。"翡雪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虽然和他相处的不过短短数月,但是我们却爱上了彼此。他让我知道,原来我对残心的那种感情,并不是爱情,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对残心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清楚那绝对不是爱,其实我很早就有这种疑问,我看见他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感觉,我知道他带你回来,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我并不嫉妒。我伤心…只是因为我不懂,我不懂他爱不爱我,更不懂我是不是真的爱他…现在我至少明白了,我爱的是楚放,可是残心他…"翡雪的眼泪涌了出来,声音哽咽了,无法在往下说。

"而夜他并不是一个你说爱就爱说不爱就放你走的人,是不是?"寒音说道,翡雪的眼泪的确可以让任何人的心揪紧,她也不例外,她望着她,这或许是他喜欢她的理由吧,这样温柔似水的女人,她没有办法变成这样的人,所以她才会在这段感情上永远作为牺牲者、失败者?

翡雪已然泣不成声,只能点了点头。

寒音收回自己再次飘远的思绪,"他将楚放抓回冥魂殿了?"

翡雪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我想你该比我清楚,冥魂殿要找一个人是件很容易的事,而我们也无心躲避,所以冰刃和雪针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我们。残心他已经将楚放关起来了,他不会放过他,可我…也不敢告诉他我爱上楚放的事实,我怕会对楚放更不利。所以…我只能来求你了,七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除了你…没人肯帮我的。"翡雪字字血泪的说完,苍白无力的脸,哭红的眼,显然已失去了她平日独得众人宠爱的光彩,看来…她真的是费尽心神,走投无路了。

寒音轻抿唇瓣,夜残心她是了解的,他不可能受的了翡雪的背叛,他亦不是那种好心的人,会成全他们,而她又该怎么做…寒音抬眸,望向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求我?"寒音说的冷淡,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该去淌这混水,否则她将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她这样说了。她知道这事…太难,她没有这个能耐去动摇夜残心的想法,翡雪未免高估她了。若可以,她自私的想独享现在的安然,不去管那些她不该管的事。可是只有她清楚她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冷静,她并非草木,对于这世上唯一的亲妹妹,她毕竟还是顾虑'她'。

翡雪注视着她,一动不动的望了她很久,随后垂下眼眸,轻轻的叹气,"七姐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找不到任何理由让你帮我。我…的确抢走了太多该属于你的东西。"她其实是了解的,了解寒音对她做出的所有牺牲,她心有愧疚,却不能改变任何。翡雪站起身,落寞的走向门边。

"让我想想吧。"寒音看着她的决然,还是忍不下心。

翡雪的脚步一滞,缓缓转过头,"谢谢七姐,可是…"她对着她一笑,"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姐姐你已经为我付出的太多,我…不该再夺去你的安然。你放心吧。"她的笑中有泪光,却是诚挚。她没有再逗留,快步走了出去。

寒音看向雨中消失的人影,心却是再也静不下来,看向天空,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将所有都弄湿了,一切…似乎都将不再如常…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