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今早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打扮，这会也不想这么早回去了。
她在附近找了家清静的咖啡厅，准备码个一两千字再回去。
咖啡厅环境清幽。
她点了一杯香草拿铁和一盘冰淇淋华夫饼，坐在了落地窗旁，抬眼望去正好能见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景黎平时也喜欢这样的位置，有时候坐在落地窗前能发呆一整个下午，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总能迸发出无数灵感。
然而，在她解决了一盘华夫饼的时候，却在落地窗外意外见到了一个熟人——喵喵，准确点来说，是喵喵和一个男人。
男人约摸一米八，从景黎这个角度望去，见不到正脸，只能感觉得出来男人很年轻，而且关键也不是这个，是喵喵和男人举止亲密，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景黎是知道的，喵喵跟她一样是个单身狗，如果有新的感情状况，不可能不告诉她的。
所以…
这个男人是谁？
喵喵不是说去出版社那儿签扉页吗？
景黎去问了虫草花和小桑葚，两人也是一无所知。
也是这一会，喵喵和那个男人进咖啡厅了。
景黎目视着两人牵着手进入一个小包厢，而从头到尾，喵喵都没发现她的存在，她眼里仿佛只有那个男人。
…这是景黎从未见过的喵喵。
景黎彻彻底底愣住了。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来了条微信。
她低头一看，是师父的。
锦鲤大王：我晚上可以带你和你的基友一起玩游戏。
锦鲤大王：她的貂蝉一直欺负你？
锦鲤大王：我让她见识下你师父的厉害。
锦鲤大王：{兔斯基jpg}（表情包）
锦鲤大王：{兔斯基jpg}（表情包）
锦鲤大王：{兔斯基jpg}（表情包）
景黎心里挺纳闷的，想和虫草花还有小桑葚八一八的，然而两人都很忙，想戳开闺蜜宋纱纱的对话框，转眼一想她闺蜜纱纱的老公周哥占有欲强得可怕，他们谈恋爱那会，周哥还经常吃她的醋。
今天周末，说不定两人在过二人世界。
如此一想，景黎放弃了。
师父还在给她发兔斯基表情包。
景黎看了看，想了想，没有忍住，开始倾述。
今天周末，沈以原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待着。
他早上起来直播了两个小时，下午又直播了两个小时，晚上准备再从七点开始直播。毕竟他是个以后要买学区房的男人，S市寸土寸金，好的学区房，他查过了，很贵的。
所以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白天直播之后，他已经有几分疲倦了，然后他给小徒弟发了信息。等小徒弟回复信息的期间，他也没有闲着，把锦鲤的备注改了好几遍。
从锦鲤小徒弟，变成可爱的女朋友，又变成一起努力的对象，最后还是觉得太过，改成了可爱的小徒弟。
景黎的信息发过来时，就变成了——
可爱的小徒弟：师父，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基友明明说今天下午有事，说去出版社签扉页，可是我现在发现她骗了我。她在和一个男人约会。而我完全不知情。我们是有什么感情状况都会互相倾述的，可是这一次她什么都没和我说。这是为什么呢？
沈以原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正想认真地给小徒弟解决烦恼的时候，小徒弟又发来了几条微信。
可爱的小徒弟：啊，我从基友的微博找到了蛛丝马迹！
可爱的小徒弟：师父！我基友居然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谈恋爱了！
可爱的小徒弟：师父，我有点难过，基友网恋了却没有告诉我。
沈以原看着小徒弟委屈巴巴的文字，贼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骂她基友一句，怎么可以让我的小徒弟难过！不知道她师父很护短的吗？
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沈以原准备从旁观者的角度给她一个分析时，小徒弟又发来了信息。
可爱的小徒弟：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懂为什么会有人选择网恋？师父你想想呀，现在变声器这么多，隔着屏幕都不知道对面是男是女，怎么会安心产生男女感情呢？
可爱的小徒弟：啊，不对，我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喵喵的选择不好。我就是有点难过，喵喵网恋了没告诉我而已。
可爱的小徒弟：但是，放在我身上，这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事情！
沈以原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第25章
晚上七点整, 锦鲤大王准时开播。
先是直播间的左下角冒出熟悉的锦鲤大王形象, 然后是王者荣耀的游戏界面, 接着是进入排位的页面。这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差别，直到两分钟后，直播间里的小粉粉终于感到了困惑。
【大王为啥不说话呀？】
【大王你肿么了？】
【大王大王？是你本人在直播吗？可不可以说句话？】
【为什么这么安静？今天早上和下午的直播都不是这样的！】
锦鲤大王：“不想说话。”
锦鲤大王的小粉粉们都很体贴。
【好嘛好嘛, 大王你不想说话就不说, 我们陪你。】
【狼腾不倒, 陪你到老。】
【我就来看操作的，大王你不说话也完全ojbk！】
【对对对，可以理解。】
【大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锦鲤大王无声地直播, 无声地打着农药。
他打得仍然是露娜, 秀翻天的打法是本人无疑, 只是…比起白天的露娜而言, 打法要凶残得多。一到四级，信号一发，带着队友越塔直接强杀，打到后期, 队友都不禁在频道里说了句：幸好我不在对面, 我方露娜太猛了。
锦鲤大王没有任何反应，他的露娜宛如一位暴君, 肆虐着王者峡谷的所有活物。
直播间安静了一个小时后，王者峡谷也遭受了一个小时的摧残。
八点整的时候, 一直没吭声的锦鲤大王忽然叹了声, 紧接着直播间画风又变了。锦鲤大王依旧不开口说话, 但是他开了音乐播放器，一首接一首的歌伴随着排位的节奏响了起来。
而歌单…很古怪。
《我们怎么了》、《你不在》、《独唱情歌》、《突然好想你》、《遥不可及的你》、《爱走了心碎了》、《放弃我是你的错》、《失恋万岁》…
尤其是有一局，锦鲤大王的露娜被对方群殴控到死，倒下那一瞬间，背景音乐响起了一句歌词：而事到如今，终于明白我命里没你。
沉默良久的锦鲤大王又再度发出一声。
“唉。”
【？？？？？？】
【？？？？？？？？？？？？】
【？？？？？？？？？？？？？？？？】
【弱弱地问一句，大王是不是失恋了？】
【可是大王不是前几天才说单身吗？不可能几天就失恋吧？是不是生活里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弹幕里众说纷纭。
锦鲤大王并没有看弹幕，自顾自地开着直播，打着游戏，听他悲伤的歌单。十一点左右，他关掉了直播间，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后，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面无表情的。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约摸过了几分钟，木头人般的他动了下，拿起手机，翻看微信。
他点开了“可爱的小徒弟”的对话框，手指往上翻了好久，翻到了最开始的聊天记录。他一条一条地往下翻，语音也一条一条地摁出来听，如此重复了三四遍后，他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还隐隐有几分苍白。
朋友圈有信息。
他见到了锦鲤的头像，他冷冷地看着她的头像，仿佛在盯着什么有苦大仇深的人似的。
然而，五分钟后，他还是点开了朋友圈。
小龙虾真好吃！我居然不知道楼下有一家这么好吃的小龙虾！
配图是一大盆小龙虾。
小区楼下有一条美食街，入夜后特别热闹，烧烤夜宵比比皆是，有几家生意爆棚的店外面还搭了个小棚子。景黎和喵喵去得晚，坐在棚子的最外桌。
“真可惜我吃不了重辣，重辣的小龙虾应该很好吃，微辣我已经觉得很不错了。”她瞅了眼喵喵盆里的重辣小龙虾，有点跃跃欲试，刚伸出手，就被喵喵“啪”的一下打了回来。
喵喵说：“吃不了辣就别吃，吃了你肯定要闹肚子。”
景黎说：“你别凶我！哼！今天某人和男朋友约会都被我撞见了！还骗我要去出版社签扉页！来S市也不和我一起睡！哇呜，有了男朋友，你的女朋友就没地位了吗？连一晚都不分给我！现在还凶我！我想吃你盆里的小龙虾都不给我吃！我还没和你计较没告诉我的事情呢！”
喵喵说：“行行行，你吃。”
她把自己面前的小龙虾推到景黎面前，一副“你敢吃我跟你姓”的模样。
景黎还真的不敢吃。
她的肠胃不是特别好，一吃辣的，或是喝多了碳酸饮料就会疼。
她假装伸手去拿，果不其然被喵喵横了一眼，她又把小龙虾拿了回去：“吃什么吃，不许吃，别任性，别闹，”一顿，又叹气，说：“锦鲤仙女，你赢了，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情，我事无巨细都告诉你行不行？”
景黎心满意足，缩回手：“说吧。”
喵喵和她网恋男友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两人在微博上因为一个话题吵了起来，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认识后发现共同话题和爱好巨多，每个白天和晚上都有聊天，每天晚上必以晚安结束，长久下来想不产生感情也难。
而这一次，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喵喵说：“嗯，我挺喜欢他的。”
景黎说：“如果你们修成正果，你是不是要嫁到S市来了？也不错！”
喵喵忍俊不禁：“你是不是想太远了？先谈着吧，虽然异地，但和他谈恋爱的感觉还可以。我和你一样，以前也不信网恋的，但是当你真的遇上那个人，你会发现你的种种要求，种种喜好，都只剩下一个字，他。”
景黎鸡皮疙瘩顿起。
“…谈恋爱的喵喵真可怕。”说话间，她又吃了一个微辣的小龙虾，还喝了小半杯的西瓜汁，然后才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我也勉为其难接受吧，反正我住在S市，他要是对不起你，我拿着刀去砍他哼！”
喵喵失笑：“你那点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力气，蚂蚁都砍不死。”说着，却是一顿，她微微拧眉，问：“你认识那个人吗？我发现那个人从十分钟前就一直看着你…”
景黎愣了下，顺着喵喵的视线望去，正好就见到了在隔壁吃烧烤的邻居小哥哥，视线一碰触，她准备打招呼时，邻居小哥哥却直接扭过头，仿佛并没有见到她。
景黎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上次在粤菜馆里吃饭时，邻居小哥哥看起来和她已经有点熟络了。
她对喵喵说：“那是我的邻居，我和你提过哒！纱纱和周哥去B市定居后，房子租给了这个小哥哥。我上次还跟他打过一次农药呢，他的王昭君贼菜！”
喵喵问：“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了？”
景黎：“啊？”
喵喵：“他脸上写着你是负心汉五个字。”
景黎悄悄地扭头，悄悄地望去，又恰巧碰上了邻居小哥哥的视线。虽然两人隔得稍微有些远，烧烤店和小龙虾夜宵店也闹哄哄的，但是她却感觉到了那一道视线里莫名的深沉，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
景黎有点怔楞，不由得扪心自问。
…她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邻居小哥哥的事情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吧？
简鹏给沈以原打电话。
他说：“老大，今晚我没看你直播，想问你一下，你的国服露娜还差多少分？”
电话那头气压分外低沉。
“简鹏，你有个毛病要改一改，以后不要再随便说谁喜欢谁，脑补多了是病。”
简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沈以原：“你自己理解。”
简鹏理解不了，索性不理解，问：“那下周还去不去看楼盘？”
“看个屁！”
啪的一下，电话被挂断。
第26章
景黎最近觉得锦鲤大王对自己很冷淡, 而且不是错觉, 是相当明显的那种。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大概有半个月的样子。
她现在无比认同一句话——男人心海底针，这个和她同龄的师父就是这个类型。以前这样的男人，她只从她闺蜜的老公周哥身上感受过。没想到现在一样的感觉再次来临了。
先前是莫名其妙的关心, 冷不防的, 又骤然冷淡, 冷淡得很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师父在想什么。
她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生质变的那一天正是她向师父倾述有关喵喵的烦恼。那一天师父早上还叫她起床来着, 还关心她有没有吃早餐午饭, 然后…就变了。
后来她去直播间的录屏瞅了眼。
那天的师父在直播间里也很不对劲, 一直在听失恋的情歌。
景黎还去问了句：“师父, 你是失恋了吗？”
锦鲤大王过了两三天才回她：“最近很忙。”
四个字，冷冷冰冰的。
景黎回了句：好哒，等师父不忙之后，我们再一起打游戏！
之后, 两人再也没有过聊天的对话。
景黎起初是真的想不通, 但半个月后想通了。
师父毕竟是二次元认识的人，两人的联系仅仅维持在王者荣耀这款游戏上, 她甚至不知道锦鲤大王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真正的声音是怎么样。他每次和她语音, 声音都跟直播间一样的。而直播间的声音经过了处理, 小粉粉们都知道。
没有了连接的媒介, 二次元真的是说断就断。
景黎为此还伤感了好几天，她挺舍不得锦鲤大王的，不是游戏操作上的舍不得，而是他是她第一个在游戏里遇到的师父，而且在那么多的半夜时光里一起度过，也不说她和他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是真的特别开心。
于她而言，意义始终不一样。
不过也许锦鲤大王在三次元里是真的遇到什么很难过的事情吧？
因为连续半个月的直播，他都话不多，不像以前那样骚话连篇了，一天比一天沉默。而直播间背景音乐的歌单也有了变化，从悲伤情歌变成爱情滚一边去的励志歌曲，又再变成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经典曲目…
emmm…
景黎上直播间仔细听了下。
大半月后的今天，变成了钱才是最重要的主题歌单，还循环了一首叫《买房子》的魔性歌曲。
景黎真觉得师父失恋了。
她想了想，最好的表示应该是付诸行动，用钱财支持。她充值了两千块，买了一个道具，给直播即将结束的师父打赏了，然后还发个弹幕——祝师父早日买房。
【哇，小徒弟好大方！】
【请问小徒弟还缺师父吗？我也可以当你的师父！四舍五入我就是大王的同门了！】
【前面臭不要脸！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