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尚书皱眉:“你强词夺理!”

“众人皆知各位尚书对老夫有些不满,今日被你们所指,老夫也不意外。”付太师垂着眼眸道:“臣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全看皇上做主。”

好会说话的人啊,几句话没明着说,却是暗指六部尚书针对自己,故意诬陷,最后拿皇上的信任做筹码,想就这样脱罪。

要是段十一今天不在,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卑职斗胆,御前进言。”

皇帝正为难呢,就见下头跪着的一个穿随从服侍的人开口了。

“你是谁?”

“卑职六扇门捕头,段十一。”段十一行礼,声音清澈,令人一听便觉得有好感。

皇帝坐直了身子:“你就是那长安第一名捕?抬起头来。”

段十一抬头,面带微笑:“承蒙皇上夸奖,对于付太师一事,卑职有话,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一瞬间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第49章 好人有好报

有惊叹的,有疑惑的,更多人的眼神却是赤裸裸地写着:“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诸如此类的话。

段十一可是前段时间付太师通缉的人啊,虽然罪名不详。但是现在竟然敢堂堂正正地出现在金銮殿上!并且看样子还想告付太师!

真是图样图森破啊,他不知道这皇宫里很多人跟付太师都是关系友好,并且就某种利益上达成一致的么?

“你但说无妨。”皇帝好像有些兴趣。低头看着他。

段十一拱手,正色道:“付太师说信件可以造假,但是卑职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信件是由付太师亲笔所写。”

“哦?”皇帝轻笑一声,往旁边一伸手。大太监便将白尚书呈上来的信件递到了他手里:“你怎么证明?”

“皇上可以细看,这信件所用的纸,是极品雪宣。卑职没有记错的话。是江西进贡,由宫中独享。对着烛光看,可以看见麒麟图腾的水印。”

皇帝闻言仔细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所言不假。”

“这样的极品雪宣,除皇宫以外的地方是不该有的。”

“没错,但是朕赏过付太师,念其教导太子有方。”

段十一颔首:“也就是说,这纸是太师府里有的,旁人也不可能拿到。再看上头的字,太师的字迹,皇上定然认识。”

皇上看了看,继续点头:“也没错。是太师的亲笔字。”

“皇上,老臣不过随意写着玩玩,上头的东西。如何就能说是老臣贪污的证据?”付太师皱眉道:“再说了,段捕头不觉得荒谬么?老臣当真要记账,为什么不写在账本上,要写成信?”

“太师是个有学识的人。”段十一道:“这上头的数字看似乱写,实则是千字文的密文,翻译过来的东西,段某都已经写在另一张大纸上了,皇上可以细看对照,看段某的翻译可否有错。再说这信件,段某惭愧,将信件从太师府偷出来的同时,也偷了太师的账本。”

付太师皱眉,张口欲骂,段十一就先打断他:“太师的账本上没有任何问题,收入支出都在俸禄的范围之内。独独这一堆信件,写的全是来历不正的钱财,且锁在另一个盒子里。哪天要是有人查账,付太师大大方方可以让他们查。但是真正的账本,就被您以这些信件乱码的方式,藏了起来。”

满朝哗然,皇帝也皱眉,仔细看了段十一翻译出来的文字,又对照了一下呈上来的千字文,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一些:“太师,段捕头所言,可有哪里不对?”

付太师绷直了背,神色丝毫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道:“老臣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为难地看着下头:“段捕头可有其他要说的?”

“有。”段十一道:“物证已经确凿,人证也妥当。这是此番长安鸳鸯会命案的凶手颜六音,早些时候卑职的徒弟就无意间发现她住在太师府上,也正是因为我师徒二人知道了这秘密,才被太师一路追捕。如今捉拿颜六音归案,她也可以将实情都说出来。”

颜六音脸色有些苍白,跪在皇帝的下头,浑身都轻轻发抖。

她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说服自己,不要挣开绳子扑上去,明知道不会成功,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可是…一抬头看见宣武帝的这张脸,她就好恨!要不是他,师父就不会死!

皇帝被颜六音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吓了一跳,金銮殿的禁卫也纷纷上前拦在台阶之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颜六音努力压着心里汹涌的恨意,咬牙开口:“付太师答应替我弟弟销案,也答应给我百两黄金作酬,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你血口喷人!”付太师终于有些慌了,看着颜六音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污蔑我?”

“付太师给的黄金,在太师府东院主屋的床下,皇上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找,我一直在太师府养伤,还没来得及转移。”

四周都是议论声,而且越来越大。付太师跪不住了,屡屡看向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瞟了瞟帝王严肃的神色,畏惧地轻轻摇头。

“啪!”皇帝一手拍在龙椅扶手上,金銮殿里瞬间安静。

“关于此事,朕心里有数了。”皇帝一脸严肃,看着下头道:“段捕头先回六扇门去,任何人不得再为难他师徒二人。付太师就暂住皇宫,待朕命人查明真相,再按律办事。至于这个颜六音…”

颜六音抬头,目光冰凉地看着他。

“关进天牢吧。”帝王别开眼,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但是又忍不住悄悄看看。

这美艳绝伦的女人,怎么会是个杀手呢?可惜了啊。

“吾皇圣明。”六部大臣都偷偷松了口气,段十一俯身跪着,直到旁边的大太监喊了下朝,才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台妖长划。

“段捕头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上金銮殿的捕头啊。”白尚书心情大好,走在他身边笑道:“前途无量啊!”

段十一表情平静,低声道:“六年前我也来过。”

“什么?”白尚书没听清。

段十一不再说话,直到走出那金碧辉煌的地方,神色才好看了些:“事情已经解决,多谢各位大人,段某就先回六扇门了。”

“段捕头慢走,小心了。”李尚书和司马尚书都朝他颔首示意,看着他消失在宫门外头。

“段捕头留步。”

刚要过宫门前头的三龙桥,一个穿着太监衣裳的人就过来道:“有人请段捕头借两步说话。”

段十一挑眉,笑着问:“谁啊?”

那太监摇头装神秘,转头回了宫门里头,示意他跟上。

段十一没多想,直接跟着进去了。

要是少女一点的小说,这时候段十一同学就该受到公主召见,然后得公主垂青,最后要被选成驸马了。

但是咱们这是一个残酷的剧组,前头无人的宫道上,迎接段十一的是一批紫衣襟。

先前说过,官兵分“赤橙黄绿青蓝紫”,这紫色的,就是大内专用。

段十一抱着胳膊数了数,二十个人。

“谁找我啊?”

带话的小太监蹭蹭蹭地跑了,二十个紫衣襟围过来,一点没客套就亮了兵器。

好家伙,杀人灭口?段十一拍了拍心口,嘀咕道:“这年头,讲不过律法就讲权力,讲不过权力来暴力,律法放那儿看着,有什么意思啊?”

紫衣襟看着这人手无寸铁,就想着好对付啊,结果刚围上去呢,就见段十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长剑。

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上金銮殿之前都该搜身检查的啊!

“在这里杀人,没人知道是么?”段十一擦了擦青丝剑,一套天女剑法就甩了出来,姿态优美,杀伤力极高,将靠近他的十个人的衣裳全刺破挑落在地。

众人都看呆了。

“啊,不好意思,用错了剑法,这个是给小草练的。”段十一十分诚恳地道歉:“我不经常用剑,别介意啊。”

紫衣襟:“…”

小草顶着一双熊猫眼在城隍庙等着,快要扛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段十一终于回来了。

“走啦,回六扇门去。”那人逆着光笑得十分好看,凑近瞧了瞧她,一把将她扛上背。

“师父…事情都解决了?”

“嗯,解决了,你又可以当你的小捕快了。”段十一心情不错,大步往外走:“想不到陈元徽的案子还能扯出来个付太师,也真是惊险刺激。皇上已经全部知情了,等回去,陈白玦应该也能自由了,我会安排他录口供的。”

“真好。”小草打了个呵欠,立马在段十一背上睡着了。

案子能顺利解决是十分令人开心的事情,小草在梦里也在享受这份开心。她梦见生者得慰死者安息,坏人得逞,好人都有好报。这个世界多美好啊,当捕快真是太好了!

然而段十一的笑容,却在踏进六扇门的那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小草什么也不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太好,梦里全是飘落的桃花,安宁祥和。她好像在一艘船上,下头是清凉的水,还能闻见清新的水香。

“你替我看着她,我马上会去找你们。”

“段十一,我是你对头,不是保姆。”

“…”

“知道了。”

摇啊摇啊,不知道摇了多少天,小草终于醒了。

睁开眼,竟然是船蓬。

“这是哪里?”小草睡傻了,起来头就是一阵阵的疼:“不是该回六扇门了吗?”

身边的人不是段十一,竟然是颜无味,颜无味脸色还不太好看,抿唇道:“你们刚回六扇门就接到了新的任务,你师父还有事,先留在长安,你同我去下一个小镇等他。”

嗯?又来任务?生意这么好?小草咧嘴一笑,觉得外头的阳光也是灿烂极了:“对了啊,付太师和陈白玦那些人怎么样了啊?”

颜无味垂眸:“付太师有他该有的报应了,陈白玦去过自己的生活,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

第50章 我是六扇门捕快

真好啊!小草听得直咧嘴:“果然是天道好循环,善恶终有报!”

她能当捕快真是太好了,每个案子有了他该有的结果,她都特别有成就感。虽然过程跟她关系不大。都是段十一的功劳,但是她也高兴啊。

颜无味看她笑得开怀的模样,抿了抿唇。低头去看河面粼粼的水。

“到了,就在这里等他吧。”

两人在一个小村庄的河岸下船,小草一下来就蹦蹦跳跳地,绕着村庄四处跑:“我好久没出过长安城了啊,你瞧外头这花红叶绿的。比长安城里的长得还好。”

颜无味侧头看着一边花坛里的花:“长得是挺茂盛的。”

或者说,也太茂盛了吧?长安城里掌心大小的牡丹花,这里开得跟向日葵似的。

“咱们去找找前头有没有茶棚子。坐着等师父吧。”

“好。”颜无味颔首,格外温顺地陪着小草一路走着。

奇了怪了,小草边走边忍不住打量颜无味。她睡着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大魔头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跑来给她当保镖了?颜六音呢?好像其他人的下场都说了,还没说颜六音如何了。

不过她那么高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事,只是逃出天牢要花点时间吧。

颜无味大概也是在等颜六音,所以这会儿跟她同路。

这么一想想通了,小草就松了口气,瞧着前头支着个茶棚子就过去坐了。

“两位是外地人啊?”卖茶的老伯看见有生意,立马热情地煮茶招呼:“打哪儿来啊?”

小草乖巧地回答他:“长安来的,这里山水不错啊。花都开得这么好。”

老伯笑呵呵的:“咱们这儿的花,哪里有长安城里的好。”

“可比城里大多了。”小草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刚刚下船看见的那村口的花坛,牡丹开得都可以拿去城里卖了。”

“是吗?”老伯挠挠头:“好像村子里就村口那地儿花开得好。其他地方都养不活,大概是土好吧,对了,两位是做什么的啊?”

小草挺了挺胸:“我是六扇门里当捕快的!”

“嗬。”老伯吓了一跳:“官爷啊?”

“不是多大的官。”小草连忙摆手:“就是帮着跑跑腿,跟着查查案子的。”

“查案子?”老伯眼睛一亮:“哎,那可好,我们这儿有个案子,官爷您给查么?”

还真是头一次有人叫她去查案,小草顿时就飘在半空中了:“什么案子?老伯您但说无妨!”

卖茶老伯跑到小草旁边坐下,一脸神秘地道:“村子左边的刘家出事儿啦,前几天晚上打雷下雨,刘家的小儿子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全村人都找了好久了,也没看见人影。有人说是因为刘家发了横财,触了什么禁忌,所以那刘家儿子被山神抓走了!”

失踪案啊?小草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一本正经地道:“我得去刘家看看啊,老伯,那刘家怎么走?”

“官爷您从这条路走到头,左转就是了。”

“多谢。”小草起身,理了理衣襟,看着颜无味小声道:“去看看啊。”

颜无味挑眉:“你想一个人查案?”

“有什么不可以吗?”小草双手叉腰:“我好歹也是段十一的嫡传弟子,也是有点本事的!”

“是么?”颜无味想了想:“反正等人也无聊,那我就陪你去吧。不过先说好,我不是好人,不会帮忙的。”

他是一个大魔头啊,杀人不眨眼的那种!现在不杀人了改行当保姆也就算了,要是还帮着个捕快去查案,不是叫江湖中人笑得尿频尿急尿不尽么?

打死都不伸手帮忙!

“不帮就算了啊,这小村子里还能有什么大鱼?”小草踢着正步往前走:“大不了就是被狼给叼走了,山神之类,根本就不存在的。”

村子里的屋子都是两间三间修成一个小院子,门口的篱笆墙又不结实,难免进了狼啊什么的。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一炷香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座大宅子。

真是大的宅子,白墙灰瓦,看起来颇为气派,占地也大,在这村子里就跟皇宫似的,跟周围的小门小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草张大了嘴:“这么牛逼的宅子,什么狼才进得去啊?”

颜无味淡淡地道:“刚才那老伯不是已经说过了,这刘家发了财,宅子自然修得好,也没什么不对。”

小草神色严肃了一些:“我闻到了大案子的味道!”

狗鼻子啊?颜无味斜眼看着她,这丫头已经咚咚咚跑上去敲门了。

“谁啊?”

“六扇门的。”小草伸着脖子喊:“我是来查案的!”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一个老妇人打开了门,眯着眼睛看了外头半天,目光落在颜无味的身上:“你是六扇门的?”

颜无味黑着脸摇头,指了指自己前面站着的人。

老妇人低头才看见小草,眉头皱了皱,立刻就将门关上了,关拢之后还嘀咕:“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骗子都有,那么小的姑娘竟然冒充六扇门的…嗨…”台见圣号。

小草错愕,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回头指着自己问颜无味:“我看起来那么不像捕快吗?”

颜无味认真地上下打量她,出来的时候段十一给她换了身儿长裙,身上也没带刀,水灵灵的一小姑娘,要说是六扇门的捕快,也的确没人信。

不过为了不伤小草自尊,颜无味还是斟酌了字句:“你挺可爱的。”

这是夸奖,但是小草听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蹲在刘家门口郁闷了好一会儿,然后抓抓头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在紧闭的大门上。

一定是她太温柔了,不行!要豪迈一点,像个爷们一样!

这一脚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就算这门上了栓,也能踹个半开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门并没有上栓。所以这用力过猛的一脚,让段小草同学向前翻滚三百六十度,直接滚进了刘家大院,啪唧一声摔在了院子中间。

颜无味错愕,连忙跟进去,伸手将她拉起来:“摔坏没?”

小草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正要说没事呢,抬头就看见刚刚开门的老妇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我说了啊,我是来查案的。”小草一撩裙摆,摸出自己的六扇门腰牌来:“看见这个没?我真是捕快。”

老妇人眼里的惊恐更多了,转身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边喊:“老爷夫人,有人闯进咱家里啦!”

刘家大院热闹了起来,小草和颜无味是被一群家丁给活生生瞪到大厅里去的。

“你们是谁?”厅里没站一会儿,就来了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捏着帕子皱眉看着他们:“可有什么事?”

小草不得已,再次道:“我是六扇门的捕快,路过此处,听闻这家人丢了儿子,所以特地来查探一二。”

妇人一愣:“六扇门?”

“对,长安的。”

大厅里气氛一时古怪,小草正盯着这妇人打量呢,下一秒她就朝自个儿扑来了:“青天大老爷啊,我儿子莫名其妙就没了,您来得正是时候,只要找到我儿子,您要什么我都给!”

小草感受着胸口的波涛汹涌,凉凉地想,幸好自己没胸,不然得给她挤平喽!

“夫人愿意让我查,那就提供一些线索和具体情况,我一定竭尽所能。”

妇人抹着眼泪儿,拉着小草坐下,眼神却不停地往颜无味身上瞟。

“妾身商氏,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我的儿子刘幼龄年方八岁,长得活泼可爱,三天前村子里下雷雨,那孩子怕打雷,可能是想跑出来找我,结果据下人说,他跑到院子的黑暗里就不见了。”

说着说着,泪如雨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是疼到骨子里去的,这一不见,大家一起找了三天,村里村外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看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