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想着,她一刻也不停地往皇宫的方向赶,快到宫门的时候就看到宫里的守备比平常严了好几倍,连守门的人都给换了,她若是大大方方进去,怕是根本不可能。幸好以前出来的时候曾经在宫门找了个不惹眼的死角,只要从那里翻墙就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于是,她就直接寻着记忆摸到了那儿,仗着三脚猫的轻功外加墙外一个高大的树,从宫门翻了进去。

进了宫着了地,再拐过三个弯口就是太后的凤起宫。通常这个时候是不能被发现的,所以苏欢走得格外的小心,蹑手蹑脚地绕着凤华宫走。却没想到凤华宫门口站着个人,她还来不及躲闪,那个人地目光就大刺刺地盯上了她。

居然是云妃。

这就叫冤家路窄么?

苏欢难耐地轻轻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对着已经走过来的云妃挤出一丝笑脸:“云姐姐,好巧啊哈哈。”

“你怎么才回来!”

云妃没了往日里的妖媚和从容。皱着眉头急促地念了一句。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前走。一不小心按到了她的伤口,痛得苏欢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云妃也注意到了。松开了手:“你受伤了?”

苏欢点点头,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反常。却见到云妃抓起她地手腕把了把脉,又拉起她往凤华宫里面走。

----难道、难道她想直接把她交给太后处置?还人赃俱获?

“我不去!”

士可杀不可辱人赃俱获绝对要抵赖。

“苏欢!”

云妃忽然气急败坏地吼出了声,吓得苏欢不敢动。她几时见过云妃这副模样呢?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妃,是不是青映他…怎么了?”

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让云妃这副模样。苏欢不敢想,抬头看了看云妃,发现她地脸色比上次受伤的时候还要苍白。她惴惴不安,抓住了云妃地衣袖,云妃收敛起脸上的焦急,咬咬牙拉着她继续往里走。

凤华宫里很冷清,没有一个侍卫或者宫女,只有太后一动不动地坐在殿上。见到了她,太后从坐上走了下来。从云妃手里接过了她地手。

她说:“你总算是回来了…”

苏欢忽然一阵心慌。

“发生了什么事情?青映呢?”

云妃咬牙说:“陛下。怕是被囚禁在定北王府了。”

“为什么?”

苏欢不明白,青衍水再贪官。他也不会对青映出手啊,他,他可是皇帝啊,动了青映不是活不成了么?而且青衍水还是太后的侄子吧?他们可是亲戚啊…

太后神色凝重,她说:“欢儿,你不知道,皇家里面最执着的不是亲情,而是权势欲。”

“你是说他想造反?!”苏欢惊叫,“可是两年之前,不是才查出他没有造反心吗?”

两年之前的那场诬告她也略有耳闻,说是朝中几个大臣轮番上书说青衍水屯兵想造反篡位,还派了自己的妹妹进宫来当内应,可是后来那件事情就查出是诬告,子虚乌有。所以才没有追究。短短两年,怎么可能变化那么大呢?虽然她不了解,可她也知道,篡位可不是两年时间可以准备地。

苏欢才出口,云妃就脸色沉重。她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出口的话却让苏欢大吃一惊。

她说:“两年前的那场诬告,是青衍水自己策划的。那时候朝中已经有人怀疑他居心不轨,他就干脆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怎么知道他…”

“因为,”云妃垂眸道,“两年前,是我帮他的忙,传统他的亲信告发他谋反。”

“为什么…”

“当初青衍水查出了我之前的身份,我不得不帮他这个忙。”

之前的身份?

苏欢好奇想追问,却被太后打断了。

太后说:“欢儿,云妃说只有你能救皇儿,本宫求求你,救救皇儿…”

太后?

苏欢诧异回头,就看见太后满脸的憔悴,拖着厚重地华衣摇摇欲坠,对上她地目光,她眼里竟然露出几分哀求。腿下一软就要跪下去。

苏欢在那之前扶住了她。

“为什么我能救?”

她不明白,她有什么资本来救青映?她不过是个能混就混日子的无名小卒,还是青映从外头救回来地有名无实的挂牌妃子,怎么能帮上什么忙呢。她甚至连自己都照料不好啊。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太后已然跪在了地上,云妃上前扶住了她。她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青衍水对你很看重,似乎你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但是我查不出来究竟是怎样地关系。本来想慢慢来,哪知道陛下自己跑到了他那里。他竟然提前行动了…”

苏欢稀里糊涂地听着。到最后脑袋胀成了一团迷雾。

朦朦胧胧间,她只知道了一个意思。如果不能安全地把青映给救出来,这青云的天要变了。而与之相关的他们一群人通通得死。

从她溜出宫去到今天,前前后后总共才三天时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又似乎与她离宫密不可分,是她间接害了青映,又因为害了青映而最终会害了自己。

云起给的答案很简单。她也不知道怎么救青映。总地来说就一句话:您自己想想看,救救青映。

苏欢本来想反驳,只是看到云妃跟太后两个人都脸色苍白,相必是这三天已经用尽了办法,她也开不了口让她们继续操劳,只要随口应了说会好好想办法。

皇帝出事了,起点第一个能帮得上地自然是大臣。只是她从未涉足朝事,根本不知道哪些是青衍水的人。而且这么简单地办法如果行得通,云起怕是早就做了。如今之计。难道真的是她自己找青衍水大大咧咧地说:喂。你把青映交出来吧?

稀里糊涂应着,从凤华宫出来地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云妃在她临行前对她说:我能想到的办法已经全部试过了。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扭转这局面,那个人就一定是你。

可是,她能干什么呢?苏欢咬着牙忍着泪想,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青映…

她本来想回了延欢宫收拾行装后出宫,没想到出门的路上碰到一个人,墨妃。更没想到的是,墨妃会拦住了她,脸色冷淡。

“我有事情,得出去一趟。”她朝墨妃笑笑。

墨妃冷颜:“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不用管,总而言之你只要留在宫里,就是安全的。否则…”

苏欢从来没见过那样地墨妃。那个平日里做事唯唯诺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的被别的妃子欺负来欺负去的墨妃,这会儿的神情看起来却像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云起。如果不是之前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信眼前这个人会是墨妃,只是事实明明摆在眼前,这个墨妃似乎不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嘿嘿,墨姐姐,我只是想溜出去玩会儿,你就当没看见嘛。”

“苏欢,别和我说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欢火了。

墨妃清冷一笑:“我只是想保你小命,毕竟你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待我不错的人,不想你白白去定北王府送了性命。”

“你…”苏欢瞪大了眼,“你知道什么?!”

墨妃只是冷笑,张开袖子挡在她的面前。她说:

“我知道青衍水知道的很多事情,我还知道青衍水不知道地事情,所以我劝你别去。”

“你是青衍水地同党?!”

“是。”墨妃说,“我助他得到皇位。”

一瞬间,苏欢有些站不住脚。

明明刚才已经知道青衍水的阴谋,这会儿听到有人亲口说出来,却还是让她手足无措。

“为什么…太后明明待你那么好…”太后甚至让宫女之女地她当上了妃子,她怎么能…

“苏欢,你还真是天真。”

墨妃笑出了声,笑得苏欢心底发毛。她说:

“你以为区区一个宫女血统真的可以混淆皇室?人人都只知道我是个有名无姓的宫女私生女,你想知道我姓什么么?”

“什么?”苏欢愣愣跟了一句。

“我姓青,青墨香。”

青!

在青云国内,能匹配得起这个姓氏的除了皇室还能有什么人?

“你…”苏欢的声音发颤,“你想除青映和太后…青衍水是你什么人?”

墨妃笑了,轻声说了句:“他是我哥哥。只可惜,只有我们两个自己知道。那年我被老皇帝强行带到宫里当作牵制我父亲的工具的时候我才3岁,哥哥也才4岁,你说,青映他们一家子可对得起我?”

“可,可青衍水的妹妹两年前就…”死了么?

“那个人叫青冉,不过是太后借着联络感情的借口,强行塞给定北王府的心腹而已。”

“为什么告诉我?”

苏欢不明白,只是觉得很惶恐。短短三天,身边的人都像是换了个灵魂,变得她不认识了。她不知道究竟有谁可以相信,有谁可以依靠。

为什么呢,告诉她有什么意义?

“从哥哥那里,我知道了些关于青冉的有趣的事情,让我想接近你看看,呵。”

天色晚了,阴风阵阵。

苏欢茫然地看着墨妃,却只听到墨妃轻声说了一句:

“如果你不出宫门,墨香还是你欢儿的手帕交,以后我若为公主,你一定也是,或者,我甚至可以帮你成为皇后。你若迈出宫门,我们就恩断义绝,他日相见,你我之间必定有一个是乱臣贼子,杀无赦。”

时值五月,青云国内,风波四起。

苏欢揪着衣摆埋着头细细想,晚风轻拂。

最终,苏欢只抬头笑了笑,毅然迈开了步子。如果让她昧着良心把青映丢在一边,把太后丢在一边自己苟活,那她该用什么支撑着活下去?她苏欢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国家换不换主子她不管,只是这条命是青映捡来,太后疼着的,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

“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墨妃在她身后说。

她笑着回了一句:“不后悔。”

79.何人可依(上)

这世界上有很多的坎,一道接着一道。如果有个人可以牵着你的手走,那么拦路的坎就可以是甜蜜的负担。如果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你手牵手一路相伴的人呢?那该如何?

----摘自乔浅浅《侧妃攻略》

苏欢跑出了皇宫。

一路上根本没有拦路的人,即便是有侍卫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青衍水的耳目,或者是别的什么,现在她什么都确定不了。

自从两年前被青映带回了宫,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一个皇宫。她只认识宫里的一批人,除此之外,她连自己都不认识,就连那个名字苏欢,都不是她的。那样的她,现在没了皇宫,没了青映当后盾,她还能相信谁呢?

出宫门的时候是傍晚,她却一直徘徊到了晚上,都没有想到有谁可以依靠的。思来想去,最终回了楚艺在郊外的小屋,却发现小屋里面也是漆黑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么?

不期然想到了楚艺的笑容,她咬咬牙,振作起来,朝着城里枕霞楼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如果连楚艺都不能依靠,那她就干脆自己一个人去找青衍水拼了!

枕霞楼里热闹非凡。苏欢眼花缭乱地徘徊在一群姑娘跟醉鬼中间,找来找去找不到楚艺的身影。最后干脆拉了一个舞女问:你们老板呢?

舞女指了指楼上说:“老板和飒飒姐在房里议事。”

楼上?

苏欢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是转晕了头,怎么没想过去他房里看看呢?她拍拍脑袋。手忙脚乱地朝楼上赶。楚艺的房间她不是很清楚,只好一间间找,找了一半不到,就听见最左边房间里传来人声,赫然是楚艺与飒飒地声音。

她本来想直接推门进去。却在最后一瞬间听见了屋子里面茶壶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似乎是有人扯了桌布。把上面的东西都带到了地上。

这个情况…该进去么?

她在门外纠结,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把耳朵贴到了窗户上。

屋子里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飒飒说:“老板,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么?”

楚艺沉默了很久,才答到:“知道。”

“那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干扰宫主的事宜?只是为了那个苏欢,你一次次地顶撞宫主!老板,不要怪飒飒没有提醒你。她可是那狗皇帝的女人!”

额…

苏欢在门外听得汗都下来了,这个这个算不算误打误撞说曹操曹操就在…门外?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都不知道楚艺暗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顿时楚艺地形象在她心底又光辉了几分。

楚艺地声音在听到飒飒的话后冷淡了下来,他说:“那又如何?”

砰----

这是苏欢脑袋里有重物落地地声音。楚艺说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这是什么意思啊啊…瓜田李下的他怎么就不知道避避嫌呢?他知不知道妒妇地恐怖之处不是他这个男人可以想象的啊啊…

很明显地,被他的话惊到的还有飒飒。飒飒震惊的声音即便是在门外地苏欢都可以清晰地听到每一个颤音。她说:

“老板,你疯了,宫主会杀了你!你…”

“飒飒,我的感情帐,我想你没必要过问。下去吧。”

苏欢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说感情帐感情帐…他们之间不是协议么?他们之间顶多见过三四次啊。老天爷,谁可以告诉她。什么时候上升到感情帐的地步的?!

飒飒苦笑起来,她说:“老板,这么多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飒飒对你的情谊。”

楚艺沉默了,好久没有声响。四下静得吓人,只有楼下的歌舞乐声传来,似喜而非。

“飒飒,”半晌,他轻轻开了口,“我十三岁到枕霞楼就认识你,我们可以说是从玩伴成长到同门,把你当妹妹这种话我不会说来敷衍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楚艺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公子,但却从不乱沾染感情。你对我的情谊,我什么时候似是而非过给你过希望么?我不曾给过你半分误解地机会,别告诉我你这些年都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我…”

飒飒地气焰霎时弱了,她当然明白,这些年来楚艺对她的拒绝表露在各处。他从来都是那么地聪明,怎么可能会给她误解的机会呢?只是…只是这种事情,不由人哪。

“飒飒,你今日挑明,我感激你。我也有机会告诉你,你是我的左右手,对我很重要,但却绝不是儿女情长的重要,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门外的苏欢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下去还是该继续听。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经常碰到这种事情?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喊,走吧,不然小心被抓!但也有另一个声音在拼命阻拦,那个声音说,留下吧留下吧,难得见到正经的楚艺,看看接下去还有什么惊人的事情嘛。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片刻后的苏欢会给片刻前的苏欢狠狠一个巴掌做惩罚,顺便骂一句:叫你好奇!

片刻之后,她听到飒飒微微感慨的声音:

“那个苏欢,的确长得有点像浅浅,脾气也像。连声音也像,老板,飒飒这句不为自己,算是飒飒为了苏欢问的,你是不是因为她跟浅浅像。所以才…”

“很像么?”楚艺轻道。语气说不出地怪异。

“像。”

“呵,算是吧。”楚艺轻笑。

飒飒没有再说话。楚艺也没有再开口。门外的苏欢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随着他们的对话猛烈收缩了一下,漏了几分,然后不断往下落。

很像…么?

因为她像楚艺很在乎的那个人,所以才有了他对自己地好?真是…受宠若惊,荣幸之至呢。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好像是窝着一肚子火,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反正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地,楚艺是不能靠了,她不过是个替身,哪有替身向人要求你陪着我一起去玩命吧这种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