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其实真到了生死关头,真正放得开的又有几个呢?他不甘,却也不想让坐在床边地人看到他眼里深入骨髓的怨毒。事到如今,万般无奈化做灰。他还能干什么呢?唯一能做的,只有守住这江山,守住这可以护她平安的江山,千秋万载。然后…然后找个人,替他守这江山,与她。

早在两年前,从秋水宫回来,御医就告诉了他他的身体状况。他当时的做法是杀了那个御医,如果那时候知道他不巧杀了御医里唯一没有被青衍水控制的人,他是怎么都不会这么做的。只是人算都不如天算。

浅浅,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付出,青映愿意为你试上一试。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因果报应,那么就让他来偿还吧。

如果爱是成全,老天爷已经成全了他两年前期盼一生地夙愿,现在,该由他来清算了不少么?

“青映,明天我就出发,跟莫司情去定北王府了。”她说。

“小心点。”

“我们一定会带解药回来,没解药,我们就杀了青衍水。”

“小心点。”

“我们大家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心点。”

“你…不会说点别地吗?”乔浅浅吸吸鼻子,抹了抹眼泪。

青映淡然地笑了,不置可否。

他没告诉她的是,无论结果如何,你地健康平安,是我此生最后的愿望。

“浅浅,你要好好的,别被青言给欺负了去,知道了么?”

87.奇怪的三人行(上)

时日已经不多了,乔浅浅和莫司情对朝廷都不熟,完全不知道哪个大臣是可以相信的,哪个又是青衍水的眼线。现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定北王府闯一闯。

时日已经不多了,乔浅浅和莫司情对朝廷都不熟,完全不知道哪个大臣是可以相信的,哪个又是青衍水的眼线。现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定北王府闯一闯。

说来也好笑,定北王府就在皇城里面,从皇宫到定北王府来回只要半天的时间。以前她一直想不通,历来王爷都是能封多远封多远,独独青衍水留在了皇城。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先帝怕他造反,特地把他留在了眼皮底下。只是千算万算,人心终究是难算的,该反的他还是该反,谁也阻止不了。

“我们会安全回来吗?”郊外路上,她这样问莫司情。

莫司情朝她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拽紧。无论如何,她的安全是他必须保证的。

“莫司情,你跟言如果找不到血玉玲珑,是不是都不能活下去?”她问他,“还是说,只要找到你们命定的那个人…”

“别想!”莫司情声色俱厉,“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找命定之人,你不许想!”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没有找到其一,你就会爱一分,焚心一毫对不对?”

“那又如何?”莫司情阴沉下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来身手差了多少!”

乔浅浅没有克制自己的愤怒,怒吼出声。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云起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她,莫司情与言身上的诅咒,是莲妃逆天分魂之举,才落下地诅咒,他以为是他惹着痛楚她就看不出来了么?

他以为。每天早上他去外面用内力把体内淤积的血逼尽了。不在她面前咯血,她就不知道了吗?

莫司情。他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

“我…只是许久不曾练习,生疏了。”

“好。生疏了。”

乔浅浅冷笑,冷不防抬手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他竟然来不及躲闪,闷哼一声就踉跄着往后退,险些忍不住跌倒。呼吸骤然加快,他似乎在拼命忍着什么。表情十分的狰狞。

乔浅浅的脸霎时跨了下来,她带着哭腔对他说:“别忍。”

莫司情捂着胸口不说话,只是拼命喘息,偶尔有几声闷闷地咳嗽从喉咙底溢出。他死死地抿着嘴不说话,甚至不抬头看她一眼。

“求你…别忍了,莫司情,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地啊…”

她哭喊着上去抱住了他,把他拽了下来跌坐在草地上。莫司情的脑袋就搁在她地肩上。不住地起伏。

乔浅浅的泪滴在他地肩上。温热的却是她自己的肩。瞬间,有腥甜的气味渐渐弥漫开来。她的眼泪越发泛滥。她知道她肩膀上地是什么东西,那是莫司情的血。她的心很疼,疼得要裂开来一样。

“脏了。”

莫司情抬起头,眼睛盯着她的肩膀,神色复杂。

她扭过头看了看,挤出一抹笑。

“就许你穿红衣服吗?”

“走吧,再耽搁要晚了。”他说。

乔浅浅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径非常的无理取闹,她后悔了,上前拉住他的手,一起走。一路上,只有清清浅浅的呼吸声相伴,不知不觉,骚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如果这是天意让她抉择,是对她曾经做过地事地惩罚,那么她不悔,一点也不。

定北王府很快就到了。

只是原本守备森严的定北王府今天看起来却很奇怪,安静得有些诡异。连大门口守备地侍卫都没有。偌大的一个定北王府,一片静悄悄的。

恐防有诈,莫司情跟乔浅浅在外面观察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出来。就在乔浅浅没了耐性打算直接冲进去的时候,定北王府的大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一个老头,拿着包袱蹒跚着向外走。

莫司情与乔浅浅对看了一眼,达成了共识。趁着老头不防备,他们把他钳制住了,拖到了幽静无人的地方。

问他:“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青衍水呢?”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出远门,难道定北王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头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战战栗栗地说:“王爷昨天就带了亲信走了,临走前把奴才们都遣散了,大伙儿走的走,回老家的回老家…”

遣散?

乔浅浅轻声惊叫起来,青衍水是知道青映回到宫里,必定派人围剿,所以才提前一步自动解散,把亲信全部带走的么?

“先进去看看吧。”莫司情说,拉着她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慢慢进了定北王府大门。

定北王府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一座死城。只是路上的雕栏画栋还在,花花草草还在,没有一丝损坏。看不出经过什么杀戮,但是独独少了来来往往的人,毫无生气。

两个人在王府里面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青衍水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既然他不在定北王府,那么普天之下,他什么地方都可以去,要想找到他,谈何容易啊百无聊赖的,乔浅浅四处看着,忽然看到院落旁边的石凳边沿有什么东西的痕迹,她小心地走了过去,看清那东西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滩血,从石凳上开始流淌。一直到了地下,已经凝结成了暗黑色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地在嘶吼一般。

“莫司情!”她急叫。

莫司情走了过来,看到那血地一瞬间脸色有些泛白。他缓缓从手腕上解下了软丝剑,在乔浅浅惊叫声中对着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马上流淌了出来。他把手放在石凳之上。让血顺着手心的纹路滴到了石凳之上。与之前就有的血迹融为一体。

“你干什么?!”

乔浅浅一把拉过他地手,却不经意看到石凳上面地血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了颜色。与莫司情的血融在一起后,原本暗红色地痕迹居然泛起了鲜亮的颜色。甚至比他刚刚滴下去地血还有鲜亮,简直像是火焰一般。

火焰的颜色…她的心里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晃晃悠悠。

“是他。”莫司情沉道。

“是…言?”

她小心翼翼地问,看到莫司情点点头,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像蛇一样开始缠绕。言道定北王府来已经好几天了,他会不会…

她还记得,言离去的时候地眼神。是她求他去的,但是他不是那么厉害的妖怪吗?怎么会,怎么会…

“他好像是,被取了萃

“萃心是什么?”

莫司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母亲把我们分开来的时候,为了保我们两个魂魄不全而心性完全,就用萃心补全。”

“那跟这个血是怎么回事?”

“取心口之血,如果我们不反抗。那么萃心就会顺着血流出来…”莫司情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滩血。“如果我没辨错,这个血…”

言!

乔浅浅惊呆了。她突然想起来,几天之前青衍水与言的对话。青衍水说要救青映,他的条件是莫司情与言每个人半杯血。她总以为他只是要那么点血,原来他要的竟是莫司情跟言保命的东西!言…难怪言当时那么的怪异…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却不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了萃心,你们会怎么样?”她颤抖着问。

莫司情只答了四个字:“失去心性。”

她却理解了。失去心性是什么,那是疯子!

要用言和莫司情两个人来换青映一条命,她做不到…她宁可青衍水说直接要了她地性命!

“我先去其他地方找找,你留在这里。”莫司情想了想说,外面地情形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反倒是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也是最安全地地方。

乔浅浅点点头,目送莫司情单薄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她死命捂着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

“言…”

原本无意识的一句,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空旷的院落中飘荡开来的时候带了凄清。再然后,她惊讶地听到假山后面似乎有什么声响,像是有石头被人不下心撞落,跌进了下面水潭中。

“谁?!”她警惕地站起身,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人出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浅浅经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绕过一堆大大小小的时候,爬过挡在面前的巨石。

当假山里面的情形展开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喉咙底泛起的一声呜咽。

那是言。

一个让人惨不忍睹的言。

衣衫破碎,脸色惨白,浑身浴血,除了那一头的银发,差点让人辨认不出来的言。

“言!”

她压抑着喊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跪了下去,颤抖着想去摸摸他。

言的眼睛原本是紧紧闭着的,听见声响,缓缓张开了。

“你怎么样?!”

她想扶他,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浑身是血,无论从哪里…都好像要碰到伤口上似的。

言一直看着她,眼眸是她熟悉的焰色,却无波无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88.奇怪的三人行(下)

言一直看着她,眼眸是她熟悉的焰色,却无波无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言?”她轻唤。

下一刻却被他眼里迸发的光芒镇住了。他就像是一只野兽,忽然跳了起来,把她重重地推到在了地上,俯下脑袋就咬上她的脖颈。

这一刻,乔浅浅忽然想起了莫司情的话,他说失去萃心,就会失去心性。那么现在的言…等同于一个疯子,甚至是一只野兽么?

“言!”

她急唤,换来的却是脖颈上一阵剧痛。

“唔…”

她知道,言一定已经把她咬出血了,一如两年前的那个夜里。只是那晚他还能收敛自己,是因为他还有心性,现在呢?现在恐怕…只把她当误闯他领地的猎物了吧…

她从来没有想过,再见面会是这副样子。这个人,他是青言,是莫司情啊。莫司情临走的时候给了她一把匕首,说是如果遇到言,他如果失控,就杀了他。只是她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这个人是为了她,才甘愿取萃心,是为了她,才把性命拿来做赌注,她不能。

“言,你醒醒!”

脖子上的痛楚越来越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血液流出的声音。手里的匕首已经被她握得发烫,她咬咬牙,一把把匕首朝假山外面扔去,然后伸手抱住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的银发就垂落在她地耳边,透着丝丝血腥的味道。不知不觉。眼泪早就泛滥了。

只是那个一直伏在她身上的人却听不到她的话。他抬起头盯了她片刻,然后把牙齿凑向了她另一边脖颈。

“言…”乔浅浅喃喃,奋力抱住了他,在另一侧脖颈也被剧痛伤到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莫司情你这个混蛋!你给我醒来醒来醒来!”

言地身体有一瞬间地颤动。似乎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犹豫着松开了嘴巴。

乔浅浅猛然醒悟过来。他好像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在他支起身子的一瞬间,她凑了上去。努力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呼唤:“莫司情,莫司情,莫司情…我是浅浅,你记得地对不对?莫司情…”

“莫司…情?”言发出嘶哑的声音。

乔浅浅猛点头。看到他眼里迷蒙地雾气,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勾住他的颈,闭上眼把唇凑了上去,吻上他的唇。

莫司情,如果你还保留着一丝心性,请醒过来吧。

“醒来…”

言瞪大了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吻他。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下一刻。他地眼里水汽就一丝丝笼盖了。慢慢坐起身。手就放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把她也扶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碎石上,唇齿相交。

“浅浅…”他吃力地挤出一声呼唤。

乔浅浅的泪又决堤了。

“对不起。”她哭着说,“对不起,都是我要你来定北王府,都是我的错!”

“没有对错,”他喘着气,柔和地看着她,“我与莫司情,早就不可救药了…不是你的错…”

“没了萃心,你会怎么样?”

这是乔浅浅最关心的,却也是言最逃避的。

她的眼睛那么的清亮,还带着眼泪,叫他不忍直视。他别开头,回答:“要么找到血玉玲珑,要么找到命定之人。”

“否则呢?”

“否则,两个月后魂飞魄散。”

乔浅浅用力掐紧了自己地手,掐得手心都被指甲划破了。她猛地站起身,拖着言也站起来:“我们去找青衍水,我去求他…”

“浅浅。”

“我们去求他救你,他要什么都可以,我都给…”

“浅浅!”

“我不想你死!”

老天爷对她总是很宠爱地不是么?宠爱到死了都还可以再让她到人家身体里再活一次,为什么这次就不能给她一个幸福的机会!

“我…”言低下了头,“我不想活。”

乔浅浅惊讶地抬起头,眼泪还来不及擦,嘴巴还来不及张,就听到了身后一声压抑着地声音。

那个声音说:“你以为你消散了,我就可以独活么?”

“莫司情?”乔浅浅轻声叫。

莫司情看了她一眼,跳上了假山,看到她手心的血迹,低头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深深地看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