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竟然是奉命去卧底。我不敢想,如果当时我可以多留一会儿,会不会事情就不是这个样子…会不会她就不用死。可是我却连多留一会儿的耐性都没有,是我,是我生生掐断了她唯一生还地可能性…

“宫主…笙儿这次,可…说话算话了吧?…说一辈子跟您,就是一辈子…”

老宫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笙儿啊…莫某有你这个红颜知己,此生无憾。只是你我年岁相差整整二十,我不想耽误你啊…”

“反正耽误…都耽误了,就不能干脆耽误一辈子…么?”君笙忽而激动起来,咳嗽了几声后又闭上了眼笑,“算了,晚了…”

他们两个的谈话不是我可以夹进去的,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她唤我的名。

“小艺…姐姐有事想交代给你…”

“你说,我都答应。”

“我想让你…接管枕霞楼…你,从今以后能不能女装示人…呢?”

我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老宫主说:“枕霞楼老板,如果是男的的话就很容易让人生疑。这次的起因就是因为枕霞楼与秋水宫的关系太公开化了。”

“我…只相信你,你答应…姐姐好不好?”

“好。”

我轻轻点头。如果女装可以弥补我的后悔,我地歉疚,一辈子女装又如何。

“你发誓,女装接受枕霞楼…辅佐少宫主…直到,咳咳,直到遇到你心仪地女孩子,才可换回来…”

“为什么?只要你想,我一辈子都可以…”

“不要跟我谈一辈子!”君笙激动起来,“咳咳,我就是…就是被这一辈子的誓言…耽搁尽了青春…小艺,姐姐只要你效忠到遇到自己地幸福为止…”

幸福是什么东西,我不想知道。

我只记得,那夜的君笙没有流泪,她的最后一眼看的终究不是我,而是老宫主。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她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甘愿臣服,并为之不顾性命。爱上一个人,不管是怎样的人,都会付出比自己预期的多得多的东西。有人是散尽千金,有人是燃尽生命。

而我选择的是抛弃一身男装,只为她临终的一个交代。

她说有朝一日我可以换回男装,可以不再效忠秋水宫,只是我不相信,真的还会出现那么特别的女子么?能让我…苦,且甘之如饴。

再往后,我便接手了枕霞楼,老宫主也因君笙的死无心参与江湖事宜。秋水宫里所有的事情便落在了少宫主与我身上。日复一日,我看着他功夫是一日比一日进步,只是神情却越来越沉默,到最后干脆带上了面具。似乎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有所动容。

直到有一天,他居然从外面带来一个女孩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听说是定北王府的君主,叫青冉。

100.中秋佳节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你爱的人,在那之前你会干什么事情?

当然是痛痛快快吃一顿,玩一场,顺便留一两个永生永世的纪念品,最后干干脆脆走人,别被他发现。

----《侧妃攻略》

皇城的花灯节当然不比桃花镇的,要繁华得多,花哨的多。

莫司情带着乔浅浅去了酒馆,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街上的灯也亮了起来。满街的花灯,看得乔浅浅手舞足蹈,在人流之中兴奋地乱窜,莫司情就在旁边笑着看着,眼色如琉璃。

“小姐,买个花灯吧。”小贩挑着无数花灯路过,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乔浅浅摸摸口袋,没钱,跨下了脸。正郁闷着,就看到一盏花灯递到了眼前。她惊喜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微笑的莫司情。不知道是不是言的关系,他依旧是那一身红艳艳的衣服,笑容却比往常温暖了很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却靠她更近。

“拿着。”

她许久没有接过花灯,他似乎是觉得一个男人提着花灯很不好意思,脸有些红,却还是提着灯没扔,只是那双眼已经泄露了他的尴尬。

乔浅浅看着忍不住笑,到他的脸实在红不下去的时候才接过了花灯,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好可爱。”

蹭----脸更红了。

乔浅浅深深地忏悔,似乎…性别倒过来了?额…

“你,拿好!”他轻吼。

她乖乖提着灯笼。走了好一段路见他还是郁闷地跟在后面的模样,偷偷笑了笑,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走啦。”她笑着说,偷偷在后面加了一句,乖媳妇儿

莫司情又露出了笑脸。

手牵着手逛花灯。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地事情。乔浅浅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才打算再接再厉逗逗害羞的媳妇儿,忽然一阵晕眩。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生生痛起来。

“怎么了?”莫司情发现了她的异样。问她。

“没事。”她摇摇头,脑袋里却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吼,最后一天,最后一天!

不要…

乔浅浅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一些。不让他发现。青衍水地毒一直被她故意忘记了,算来,到今天为止,正好是最后一日。这就意味着她今天就得离开么?可是,为什么是最幸福地时候呢?她埋头苦笑,悄悄用手抵着胸口不让喘息加重。为什么不让她看完这一夜的花灯,找个机会在人群中消失让他找不着呢?莫司情,真地舍不得…

舍不得啊。

“你怎么了?”莫司情见她很难受的模样,皱眉。

乔浅浅抬起头笑。眼光投向远处。伸出手一指,露出几分霸道之色:“莫司情。我要十里铺老板娘做地玲珑糕,好饿好饿,刚才没吃饱。”

“走吧。”莫司情叹气。

“不要,懒她在街边随便找了个石阶坐下了,抬头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反正来回就一盏茶的时间,你轻功好,要是在半盏茶的时候回来,嗯…以后我就叫你司情。”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可是一直郁闷着为什么她总是连名带姓地一起叫,含含糊糊提了好几次想让她叫亲密些,却每次被她糊弄过去。不是不想,只是觉得连名带姓叫着最为舒服,就像…总是在恋爱一样。

“好。”莫司情应了声,一提气就掠了开去。

乔浅浅顺着他离开的声音一直看,直到他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司情,再见。”

她轻声说,胸口一阵剧痛,嘴里就有血腥味道渐渐弥漫了开来。她伸出手去擦,手背上就沾满了殷红的血。摇摇晃晃站起身地时候,她小心检查了下身下的石板上有没有不小心滴露的血,确定没有后她才晃晃悠悠朝前走。

如果她记得没错,现在在的地方离街口不远,在街口附近有条大河,听说是水深十尺,激流湍急。只要,只要跳进去,就是死不见尸。

走了没有多久,果然见着了那条河。河边倒是好精致,只可惜却是她要丧命的地方。以后可别传出什么水鬼之类的事情就好。

跳么?乔浅浅站在河边,看着下面黑乎乎一片,耳边是潺潺的水声,她的脚有些哆嗦。

还是怕死呢。她暗自嘲笑自己,听说上辈子淹死的人到地府地时候浑身是不断淌水,湿漉漉地,这样看来,她是不是应该等到毒发最后一刻再跳?呵…

“莫司情,你的玲珑糕我吃不到了…”她擦擦眼睛,出乎意料地没有眼泪。也许是无憾吧,毕竟到头来大家都好好的,只死了她这个早就该死了的人,最是完满不过。

“你跳下去,我陪你。”

莫司情?!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倏地转过了身,见到了一袭红衣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静得不像是人。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莫司情缓缓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好像费尽他的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她身边,用力把她揽到了怀里。怀里的人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慌。

“你以为那么长时间了,我还看不出来你是真的想吃东西,还是想支开我么?”他冷道,“不要自作主张为我打算那么多,我莫司情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追求。荣华富贵帝王业我都不要。你难道想把我唯一要的东西也给带走么?”

这个人啊…

乔浅浅笑着哭了。

“不是我想走,是我留不下啊…”如果可以她也想伴他生生世世,可是老天爷可曾给过她这个机会?

疼痛不断袭来,她痛得蜷起了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最后窝在莫司情地怀里。血吐得他胸口一片濡湿。气息越来越弱。

“那就一起。”

莫司情抱起她。慢慢踱步到河边。

“不要!”她挣扎起来,却被他吻住了。满口的血腥在彼此的唇齿间交缠。

末了,是莫司情带着哭腔的声音。他说:“你难道连这点愿望都不肯满足我?”

然后,她放弃了。

如果她来这里是命,爱上莫司情是命,匆匆来匆匆走是命的话,她不奢求。只带走莫司情地爱,可不可以呢?

莫司情,初相见时是个冷面冷心地男人,把她绑架着带进了他的生命里。她在他地世界里沉浮,越陷越深,不可自拔。这本该是个可以追逐帝王业的男人呵,为了她甘为平庸,为了她舍生,她还奢求什么呢?

“一起…就一起吧…”

莫司情笑了。她却哭了。

秋水寒冷。命丧于此却不冷。

“等等!”

乔浅浅已经不醒人事,就在他抱着她即将跳下那湍急地河的时候。有个声音闯了进来。

正是青衍水。

青衍水一步步走近,盯着莫司情说:“解药在我这儿。”

莫司情的眼里一瞬间闪过惊喜的目光。

“条件?”他问。

青衍水苦笑起来,他说:“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我青衍水永远不会做亏本的事情?”

“是。”

“好,”青衍水放声大笑,“如果本王地条件是你一个人从这里跳下去,我会遵守承诺救活她呢?”

“好。”莫司情没有任何犹豫地把乔浅浅放在了路边草地上,转身走向河流,到岸边的时候忽然回过了头。

“怎么,后悔了?”青衍水冷笑。

“不,我希望你救活她之后,想个法子让她失忆,然后带她远走高飞。”他深深地望着不醒人事的她,眼色如琉璃。

“远走高飞…”

青衍水低着头,心一点点变冷。苦涩的滋味一点点涌上了心头,干干涩涩地卡在喉咙里。莫司情,我最终还是输给了你,只是不是因为你够好,而是因为我明白得太晚,醒悟得太晚。

“你先别急着跳,不想亲眼看着她醒过来么?”

他淡淡地笑了,走到乔浅浅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灌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俯下身覆上她的唇。

“浅浅,我懂得太晚了,对不对?”

她的唇冰凉,他的却是热的,只是吻着,心却愈发地痛,最后眼睛都痛了,有些湿。不知不觉,有湿湿地感觉滑过脸颊,滴落在她的脸上,滑落。

乔浅浅,这是青衍水地泪,只此一滴,一份情。

“莫司情,”他站起身背对着莫司情说,“好好照顾她,我…在桃花镇上买了座别院,如果…如果你们以后…”

青衍水的话没有说完就匆匆离开了,他毕竟是那么骄傲的人,有些话还是开不了口的。

莫司情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那个骄傲的男人几乎有些狼狈地走了。百感交集。

也许这世界上,最莫测的便是情之一字吧。

“唔…”

躺在地上的人呻吟了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赶紧冲过去抱起她搂进怀里,心跳如雷。

“莫…司情?”乔浅浅还是很痛,吃力地张开眼,“我们死了吗?”

莫司情扯出一抹笑,告诉她:“我们没死。”

乔浅浅的脸跨下来了,露出比哭还凄惨的脸色:“那么说…还要痛一次?”

痛、痛死她了…刚才就痛得晕过去了,居然还没死!混、混蛋…

“痛…”

“没事了。”他把她的脑袋压进怀里,“从今往后,一生相伴。”

额?

乔浅浅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隐隐约约好像觉得…不用死了?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只因为嘴巴早就被莫司情堵住了。

101.永远的伤

清晨,乔浅浅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有阳光刺进眼睛里,她眨眨眼,再眨眼,然后发现躺在一个软软的地方,脑袋上方赫然隔着莫司情的脑袋。

真的没死?!

突如其来的惊喜害她傻乎乎笑出了声,抬眼就看到了莫司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的眼。咳,因为姿势有些奇怪,所以乔浅浅的第一反应是马上闭上了眼睛,自我催眠:我没醒没醒真的没醒你要相信我啊我没醒…

“你不醒来可就没法吃早点了。”莫司情戏谑。

乔浅浅这才发现肚子已经很不争气地在咕咕叫,想来是昨晚大起大伏耗费了不少精力。她可以装作没醒,肚子可装不了。于是她也懒得装了,张开眼朝他笑。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问他。

“青衍水来解了你的毒,还让我转告你说他在桃花镇买了座宅邸。”

“额?”

乔浅浅瞪大了眼,不可思议。他居然会亲自免费送解药?还是说----她一把揪住莫司情:“喂!你答应了他什么事情?!”该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你去死啊或者是她醒来后跟他走啊这类的奇怪条件吧?!

“没有,他没有提任何条件。”莫司情拍了拍尘土站起身,望着身边的水流湍急道,“我想,我也许是想你去桃花镇看看他。”

“哦。”

乔浅浅轻声应着。说不出的感觉。

“你会去么?”莫司情问她。

乔浅浅笑了,有些清冷。

“也许吧。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她笑笑,“十年二十年。也许有那么一天的。”

到那一天。也许她不再有恨,她会去桃花镇吧。只是她乔浅浅不是什么圣母。有仇不报已经是极限,要想她原谅。那不是件容易地事情。

“我坏不坏?”她问莫司情。

莫司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我很庆幸你没有记恨我曾经差点害死你。”

如果她也那么记恨他,那该怎么办?他不敢想。

“那就用下半辈子来还债。”她笑嘻嘻地戳了戳他胸膛,却被他拽了过去搂住。